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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和色生香      更新:2021-02-07 03:03      字数:8710
  ˇ散似秋云无觅处(一)ˇ
  沈君攸此次受孕比之林星衍要轻松许多,他之前失忆时心无挂碍,饮食所进都对元气有所补益,身子已被调养得不那么虚弱,府中医官公公略加导引,开一关便算是过了,只是孕期反应十分明显更甚林星衍,汤药饭菜几乎都是一入口便呕了出来,水米难进。
  "公子……"只见小侍捧着碗在床边跪着,面上全是难色,那边汤药在炉上温着,这边公子已经洒了三碗了,仍是半点也吃不进去,若是殿下怪罪下来,真不知如何是好。
  沈君攸亦知必须进些饮食,腹中胎儿才能健康,只是那些水米一入口便引来排山倒海般的烦恶感,令他一次又一次地无法忍受。
  此时他只是无力地看了一眼细白的瓷碗,薄唇抿得紧紧的,不知是该再经历一次那般的痛苦还是索放弃。
  "我来。"女子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侍连忙放下药碗俯身行礼后,按苏薄红的意思将药碗交到了她手上。
  "一点也吃不下?"拿着碗坐在床前,苏薄红神色间不见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定定地看着沈君攸道。
  被她如此一问只觉得委屈,沈君攸偏过头去错开她的视线,眼中却似笼上薄雾。
  见他如此,苏薄红又等片刻,竟把手中的碗放下了。
  "你初次有身,医官虑你着胎不稳,最近都不许下床,可是闷了?"女子伸手着他的头发,却更似在哄苏桐时的模样。
  沈君攸转过头只看着她,眼中不知何时已然由雾气变成了欲滴的湿润。
  "今日雪融,外面很是寒凉,我要他们去我房里拿那件银狐裘来,若只在院中坐坐,大抵是无碍的。"苏薄红语毕略顿,外面便有小侍将狐裘呈上了。
  不曾假手他人,利落地把男人整个身子都包了进去,打横抱了起来,往外间走去。
  连日来都是雪天,而这日却难得地放晴,太女府中庭苑有植四季常绿之树,上面挂着尚未融尽的冰挂,看起来晶莹剔透,令人望之便觉可喜。
  往日在家中苏府时,入冬府内男眷都只是镇日聚在一处做些针线活,连出房门都有侍人跟着,多余的事一件也不能做,见到如此冬季之景,竟是沈君攸生中首次。
  看着那些在冰雪覆盖下依旧苍翠的树,他却似被蛊惑了一般,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动作只至一半,便被人将手抓在了掌中。
  "冷。"
  女子短短的一字,却似含着难尽心意,一时间令沈君攸几乎忘了看眼前这些生平未见之景,望进她的深不见底的黑眸中。
  小侍们早已将院中一处石桌清理干净,铺上厚厚的织毯,苏薄红抱着人过去坐下,任由沈君攸坐在了她的腿上,一手环过他的腰,一手把在红泥小炉上温着的碗拿了过来,道:"现在可有胃口。"
  沈君攸眉头略皱,等了片刻还是伸手拿了匙子,就着苏薄红端在手上的碗小口小口吃着,庭苑内空气是雪后特有的清新,竟似能抑住口不断翻涌的烦恶一般,不曾入口便呕了。
  苏薄红自然乐见其成,示意小侍们又上了几碗,放在炉上热着,现在是立意要将前些日子他不曾吃下的补回去了。
  被她哄着,沈君攸勉勉强强拿起第二碗,虽则入口仍是无味,却因为有人在身边而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起来。
  他只动了两口,举着碗的苏薄红却突地变了脸色,沉声问道:"谁!"
  沈君攸吃了一惊,抬头看去,却见一个穿着似府中伺候的老公公般的人自前面树丛小路现身,背上还似负着什么。
  "老奴……见过殿下、公子。"谁知他见到苏薄红竟只是躬身不跪,像是有所恃靠一般。
  再看苏薄红的脸色,只见她早已勾了唇角,沉声笑道:"你是哪一房的,真是好大胆子。"
  她所愤怒之事,并非这公公见她不跪,而是居然有人打搅了她与沈君攸相处的时间,实在令她非常的不、悦。
  "殿下……"只见那公公先是将背上负着的人放下,接着便走到苏薄红面前伏跪了下来,"我家殿下最后的愿望便是入这庭苑观雪,还请殿下成全啊!"
  "你家殿下?"苏薄红眼神一沉,片刻后才续道,"你是七世子身边的人?"
  听她如此一问,刘公公不由悲从中来,颤声道:"殿下,救救我家殿下吧,他……"
  "别说了。"顾及沈君攸在侧,苏薄红终是稍稍放柔语气,然眼神中厉色不改,令刘公公心下一凛,恍若身处冰山雪窟。
  "君攸。"只见苏薄红脸上神色还是淡淡的,拿手覆在沈君攸执着匙子的手上,感觉到他微微一颤,却似未觉似的续道,"天凉湿,我送你回房。"
  像是被骇了一跳似地,沈君攸慌忙地把匙子放回了碗里,手无意识地抓着口的衣服,无措地点头。
  苏薄红唇边勾起满意的弧度,伸手替他理了理裹在身上的狐裘,然后把人抱了起来。
  在她起身的瞬间,沈君攸还是忍不住,往刘公公的方向望了一眼,这才发现,刚才被他放在树下的,竟隐约是个极消瘦的男人。
  "君攸。"苏薄红的声音切近地在耳边响起,像是在提醒他的失神。
  沈君攸忙扭过头去,垂着睫羽不敢抬头。
  "你有孕在身,勿多虑其他。"女子的声音淡淡轻轻的,响在耳侧宛若春风,只是听在沈君攸耳内,竟隐隐带着警告意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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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隐玉这日晨起,只觉往日的昏沉好像梦似的,身上痛楚也全然不觉得了,挣扎着起身,看窗外宜人的素裹银妆,又兼天气和丽,心中便把什么都忘了,一心只想去外面看看。
  刘公公见他如此知道多半是回光返照了,除了垂泪之外竟别无他法,拗他不过,最后将他负了出来,了他最后的心愿。
  又有谁能想得到,前朝的七皇子,最终却是要亡于妻主的不闻不问之中。可见一时的富贵荣华,不过是转瞬即散的烟云,世上并无什么可以长久的。
  直至在庭苑中偶遇苏薄红与沈君攸。
  那人如此温柔熨帖的样子,是他从不曾见过的。
  甚至亲手为那男子端着碗,看他一口口缓缓吃下,眼中全是春水盈盈着。
  以为她本没有心,却未料,只是她对自己无心而已。
  亦是难怪,自己如此破败的身体,又能指望留得住谁的心?
  就连,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抬一抬手,触她虚幻的影子,也已然是奢望了。
  陆隐玉耳中早已听不见刘公公对苏薄红的哀求,所思所想,不过是,若在这世间最后一刻,眼中看到的人是她,那究竟是幸抑或不幸?
  今生如此绝望,难道来世还要纠缠?
  又或者狠心放开手阖上眼,却连他自己也不能逼迫自己移开视线。
  "为何弄到如此地步。"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将他横抱了起来,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时间他眼角竟落下泪来。
  抱着男人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身子,苏薄红只觉自己心中所感的不忍甚是意料之外。本以为他只是一个替身而已,而那种对谁都毫无益处的相处交缠,早在日前她便已下定决心断绝,只是为何再见他一至如斯时,自己的心居然会隐隐作痛?
  被她抱着,陆隐玉恍然只当自己已然不在人世一般,若非如此,怎会看见她对自己流露出那般陌生,却有熟悉的似乎方才才见到的柔情?
  那一路更似幻境,等医官们都被传召而来,围在他床边忙碌着,他都无一丝身在人世的实感。
  只怕,到头来不过是自己的梦而已……终有一刻,会醒的。
  不知不觉间,天光已暗,竟到了薄暮。
  苏薄红冷眼看着医官们忙碌,就连独参汤的方子也拿下去要药房煎制了,那躺在床上的男人却仍是昏沉着,丝毫不见起色。
  他大概是真的撑不过去了。
  在医官们施针一轮过后,苏薄红举步轻轻地走到床前,伸手抓住男人微微痉挛着的手。
  陆隐玉仍是不曾醒,却有些迷惑地皱起了眉头,指尖在她的掌心颤动着,让她感到些许的痒。
  他的气息是如此的微弱紊乱,似乎随时都可能停止一般。
  苏薄红的手又抚上他被汗水浸湿的鬓发上,眼光落在他已然因为折磨而容光不再的脸上,不知为何,手竟然有些抖。
  她倏然收回手,在床前顿了一下,转过身去时出口的语气已是斩钉截铁般的坚硬:"救活他。"
  太女殿下的严令不可违抗,医官们拼尽浑身解数,终于使陆隐玉的病状稳定下来,不过也只是不至于今夕便死而已。
  等室内的夜明珠映出自己的身影,苏薄红才发现原来她竟在鸣玉轩站了半日了。
  事到如今,她对陆隐玉究竟如何,竟是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不管是单纯的不想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显然如今男人已在她心中有了特别的位置,而非当日她认定的带着政治目的嫁入太女府中的逍遥王七世子。
  也许是因为君拂羽之后,不想再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就如此消逝。她无论如何努力,那人都只是沉睡,那般的无能为力,是她以为永远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
  苏薄红重新举步,要往门外出去,却似又想起了什么一般,走近了床前,俯过去,伸指按在他干涸枯裂苍白的唇上,带着命令式的语气说道:"不许死。"
  语毕大概连她自己也觉得此举未免稚气,望了跪在两旁的医官们一眼,便径自离开了。
  ˇ散似秋云无觅处(二)ˇ
  接连两日,陆隐玉的病状反复着,苏薄红虽不常来,但比之从前的不闻不问已然是摆明了态度,于是无人敢再对鸣玉轩不敬,医官们也得了新令而在各处来往起来了。
  次日苏薄红上朝请时,有意为银锁一事谢恩,苏季初倒是大度受了,半点旁的意思也没有的样子,被群臣知道太女府中又要添丁,散朝后几个年轻臣子便互相撮合着要设宴为苏薄红贺喜。
  须知太女虽则酷狠名声在外,对自己人却是极大方的。朝中上下得过太女府中赐物的臣子实在不少,是以各方都急着向她示诚。这次年轻一辈擅作主张,那些母亲们也不过是乐见其成,当下便定下是夜在京内最具盛名的酒楼小聚。
  只是这本是女人间的事,偏其中新科状元才迁了吏部的,心中对当朝国师不知为何存着念想,同年间都是熟知了,竟有人串掇着要请澹台无非也入席,苏薄红听了不过笑笑,由她们去而已。
  谁知晚上到了东篱楼中,那人换了一身白衣,竟真的在座列席。
  "殿……大人,你今日是主客,怎可迟来,罚酒三杯!"苏薄红在府里各院看过才到,略迟了些,那些年轻官员早已喝得半醉,又不在朝上中,便没了尊卑地呼喝起来。
  笑笑举杯,拿袖子掩着三杯毫不拖泥带水地饮下,苏薄红轻巧地将杯子放回桌上,视线有意无意地往澹台无非的方向略带过,却见他按华国的习俗以纱巾覆面,端端正正地坐着,也不喝酒动筷,身形似是比前时瘦了,平日里朝服繁复看不出来,如今看着的确是清减。
  "今日我等欢聚,便是贺喜大人又添璋瓦之喜,当共进一杯!"这边苏薄红才放下杯子,那边便有人喊,原来是宰相在京中以浪荡无形著名的次女。
  苏薄红全然不推不挡,举了杯子当水又是一杯下肚,眼神过处,见澹台无非也是举杯,半揭面纱一口饮尽。
  与他相处之时,尚不知他有这般酒量。
  才思及此,苏薄红又在心中暗道自己多虑,澹台是西华白年前的万圣尊师,又怎会在乎小小一杯水酒。
  果然澹台无非放下杯子的手仍是稳定。
  酒过三巡,席间渐渐热络起来,平日端架子的也开始互相调笑起来,虽不是在声色场所,然女人的话题总离不了男人的,慢慢也无人顾及澹台无非在座,开始说起这话题来。
  "大人,你府中伺候的人甚少,可是对我国男子不中意?下官……倒是认识几个异国男子……呵呵……"工部侍郎在太学中便以风流著名,此时喝得有八分醉了,全把礼数给忘得干干净净,上来搭着苏薄红的肩说道,语气间好不得意。
  "那便承陆大人的情了。"借着举杯相敬的动作掩去唇角不屑的弧度,苏薄红只是漫应道。
  "国、国师……"那边状元红了一张脸,凑近澹台无非身边,却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身旁又是一阵起哄。
  "状元,你今日便说了罢,只怕明日我们就有喜酒喝啦!"
  "我们的状元郎腹中诗书无数,怎么竟成了个结巴……可真是所谓的……"
  澹台无非只是静坐着,耳畔纷繁全不入耳的样子。
  那状元见他如此,神色间更是有些着急,动作之下,竟不小心把一杯酒打翻,暗红色的酒沾在了澹台无非纯白的衣摆上,染出碍眼的杂色。
  状元一时窘在当场,手忙脚乱地翻着袖子想要找帕子替他拭去,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许大人,你醉了。"
  许状元慌忙地抬头看去,却正对上太女又锋利又深幽的眼神。
  "是……是。"哪敢说一个不字,她竟不由自主地退了开去,给苏薄红让出一条道来。
  "国师。"在澹台无非身前半尺处停下脚步,苏薄红隔着空说道,"此处离本别业甚近,可要前往更换衣物?"
  澹台无非抬头,在面纱里静静地看着她,等过了片刻,才答道:"有劳殿下。"
  仿佛刻意避嫌一般,苏薄红先告辞离席,澹台无非远远的在她身后跟着,下楼的时候,两人之间总隔着几级楼梯的距离。
  苏府的马车早在酒楼后门侯着,却因为苏薄红本是独自前来的,只得一辆,两人只有共坐。
  依着华国的规矩先扶澹台无非上了脚踏,苏薄红自己才坐了进去,甫一坐定,却对上男人意味难解的目光。
  "今日,"状似无意地动了动袖子,苏薄红先开口道,"为何来了?"
  "因你之喜。"澹台无非答得平静,甚至连睫羽都不曾抖动一下。
  "多谢。"苏薄红答得亦是淡然,只是片刻之后,却又像是被什么策动了一般,狠狠地抓住澹台无非的手腕,将他的身子固定在车壁上,扯去面纱,便往他血色淡漠的唇间用力地吻了下去。
  澹台无非不曾挣扎任由她扣着自己,却也不肯顺从地跟随她的唇舌的挑逗,只是咬着牙抗拒着。
  嘴里泛起淡淡的血腥味,苏薄红体内沉寂已久的嗜血似乎被唤醒了一般,右手抓住澹台无非的衣襟,把他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方,凑近他的脸,道:"你不是有法力么?不是可以随时从这里离开么?为何不反抗?"
  澹台无非只垂着头不说话,长长的睫羽覆了下来,遮去他目中神色。
  左手将他的手腕抓得更紧,苏薄红沉声道:"为什么不回答?"
  "殿下,你醉了。"倏然抬头对上她的视线,澹台无非眸色仍是沉静,眼底却已然有了波涛暗涌。
  "辅佐江山社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当你立在朝堂丹陛之下,澹台无非,你可是如愿了?"苏薄红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冷了容色追问着。
  笼在白衣袖子里的手因为苏薄红的松开而软软垂下,竟是被她握得脱了臼,澹台无非却仍是一言不发。
  "为何你们……最终都选择逃避?"也许她是真的醉了,苏薄红的语声中少有地起了波动。
  "你所要的,难道不是万里山河永固,四邦外族臣服?"澹台无非似是也被她挑起了不明感情,反问的声音抬高,"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如愿而已……唔!"
  趁着他一语未竟,薄唇半张时,苏薄红又是极霸道地吻了上去,细细地扫过他口中每一处,唇舌相触间,溢满的却是全是难言滋味。
  澹台无非先是僵了身子,后来却在苏薄红炽热得几乎要将他烧化的吻中渐渐放软,最后被她死死扣在怀里,只是柔顺地接受着,既生涩又安静,冰雪一般的脸上神色慢慢成了麻木。
  "澹台无非……"好不容易在自己完全失控之前松开了男人,苏薄红语声中因为欲望而变得暗哑,"时至今日,我竟是明了澹台无垢当日之心。"
  "!"终于卸下脸上的漠然麻木,澹台无非看向她的眼中,掠过一丝不知所措的惶然。
  "从前的我,澹台无垢,都是离你最近之人,然我们所求之物——你却从未明白。无非,你真是西华族传说中能洞察人心,大智大慧,于万物皆无挂碍的万圣尊师么,嗯?"苏薄红薄唇轻启,吐出来的字字都如利刃般刺入澹台无非心间,他想要反驳,想要否认,却不得不承认,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事实。
  "我要的,其实很简单……"刻意地拖长了话尾,苏薄红伸指抚过他虽然被自己狠狠吻过,却仍无半点血色的唇瓣。
  澹台无非一个失神,却被她的手指滑入了里衣之中,灵巧熟练地解开绳结。
  百年来不曾动过□的身子,此时在车窗外透入的朦胧月光照下,竟隐隐泛着浅淡的红晕,像是期待着什么,又似诱人无比的邀请。
  他身上的衣物有如一片片的云彩,被苏薄红极快地扯落,萎顿在车里红木玄漆,铺着织毯的地上。
  苏薄红玲珑的身子与他的紧贴着,密得几乎找不到一处缝隙,她绵密的轻吻落在他的唇角额头,与之前掠夺般的吻不同,仿佛是在安抚着什么。
  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澹台无非似是想用黑暗来催眠自己,谁知即便阖着眼帘,面前女子的视线眸光却总是挥之不去。
  顺着他僵着的颈子一路吻了下来,苏薄红报复似地啮咬着他的锁骨,尖利细小的齿带出丝丝血痕,在白玉般的肌肤上刻出猩红的印痕。
  澹台无非束发的小冠早已不知去了何处,一头银发散落在前,与白皙的肌肤和鲜红的血交织在一起,映着浅淡月色,竟成了一幅绝美的图画。
  感觉到手指划过的身体在轻轻地颤抖着,苏薄红体内的热度逐渐升得高了起来,松开已被她咬出斑驳血痕的锁骨处,转而倏然将他前的一点血色玉珠含进了嘴里。
  一松一驰交替之下的痛苦和快感交缠在一起,令澹台无非早已无法神智清明。他的身体因为苏薄红的动作而弓起,带着滚烫的灼热。
  "我要的是什么,你如今可清楚了?"女子提问的语气带着恶意,她明知他如今除了顺着她的意思回答,别无他法。
  从没有经历过情事的身子虽经过了百年的孤寂,在她的拨弄下却变得敏感,每一寸发出灼人温度的肌肤,似乎都在渴望着她的爱抚,女子的问话一下子辽远得好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一下子又切近得恍若就在耳畔。
  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苏薄红只是伸手握住他已然不能自己的欲望,道:"我要的,不过是……现在的你罢了。"
  现在的自己?
  澹台无非一向缜密的思考第一次有了无法理解的东西,只是这片刻的疑问很快被身下纤长的手指所带来的灼热温度燃烧殆尽,痛苦而又甜蜜的呻吟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在四肢百骸里蔓延着的全是来自难以启齿处陌生的快感,仿佛下一刻就会把他整个人都淹没。
  "无非……不要让我弄伤你,听话。"女子的语气又变得温柔起来,手指好像有魔力一般,在连他自己都不了解的地方,弹奏出令他全身为之震颤的乐曲。
  顺从地放弃了挣扎,任由她带领着自己,澹台无非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当年穿着代表皇权和神权双重身份玄色衣服的女子,在一片凤凰花海中,低首浅笑的样子。那一刻,万千流光汇成虹彩,全都环绕在她的身周,映出她无双的容颜。事到如今百年流转而过,面前的女子容颜不改,却对他说,『我要的只是现在的你罢了』。
  难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厢情愿?难道当日在西华最高峰,扬鞭策马,欲剑指天下,眼中除了万里锦绣河山再也映不出其他的人,并不是她……!
  "无非,你分心了。"抓住男人本已受伤的手腕,毫不顾忌地施力,尖锐的疼痛让澹台无非已然远离的思绪猛地被拉回到马车狭小的空间中。
  "你……唔!"苏薄红小小的惩戒让澹台无非身子一阵紧绷,不由自主地高抬起腰。
  顺势伸手环了上去,强迫他与自己紧贴在一起,却不让他得到释放,苏薄红只是勾着唇继续问道:"无非,你现在明白了么?"
  眼角有冰凉的体渗出,澹台无非难堪地想要挣动抗拒,却总是被苏薄红下一个动作死死制住,什么术法什么咒术全都忘记得干干净净,他所能做的,竟只有像任何一个普通男子一样软弱地流下泪来。
  不是的,现在这个自己并不是他认识的澹台无非,那似乎要把他整个人都淹没的漫无边际的欲望,究竟是,究竟是……
  像是终于享受够了玩弄的乐趣,苏薄红托高他的腰,随着马车最后一次的震动让他进入自己,刹那间席卷着两人的,是全然的空白。
  什么都不能想了……
  或许,想什么都是多余的。
  "无非,看着我。"女子的语气虽然柔和却带着命令意味,在他光裸脊背上轻抚的手划着不明的纹案。
  茫然地抬头,尚有三两点水珠从腮边滑落,澹台无非眸中尽是疑惑不解。
  苏薄红望着他的眼中幽深得看不出一丝情绪,仿佛刚才的欢爱都只是他的一场梦似的。
  "殿下,到府了。"外面女卫的声音传来,却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
  像是被骇了一跳般,澹台无非吃力地俯身拾起落了一地的衣裳,也来不及抹去身上半干的残,慌忙地整饬着衣冠。
  苏薄红也重新穿好衣物,等一切停当后,才向着他伸出手去。
  "随本下车吧,国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