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七终于放过了李琦，抓我跟他一起去山上巡逻，我想着何不趁机打只狍子，等班长出院了给他解解馋。
    但是这次走的并不是上次荣宁带队的路。
    一望无际的落叶松林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唯一一条巡逻时人工踩出来的小路上，雪被踩的过于硬实已经成了冰，脚下不停的打滑。穿过密密麻麻的树枝射在林地里的斑驳阳光反射着晶亮的白雪，眼睛被刺激到不敢张开。
    两个多小时里，我和陈七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腿上。
    手里的枪装满了实弹，我眯着眼到处寻找狍子的踪迹，陈七突然停下脚步，我避之不及，险些撞上他的后背。
    “不对劲！”他蹲下身，用手去摸旁边雪地上偶尔踩到小路外面的脚印。
    我凑过去，看到一个下行脚印，大小应该是个成年男性，关键是脚印的纹路，根本不是我们作战靴的鞋印。
    “会不会是当地村民上山打猎留下的？”我猜测。
    “当地？”陈七像看傻逼一样看着我，“方圆百十公里都是大山，一个村子没有，哪来的猎人，况且这脚印只有下山，没有上山，明显是从山那边过来的。”
    “越境？”我立刻紧张起来，紧紧攥着手里的枪，眼睛向四处巡视。
    “看样子是夜里过来的，昨夜轮值的人一定开了小差了，妈的！”
    他蹲在地上一点点向前移动了几米，然后立即掏出对讲机，不知道向哪里报告，“昨夜有人越境，推测下山地点在你区范围，注意警戒。”
    你区？是哪个区？我对这里的军事布局越来越糊涂。
    “走吧。”他将对讲机挂在左肩上，继续向前走去。
    羊肠小道蜿蜒而上，我们从早晨走到中午，在一个平坦的地方休息补充能量。
    压缩饼干和牛肉干，吃起来费力，但绝对是野外作业时最好的能量补充来源。
    “班长，你说那人会不会就藏在这林子里？”
    “怎么不会，随时保持警惕。”陈七即使在吃饭的时候，也是枪不离手，眼观四路。
    “是。”我用力撕扯着冰凉的牛肉干，尽快补充体力。
    林子里到处静悄悄，偶尔有树上的积雪滑落，扑簌簌吓得我心里发毛。
    山顶有岗亭，一人倚着玻璃墙在抽烟。
    “刘小光！”陈七大声喊道。
    那人听见声音，立刻扔了烟。
    “陈班长！”他背着枪跑出来，给陈七敬礼。
    “昨晚是你站岗？”陈七的语气很严肃。
    “是我，班长，一切正常！”他说话声音瓮声瓮气，听起来像是感冒了。
    陈七一脚踹在了他的大腿上。
    “什么叫一切正常！你他妈不出去巡逻猫在里面抽烟能发现什么不正常！”
    刘小光听陈七这么一说，脸上顿时一凛。
    “对不起班长，我昨夜吃了感冒药，有点儿犯困，就……”
    “山脊，向东两公里，去找痕迹。”陈七打断了他的话，沿着山顶朝西去。
    “是！”刘小光扛着枪转身离开。
    我紧跟在陈七身后，学着他的样子查看地上的脚印。
    在一处山顶洼地，我们看到了杂乱的脚印和一个很大的雪窝，脚印从山那边延伸过来，与小路相接。
    “两个人，曾在这里躲藏。”陈七断定。
    陈七脸色沉重，他再次拿出对讲机汇报情况。
    那边似乎已经在出山的路上做了部署。
    陈七带我进了岗亭，刘小光被要求写一万字的检讨。
    到底是什么人冒着危险翻过这么多座大山从这里越境？
    “班长，那边到底是哪里？”我隔着玻璃看着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好奇心如猫爪般在心里抓挠个不停。
    “外国。”
    就当我没问好了。
    湛蓝的天空似乎触手可及，远处传来轰鸣声，声音由远及近，一架直升机在天空徘徊。
    “这里是a1方面，收到请回答。”陈七的对讲机传来喊话声。
    “a2收到！”他立即回复。
    “我在你上方，山下已布控，请原地待命。”
    “a2明白。”
    陈七走出岗亭，利落的将子弹上膛。
    “呆在里边。”他命令道。
    直升机一直在天上盘旋，时远时近，忽高忽低。
    山下突然传来一阵枪声！
    “班长！”我跑出岗亭，端着枪站到陈七身后。
    浓密的森林挡住了我们的视线，但是凌乱的枪声表明，偷渡者已经被发现，并携带武器。
    “a2，目标朝你方向逃窜，需要拦截！”
    我感觉自己身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不会这么倒霉吧，第一次巡山就碰见枪战！
    不远处有跑动的声音，我蹲在地上呈射击姿势，手抖得快要拿不住枪了。
    陈七突然跑过来挡在我前面，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别动。”他将我整个人挡在了身后。
    “班长，是我！”刘小光从树林里露出一个头，低声喊道。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惊觉自己已经全身是汗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差点儿让他给吓死。
    “我听到了枪声。”他没有多说话，立即在陈七几米远的地方警戒。
    “这里地势复杂，目标不敢冒险乱窜，很有可能会原路返回。”陈七低声吩咐道，“刘小光跟我走，余成杰，进岗亭，不许出来。”
    “班长，我也要去！”我起身要跟着，他把枪口对准我的脸，“没我命令，不许离开这里！”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向刚才发现痕迹的地方跑去，只能倚在旁边的石头后面仰头望天。希望他俩能平安回来。
    枪神越来越近，隐约能听见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方向果然是陈七他们埋伏的地方。
    密集的枪声过后，是死一般的沉寂，直升机在靠拢，大概是任务成功，来带人的。
    有脚步声跑过来，我以为是陈七和刘小光回来了，从大石头后面站起来。
    “班……”长字没叫出来，因为来的根本不是陈七，而是一个背着大包裹手上拿着ak47的外国人。
    我佩服自己见到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ak47果然屌！
    他突然扔下了背上的包裹，端起手中的枪，枪口正对着我。
    我迅速蹲了下去，倚着石头拼命喘气。我将双手在裤腿上蹭了蹭，擦掉手心里的汗，抓起枪，一咬牙，一闭眼，从石头后面滚了出来。
    目标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十米，两支枪同时朝着对方。
    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陈七怎么还不回来？
    那人突然低声说了什么，可惜我一个字没听懂，只能大声喊道：“放下枪！”
    “余成杰！”是陈七在叫我。
    这绝对不是好事儿，外国佬听见有人过来，立马慌了，他抓起地上的包裹挡在胸前，一只手举着枪，硬生生朝我这边前进。
    “站住！”
    就在我再次警告的时候，他突然举枪射击。
    子弹擦着脸呼啸而过，我心中大惊，庆幸自己是在上方位置，迅速匍匐在地，借着积雪做掩护，手指不停的扣动扳机。
    全班都知道我枪法不好，阎王还曾经当面笑话过我。
    我的两只手都在发抖，根本没办法瞄准。
    头顶上的飞机越飞越低，周围的大树被螺旋桨的气流吹的哗哗作响，我已经不敢抬头去看了，闭着眼拼命扣动扳机。
    直到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大活人，按住了我的手。
    我抬头看到直升机悬在半空，舱门口吊着一根绳子。按着我手的是秦朗。
    那个人倒在不远处，他周围的雪地上一片鲜红。
    陈七和刘小光也正好赶回来。
    冷风一吹，我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汗湿透了。
    秦朗走过去抬脚踢了踢那个人，用对讲机报告。
    “目标被击毙，收队。”
    我抱着枪跑到死者旁边，发现他的一只眼睛竟然被我打掉了。
    “行啊你小子，平时枪法不怎么样，关键时刻挺长脸！”陈七大力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抱着一棵树大吐特吐。
    偷渡者的包裹里，是整张的虎皮，还有十几斤白面儿。
    “小同志，你立了大功。”秦朗笑道。
    “秦队，写报告的时候可千万别忘了提我们啊，特别是这个余成杰小同志。”陈七赶紧乘势而上。
    “夸你们啥啊？判断失误把人家小同志自己留在这儿，害他差点儿没命。”
    “那另一个可是我们帮助拦截的，不然他俩可就从我埋伏的地方逃跑了。”
    秦朗笑着摇了摇头，跳到大石头上朝天空挥手。
    直升机很快飞了过来，他就这么徒手爬上了悬在天上的软梯。
    我看的眼睛都直了。
    这要是不小心掉下来，可就真的粉身碎骨了。
    “瞅啥瞅，没两下子人家能成为军区比武冠军吗！”陈七的语气明显是羡慕嫉妒恨。
    我突然找到了人生目标。我要成为像秦朗这样的人。
    回到大本营天都黑了，陈七带我去食堂吃饭，没想到荣宁正坐在那里。
    “怎么回事？”很明显，他在等我们。
    “报告连长，昨夜有人携带毒品入境，今天拦截成功，二人被击毙，后续已经交给a1那边处理了。”陈七一板一眼作报告。
    “听说人是你击毙的？”荣宁的脸上赤果果写着“我不相信”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