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菜上齐了，那些下人全部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你和雨化田两个人。你用眼睛扫了扫桌上的菜，好麽，全是你爱吃的。其实从你住进雨化田的府上後，从没跟任何和人说过自己爱吃什麽，也没去厨房叫过菜。不过之前和他同吃同住了一段日子，应该是看你哪道菜动的多哪道菜动的少分析出来了你的口味。想到这里，你偷偷瞄了雨化田一眼，叹道：不愧是伺候娘娘的人啊，真会讨主子欢心。不过话说回来，一块住了这麽久，他肯定早就知道你的口味了，但是直到今天才算是真正按照你的喜好来。你估麽著要不是自己怀孕了，恐怕是这辈子都没这个待遇了。
  "愣著干什麽？快吃吧。"雨化田说著，往你碗里夹了一青笋。你顺从的吃了那青笋，筷子直奔桌上的东坡去了。味道和府上的有些出入，可能带出来的厨子不是府上的。雨化田看著你吃的满嘴流油，皱眉道："少吃些油腻的。"
  一顿饭下来，雨化田不断地给你夹菜，虽然没站在你身後伺候著，却也是你眼神才瞄到哪个菜下一秒锺他就送到你的碗里来了。你忍不住再次感叹：不愧是里混出来的！
  你抬起头，见雨化田碗里的饭几乎没怎麽动过，可见是只顾著给你夹菜了。於是你夹了块鱼放到他碗里，这家夥挑食挑的厉害，不过鱼还是吃的，但是只吃脑袋边上那块和鱼肚子上刺少的那块，剩下的地方也都不吃，鱼皮也不吃。你给他挑的的那块是鱼肚子上的，把皮也剥了。
  见他低头看著碗里那块鱼没有动作，你咬著筷子头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是忘了用公筷了。你讪讪一笑，腆著脸伸筷子过去又把他碗里那块鱼给夹道自己碗里了。雨化田抬眼看你，你不好意思的拿起公筷重新给他夹了一块，边道："忘了用公筷了。"其实你想说的是：忘了你有洁癖了……
  雨化田："嗯。"了一声，低头把那块鱼吃了。
  你低头拨弄著碗里的米饭，缓缓道："你把小萝卜头一个人扔在京里了？"
  雨化田放下筷子，看著你道："如果把他带上，难免误了功课。再者……你现在有了身子，也不便照顾他。放心，有继学勇在，不会有事的。也就是暂时分开，用不了多久就能见著了。"
  "哦。"你应了一声，却继续用筷子戳碗里的米饭。
  雨化田见你闷闷不乐的样子，想了想说道："听说他是你从街上捡回来的小乞丐？说起来，你可知道他的身世？"
  听了雨化田的话，你立刻抬起头来，眨著星星眼道："你是不是查出什麽来了？"
  雨化田见你果然顾不上思念小萝卜了不禁抿嘴一笑，往你碗里夹了块，道："别光顾著聊天就忘了吃饭，你一边吃听我给你说。你可知已故的翰林院学士齐颂书齐大人？"见你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知道你是没听过了，他也没等你答话，继续说道："这位齐大人曾经上折子弹劾万喻楼，折子还没递到先帝手上，就被东厂那边拦了下来。得罪东厂的後果自然可想而知，万喻楼随便给齐大人安了个欺君的罪名，判了个满门抄斩。"
  雨化田见你吃完了碗里的就盯著他专心听故事，便又给你夹了些菜放到碗里，示意你吃。他自己抿了口酒，继续道："这齐家也算是命数未尽，碰上有些自诩忠义的贼子趁事发之前从齐府偷偷带出了两男一女三个孩子。"
  听到此处，你惊呼："赵淮安！是赵淮安吧？"
  闻言，雨化田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冷声道："吃你的饭。"
  你见状连忙低头扒饭，边道："我吃，我吃，你别停啊，继续讲。"
  "东厂耳目众多，自然知道这三个孩子被人救走，万喻楼派了一批兵四处追杀这三人。那年龄较大的男孩和女孩先後被找到灭口，只有那最小的男孩一直没有消息。斩草不除必招後患，所以这些年万喻楼的探子一直暗中打听这孩子的下落，直到万喻楼死。这最小的孩子就是齐大人的嫡孙齐敏，字仕昭。"雨化田讲到这里，看著你微微挑了挑眉毛，表示故事讲完了。
  你用力吞下嘴里那口饭，只觉得自己和死神擦肩而过，幸亏没被万喻楼找到小萝卜头，不然你也是死路一条啊。你下意识的了脖子，真悬啊！
  雨化田看出了你的顾虑，道："放心，万喻楼死後自然是树倒猢狲散，现在除了我，暂时还没人惦记著你脖子上的那颗脑袋。不过你也长点心吧，别随便什麽阿猫阿狗的都往家里领。"
  你著口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那这些小萝卜头都知道吗？"
  雨化田略微皱了一下眉头，道："我曾经倒是试探过，这孩子看样子不像知道的。可能那会他真是太小了，再加上後来不知道什麽原因就流落街头了，自然也没有知情人跟他提起这些。如果他是装作不知……那这孩子也算是有些城府了。"
  听他这麽说，你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明知道这些还敢这麽培养他？你就不怕这孩子长大以後找你麻烦？"
  雨化田轻蔑的扯了扯嘴角，道："他将来若能扳倒我，那也算是他的本事了。再者说，杀他全家的是万喻楼那老东西，又与我何干？"
  你想了想觉得也是，要真算起来这万喻楼还算是雨化田的死对头来的，确实也没雨化田什麽事。不过你看雨化田这幅自大到有些狂妄的样子还是不放心的嘱咐说："话是这麽说没错，不过这些事你还是得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不然等将来他自己查出来，说不定连你一块恨上了。"
  雨化田点了点头算是领了你的情，说道："他现在还小，等再过几年他的子定了，我再告诉他这些。"
  你在心中默默道：是等再过几年小萝卜头在他的教导下三观彻底扭曲之後才告诉他这些吧……险。
  吃完饭，雨化田叫人收拾桌子，顺便上些茶水点心。你就著刚才的话茬问雨化田："万喻楼死了以後东厂那边怎麽样了？"
  雨化田道："万喻楼死後东厂督主之位一直空缺，今上继位後更是有意分散东厂权利，看样子是想借著这事彻底瓦解东厂势力。"雨化田说道这里不免生出些兔死狐悲的情绪来。
  五十七
  你低头摆弄茶碗盖，不知道该说什麽，想接一句：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要真说了结果肯定是雨化田狂大发一巴掌把你扇出去。雨化田也没有说话，看样子应该是在想他的那些事。
  你起身溜达到雨化田的书桌前，发现他今天早晨看的书正是你带来的那些小黄书中的一本，内容讲的是道观里的道长打著专治女子不孕症的旗号骗奸妇女的那麽个事，偏偏那镇子上的人对他深信不疑，送了大量的金银财宝给他。雨化田看了一半，书倒扣在桌面上。
  你拿起来想看看他看到哪里了，就见雨化田走过来一把将书夺走，正色道："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这种书少看。"
  其实这也不怨你，这年代出版物本来就少，要麽是奇闻怪谈，要麽是游记传记，这些都是文言文，你看著有些吃力。但是这种黄色书刊为了照顾教育程度不深的广大人民群众，都是半白话半文言体的，语言浅显易懂，内容生动有趣，勉强能当成小说看一看打发时间。
  没法看闲书打发时间了，你只好四处溜达，上甲板上看看两岸风景，见识一下传说中的京杭大运河。外面风大，雨化田给你加了件斗篷这才扶著你出去。看雨化田扶著你的样子你浑身直起**皮疙瘩，连忙把他推开，说道："我四肢健全没病没灾的，不用扶，我自己走就行了。"
  雨化田也没让你转悠多久，就把你押回房间了。好在孕妇多觉，你也没觉得有什麽不妥，这一天就过去了。
  过了两天，雨化田在给你梳头的时候，你就发现梳妆台上多了不少金银珠宝，险些闪瞎你那双眼睛。看样子是之前雨化田让他们回去取来的首饰。
  雨化田道："想带哪支？"
  "有没有上回从那个西夏皇里挖出来的东西啊？"你问。
  雨化田笑道："你倒是识货。"说著，他从首饰盒里拿出两支金步摇给你戴在了头上，边道："说不定是西夏哪个皇妃带过的呢。"
  梳洗妥当之後，素慧蓉就过来提醒雨化田说："督主，裁缝就在外面候著呢，您看是现在见见还是让她们继续候著？"
  "让她们现在进来吧，给神医量量尺寸。"雨化田道。
  雨化田说完，素慧蓉就领了三个绣娘进来，为首的那个年纪比较大，应该是资深裁缝。那大娘行过礼之後就拿著软尺过来给你量尺寸，期间又有人陆续抬进来两个大箱子。打开之後只见里面是各色布匹绸缎，那两个年轻点的绣娘就拿著布搭在你肩上比颜色。
  雨化田看到满意的就会让她们把布单拿出来。你见他留出来的布有点多，最後终於忍不住开口道："太多了，就先做一两件穿著就行。我现在怀著孕，用不了几天肚子就起来了，到时候就穿不进去了，做了也是浪费。"
  雨化田却不紧不慢的说道："无妨，等到了苏州府再让他们做新的来，那边的丝绸可是有名呢。"
  这时候绣娘也在一边帮腔道："夫人要是不放心我们也可以把腰上的尺寸稍微放大一点，这样也能再多穿一阵。"
  既然掏钱的和干活的都这麽说了，那你也就不管了。
  又过了十几天，你们的船在苏州府码头靠岸。你穿著新衣服带著新首饰，被素慧蓉扶著下了船。岸上已经有一辆豪华的马车等在那里了，马车边上站著二档头谭鲁子。你觉得你们就已经够快了，没想到他竟然比你们还早到。
  谭鲁子走过来向雨化田和你行礼，雨化田让他留在码头盯著那些人从船上卸行礼下来，自己则和你上了马车先往别院去了。一个下人搬了个脚凳过来，雨化田亲子扶你上马车，随後也坐了上来，素慧蓉则在车夫旁边坐下。大概是怕你颠著，马车座椅上的垫子特意加厚了。
  苏州比你想象的要繁华许多，道路两旁的商铺茶庄客栈不比京城的逊色多少，还有各色商贩沿街叫卖。这里挨著运河，看样子已经成了商业中心了。路上也有不少人看见你们的马车之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别院空了许久突然住进人来这件事估计已经传开了吧。雨化田的对外身份是陪夫人安胎的某富商，不知道他们是怎麽议论雨化田的。
  马车在别院门口停下，素慧蓉挑开帘子，雨化田先下车，再扶你下车。别院里的下人早早的就等著迎接你们，此刻一起行礼拜见老爷和夫人。雨化田并不理会，径直往里面走去，你只好匆忙说了一句："都起来吧。"然後快走两步跟上雨化田。雨化田拉著你把别院参观了一遍，有不满意的地方就交代给老管家张伯去重办。
  你们这就算是在别院住下了。
  从北方到南方巨大的环境差异令你产生严重的不良反应，简称水土不服。怀孕之後一直能吃能睡的你也开始有反应了，上吐下泻，恨不得喝口水都能吐上半天，没过几天你人就瘦了一大圈。怀了孕又不敢乱吃药，开了几副安胎的汤药也都是怎麽喝进去怎麽吐出来。
  雨化田已经飞鸽传书回去命人从京城运水过来，可是就是再快也得十几二十天的。水没到的这些日子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他而言都是一种煎熬，雨化田这些日子天天著一张脸，散发出来的杀气恨不得十几米以外都能感觉到。别院里的下人们做事也都轻手轻脚的，恨不得全都变成空气存在。
  你现在每天最害怕的就是吃饭，厨子也知道你的情况，所以桌上的饭菜一天比一天致，颜色鲜豔造型巧，就盼著你看了觉得有意思然後能多吃点。
  "我不想吃。"你用筷子戳著雨化田夹到你碗里的一块**，可怜巴巴地说。
  雨化田自然明白你为什麽不想吃，但是他还是好言劝道："你看你瘦成什麽样了，多少也要吃些，不吃饭身子也扛不住啊。"见你依然没有妥协的意思，又劝道："就算是为了孩子也得多吃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