第 105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2-03-04 09:43      字数:13258
  无垠的沙海,当你孑然一身踏足那些世间最奇怪的地方时,你会感到舍自己外世上再无他
  物,大自然会令你忘掉一切,包括自己在内。”
  顿了顿,叹道:“人的最大负担就是自己,是这个我!”
  凉飕飕带水气的河风从船首方向吹来,刮得两人衣衫猎猎作响。卜天志怎想到他因忆起
  炼丹僮的故事有感而发,他的思考远及不上徐子陵的深刻和透彻,一时间再不知说甚么话才
  好。
  幸好徐子陵岔开道:“副帮主是否准备正式和云玉真决裂?”
  卜天志冷哼道:“如此不顾仁义的人,怎有资格当我们帮主,以后我们就随寇爷去打天
  下,干些轰轰烈烈的大事。”
  徐子凌皱眉道:“我始终觉得云玉真的本质非是如此不堪。所以那天我明明有杀她的机
  会,最后都无法狠下心来,不过我看寇仲绝不肯饶过她。”
  卜天志叹道:“这两年她变得很厉害,否则我们绝不会生出离意。”
  徐子陵不解道:“她是否受到香玉山的影响?”
  卜天志眼中s出古怪的神色,不答反问道:“子陵觉得多情公子侯希白此人如
  何?”
  徐子陵愕然反问道:“难道你觉得问题出在他身上吗?”
  卜天志叹道:“这个我只是怀疑,却不敢肯定。自云玉真与他凑巧的碰上后,云玉真便
  失魂落魄,性情大变。江湖上像侯希白那样在花月丛中打滚,游手好闲的人比比皆是,但似
  他般守身如玉,又以护花使者自居;武功高明至那种地步,偏又出身来历秘而不宣,这都是
  只他独家一号。你说我该否怀疑他呢?”
  徐子陵心中大懔。
  他心知肚明自己有个很大的缺点,就是凡事总向好处中去想,对侯希白亦然。
  卜天志沉吟道:“能练成上乘武技者,都是心志坚毅,百折不挠,有理想有抱负的人,
  侯希白能有今天的成就,绝非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行为性格可以追求得到,表里不一,实是非
  常诡秘危险。”
  徐子陵点头道:“志叔这看法非常独到,我记起来哩,跋锋寒亦曾心中生疑,追问他美
  人扇制成的质料。只是我当时听过便算,现在回想当时的情况,确有点问题。”
  卜天志道:“陈公曾猜测他要对付的是师妃暄,但再想又觉不似,因为他到处留情,任
  何女人也会觉得这类男人难以偕老。”
  陈公就是陈老谋。
  徐子陵皱眉道:“志叔所说的对付,是否指夺取师妃暄的芳心,那不大可能吧?”
  卜天志沉声道:“此人邪门之极,我们绝不可轻忽视之。且迄今为止,侯希白仍是唯一
  得到与师妃暄相偕共游这份荣幸的年青男子。假设侯希白确被我们不幸言中,那他定是出身
  魔门,是外魔门中的新一代出类拔萃的高手。”
  徐子陵苦恼道:“我真不明白世上怎会有专门做坏事的人,就算穷凶极恶的大盗,也总
  有诸般理由为自己开脱,不会当自己在做坏事的。”
  卜天志道:“我想魔门的人也从不会觉得自己在干伤天害理的事。这很可能是练功的法
  门问题,又或与其信奉的教条或事物有关,才会出现慈航静斋和y癸派的分歧。”
  徐子陵双目精光烁烁,点头道:“不管侯希白是正是邪,我也要提醒师妃暄,她留
  神。”
  一阵劲风吹至,雨点随之下,淮水一片昏蒙。
  徐子陵叹一口气后,低声道:“志叔回去休息吧!我还想在这里多站一会。”
  ***
  七艘战船,开离下邳,沿沐水朝沐阳的方向。
  寇仲卓立帅舰的看台上,自有一股君临天下的气概,旁边的“小吕布”焦宏进虽亦是高
  大威武,体型标悍,不过并肩相比,只能是衬托牡丹的绿叶。
  这不单是寇仲特别的形相气质,更因为他稳立如山、渊亭岳峙的姿态和有如闪电而长驻
  於眼内的锐利眼神,及其传递出来的强大信心。
  对手下诸将兵来说,他既是一个战无不胜的统帅领袖,更是所向无敌的绝代刀手,这两
  个看法加起来,使他这少帅像天神一般的受到尊敬和崇拜。
  骤眼看去,船上满载兵员,事实上每船不过百人,合起来也未达一千之数自叁天前洛其
  飞联络上沐阳的李星元,告知进军东海的大计后,驻在下邳的少帅军便作出弄虚作假的动
  员,以骗过敌人的耳目。真正的作战主力是由宣永率领的一千轻骑兵和洛其飞的探子队,其
  他人只是摆出佯攻的姿态,包括寇仲这支不堪一击的水师在内。
  朝阳在前方缓缓升高,大地充满朝气和生机。
  两岸田畴处处,绿野油油。
  寇仲的心神似是飞越往眼前景象外的某一遥远处时,忽然问道:“你说童叔文会否中
  计?”
  焦宏进苦思片刻,答道:“若论实力,东海郡既有达叁十艘大战船的水师,总兵力又比
  我们多上数千人,兼之我们是劳师远征,更不熟当地形势,全赖李星元这根不可靠的盲公竹
  引路,假若我是童叔文,就算明知我们使诈,也乐於迎头痛击。”
  寇仲点头道:“说得好!所以今趟我们致胜之道,全在险中求胜。除了奇兵和侦骑的完
  美配合外,最重要是选择伏击的位置,届时再以秘密武器应敌。只要能破去东海郡的水师船
  队,就可把东海郡李军的灵活性完全瘫痪,不但不能从水路迅速支援沐阳,还令他们的海防
  崩溃,使我们能在水陆两路封锁东海城,哈!那时李子云和童叔文只有跪地求饶的份儿。”
  焦宏进暗中舒一口气,庆幸自己不是寇仲的敌人。
  任何超卓的统帅,即使是李密、李世民、杜伏威、窦建德之辈,其作战方式总是有迹可
  寻。例如李密爱使诈用伏;李世民则是软硬兼施,擅於把握形势,以守为攻;杜伏威的江淮
  军来去如风,以战养战。可是寇仲的作战方式却全无成法,彷如天马行空,教人全无方法测
  度,既集众家之长,又别出枢机,胆大包天得叫人吃惊兼叫绝。
  如此敌手,谁不生畏?寇仲摇头笑道:“假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敌人该待我们过沐阳后
  出海之前的河段迎击我们,那时李星元断去我军后路,我们便只有全军覆没的结局。不过我
  也正想到最好是李童倾巢而来,在两岸伏下重兵,那我们不但可轻易侦知他们截击的正确位
  置,还可一举摧毁敌人的主力,那是多么理想!”
  焦宏进点头应是。
  表面上,他们的计划是分水陆两路进迫东海,以沐阳作支援。水师在出海后,会配合陆
  路来的少帅军和李星元的沐阳军,把东海重重围困。但骨子里当然是另一回事。
  寇仲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微笑,伸手搂焦宏进的肩头,叹道:“说不定后天晚上我们便
  可在东海城喝祝捷酒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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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卷 第七章 江湖激战
  第七章江湖激战
  小陵仲在舱厅软绵绵的垫褥上被小婢和奶娘逗玩儿,不住发出阵阵嘹亮愉悦的笑声,坐
  在一隅的徐子陵表面上含笑注视,心内却是绞扭作痛,呼吸不畅。
  幸好此时卜天志来了,两人从旋梯登上望台,卜天志道:“收到最新的消息,仲爷把自
  己正名为少帅,麾下的将兵将叫少帅军,十多天前攻取下邳,又大破窟哥的契丹马贼,
  把以前本是附从徐圆朗或李子通的城乡收归己有,现在山东除了东海外,尽是少帅军的天
  下,仲爷果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
  徐子陵暗忖寇仲终於发威。看来天下间除李世民、杜伏威、窦建德、刘武周和萧铣这几
  个特别出众的军事霸主外,碌碌馀子实难是他的对手。
  问道:“那现在他是否仍在下邳?”
  卜天志道:“这个可能性很大,所以我们正想改变行程,沿淮水东行,经洪泽湖和成子
  湖后,北转泗水,再越淮阳后便可抵骆马湖,下邳就在骆马湖的西北处,如他己返梁都,我
  们可折往西去。”
  徐子陵皱眉道:“这样走路程会远了两天,更须闯过锺离城那一关,你有把握吗?”
  卜天志微笑道:“李子通的水师力量本就薄弱,又屡受挫於杜伏威,故并不足惧。兼且
  我们一向和他有交易往来,他怎都要卖点面子给我们。”
  徐子陵道:“萧铣和李子通关系如何?”
  卜天志道:“萧铣一直在暗中支持李子通,目的在拖杜伏威的后腿。但子陵不用担心李
  子通做萧铣的走狗,因为李子通顶多只是一头自顾不暇兼绝不称职的走狗。我们虽然只是区
  区叁艘战船,但都性能超卓,又有驾船高手把持,锺离的水师唬唬一般商船渔船或者绰有馀
  裕,但却绝拦不住我们。”
  若在平时,徐子陵根本不用考虑安危的问题,但为了小陵仲的安全和免致素素的遗体受
  到惊扰,却不得不谨慎小心。他再问清楚卜天志种种应变之法,这才放下心来,点头同意。
  当日黄昏,船抵锺离,出乎徐子陵意料之外,锺离水师没有留难,任他们扬长而过。
  到达洪泽湖时,麻烦来了。
  ***
  船队缓缓拐个弯,转入直道,河面突然收窄,水流变得急促。
  寇仲的帅船领先航行,他和焦宏进立在望台上,凝视前方。
  大地随西沉的太阳逐渐昏暗。
  半个时辰前他们驶过沐阳,进入寇仲判断为最危险的河段,只要叁个时辰,便可通抵大
  海,朝北沿岸再驶个许时辰,就是东海城。
  在沐阳时,船队作过短暂的停留,跟登船的李星元商议进攻东海城的大计,互相欺骗一
  番后,船队即兼程赶路。
  焦宏进低声道:“这河面似乎静得有点不合情理,为何渔舟都不见一艘,这时该是出海
  捕鱼的渔夫赶回家的时刻呢。”
  左方灯光亮起,忽明忽暗,发出约定的其中一种讯号,显示敌人的水师正作某种部署,
  并没有像预期的前来搦战。
  焦宏进和寇仲脸脸相觑,均大惑不妥。
  寇仲环目一扫,问道:“前面是其么地方?”
  焦宏进沉声道:“四里许处是毒龙峡,峡内两边山势陡峭,崖岸尽是礁石,水流湍急,
  不过洛将军早派人埋伏在那里,敌人若有任何布置,绝瞒不过我们耳目。”
  寇仲摇头道:“情况不妙之极,我们该是低估了童叔文这家伙。”
  焦宏进皱眉道:“他们在前方既没有埋伏,水师船也没有开来搦战,能怎样对付我
  们?”
  寇仲神色凝重的道:“正因我们猜不破他的布置,所以才非常不妥当。”
  接发出命令,船队泊岸。
  焦宏造低声道:“会否是我们冤枉了李星元?他真的是想投靠我们。”
  寇仲断然道:“我绝不会错看此人。咦!”
  焦宏进跟他回头后望,在日没前的昏暗里,其他六艘船舰已随帅船减速,准备泊岸,河
  道看来安宁平和。
  寇仲忽然笑道:“好家伙,今趟我们的水师船要完蛋哩!”
  ***
  洪泽湖上战云密布,弥漫紧张的气氛。
  在星空的覆盖下,这名列中原第四大的淡水湖向四周无边无际地扩展开去。十多艘不怀
  好意的战船以扇形阵势出现湖面上,形成包围合拢之势。
  洪泽湖最大的特色,是芦苇处处,几乎遍布全湖,繁茂处连船只也难以航行,且湖底浅
  平,坭坡起伏,最深处都不过两丈,一般的水深只在十尺之内,所以纵使跳水逃生,亦难避
  过敌人的强弓劲箭。
  敌人此举,显是深谋远虑,计划周密的行动。
  至此他们才恍然明白,为何锺离城的李军肯这么轻易放行,因为来到这里只能在茫无边
  际的平湖中作混战,而於敌众我寡,抵挡不住时即难以离水登岸寻路逃生,正是针对徐子陵
  这特级高手而布的陷阱。
  卜天志一震道:“来的竟是大江会的船。”
  徐子陵皱眉道:“是否由龙君裴岳和虎君裴炎主持的大江会,而非郑淑明当家
  的长江联?”
  当年他和寇仲舍常熟的双龙帮“贼巢”运私盐入长江,给裴炎偕王薄的儿子雷霆刀
  王魁介衔尾追来,全赖喷放黑烟,才能脱身,想不到今日再次遇上。
  此时陈老谋来到徐子陵另一边,代答道:“正是蛇犬二君这两个无恶不作的家伙,
  料不到他们竟蠢得会投靠李子通这走下坡的一夥,真令人难解。”
  卜天志摇头道:“这两个小人最势利,投靠的只会是萧铣,哼!我们就和他们打场硬仗
  吧。”
  徐子陵道:“可否施放黑烟惑敌,再伺隙逃走?”
  陈老谋摇头道:“风太猛兼又在湖上,放烟幕只是徒费精神人力。”
  接振臂大喝道:“弟兄们!准备作战。”
  战鼓立时轰鸣震天,远远传开。
  ***
  寇仲凑到焦宏进耳旁道:“你看看我们的船身靠水的地方。”
  接着大喝道:“继续航行,愈慢愈好!”
  焦宏进定神看去,剧震道:“好家伙!竟在我们的船上弄下手脚。”
  只见浸在水中的一截船身,沾满火油,不问可知是在沐阳附近某处,给人把火油倾倒河
  上,船过时被沾上了。
  焦宏进道:“若这是产自巴蜀的火油,可入水不熄,更不怕水浇。这一招果然非常厉
  害。”
  寇仲整个人轻松起来,笑道:“最厉害处是我们中招后仍懵然不知,不用说东海的水师
  船队必是躲在沐阳附近的分支水道,现正衔尾追来,我们的计划只需改个方向便行,哈!准
  备弃船!”
  ***
  叁艘巨鲲帮的战船灯火倏灭,速度则不断提升,朝湖西的方向品字形驶去。
  卜天志古拙修长的脸容冷静如常,淡淡道:“流往洪泽湖的河水集中灌入湖的西部,主
  要有我们途经的淮河,其他则是濉河、汴河和安河,出湖的水道有叁条,分泄入长江和入海
  的主要河道,敌人封锁我们东去之路,我们就和他们来个追逐战,比比谁对洪泽湖更熟悉,
  看看谁的夜航本领更高明。”
  陈老谋补充道:“洪泽湖的整个形状很像一头昂首展翅的天鹅,据古书所载,湖的前身
  乃泄水不畅的低洼地,后渚水成湖,故湖底浅平多泥,是舟师作水战大忌之一。”
  徐子陵瞧正从后方追来的敌船,问道:“还有那些是水战大忌?”
  卜天志如数家珍道:“大胜小、坚克脆、顺风胜逆风、顺流胜逆流,防浅、防火、防
  风、防凿、防铁锁,此水法九领,若犯其一,亦要落得舟覆人亡之祸。”
  徐子陵恍然道:“难怪志叔要先逆流朝西驶去,抢到湖西水道入湖之处,再掉头迎战,
  便变成顺流胜逆流了。”
  陈老谋微笑道:“子陵果然是孺子可教。所谓据上流以藉水力,欲战者难以迎水流,等
  若陆战的居高临下,明显占尽优势。不过我们从未试过与大江会的裴氏昆仲交手,他们当不
  是易与之辈,天志必须小心。”
  话犹未已,湖西的方向现出七点船影,赫然是长江联的战船。
  忽然间整个形势又逆转过来,变成前方的来敌占尽上流水利,而后无去路,陷入腹背受
  敌,敌强我弱的劣境中。
  ***
  叁十多艘战船快似奔马的出现於后方,顺流朝寇仲的少帅水师追来,若依其速度,刚好
  在毒龙峡中追上寇仲,由於少帅军水师的船体本身早沾染火油,只要再以火箭攻击,保证能
  使劳师远来的少帅水师全军覆没,计算精确,手段狠辣。
  就算远攻不成,因为顺水顺风,兼之东海的水师船大且坚,自可胜寇仲方面小而脆的弱
  小船舰,若再乘风势与水流下压,将如车碾螳螂,斗船力而不斗人力,稳c胜券。可见东海
  水师待少帅军过沐阳后才顺流追来,实深符水战之法,掌握致胜的关键。
  此时李子云、童叔文和李星元站在帅船的看台上,瞧正逐渐被迫近的七艘敌船,均是乌
  灯黑火,只在船首处挂上照亮前方水道的风灯,船上旗帜如林,使人看不清船上的情况。
  李子云年在叁十许间,长相高大威武,戟指笑道:“人说寇仲如何厉害,照我看只是蠢
  蛋一个,那有人并排行舟的,岂非一心要方便我们聚而歼之,弟兄们准备。”
  战鼓声起,最前头的叁艘战船上人人点燃火箭,弯弓待发。
  李星元却凑到童叔文耳旁低声道:“似乎有点不妥!”
  乍看似是长得道貌岸然,仙姿飘逸,但却生了对坏尽一切的叁角眼的童叔文冷冷笑道:
  “似有不妥又如何?即管他们岸上布有伏兵,我们船上有生牛皮和挡箭铁板足可应付,何况
  毒龙峡两旁山势险峻,纵想设伏亦只是痴心妄想。所以今趟我们是立於不败之地,问题只在
  能否把寇仲杀死,好根绝祸患而已!”
  李星元细想之下也觉是自己多疑,只好乖乖闭口。
  此时前方寇仲的少帅水师驶临峡口,水势转急,双方追逃的船只均呈一泻千里之势。
  眼看胜利在望的一刻,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
  七艘少帅战船忽然在湍急的河面停止不前,一字排开,硬把整条沐河像横江船锁般拦,
  不但船与船间锁连一起,更有缆索把这条船链缚往两岸的大树处,封闭了入峡的水口。
  李子云、童叔文等瞠目结
  舌时,七艘敌船同时起火焚烧,烈冲天。
  虽明知是自投火海,但前方的七、八艘船那收得住势子,惊呼连天中,硬是撞往火船
  去。
  紧随在后方的东海水师忙往两岸靠去,以为可避过险境时,两岸杀声震天,由当代第一
  巧器大师鲁妙子原创的“火飞抓”和“十字火箭”,像雨点般从岸上往送上门来的敌船掷
  s,火火屑四溅,燃亮了黑夜中的河道,兼之轰隆有声,热闹壮观,但对东海和沐阳联军来
  说,却是敲响催命的符咒。
  李子云终於知道谁是真正的蠢蛋。
  ***
  巨鲲帮的叁艘战船改往北行,试图在对方完成合围之势前,从缺口逸出去。
  徐子陵大讶道:“不是顺风胜逆风吗?为何我们却要逆风往北,而非顺风南逸?”
  卜天志一边细察变得从两边合拢过来的敌舰,从容道:“敌人先前既猜到我们会抢占上
  流,自亦可猜到我们会顺风逃走。我们就来个反其道行之,教他们所有布置,均派不上用
  场。”
  陈老谋大喝道:“竖板降帆!”
  鼓声响起,传递命令。
  徐子陵微一错愕时,以百计的挡箭铁板已竖立在上下层舱壁的两侧,大大增强对矢石火
  箭的防护。
  当风帆落下时,巨大的船身露出掣棹孔,每边各探出十八支长桨,快速起落下划进水里
  去,充盈节奏、力气和动感,煞是好看。
  少了风帆的阻碍,叁艘战船轻松地逆风疾行,倏地超前,只需片刻便可从缺口逃出敌人
  的包围。
  徐子陵至此才明白水战实是一门很深学问,甚至可把不利的形势变为有利,非是表面看
  来那么简单。现在没了船帆这易於被火燃烧的最大目标,根本不惧对方的火攻。
  敌方战鼓响起,放下五十多艘快艇,衔尾穷追,桨起桨落,速度比大船快上近倍,且进
  退灵活,更不怕会给巨鲲帮的战船仗船大木坚所撞沉,战略巧妙。
  卜天志发出命令,叁艘战船从品字形变为一字排开,似是没有应付良策时,陈老谋大喝
  道:“撒灰!投石!放箭!”
  战鼓响澈星夜覆盖下的湖面。
  叁艘战船首先在船尾处於夜色掩护下撤出大团大团的石灰粉,随湖风似一堵墙壁般朝敌
  艇卷压过去。
  同一时间矢石齐发,狂袭追至十丈内的敌人。
  惨叫痛哼之声不绝响起,猝不及防下有泰半敌人被石灰渗入眼去,馀者掩眼别头之际,
  矢石已像雨点般往人艇招呼侍奉,本是来势汹汹的快艇群,立被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舰上战士欢呼喝采时,叁船终逸出重围,朝北逃逸。
  卜天志喝道:“升帆!”
  徐子陵此时对卜天志和陈老谋的水战之术佩服得五体投地,暗忖难怪巨鲲帮能成八帮十
  会的一员,尊敬地问道:“为今是否要改为顺风行舟呢?”
  卜天志点头道:“若不顺风南行,如何可往下邳去,不过若不再拖点手段,始终会给敌
  人追上。”
  语毕发出连串的命令。
  逸出包围网的叁船向东弯出,直往芦苇密集的东岸驶去。
  在陈老谋的指示下,叁船均在两舷处加设浮板,形如双翅伸延,大大增加船体所受的浮
  力,以应付浅平的湖底。
  卜天志松一口气道:“成哩!”
  风帆猛地张展满尽,顺湖风,往东南方近岸处迅疾驰驶,船头到处,芦苇散碎,叁船有
  如在绿色的水波纹上滑行,转瞬即远远抛离对手,没入湖光与星光的水波交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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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卷 第八章 伤心欲绝
  第八章伤心欲绝
  毒龙峡口一役,东海、沐阳联军全军覆没,李子云、李星元和童叔文都战死当场。少帅
  军则气势如虹,进军沐阳,居民开门迎接。东海郡的残军亦知大势已去,乘船逃往江都,把
  这对外贸易的重镇,拱手让与寇仲。
  至此寇仲才真正确立他王国的根基,领地东抵大海,西至梁都,南迄下邳,北达方与,
  把微山、骆马诸湖附近富饶的农田区都置於辖境内。
  将东海、沐阳交与焦宏进管辖后,寇仲与宣永、洛其飞立即赶返梁都,准备应付盛怒下
  的李子通。
  船抵梁都,才知虚行之应召来了。寇仲大喜,忙与他到总管府的书斋商议。
  听罢寇仲详述这些日来的发展,虚行之却眉头大皱道:“少帅扩展得太急太促,很可能
  会出问题。”
  寇仲吃了一惊道:“那怎办才好?”
  虚行之道:“幸好少帅没有攻取锺离,否则定会惹来江淮军的攻击。现下唯一方法,就
  是要与李子通修好,助他击退杜伏威和沈法兴的联军,再利用他作南面的防卫;那时就算王
  世充或窦建德挥军来攻,我们也不用两面受敌。唉!目前我们少帅军虽似威风八面,事实上
  仍是不堪一击,根本没有足够的防守或进攻能力。”
  寇仲苦笑道:“我刚宰掉李子云,李子通怎肯和我修好?”
  虚行之微笑道:“即使你是他的杀父仇人,在形势所迫下,他也不得不作修好谈和之
  计。”
  寇仲点头道:“我们可用之兵,大约在一万五千人间,不过绝算不上精兵,还需一段时
  日训练。照行之意见,是否该停止攻占土地,先设法巩固领土的防卫?”
  虚行之摇头道:“现在我们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既然不能往南北发展,我们就来
  个横面的扩张,明摆出来的目标是竟陵,暗里真正图谋的却是襄阳。用的是从竟陵退往飞马
  牧场的精锐。那我们便可不怕因空巢而出以致防守薄弱。”
  寇仲拍案叫妙,顺口问道:“飞马牧场和商场主那边情况如何?”
  虚行之道:“那边的情况异常复杂,简言之就是叁大寇跟朱粲和飞马牧场之争再加上虎
  视耽眈的萧铣和杜伏威来的压力。但这形势对我们却是有利无害,说不定还可藉机把一向中
  立的飞马牧场争取到我们的阵营来,那将是另外一个局面。嘿!飞马牧场的上下人等,均对
  少帅和徐爷有很好的观感,认为你们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寇仲眉头大皱道:“听得我有点糊涂了。行之可否把我们该做甚么,依次序先后作个详
  述。”
  虚行之沉吟片晌,断然道:“我是打算固内攘外两方面的事同时进行,固内就是建立一
  个对新旧领地完善的管治与防卫系统,务使百姓安居乐业,政令通行;攘外就是避强取弱,
  用一切办法避免与李子通、杜伏威、窦建德又或王世充等正面交锋,把矛头指向我们力所能
  及的襄阳,只要能在东都之南夺得据点,我们便有机会北上争霸,不用退守一隅。”
  寇仲待要说话,敲门声起。
  宣永略带抖颤的声音传来道:“徐爷::回来::”寇仲豹子般从太师椅弹起拉开房
  门,看到宣永苍白的脸容,色变道:“发生甚么事?子陵是否受了伤?”
  宣永含泪摇头,哽咽道:“不是他,是素素::”寇仲猛地探手抓他肩头,摇撼道:
  “是素姐::啊!”
  倏地从他身旁抢往大堂。
  宣永在后方悲泣道:“素素仙去了!”
  寇仲如若触电,眼中s出不能相信的神色,双腿一软,跪倒廊道之中。
  ***
  素素火化后第二天的清晨,徐子陵和寇仲神色木然的坐在大堂内。
  翟娇容色冰冷地在两人对面坐下,沉吟片晌,苦叹道:“想不到我翟娇远有丧父之恨,
  近有失妹之痛,苍天待我何其不公!”
  寇仲立时热泪盈眶,垂首哑声道:“我终有一天会挥军渡江,血洗巴陵,为素姐追讨血
  债。”
  翟娇冷然道:“报仇还报仇,但切不可意气用事。素素的骨灰暂时归我保管,至於小陵
  仲,我会带返北方,视如己出,你们可以放心。”
  徐子陵往她瞧去,欲语无言。
  翟娇长身而起道:“宣永已安排好我北返之路,为避人耳目,你们不用相送,当我安置
  好小陵仲后,自会使人通知你们。”
  两人慌忙起立。
  翟娇终忍不住蕴在眼内的泪水,扑前与两人紧拥后,挥泪匆匆去了。
  两人颓然坐回椅内。
  不知过了多久,寇仲忽地苦笑道:“人对生死的感觉真奇怪,本来好像该是永不会发生
  的,但忽然间却成为不能逆转的事实,难有分毫更改。虽说不能指望天下所有的好事都给我
  们占尽,但为何老天先已收回了娘,现在却再是素姐,一坯黄土埋葬了我们所有的期待和希
  望。”
  徐子陵叹道:“我早想得连脑袋都似不是属於自己的那样子,所以也要劝你节哀顺变,
  现在你的皇图霸业尚是刚起步,百废待举,最紧要振作起来,不要只懂颓丧悲苦。”
  寇仲霍地立起,扯徐子陵往外疾走道:“说得好!我们找个地方喝杯解慰酒,喝他娘的
  一个天昏地黑,不知世事,之后再重新振作,把甚么杨公宝库起出来,直杀进巴陵
  去。”
  ***
  “砰”!
  酒掉到地上,破成碎片。
  徐子陵骇然瞪寇仲,只见他脸上再无半点血色,失声道:“今次糟哩!”
  这间他们屡次光顾的饭店尚未启门营业,最适合给他们徵作私用。
  徐子陵放下酒,皱眉道:“甚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寇仲叹道:“你真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试联想一下,把鲁妙子、邪帝舍利、祝玉
  妍,杨公宝库这四方面综合起来,便只有一个结论,就是我们中了妖女的j计,辛辛苦
  苦都只是替j人作嫁衣裳。”
  今次轮到徐子陵色变道:“你说得对,我定是因素姐的事而神智迷糊,其实一直以来没
  有人能找到邪帝舍利,皆因鲁先生把它放到杨公宝库内去,但祝玉妍怎知道呢?恐怕只
  是瞎猜吧!”
  寇仲取过另一只酒,自斟自饮后,沉吟道:“是猜对或猜错也好,假设那他娘的邪帝舍
  利果真在宝库内,我们是否向履行诺言?”
  徐子陵举酒尽倾口内,平静问道:“你说呢?”
  “砰”!
  寇仲把另一酒掷往地上,长笑道:“我们兄弟是何等样人,答应过的就绝不反悔。管他
  妖女得到邪帝舍利后能够遁地飞天,我也不怕。”
  徐子陵竖起拇指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寇仲举起酒,对嘴连灌几日,任由嘴角泻下的酒滴溅湿衣襟,凄然道:“可惜素姐走
  了,否则若有她在此陪我们喝酒,该是多么痛快的一回事!”
  徐子陵颓然道:“终有一天你和我也会步她后尘,假设死后甚么都没有,便一了百了;
  假设仍有点甚么的,我们不是仍有相聚之时吗?”
  寇仲苦笑道:“问题是机缘难再,譬若真有轮回,到我们死时,素姐早投了胎,经历另
  一个生命,这就是y差阳错的真义。”
  接轻轻道:“坦白说!我真的很感激你,留下半个香玉山给我可快意雪亲仇,使我的悲
  痛不致没有渲的地方。”
  徐子陵摇头道:“到现在我仍弄不清楚为何素姐会给恶疾缠身,此事我们定要查个明
  白。”
  寇仲泪道:“自从在荥阳再见素姐后,她从未有一天真正快乐过,遇上的总是无情无义
  的男人。”
  徐子陵为他斟满另一酒,道:“现在是来喝解慰酒的,哭丧是昨天的事。”
  寇仲一手拭泪,一手喝酒时,徐子陵道:“侯希白这人有点问题。”
  遂把卜天志和自己的怀疑说出来。
  寇仲点头道:“打开始我便不大喜欢他。初时还以为是自己心胸窄嫉忌他,现在才知原
  来是有先见之明。石青璇说的甚么邪道八大高手,除祝玉妍、尤鸟倦、左游仙外,还有
  甚么人?”
  徐子陵苦恼道:“不知是否她蓄意耍我,甚么事都只说一半,其中有一个肯定是化身荣
  凤祥的辟尘,其他四个嘛,恐怕要找师妃暄问问哩!”
  寇仲再乾一,奇道:“为何我愈喝愈精神,没他娘的半点醉意,究竟石青璇比之师妃暄
  如何?她的娘可真是师妃暄的师伯。”
  徐子陵无奈道:“她连样貌也只肯让我看到一半,缥渺难测,不过和她在一起日子倒不
  难过。”
  若换了以前,寇仲定会硬派他爱上人家,但眼前那还有这种心情,默然片晌后,道:
  “现在我少帅军唯一的出路,就是攻下竟陵和襄阳两重镇,顺道找朱粲和叁大寇开刀,而欲
  要完成如此艰钜的目标,必须有杨公宝库到手才成,你说我该怎办呢?”
  徐子陵道:“坦白点说出来吧!答应过你的事,我绝不会反口的。”
  寇仲长身而起道:“我正在等桂锡良和幸容两个小子的消息,收拾邵令周后,便是我和
  李子通谈条件的时刻。”
  ***
  当日黄昏,竹花帮固然有人来,却不是桂锡良或幸容,而是由副堂主升作堂主的骆奉。
  寇仲忙在大堂接见,坐下后,满脸风尘的骆奉神色凝重的道:“江都形势危殆,随时会
  陷落,杜伏威和沈纶联手进迫江都,轮番攻城,照看李子通捱不了多久。”
  寇仲凛然道:“老杜和小沈的兵力形势如何?”
  骆奉答道:“杜伏威驻军清流,兵力达七万之众;沈纶屯驻於扬子,兵力也有五万人。
  李子通尽调各方兵马,军力亦只在四万人间,若非江都城墙高壁坚,早已失守。”
  寇仲暗忖这场仗如何能打,自己就算倾全力往援,亦只是白赔的份儿,杜伏威乃身经百
  战的老狐狸,可非易与之辈。
  不过若李子通完蛋,下一个将是他的少帅军。
  骆奉浓眉上扬,道:“今趟老哥是奉有邵军师密令,来和少帅作商议,看看可否借助少
  帅的力量,以解江都之危。”
  寇仲点头道:“自家人不用客气,我只想知道此事是否李子通授意的。”
  骆奉道:“这个当然,否则我才不肯作说客。”
  寇仲记起虚行之的话,哑然笑道:“李子通果然是为求保命,不顾亲仇的人。不过此事
  他仍是存心不良,希望借杜沈联军削弱我的实力,骆大哥怎说呢?”
  骆奉点头道:“老哥曾和沈老、锡良商量过,均知这叫借刀杀人,可是一旦江都陷落,
  少帅恐也难保辛苦得来的江山,这才教人头痛。”
  寇仲沉吟道:“我怎都要保住江都的,否则就把领地尽献老杜,免致无辜的百姓平民受
  兵灾的蹂。”
  骆奉动容道:“少帅确是真正的英雄豪侠,能为百姓不计较本身的得失利益。”
  寇仲想起魂兮去矣的素素,叹道:“得得失失,便如短促的生命,弹指即过,只要能行
  心之所安,已可无憾。”
  骆奉犹豫片晌,才猛下决心道:“事实上我和沈老两人都反对邵军师与李子通过从太
  密,李子通此人性格多变,非是可与长共事的人,只是他不肯听我们竟见吧了!”
  寇仲乘机问道:“骆大哥觉得麦云飞此人如何呢?是否有做堂主的资格?”
  骆奉苦笑道:“不用我说,少帅也知麦云飞是甚么料子。锡良至少人缘比他好,兼又是
  先帮主的嫡系,又有玉玲夫人全力支持。麦云飞则全赖邵军师一手捧起来,沈老曾为此与邵
  军师激烈争辩。”
  寇仲心忖原来桂锡良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名望地位,淡淡道:“知道沈老和骆大哥的心意
  就成啦!现在我帮帮主之位仍然虚悬,而小弟则不宜坐上这位置,骆大哥可有好的提议?”
  骆奉道:“现在最有资格坐上帮主位置的人,不是邵军师,就是沈老,锡良现时无论才
  具德望仍难服众,只是碍於宋阀的意向,才把帮主之位悬空。但却引致邵军师靠向李子通,
  使我帮陷於分裂的边沿,整件事异常复杂,甚难处理。”
  寇仲道:“假若由沈北昌他老人家坐上帮主之位,良则出任副帮主,骆大哥认为会否行
  得通?”
  骆奉愕然道:“邵令周怎会答应?”
  寇仲双目寒芒电闪道:“生死存亡之际,那容他不答应。锡良现在差的只是显赫的功
  绩,若我让他去破杜沈的围攻,他由此威名大振,便理所当然的可成其副帮主,谁敢异
  议?”
  骆奉难以置信的瞥他一眼,说不出话来。寇仲当然知他以为自己在吹法螺,微笑道:
  “骆大哥可否答我一个问题?”
  骆奉点头。
  寇仲淡淡道:“假设江都被攻陷,那究竟是杜伏威的江淮军乘胜北上,还是沈法兴的江
  南军挥军北进呢?”
  骆奉为之哑口无言。
  杜伏威和沈法兴之所以肯联手对付李子通,皆因他占领了南北最重要的重镇江都,双方
  都希望能除掉这拌脚大石和眼中钉,一旦攻下江都,便轮到双方因利益作正面冲突。
  寇仲哈哈笑道:“这正是我们致胜的关键。麻烦骆大哥回去向李子通、邵令周坦白说出
  此议。若他们首肯,立即锡良来与我商议大事,若说只有锡良才可解开江都的因局,他们也
  会像骆大哥般不肯相信,所以定会答应,哈!如此没可能的事也变得可能,真有趣!”
  骆奉瞠目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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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卷 第九章 巧施妙计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