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倾城公子（下）
  自凤翔开战後，南华艰难地度过了一年。
  五月，它最繁华的城市锦华城突然城门大开，一支原以为和长兴大军在另一方相持的飞凤大军悄然进驻其中。
  锦华城及其周围几座小镇一切平静，没有商贾逃离，所有产业完好无损。
  几天後，凤翔女皇搬旨，归於凤翔统治的原南华属地商业税赋减半，镇国王妃之世子与锦华城城主将缔结良缘。
  无知城主，色迷心窍；商贾重利，卖国无耻。一切骂名铺天盖地地从南华和长兴传出。
  良禽择木而栖，我们受够了同时向三个朝廷课税的沈重负担。夹在两个强国之间奴颜婢膝地生存不如选择一个强大的朝廷依附。
  姐妹们，凤翔的女皇和镇国王妃都承诺，只是接受凤翔的统治而已，商贾的权益一如从前。
  南华朝廷严格控制还能控制的地方，商贾大户被秘密地监控起来，年轻的少女被强行召到南华都城盛昌修业。
  一方是凤翔伸出来的橄榄枝和大，一方是将自己的孩子抢去做人质和压榨她们多年的苛捐杂税，在南华有极大势力的商贾们即将做出选择。
  六月初，方仪容的花嫁队伍终於来到锦华城外。
  接到他到来的消息，望眼欲穿的方仪云急匆匆地去见大哥。
  "大哥，怎麽这麽慢？再晚几天说不定孩子就要生了。"问候过兄长後，她急切地埋怨他。
  滴血认亲必须是婴儿出生後半个时辰里，过了，滴血无用，孩子也没有了童身血印，女孩是无所谓，但这会严重影响男孩将来的亲事。
  退下身边的陪嫁小侍後，一身红嫁衣的方仪容淡淡地问道："小妹，你又怎麽能确定孩子一定是大哥的呢？"
  婚礼终於在双方两个月的谈判下敲定日期。
  时间算计得刚刚好，赶得上孩子的滴血认亲仪式。
  听说过她们谈判的内容，他已经从最初的兴奋恢复到以往的平静。因为不管孩子是不是他的，在世人面前，孩子一定只能属於他。
  "大哥，你不记得大嫂了？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是一个绝世高手呀。"
  她搓著自己的手激动道："孩子一定是你的，因为我没有看到她身边有一个侍子，侍女倒有两个。听她大嘴巴的舅妈林夫人讲，大嫂自幼跟世外高人学艺，连十四岁的笄礼都没举行过。"
  那是真的，因为他是她第一个男人。身边没有侍子，那孩子真的是他的了？
  方仪容的手微微颤抖，没有一个男人不想成为妻主的第一个男人，没有一个男人不想拥有自己的孩子。
  '她，还好吗？"羞涩了好久，他轻轻地问道。
  "神得很。只听说孕妇很厉害，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像她这样厉害的。挺著大肚子每天忙进忙出，居然还有力飞上屋檐杀刺客。我真担心跳上跳下的会让孩子掉出来。"
  和凤翔世子联姻的齐佳玉是锦华城的城主，她远房姨妈又是商会的会长，在献城事件上她起了很大的作用，南华最想要杀的就是她。
  "快要生了还不休息，丹枫没有派人保护她吗？"方仪容一脸焦急。
  从她像世外仙子一样飘落在他面前，他就知道她的武功很厉害。怀孕之後她应该更厉害，但生产前的女子是不能剧烈运动的。
  他算计过时间，正常的情况下，她还有五六天就要生了。
  "大哥。"方仪云上前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没关系，大嫂她还好好的。丹枫已经加派人手了，城主府现在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去。"
  小妹还是小妹，但他发现自己没有以往喜悦悸动的感觉了。
  轻轻抽回自己的手，他低眉暗思：到底那里不对？自从那夜後，梦中幻想的小妹变成了一个长相绝美，眼睛异常明亮的高挑女子。
  她的话强硬霸道，她的手坚定温柔，她的身曼妙炽热，她的……
  "大哥，你怎麽了，脸怎麽这麽红，你发烧了？"方仪云看到他的脸突然涨红，吓得去他的额头。
  方仪容连忙闪开，"小妹，我没事。"
  唉，小妹，你也是有夫之妇，怎麽从来就没有想过大哥的期？
  男子的期如果和女子接触的话会很难过的，尤其是有过情事的男子。
  "小妹，我想歇息了，明天婚礼会很繁琐，大哥想养足神。"
  "哦，我知道了，大哥想让大嫂看到最美的新郎吧。"方仪云哈哈笑了起来，心中无比兴奋。
  大哥终於注意到她之外的女子了。大哥，祝你永远幸福。
  婚礼，按著锦华城人的传统举行著，隆重盛大。
  唯一不和谐的是，气氛有点紧张。因为南华的杀手依然潜伏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因为满城尽是警戒的飞凤士兵。
  按照南华人的婚俗，正式迎娶的夫郎是要和新娘一起为客人进酒，因为妻主常年在外奔波，家中的生意常常需要正夫代为掌管，所以正夫必须认识妻主的族人和生意上的夥伴。
  当挺著大肚子、却依然行动敏捷的新娘在花堂上当众揭下新郎的头盖，客人们惊呆了。
  这就是城主舍弃凤翔真正的千金贵公子也要娶的男子？
  值，值得！
  面带羞容的新郎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鼻如悬胆，红唇皓齿，身姿挺秀，玉立婷婷。一身华贵的世子新郎喜服衬得他高贵雅致，比坐在喜堂上真正的皇族世子还有世子的风范。
  旷世美男啊，为之倾城也心甘！
  客人们痴迷发呆的样子显然让新娘不高兴，她向身後的侍女吩咐了一句後，便开始领著新郎向客人敬酒。
  新郎跟著她认识亲眷和客人，他的温良谦逊，立刻得到了族人的认可。
  敬了两桌酒後，出去的侍女回来了，她递给新娘一幅红色纱巾。
  "仪容，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让我以外的女人看到你的脸。"新娘霸道地用红色纱巾将新郎的头脸全部遮住。
  见多识广的商会客人狂晕，这头巾不是山那边凯尔特人的男子专用的吗？南华没有这种习俗。
  '是，妻主大人。"方仪容不以为悲，绝色的容貌让小妹和妻主以外的女子看到，他反而觉得恶心。
  "好霸道的占有欲。"方仪云喃喃道："大嫂虽然武艺超绝但我瞧著她文质彬彬平易近人，却没想到她居然这麽霸道，要大哥永远披著一块头纱。"
  天丹枫睇了她一眼，心中默默道：我也想将你蒙上头纱，永远关在方府。可惜，我是男来你是女，你注定不是我一个人的。
  四十四 仪容得女
  飞凤主帅暂住的庭院内，夜幕降临後，巡视过军营的天丹枫一回来就缠住方仪云，好像受到什麽刺激了。
  气喘吁吁地，方仪云问道："你怎麽了，今晚这麽激烈？"除了期，他很少这样失控的。
  "仪云，我想要孩子。"他啃著方仪云的脖子嘟囔道："一个你和我的孩子。"
  方仪云啼笑皆非，是因为大哥和大嫂站在了一起，他们又将要有孩子，所以他急了吧？
  "谁叫你要亲自攻打樊城？等你回来了，我的受孕期刚好结束。"
  说得天丹枫好心酸，他等了好久，方仪云的受孕期都没出现，他只是分开七天去打一场不大不小的攻城战，结果恰巧错失了她七天的受孕期。方仪云的下一次受孕期可能是大半年後也可能是一年後，他又要等好久了。
  想著，他"重重地"咬在那雪白的玉上，留下一圈淡淡的齿痕。
  "啊，别再咬我了。"方仪云呻吟了一声，"再说那几天你又不在期，再努力也是白搭。"
  "谁说的？我有廷秘制的促生丹，只要在你出现异状时服用，第三天就能使你受孕。"镇国王妃很久前就给了他促生丹，又担心他手中的丹药长期不用药效减退，每个月都会送来新制的丹药。
  "好了，下次吧，我一定为你生个大胖儿子。"她一时忘了女子金贵，大胖儿子脱口而出。
  "女儿，是女儿。"他不满地嘀咕著，又狠狠地在她平坦细腻的腹部留下他的印记，那里，将来会孕育他的女儿。
  "嗯~~是女儿，是女儿。"被他撩拨地意乱情迷，她连连应声。
  他的嘴唇继续向下，结果激得方仪云反手抓住绣枕，螓首後仰，下体微微挺起。"嗯，不要~~"娇吟著，反而将那赤红的圆珠送入他的舌尖。
  "妻主大人，丹枫伺候得好吗？"喷著热气，他喘著问道，每次都竭力挑逗她，希望她的身心永远迷恋他。
  "啊……丹枫，快点。"
  "遵命，妻主大人。"他也浑身炽热难耐。
  正待他准备提枪上阵时，寝室外有人急呼，"夫人，将军，方世子叫你们过去，齐城主要生了。"
  啊，两人顿时卡住了。紧要关头，他们被迫停火。
  匆匆收拾好，两人来到了寝室外，天丹枫低喝道："不是还没到生产期吗？"
  方仪云扯扯欲求不满的天丹枫，温和地问剑芳，"我大嫂是不是早产了？"
  "是的，夫人。前几天齐城主和刺客交手，可能动了胎气，今夜又是洞房花烛夜，她可能，可能太激动了，所以提前生了。"
  "嗯，丹枫我们去看看。"方仪容和齐佳玉的孩子有一定的政治意义，天丹枫也必须去做个见证。
  匆匆赶到齐佳玉的产房，产房外已经挤著十几位妇人，她们全是齐氏族人。年纪最大的老妇是齐氏的族长，她也在等待著家族新成员的诞生。
  问候了她们几句，仪云急切问道："怎麽提前生了，大人孩子不会有事吧？族长夫人，你们为什麽全在这里站著，何不去偏房坐著等？"
  "方夫人，各家有各家的传统，齐家最初的祖先们创业艰难，常常在野外生产，为了产妇和初生的婴儿，族中的女人会聚集起来保护他们。现在继续这样做，一方面是尊重传统一方面是避免换女。"撑著拐杖的齐氏族长娓娓地向她解释。
  "换女？"偷梁换柱吗？
  "方夫人，齐家家大业大，总有人窥伺，不管是产妇自愿还是被迫，将儿子换成女儿的事也发生过两次。所以为了避免混淆家族的血统，所有的长者都要守护在产房外，等待婴儿的出生。"
  "哦，是这样啊。"利益所驱，舍弃亲生骨的事不管哪个时空都会有。
  方仪云没看见大哥，连忙问她们，"我大哥呢？"
  "方正夫啊，他在隔壁厢房。等孩子出生了，我们会抱给他滴血认亲的。"
  "丹枫，大哥现在一定很紧张，你去陪陪他。"方仪云吩咐身边的天丹枫，"我在这里和族长她们一起等。"
  "是，妻主大人。"当著众多人的面，即使已经是大将军了，天丹枫依然极守男子规矩，妻命无所不从。
  "嗯，啊~~"女人压抑的痛苦声传到方仪云的耳中，她胆战心惊。
  武林高手也无法忍受，那该有多痛啊！
  知道这位方夫人还没有生过孩子，齐族长安慰她，没什麽，女人生孩子虽然痛，不过过程会很快。
  说到过程快还真快，方仪云赶到这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哇──"，产房里突然传出了孩子的哭声。
  "生了，生了。"外面的女人喜笑颜开，个个盯著产房的门。
  "恭喜，族长夫人，方夫人，各位夫人，齐城主生的是女儿。"在里面帮忙的妇人出来报喜。
  "哈哈哈，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我们锦华城齐氏终於有了一位正统的继承人。"齐族长高兴地仰天大笑。
  "呃，族长夫人，婴儿才出生。"方仪云很高兴大哥有女依靠，但孩子刚出生齐家就为她安排将来是不是太早了？
  齐族长狐疑了，"方夫人，你这麽聪慧，难道没听说过头胎长女继承一切的传统？"
  嗯？没有。
  婴儿还在净身包裹，齐族长耐心地告诉方仪云，很久以前人们就发现，女子的头胎子女先天上明显优於其他孩子，所以每个氏族都立下严格的家规，男女双方都是头胎的话，他们所生的头胎女必定优先於其他女儿继承家业。
  "佳玉是头胎女，你大哥方世子又是头胎子，所以他们的这个女儿一出生就注定是下任锦华城城主，以後或许还是齐氏家族的族长。"
  她同情地望了一眼方仪云，镇国王妃的头胎女夭折了，次女不成器，且目前还没生育，同为头胎子的天丹枫的头胎女儿肯定被她预定了。
  即使他们头胎生的不是女儿，就凭这两人的优秀程度，只要生有女儿，镇国王妃仍然会抢去，和次女可能会有的头胎女做比较。方仪云不是入赘等同於入赘。
  齐氏家族就是算计到这些才一致同意佳玉娶方仪容的。
  方仪云现在还没想到那麽远，她只想到，大哥父凭女贵，在齐氏家族中算是站稳了脚跟。
  "吱嘎──"门打开，一位健壮的妇人抱著红绸包裹的婴儿走了出来。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齐族长将拐杖交给他人，双手接过繈褓，熟练地将手伸进去，"哈哈，女儿，女儿。"老脸笑成了菊花。
  南华六月的天气最是舒适，但现在是三更半夜，要小心初生的婴儿著凉。
  方仪云心疼道："族长夫人，快把孩子抱到温暖的房间去。"
  "嗯。"齐族长将孩子递给那名健壮的妇人，笑道："走，和我去隔壁进行滴血认亲。"
  几位夫人进去看产妇，大多数跟著族长去看滴血认亲仪式。
  虽然齐佳玉一口咬定孩子的亲父是方仪容，但只有滴血认亲才能证明一切。
  隔壁的厢房内，几位中年男子正在向方仪容贺喜，孩子一出生，这里就接到报喜了。
  方仪容是齐佳玉唯一承认的夫郎，孩子肯定是他的。
  女人们进来了，男子们施礼後纷纷退到边上。
  "请过来，方正夫。"齐族长向方仪容招招手，指著被小心轻放在房中桌上的繈褓说，"请滴血认亲。"
  几位族中长辈站在一边，她们是女方的证人；方仪云和天丹枫一左一右站在方仪容的身边，他们算是男方的证人。
  齐族长将繈褓打开，一个蜷曲的女婴暴露在众人眼前。闭著眼睛，小脸皱巴巴的，身体红通通的，看不出像谁。
  一位女子托著木盘，走到方仪容面前。
  颤抖著手，他从盘中取出一支银针，刺破食指，将血滴在了女婴的口，然後和所有人一样，紧张地注视著那里。
  族长算计了一下时间，说道：「好了。」立刻有人用温暖的湿布小心地擦掉多余的血滴。
  若是女婴接受方仪容的血，那麽她的口会留下血印；如果血滴全部擦掉，那麽就需要让其他的男子重新滴血。
  恭喜方正夫，贺喜方正夫，所有的人都向方仪容祝贺。他恍如未闻，眼睛直直地盯著女婴的口。
  那里，留下了他的印记，女儿，是他亲生的。骨相连啊，一股浓浓的父爱陡然涌上心头，他的眼角潮湿了。
  眼前睡著的，是他的孩子，隔壁躺著的，是他的妻主，这里是他的家。
  猛地，他的心有了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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