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27-28】
作者:央央      更新:2021-02-04 04:17      字数:12263
  卷二 风光无限 第二十七章 不如归去
  是冰山,冰山在笑,他在对着她微笑!
  那笑容,明光流转,怡然生辉,就好像是雪山之上的冰雪融化,化作清泉淙淙,涓涓而下,一直流进人心里。
  他来找她了,他不生她气了,他在笑,那个春光明媚的微笑哦,扣人心弦,如梦如幻......
  "凌五,你方才到哪里去了!"齐愈冷哼一声,将她痴迷的心思拉回现实之中,眨了眨眼,再定睛看去,齐越一脸淡漠,哪里有过什么笑容。
  呵呵,这几天睡眠不足,眼前已经出现幻觉了。
  那样的笑容,却是幻觉......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二殿下——"凌宇洛垂下头去,抱拳行礼道:"属下方才就只在这坤夜外围走了一圈,出去之前跟吴总管通报过,不知道殿下找属下何事?"
  "听说你又和水月皇帝干上了?"齐愈重新坐下,冷冷问道。
  齐越也一声不吭坐了下去,并不看她,手中捏了个茶杯,蹙眉不语。
  哦,消息倒是很灵通嘛,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他这样问什么意思,是询问还是责骂,这语气愣是没听出来,埋着头,眼角悄悄去瞟齐越,希望他能给出一些提示,没想到却见他端着茶杯,漫不经心喝起茶来。
  该死的冰山,就算生气不理人,退一万步说,她也是他的同门手足,怎么对她置之不理!
  心中忿忿不平,樱唇也是咬得死紧,身体僵硬着,半晌不予回答。
  "怎么,在外面受了欺负,回来也不理人了?"齐愈冷笑一声,道:"凌五,你还当不当我是你主子?迫不及待要另寻高枝了不是?"
  "属下不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叫她当时心血来潮,贪图方便,与他签下了那份为期一年的用工协议,她凌宇洛别的本是没有,最基本的职业道德还是会遵守的。
  "你这臭小子,给你升了官,几日没管教你,脾气又上来了,是不是?真是越来越嚣张了,上回是皇子,这回是皇帝,下一回又将是谁......"齐愈看她一眼,道:"说吧,这回是不是又甩了人家一个巴掌?"
  "没有——"凌宇洛咬牙道,"我打不过他。"
  "原来是打不过,打不过,不知道跑吗?留下来任凭人家欺负?"齐愈看了看对面死死捏着茶杯,一动不动的男子,转头唤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给二殿下倒茶,好生侍候着,权当是将功折罪!"
  凌宇洛见他目光投过来,狠狠一瞪,愣了下,总算记起自己的身份,三步并作两步,端起桌上的茶壶,走到齐越身边,见他席地而坐,也是单膝跪下,垂直道:"二殿下, 请属下给你倒茶。"
  齐愈眼尖,一眼瞥见她手腕上的青紫痕迹,奇道:"凌五,你的收怎么了?"
  "没什么,被路上的疯狗咬了一口。"凌宇洛低声说着,伸手去够齐越前面的茶杯。
  齐越手臂抬起,并不看她,大手伸来,从她手中将茶壶扯了过去,自顾自倒起来,一边动作,一边淡淡说道:"皇兄,我自己来 就好,不必麻烦,将左右屏退了吧。"
  凌宇洛没有料到他如此动作,双手尚是悬在半空,好半天,才如梦初醒,缓缓放下。
  ——他不让她给他倒茶,甚至本不看她一眼,也不跟她说话,还让她走开,原来,讨厌一个人,就是连稍微近距离的接触,连呆在同一间屋子都觉得厌烦,就像他对她现在这样。
  收回了收,苦笑了下,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意,默默站起身来,朝一旁退去。
  "既然二殿下喜欢自己动手,凌五在殿门口守着罢,若有需要,也好随时传讯。"齐愈的一句话,将那正欲离去的身影又生生拉了回来。
  "是,殿下。"避不开,也逃不走,垂手立在殿门口,远远望着那低声交谈的人影,心中又苦又涩,一夜期盼,一夜辗转,等来的,就是这样的见面,这样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
  是她先伤害他,是她先不要他,如今他放手也是情理之中,又怨得了谁?
  叹息之声不由自主逸出唇瓣,几不可闻,低头下去,眶中的水珠终于滑落,一滴一滴,滴在那脚尖之上,濡湿一片。
  殿上两人的说话,清晰传来。
  "......这回寿宴明里祝贺寿诞,暗中拉拢试探,现在大局已定,你怎么还不表态?你难道还不明白父皇的心思?"齐愈的声音响起。
  "我表什么态?"齐越冷笑,"你是太子,自然该你去表态,该你去主动承担责任。"
  "我倒是想,可惜人家没看上我,现在两位公主都是钟情于你,明明知道我正妃之位一直空缺,却宁愿不当未来的皇后也要当未来的王妃,哈哈,幸好,那火象国没有公主,要不我看你怎么吃得消!"齐愈咬牙说着,颇有不平。
  齐越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齐愈的声音又响起:"父皇对联姻之事十分看重,身为金耀皇子,这是份内之事,况且那潋滟与娉婷主生得如此美貌,高贵不凡,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齐越看他一眼,端了茶杯,轻吹一下,仍是默不作声。
  他们在讲什么,她怎么听不明白——
  什么未来王妃?什么公主联姻?
  是谁和谁联姻?谁做谁的王妃?
  脑中有些迷蒙,怔怔望着那殿中之人,心思转动,忽然之间,明白过来。
  他们在谈论冰山的婚事!
  是冰山,他要娶别人作王妃,他要和别人成亲,和别人成亲!
  他对她放手了,这个她知道,但是没想到会放得如此彻底,不是男女之间的小矛盾,而直接就是重磅出击,如此迫不及待,另娶他人。
  他们低低而谈,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她一句话都没听清楚,一门心思全在那王妃与联姻之上,那字字句句,却是像大把的钢针,一接一扎进中,刺得她心里发痛,血流不止。
  对了,这两日到处寻他,遍寻不得,却原来,又是去陪那美貌公主,去商议婚姻大事去了,他们发展迅速,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王子配公主,金枝玉叶,珠联璧合,好,真好!
  吸了吸鼻子,趁着殿中之人没有注意,抬起衣袖,飞快在脸上抹了几下,将那冰冷的泪花狠狠甩落在地,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不稀罕,她不稀罕!
  可是,心里为什么犹如刀绞,眼泪为什么止不住地流?
  "凌五,你抹脸做什么?哭鼻子吗?是不是站累了,要不然找人来换,你自己先回去歇下?"
  他们不是在谈大事吗,怎么又把她那细小的动作看见了?
  "回殿下,天气太热,属下只是在擦汗——"哑声说着, 无视那殿中男子投来的古怪眼光,挺起膛,骄傲地抬起头来,"属下不累,再站几个时辰都是没有问题的!"
  失去了爱情,心里那点可怜的自尊还是在的,连这个都不能坚持的话,那她还剩下什么!必将是一无是处!
  尽管心里那么酸楚,那么难受,但是她凌宇洛一样可以用微笑来面对,绝不让别人看自己的笑话。
  "算了,你气色那么不好,别站了,回屋休息罢!"齐愈看着门外那人苍白的脸色,皱眉道。
  听他这么一说,连一直低头喝茶的齐越都是抬起头来,眸光投向她,没等看清他的眼神,凌宇洛已是恭敬行礼退下,一转身,大踏步而去。
  跨进院子,正好看见吴风带着几人出来,一见是她,赶紧过来,低声问道:"如何,殿下没责怪你吧?"
  凌宇洛摇了摇头,直直往院内走去。
  "没事就好,你不知道,方才七公主急匆匆过来,说是你冲撞了水月皇帝,水月皇帝大发雷霆,把你押走了,殿下一听这话,脸色难看极了,派人到处去找你,这不,找你的弟兄才刚刚回来!"
  哦,这个主子,原来还是不错的,那个齐萱,对她也是真是关心。
  心里有丝感动,又听他说道:"殿下其实很护短的,你也不用担心,他嘴上会骂你几句,过一阵就好了。"
  是啊,齐家人都是这格,当年在山上的时候,冰山对她也是如此,两人的争执斗嘴似乎从来就没有停息过,若不是那回无意坠下悬崖,被他不顾一切来救,她怎么也想不到,其实他心里并不讨厌她,而是跟其他师兄一样喜欢她......
  呵呵,怎么忽然想到冰山了,他都要娶别人了,还想他做什么?
  这样朝秦暮楚,瞬间即变的男人,还想他做什么?
  "好了,我们出去办事,你回屋去歇息去吧,看你那脸色,白得跟个鬼似的!"吴风又叮嘱几句,便是带人离开了。
  躺在榻上,明明那么困,那么疲惫,却一直将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帐顶发呆。
  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心里空荡荡的,闷得无法呼吸,仿佛是被人在上面重重捶打了一拳,说不出的痛。
  眨了眨眼,眼眶又肿又涩,已经流不出泪来了。
  冰山,他要娶亲了......
  方才回到屋中,一切伪装卸去,顿时扑到榻上,痛哭失声,这几日以来,所有的惶恐,所有的委屈,尽数哭出来,一直哭到嗓子沙哑,一直哭到身心疲惫,才翻转身子,呆呆躺到现在。
  "小白,他要成亲了,他要娶别人了,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低低喊着,嗓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微笑面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那么难,那么难!
  渺小如她,哪里有那么坚强!
  猴儿小白跳上榻来,手里握着那盒子,呜呜作响,似在安慰。
  "小白,我好累,不想呆在这里了,跟我回天机门去,好不好?"把那猴儿搂过来,喃喃说道,再留在皇,难道还要亲眼看他一身喜袍,将人家公主迎进门吗?什么契约,什么承诺,她不管了,也不顾了,此时此刻,心痛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脑中除了那大红喜色,已经再无其他!
  小白似乎听懂了,抓了抓脑袋,竟是不住摇头。
  "怎么,连你也不要我了吗?"凌宇洛苦笑一声,抚下它的白毛,"也好,你就跟着大师兄回火象去,他才是你的主子,以后你就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要过得风风光光,别像我这么可怜。"
  一听得说到颜青,小白高兴了,把盒子往榻上一扔,龇牙咧嘴,又蹦又跳。
  没良心的家伙,和那冰山一样可恶!
  也罢,孤单地来,又孤单地去,既然要走,她又何必要谁陪。
  忽然之间,离开的念头是如此强烈。
  离开,离开,离开,先离开金耀皇,再离开楚京都城,再离开......
  ——是的,继续寻找她的桃木牌,离开这个世界!
  有留恋,有不舍,但是总会过去,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况且,她本来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从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越想越是热烈,越想越是狂乱,空旷的内心被新的思想充盈了,忽然不那么痛,真好;有别的事情可以想,可以做,真好。
  对了,在走之前,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宝剑要还给师父,小白要还给颜青,云锦要还给秦易之,玉佩要还给妃狐狸,积攒下来的银子只留一点做盘缠,剩下的都还给齐愈,也算是对她毁约的一点赔偿,至于冰山,没有什么可还了,两清了。
  她要离开,悄悄离开,不惊动任何人地离开......
  坐起身来,揉了揉发痛的额头,开始慢慢筹划起来。
  天色渐黑,闷热的天气有了一丝凉意。
  金耀皇的门处,守门侍卫正值换岗,忽然见得一骑铮铮而来,骏马通体雪白,马上一名银装少年,背上背个小小包袱,座下还绑个长形布包,神情肃穆,行色匆匆。
  "凌副总管,这会了,还要出吗?"侍卫讶然问道。
  "奉殿下之命,出城办事。"少年声音有些沙哑,手掌一翻,亮出一面银光闪闪的腰牌来。
  那侍卫看得真切,不敢怠慢,一挥手,让她策马而过。
  出了皇,一口气跑出一大段距离,感觉远离身后之人的视线范围了,这才低头唤道:"小白,出来吧!"
  那猴儿欢呼一声,从马肚子下方窜了出来,跃到马背上。
  凌宇洛将它甩到肩头,扯进缰绳,双腿一夹,凭着一丝印象,直奔妃府而去。
  到得妃府大门口,也不停留,绕着府门转了一圈,又策马来到后面的围墙处,选了一处地方,翻身下马。
  "小白,我们来做一个游戏,你要是能顺利过关,我就去山上给你找个母猴儿作伴——"凌宇洛对着那猴儿一阵比划,面色慎重道:"你等下从那围墙上进去,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天完全黑了之后,你就去找四师兄,那个在山上成天笑眯眯的四师兄,你应该认识吧,找到他,把这些东西全部交给他,然后这个游戏就算结束了。你听明白没有?"
  见那猴儿一脸欢喜,不住点头,了它的脑袋,赞道:"真是只聪明猴子!快些进去罢!"说着,将手中的布包放在那猴爪之上。
  猴儿小白抱着布包,从那围墙下方噔噔上去,跃上墙头的刹那,忽然回头过来,朝她裂开嘴巴。
  "进去罢!"忍住那眼中热意,对着那小小的白色身影挥一挥手,再见了,小白!
  站在抢下,知道那白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重新上马,朝着城门的方向驰去。
  有那通行腰牌,在城门处也没耽误太多时间,很是顺利,策马奔出,再回头一望,那城门上方楚京二字苍劲有力,高高在上,似在嘲笑着她的失落,她的逃离。
  是的,她受不了那样的冷漠,在尝试了他的火热,感觉了他的激情之后,那样的冰冷眼神,那样的漠然无视,她受不了,绝对受不了!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那高城如山,人潮如海,夕阳如血,更映出自己孤单的身影,前世孤单一人,今世还是孤单一人,孑然一身,形影相吊。
  冰山,娶他的公主去吧,天涯海角,永不再见!
  一咬牙,再无留恋,狂奔而去。
  卷二 风光无限 第二十八章 真实面对
  这一夜,一场暴雨突如其来,一直下到第二日黄昏时分,方才停歇。
  雨过天晴,空中彩虹呈现,蔚为壮观。
  就在众人驻足仰望之际,一名灰衣少年牵着一匹神骏异常的白马,从小镇的街巷慢慢走过。
  离开楚京,已经整整三日了,刚一到得这座小镇,就因为下雨的缘故,耽误了行程,好在雨已经停了,撑起在客栈里睡得发霉的身子,带足了干粮,牵了马儿又要上路。
  经过这一路驰骋,狂乱不安的心思渐渐平静下来,对于自己这不辞而别,一走了之的行径,愈加歉疚起来,除了冰山之外,其他人又没有惹她,何苦因为他一个人而迁怒于众人,统统不理不问?
  好在还留了那封信,相信他们看过之后,不至于太生她的气吧,反正所有的人都没有提到,都已经诚恳道歉,甚至包括远在火象的小翔。
  想到小翔,就忍不住掐下胳膊,暗骂自己糊涂,那日大师兄颜青说有人要见自己,说得那么神神秘秘,所说之人应该就是小翔了,故弄玄虚的目的,也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吧,不过既然小翔也来了楚京,为何不早些出来见她,偏要拖到将近离别的时候呢,真有些说不过去,是否还另有原因?
  摇了摇头,不管是不是小翔,这约定见面的时日已经过去,她人也是已经远离楚京,相逢无期,没法再见了。
  轻轻叹了口气,正欲翻身上马,忽然听的前方不远处,一阵唢呐锣鼓之声传来,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抬眼看去,但见一队迎亲队伍朝这边过来,一顶大红花轿夹在当中,尤其醒目,那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前面,朝着过往人群拱手致礼,还时而转头过去望一眼那花轿,满面笑容,春风得意。
  凌宇洛呆呆立在原地,心中酸楚,过不了多久时候,冰山也会像这名男子一般,把他的公主新娘迎进门去,他们的婚礼,更是举世瞩目......
  不愿再看下去,更不愿再想下去,调转了马头,避开那一片热闹,循着那南下的大道,继续行进。
  脑中昏昏,心事沉沉,这一路,就没想过要善待自己,便更未想到投宿之事,直至夜色苍茫,灰黑逐渐笼罩大地,这才停下马来,立在一片荒郊野林间,寻找着可以歇息之所。
  张望一阵,附近并无农舍房屋,只是连绵不断的高山,与枝叶茂密的树林,冷风一吹,说不出的森骇人。
  看着那黑黝黝一大片,被风一吹,顿时冷静下来,自己虽然有一身武艺,但是对周围情况并不熟悉,地面有猛兽,树上有蛇蚁,这孤身一人,万一睡着了,遇到什么事情,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所以,这个地方,不是理想之地。
  忍住那一丝倦意,又策马而行,一路走走停停,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暗黑,才总算瞥见一处尖尖的屋顶,隐于一片林子当中。
  牵了马儿,凭着因为练功而变得敏锐的眼里,走近了一看,原来是一个破旧的山神庙,一模那门环,只觉糙扎手,却是已经锈迹斑斑。
  不论如何,对她而言,这已经是极好的投宿之地了。
  "有人吗?"轻叩门环,大声唤道。
  过了半晌,里面悄然无声。
  地方如此偏僻,多半是已经i废弃不用了罢。
  将马儿随意拴在那门边,推开庙门,一股霉味迎面扑来,庙门上方灰尘纷纷落下,呛得她连连咳嗽。
  顾不上掩住口鼻,赶紧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燃,又寻到庙中供案之上的几支香烛,取了一支点燃立起,趁着光亮,再转头去看其他。
  却见这山神庙很是狭窄,方圆不过两丈有余,佛像颜色斑驳,摆设简陋陈旧,想必平时香火十分惨淡,四处寻觅一阵,总算给她找到一些简易器具,掸了掸灰,扫了扫地,弄得个灰头土脸,总算是满意了,过去关上庙门,这才从包袱里取出一大张布巾来垫在地上,只觉得浑身酸软,仰面躺了下去。
  地面又冷又硬,磕得身子十分难受,望着那顶上漆色脱落的横梁,再看看四周破败的景致,不觉幽幽叹气,原本在皇之中何等风光,不想今日竟是沦落至此,自己的选择,又什么好说的呢!
  本来这几日一心赶路,甚是辛苦,再加上方才这一番折腾,便更是疲惫不堪,躺下没多久,便是沉沉睡去。
  过不多久,只听得远远地,一声尖细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某种鸟儿的鸣叫,一晃而过,门外,马儿的嘶声随之响起。
  心中一惊,警觉抬眼,再侧耳倾听一阵,却是一切如常,并无异样。
  刚才的声音,又是幻觉吗,自己又跟那天在坤夜大殿上一般神经过敏了?
  微微蹙眉,闭上眼,翻了个身,背朝外间又睡了过去。
  这一下,却是睡得有些昏沉了,迷迷糊糊间,又听得咯吱一声,似乎是庙门被风吹开了,一阵清冷随之贯入。
  她记得她方才明明将庙门关紧了的,这该死的风,怎么如此强劲?
  暗自诅咒一声,扶着额头,慢慢撑起身来,无意瞥向对面墙壁,蓦然浑身一震。
  烛火摇曳,一个高大的黑影在那墙上清晰映照出来,看那距离,就在她身后数尺。
  这哪里是吹风,却是庙里来了歹徒贼人!
  揉了下额头,缓缓转身过去,倏地一拳挥出,那人见得拳头过来,并不躲闪,挺迎上,只听得嘭的一声,凌宇洛一击得手,正自欢喜,忽然觉得不对。
  方才那一触之下,对方身上自然生出护体抗力,正式纯正的本门内力,他不是贼人,而是......
  攥紧拳头,心慌乱得快要蹦出口,轻抬眼眸,恍然间,瞥见那人急剧起伏的前,素白的底色之上,一只火焰朱雀凌空展翅,艳美耀目,低叫一声,想也不想,便是后退一大步,朝着一旁飞速逃去。
  齐越没有给她这个机会,长臂一捞,将那少年一把抓了回来:"臭小子,你还想跑到哪里去?"
  "你放开我!放开我!你这该死的冰山,臭男人,花心鬼,色情狂,没人要你来找我,我去哪里不用你管!"在他身上又踢又打,又掐又抓,无奈他就是死死搂着她不放手,这该死的冰山,他到底要干什么?
  "你听着,听清楚。"齐越大手一伸,将她按进怀中,哑声道,"我再不会放开你,死也不放开。"
  一听这话,刹那间,不知是委屈,还是欣喜,眶中一热,成串的眼泪不住往下掉:"你不是要取公主了吗,人家貌美如花,高贵不凡,这样的好姻缘,你还不满意吗,何必又来看我的笑话?"
  "谁说我要取什么公主?"齐越伸出手指,勾去她脸颊上的眼泪,轻声道,"你仔细想象,那天在齐愈那里,都是他一个人在讲,我本就没有说话......"
  "不是婚期都定下来了吗?"她记得齐愈是这样说的。
  齐越紧紧盯着她,不答反问:"就是因为这个,你才一声不吭跑掉的吗?"
  "当然不是!"她别过脸去,不想理他。
  "那是因为什么,竟然走得如此决裂,什么东西都还了,连师父的宝剑都还了,你知不知道他们几个脸都气绿了,等下见到他们,不挨打才怪!"
  "我谁都不见——"凌宇洛叫道,"东西都还了,我就没打算再见任何人!"
  "东西都还了?我问你,我的东西,你怎么不还?"
  他的东西,他哪里有什么东西放在她这里?
  凌宇洛闻言一怔,愣愣看他,几日不见,他看起来并不太好,凌乱的发丝,青白的脸色,嘴唇周围尽是胡茬,这副模样,哪里还是昔日丰神俊朗的二殿下?
  他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样的吗?
  不敢多想,只呐呐道:"我哪有你什么东西,当初你送我的东西,都被那恶贼抢走了,我老早就跟你说过了。"
  "有,当然有。"齐越将她的小手拉过来,放在自己口上,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把我的心带走了,你一走了之,我这没有心的人,哪里还有命在。"
  凌宇洛张了张嘴,站立不稳,心中巨震,他在说什么?他不是不理自己了吗,不是全然放手了吗,不是要取别人了吗,为什么还来找她,还对她说这些话?
  狂喜袭上心头,含泪望去,那头顶上炽热滚烫的眸光,手掌下激烈澎湃的心跳,那般真实,不似作假。
  "齐越......"喃喃唤出一声,还没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话,樱唇已是被他封住。
  唇瓣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是微微一颤,这个吻,似乎是隔了太长太久的时间,长久得让她既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更多的,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悸动,是了,他在吻她,那么温存地吻她,那么热情地吻她!
  这一回,没有醉酒,没有下药,没有愤怒,那激情荡漾的感觉,却是有增无减。
  小脸被他轻轻捧起,吻得那么用力,饱含深情,唇与唇的触碰,舌与舌的纠缠,是那么自然而默契,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紧紧相拥,火热缠绵。
  "你这个坏小子,每回都把我气得要死,你知不知道,在山上的时候,那晚......"他低低说着,声音尽数吐进那樱唇之中,几不可闻。
  "我知道,我都知道......"凌宇洛情不自禁抱紧了他的腰,她已经知道了,那晚自己偷偷吻上的人是他,幸好,是他。
  齐越闻言呆住,轻轻放开她,颤声道:"你都知道?"
  凌宇洛吓了一跳,不迭说道:"我是刚刚才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你问二师兄了?"他的声音,有着微微的怒气,脸色也是晴不定。
  "我感觉出来的......"老实说着,心中咯噔一下,赶紧住口,感觉,用什么感觉,当然是用嘴唇了!
  "你们,你们......"齐越上前一步,抓住那少年不住后退的身子,气急喊着。
  "我们什么?还不死都怪你!"凌宇洛自知理亏,索来个恶人先告状,"你心知肚明,却把我蒙在鼓里,我怎么知道那晚是你不是别人,来到楚京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你,在皇里面也不知又见了好多次,你就是憋住不说,我天生愚笨,我有什么办法?告诉你,我能早早感觉出来,已经不错了,若是再迟钝些,只怕都生米煮成熟饭了......"
  这可是大实话,不过听起来似乎是越描越黑。
  "你敢!"齐越低吼一声,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她方才所躺之处,"那好,我们今日就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啊——"凌宇洛一声惊叫,使劲去推他,"你疯了是不是,这个地方,连个床都没有!"
  话声刚落,吓得赶紧闭眼,不敢去看他色泽加深的眼眸,她才是疯了,昏了头了,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须知这是在古代,女子都是十分矜持的,他不会不被吓到。
  "洛,你怎么就那么让人喜欢——"齐越哈哈大笑,凑到她脸上亲了一口,脚步却是不停:"这个地方确实简陋些,先将就一晚,等天亮之后,再找个地方好好睡觉。"
  感觉身子被轻轻放下来,心儿已经飞上了云霄,不敢睁眼,听到他走开的脚步声,接着便是那关没的声音,关门了,关门了!这个男人,他说的是真的吗?他要和她生米煮成熟饭?
  大口喘着气,只觉得面红耳赤,刚要坐起身来,便是被他按住。大手伸过来,轻轻托住她的后颈,脸上有温热坚实的触感,微微睁眼,这才发现他靠墙盘腿坐着,将她的头枕在他的大腿之上。
  "怎么不说话了?有胆说没胆做的家伙。"齐越的轻笑,从头顶传来。
  没胆做?才怪呢。
  张了张嘴,哪里敢把这话说出来,这激将法如此明显,不能再上他的当了。
  抬眼看他,正好迎上他投来的目光,那黝黑的眼眸,像一泓深潭,要将她吞没,沙哑的嗓音,溢出薄唇:"洛......"
  这一声入耳,宛若天籁,低低呜咽一句,侧身过去,小手轻轻抱住他的腰,掌下有着真实又温暖的触感,庙中一片寂静,只听得彼此强烈的心跳之声,她是在做梦吧?都决定远走天涯,永不再见了,居然还能这样到他,抱到他?
  "齐越......"仰头看着他的俊脸,低低喊着,有丝迷茫,有丝难以置信。
  "你这个害人,"齐越将头埋在她的头发上,哑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在树上看到你与二师兄那般亲热,我的心都裂开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那晚是他......"知道他要娶公主,她不是也一样痛得撕心裂肺,"你为什么不说,当时不说,后来也不说......"
  "当时我怎么说,你一直喊二师兄,表现得那么热情,我还能说什么。我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你怎么就不明白?"
  "所以你就将错就错?"凌宇洛生气喊着,想起他的后半句,忽然有些明白,难怪那晚的他时而温柔,时而霸道,还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原来是在发泄他的怒气,因为她口中喊的是二师兄!
  齐越盯着她,慢慢问道:"如果那晚你中途知道是我,你还会继续吗?"
  凌宇洛摇头:"我不知道......"感觉他身子一僵,赶紧道:"大男人,你那么斤斤计较做什么?那晚你便宜都占够了,你若是正人君子,就应该当即叫停,说明身份......"
  "我不是正人君子。"齐越淡淡说道。
  "你......"简直无语,看不出来,这个男人脸皮还真厚,承认得如此直接。
  想了下,又疑惑问道:"那晚我们动作那么大,二师兄和四师兄怎么就睡得那么沉,丝毫没有感觉到?"当时她可真是紧张死了,生怕被旁人发现,要知道这练武之人,即使醉了,心中最起码的警觉还是有的,所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现在才想起这个问题?"齐越唇角上扬,勾起一个浅浅的微笑,轻描淡写道:"我事前点了他们睡。"
  凌宇洛张大了嘴,想到那句关于他的评价,聪明绝顶,暗藏的意思就是心机重重,老天,她怎么惹上这样一个男人,还以为他是冷漠的冰山,不料那其中却尽是狂妄的火焰!
  "别这么看着我,他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应该有所察觉,下山的时候岚还一直追问我......"齐越握住那重重捶来的粉拳,凑到唇边亲了一口,道:"我没有别人的用意,只是想和你单独呆一会,说说话,没想到你会......"说道这里,瞥她一眼,面上似笑非笑。
  是了,他一定还在想怎么接近她,怎么开这个头,没想到她就那样饿狼一般扑过来,抱住他又又亲......
  凌宇洛满脸血红,想到那晚黑暗之中的情景,又羞又喜,小脸微动,却是被他扳过脸去,手指抚上那娇艳的樱唇:"你怪我后来不说,我怎么没说,那证物,早进了你肚子里去了......"
  证物,什么证物?
  凌宇洛呆了下,一副鲜艳的画面涌上心头,草莓嫣红,娇美如唇......
  那清早带着露珠的莓子,那只有图画没有文字的书信,无一不昭示着眼前男子的心思,却原来,他一直在说,一直在提醒,他才是被她吻上的那个人。
  "别发呆了,快睡会,接下来我们一起好好想想,怎么去面对他们——"齐越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叹道:"真不该那么早放出信号,看样子,他们已经不远了......"
  他们,是谁?
  迷惘间,猛然想起,那些已经归还的物事,那些不曾归还的情谊......
  师兄们,原来都是追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