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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和色生香      更新:2021-02-07 03:03      字数:4040
  ˇ片云天共远(六)ˇ
  倏然惊觉的苏薄红显然对这种意外的"尸变"毫无准备,还不等她飞身跃开,就被银发男子攫住双唇,冰冷的两片薄唇紧贴得毫无缝隙,轻柔地汲取着她唇间的专属气息。
  居然被强吻了。
  还是被一具尸体。
  苏薄红在片刻的意识空白之后,深沉的暗色波涛开始在眸底凝聚。
  毫不留情的重重将他推开,苏薄红贯注内力的流云广袖一带,只听一声响后,银发男子为她内力所震,直退了三步,靠在半已崩毁的冰棺上。
  暗红的颜色从他捂住嘴的指缝间渗出,而刻意压抑的笑却同时传入苏薄红耳中。
  "陛下啊陛下,看来,你真的都忘记了呢……你的法力……"明明被伤得很重,男人却似一点也不在意,只是低低笑着。
  听着他的笑声只觉得全身不舒服,苏薄红右掌中暗聚内力,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将他立毙掌下,不过想起还要寻找造化之钥的下落,最终还是冷着脸撤掌。
  她方才那一掌用了八成真力,谅他就算并非人类,也该已受重伤难复。
  未料那银发男子弯着腰咳了片刻后,竟自直起身来,盈盈走到苏薄红面前,与她之间距离近得几乎让她可以闻清楚他身上浅淡的莲花香味。
  "连这个也忘记了么,陛下。"他的指尖冰凉,顺着苏薄红同样冰凉的脸颊慢慢滑下,宛若抚一件易碎的玉器,"我啊,可是不会受伤的。"
  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苏薄红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双手其实是如此无力,连空气都抓握不住,她带了十成内力的掌印上面前男人的身子,却似击在棉絮之上,半点收效也无。
  唇重新被含住。
  不若刚才的,缠绵却含有几分独占意味的吻。
  同时被渡入口中的,还有一粒入口即化的丹丸。
  几乎没有拒绝的能力,只能在窒息之前将丹丸咽下,全不知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好了。"终于松开了她的唇,男子却不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反是虔诚地在她身前跪下,双手交叉在前,"那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陛下。"
  "你。"中的怒气一再地被压抑下去,苏薄红终于沉声问出一句,"究竟是谁?"
  跪在她身前的银发男子闻言仰首,本来披散在额上的发向两侧落下,露出一个形状奇异的黥印,发出淡淡的荧光:"陛下,吾是你最忠心的臣子。"
  "是么。"终于恢复了惯常的冷静,苏薄红伸手抚上他柔顺的银发,眸色深沉。就在男子唇角微微上扬时,猛地一扯,让他不由自主地跟着自己的动作对上她的眼神,"既然如此,那你可知道造化之钥在何处?"
  "是。我的确知道。"虽然被女子抓得生疼,男人还是努力露出一个笑容。
  "给我。"毫不客气地松开满把的银发,却因为自己的手似乎因那份柔滑而留恋了片刻而感到略微的生气,苏薄红冷道。
  "陛下。"男子的声音里突然有了一丝柔软意味,"叫我的名字,我便给你。"
  苏薄红扬眉,她怎会知道这个躲在冰棺里不知道多少年突然诈尸的老妖怪究竟是谁,于是只能默然。
  "连名字也……"男人自嘲似地笑笑,"我却也本不该期待的……"然后突然起身,迫近苏薄红面前,"我叫无非,澹台无非,记住这个名字。"
  "哼。"轻哼了一声,苏薄红只是淡淡续道:"把造化之钥给我。"
  "呵呵。"自称澹台无非的男人又低低笑了起来,垂在两侧的银发随着他的笑声轻轻摇动着,恍若一泻而下的银色水流,"那请陛下,亲自来拿吧。"
  见他仍是半跪着毫无动作,苏薄红正欲发作,却见他撑着地面慢慢起身,将散下长及脚踝的银发握住束起,然后撩起长袍一角,露出不曾着鞋的莹白的足,纤细修长,弧度极为优美。
  不过苏薄红可不是懂得欣赏的人,起码现在不是。
  她不过是想看看,这人还能玩出什么把戏。
  长袍被拉到更上面的位置,笔直的小腿也暴露在了微凉的空气中,浮着淡淡的一层荧光。
  苏薄红的耐心终于用尽,上前抓住他仍自动作着的手,"你究竟想干什么?"
  "给陛下造化之钥啊。"澹台无非侧过头浅浅一笑,春冰消逝,白雪初融,一江流水全化作了盈盈碧波,竟似耀得令人睁不开眼。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苏薄红这才看到那泛上一层浅色绯红的腿上,脚踝的部分,正自套着一个玉环。
  如脂而温润,如雪般白皙透彻,套在他的足上,却似与皮肤的颜色几乎分不出来。其间缠绕着丝丝红纹,又在这份清绝的美上,增添了几分妖异感觉。
  "造化之钥?"目光落在那与男人素足浑然一体的玉环上,苏薄红扬眉。
  "陛下若是想要……便请。"澹台无非半靠在冰棺上,笑容里带着三分慵懒,掩在大袖里的手往苏薄红面前一递,却是一把小小的玉鞘银刀躺在掌心,"造化之钥自我出生始,便已套在足上,若非如此,无法取下呢。"
  "是么。"苏薄红答得淡淡的,将银刀接了过来,一时间看不清她眸中神色,"却也不必了。"
  "丁"的一声脆响,银刀坠地。
  澹台无非浅金色的眸中,一丝异样情绪一闪而过。
  女子的手掌带着些许暖意贴上男人□在衣摆外洁白无瑕的足,内力微吐,那玉环便应声断裂成两截,内中一把墨晶钥匙掉了出来,与白色晶石地面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随着玉环的离体,澹台无非的身子一颤,几乎是跌坐在地上,重新掩下的衣摆盖去了失去玉环后无力的脚踝,只是双眸还是含笑定定地看着苏薄红不放,语声中带了微喘:"你既已拿到造化之钥,便出去罢。"
  他转变太过急剧的态度反而让苏薄红心生疑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方才看四处封闭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已开了一道暗门,黑黝黝地不知通往何方。
  略一思索,她已有了决定。
  该弄清楚的,还是弄清楚比较好。
  "为何唤我'陛下'?"将墨晶钥匙收在掌中,苏薄红却不急着离开,反是问道。
  澹台无非似是怔了怔,片刻才大笑起来,直笑得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才喘息着答道:"陛下,便是青帝陛下啊。"
  "你是——"退了半步,苏薄红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钥匙。
  "他们叫我,万圣尊师。"澹台无非伸指在冰棺的莲花纹路上细细描绘着,那些细小的裂纹在他手指经过的瞬间全被修复,"不过,似已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只道他不过是居于这凌云雪山之中情怪异的隐居者,苏薄红万万不曾料到,他竟是自己强行进入的这座大墓的主人——西华族的万圣尊师!
  澹台无非将她的反应统统收入眸中,最后还是付之一笑:"很惊讶么。当年我便道他日再见之时,你眼中可还有我,如今见来,终究还是一语成谶。"
  他话音刚落,覆满白晶的地面突然微微地震动,澹台无非敛去脸上笑意,想要支持着站起身来,几次努力却都失败,沉下颜色来向着苏薄红道:"凌云雪山全由造化之钥之力维持,已不能支撑多久,你快走吧。"
  本该毫不犹豫决断的苏薄红却不知为何,在触及他眼角眉梢的那一抹倦淡后,竟迈不出步子去。
  "你呢?"砂石已从头顶的砖缝间纷扬而下,几乎模糊了眼前另外一人的身影,只是女子的眼睛,却瞬也不瞬。
  "强求而来,不过终是逆天,这报应,我已得了,自领业报亦是当然。"他依靠在冰棺上,浅色金眸半闭,似乎极是疲惫,"你快去罢。"
  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一股怒气,几步上前抓住澹台无非的搭在棺沿的手臂,硬生生把他扯到自己怀中,"跟我走。"
  察觉到男人些许的抗拒,这才发现之前保护着他身体的丰沛内气已不知去往何处,就连自己抓在他臂上那一点透体而入的真气似乎也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外,苏薄红正要说些什么,却听一声闷响,原来是一块巨石砸开了房室顶部,正落在冰棺之上,将本已支离破碎的冰棺砸成形状不辨的碎片。
  看来不快点离开真的不行了。
  "我不能离开。"挣开苏薄红的掌握,澹台无非足不沾地,飘然退开尺余,身后一片飞沙走石混乱地落下,甚至有几块小石子弹上他的肩头。
  只是站立之时,脚步却是一个踉跄。
  本已所剩无几的法力,自是不足以将面前似乎毫无要走意愿的女子送到安全处的能力。
  狠心闭上眼睛不再看她,他如今该忏悔的,是当年的不甘,奢求前生之缘今世再续,满心都被执念占满,实则如今看来,都不过如同稚子的玩笑一般天真可笑。
  错过的便是错过了,如何能够再来呢。
  眼前前生种种慢慢流淌而过,一颦一笑仍有如昨日,只是,往事终不可追。
  终不可追。
  他的顿悟,迟来了百年。
  一串串经文自唇边逸出,试图将满心的不甘冲淡,既是天注定的结局,虽然晚了些,还是让他来承受吧……
  "喂。"苏薄红的声音在身前近处冷冷响起,然后澹台无非只觉身上一轻,已被她用近乎暴的姿势负在了背上,"你以为这么胡言乱语一通打乱我的生活之后你就可以全身而退么,真是天真啊,我的国师。"
  她语中的称呼让男人不由地身子一震,这……
  正是百年前青帝对她御下唯一男臣,后来被西华人尊为万圣尊师的男人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