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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和色生香      更新:2021-02-07 03:03      字数:3658
  ˇ清风无意不留人(三)ˇ
  "苏薄红。"令人骨子里感到冷的声音响起,发声的竟是一直袖手旁观,恍若看一场好戏的国师,"你,愤怒吗?"
  回答他的只有袭体的剑气!
  "哈哈哈哈……"一面发出猖狂笑声一面飘身后退错开攻击,国师身上隐约罩着一层蓝气,苏薄红那如沧海怒涛般的剑气竟连他的衣角也不曾扬起,"你不想问么?为何我要放弃能够延年长生的身血,来到这里?"
  仍旧不应,苏薄红白虹在手,一味抢攻,却屡屡受挫于他的护身术法。
  "你和他果然都是同一种人……"国墅她不答,语气渐渐变得愤恨起来,双手指甲暴长,挡开苏薄红攻势的同时,不再如方才般保持守势,而是开始狠狠反击起来。
  白虹固然是苏季初赐给太女的绝世神兵,但是对上国师滴水不漏的护身术法,一时之间仍是不得其门而入,反而被国师逐渐凌厉的攻势逼得转攻为守,竟现败势。
  "你们本不曾明白!"国师目中神色近乎疯狂,动作间尽是刺耳风声,全然不顾其他,伸手就抓在白虹剑身上,两相撞击之下,所发出的居然是金铁交击之声,锋利的剑刃无法伤他分毫。
  白虹被他捉在手中,却似浑然一体般,苏薄红催动内力,竟无法令他撤手,心下缓缓地渗入冰凉之意,自己终究还是太过轻敌,而此刻,只怕便要为自己的这种轻敌付出代价!
  国师握紧白虹,而狂乱的眼神却越过苏薄红,定在她身后一处,张扬的怒气逐渐凝结,沉在眸底。
  察觉他的细小变化,苏薄红满目皆是冰雪,转手松开白虹,旋身自靴筒中抽出短剑,一阵冰寒扑面,幻化成万千锐利光影,直往国师握住白虹的手上削去。
  国师护身法术不知为何在此时失效,被苏薄红一剑划中,顿时手臂血流如注,白虹脱手,被苏薄红重新握回,只是他恍若未觉,仍是一脸寒地盯着她身后某处。
  "澹、台、无、非!"攻势因为失血而稍敛,国师只是厉声说到:"躲在这女人的背后难道不是你最好的选择么,为何还要来此!你之结局,我已为你准备!"
  "我来……是为亲手给你一个结束。"澹台无非脸上还是一色的苍白,语气却是淡淡的,与苏薄红交换了个眼神,一步步虽然缓慢却十分坚定地走入战局。
  白虹轻挥挡在澹台无非身前,苏薄红的意思很明显,她并不想澹台无非靠近如此凶险之地,何况如今他已散尽一身功力。
  "结束!的确今日该是结束!"国师与澹台无非极似的秀丽面容上满是扭曲的恨意,双手十指大张,衣袖鼓风,带起阵阵寒之气。
  并未如苏薄红所愿留在她身后,举步自祈紫宸的尸身旁侧越过,澹台无非如霜雪般的颜色上更增冰寒,垂在袖中的右手结印,成欲翔之凤形。
  "究竟何时起,你开始变成这样。"
  一步踏出。
  "为何你对我积怨如此。"
  再一步。
  "更不可原谅的是,你为何将如此怨念发泄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在那人身前三尺,步子顿住。
  "澹台无垢,你所求的,真的是长生吗!"随着厉声问出的话,澹台无非倏然抬头,正对上国师泛红的双目。
  熟悉的名字入耳,苏薄红只觉有些无比模糊的影像在眼前脑中纷乱飘过,恍惚间只抓住一个念头,那便是面前这人除了是澹台无非的同门师弟之外,竟还是他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
  虽不明白自己对他们这层关系的了解何来,她却看懂了澹台无非如今脸上的决绝,那是即便玉石俱焚也要与那人同归于尽的断然!
  笼在大袖内的手伸出,飞速结印,凤凰于飞三式尽,接下来的便是……
  涅磐!
  "……澹台无非,你竟不曾失去修为。"护体术法被这突来的一击彻底打破,国师体内筋脉寸断,气血翻涌,就算他修道百年,明年今日,亦只能是他之死祭。
  "然。"一击成功,澹台无非脸上却无得色,反是垂下睫来,掩去眸中神色。
  "最终,我果然还是不如你……"一边说一边从嘴角涌出血来,国师面上已然血色尽失,只是语毕唇角反而诡异地勾了起来,"我所求的,的确并非长生。"
  澹台无非漠然,垂在身侧的大袖的细微抖动不曾逃过苏薄红的眼睛。
  "我真正所求的……"国师话只说了一半,气息已然微弱,见澹台无非仍是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竟复又笑道,"你果然从未了解过我,哥哥。"
  语毕只见他缓缓合眼,再无动作,看来气息已绝。
  苏薄红见这始终以来的敌人终于身死,心中却不知是何滋味,侧脸看去,澹台无非仍立在原地,只腰间玉佩上垂着的流苏坠子微微动着。
  她并非多情之人,只是澹台无非如今所经历的,正与片刻之前的她类似。
  不明原因地认定那人在澹台心中定有分量,不然他不会一直引而不发,只等到最后的一刻亲手给他结束。
  她与澹台,本不是熟悉到这个份上的关系。
  然……
  "澹台。"伸出的手终究还是搭在了澹台无非的肩上。
  似是从幻梦中惊醒一般缓缓回身,澹台无非落在苏薄红身上的眼神并无焦距。
  "他死了,一切都结束了。"放在他肩头的手略用力,像是让他回到现实中一般,苏薄红的语声低沉。
  "何谓始,何又谓终……"澹台无非仍然恍惚着,又略笑,声音飘渺得好似从另外一个空间传来,"百年大梦难醒……究竟是他死了,还是我死了?"
  苏薄红闻言只觉心惊,再看澹台无非的颜色,竟似比那死去的国师还要更苍白几分,牵扯起自己心间几分莫名刺痛,不由续道:"若你身在无间,形同否定我之存在,我若存在,那你之疑问,便不成为疑问。"
  "如此……么?"澹台无非眸中终于有了苏薄红的影子,只是仍是全无光彩,只见他又顿了片刻,捂着口略皱眉,竟有细细的朱红自唇角延下。
  见状扬眉,苏薄红一向没有太好的耐心,只道:"此处是祈的别业,她如今虽已不在,然大仇得报定当欣慰,若你无异议,我要他之骨灰为我友上祭。"
  澹台无非的眼神仍是迷离,顺着苏薄红的眼光看去,正是一袭黑衣,气绝于地的国师。
  "任你如何。"在触及凝固在国师唇角的那一抹笑时,澹台无非突地变得清醒,旋身过去背向苏薄红道,"他与我本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好。"亦无心去揭破他的言不由衷,苏薄红只是淡应着,看着他单薄的身影逐渐行远,然后回转身来,抱起祈紫宸的尸身。
  突然衣角被人抓住。
  苏薄红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对明亮的眼睛,虽然眼角仍有不曾擦去的晶莹,目光中却满是坚定。
  而被男人抱在怀中的孩子,正是自己的长子苏桐,为了保护他,祈紫宸于国师手下殒命。
  "可是要我将祈交予你?"等了片刻,发现男人只是用那种灼灼的眼神看着她不说话,苏薄红终于先开口道。
  男人点头,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苏薄红抱住的人。
  "……好。"将祈紫宸交给他同时接回自己的孩子,苏薄红低头看去,发现苏桐这几日在祈紫宸处固本培元,已被调养得渐渐如同他这个年龄的孩子一般有些圆润可爱了,一双尚不知世事的眼睛正充满着好奇地看着自己,对之前发生种种,全然不知。
  抱着祈紫宸离去的男人动作间很是艰难,但仍是固执地不肯丝毫减慢脚下步伐,苏薄红见他走了几步,才扬声道:"你可是有孕在身?"
  离去的背影顿住,片刻后点头。
  "……将祈安葬之后,太女府的大门随时为你们父子敞开。"
  像是思考什么一般停了停,男人才又轻轻点头。
  "还有……祈最后的一句话,留给你的。"苏薄红说了一半,略停才续道,"她说,今生如此,来世再待。"
  "今生……来世?"男人喃喃地复述着,语声中竟有讥诮意味,"她既不给我今生,我又为何要许她来世!"
  听出他话中沉痛,苏薄红抿唇无语,就在两相静默间,她怀中抱着的孩子不知道突然受了什么惊吓,细声细气地哭了起来,令她一时间无暇顾及其他,颇费了一番手脚才哄住孩子啼哭,等再往别业院门的方向看时,男人的身影早就不在那里了。
  方才还惊险万端,直要以血相拼的地方,到了这时候,却只剩下空气中弥漫的浅淡血腥气息和无尽的空寂。
  挑着眉毛看了国师的尸身一眼,苏薄红白虹破空随意一指,一道火焰便落在他的玄色衣物上,这内家所发之火不比寻常,片刻间就带得他整个人都燃了起来。
  火光将苏薄红脸上的表情映得晴不定,最终却还是归于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