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度视力好，一眼看到陈沧的外套胸前水渍晕开几块深色，结合杨蔓妮的信息，她都可以想象出来，他对面的温婉美女是如何靠在他怀里低泣，而他轻拥着她，任她发泄坏情绪。
    就这样他还在温泉馆否认女朋友的存在，和她还……啧，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安度疾首蹙额，在心里给陈沧戴一顶上渣男帽子，割牛排的动作一点点变得狠而重。
    “呲——”，安度手中的刀叉切了空，和盘子摩擦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半块牛排狼狈地飞出，带出星点黑椒酱汁。
    “……！”安度和杨蔓妮都没忍住，轻呼出声，周围人向她们看过来。
    安度立刻敛了音量，微微摇手表示歉意，正手忙脚乱寻找纸巾时，一道柔柔的声音响起：“你好，纸巾给你。”
    安度抬眼，陈沧身旁的佳人立在面前，浅米色的大翻领毛衣，淡蓝色的牛仔裤，袖子盖了手掌一半。比衣着更温柔的是她的表情，眼和鼻虽然还泛着哭过的淡红，却是垂眸浅笑凝着安度。
    看安度没有接，她把纸巾放在安度手边，指指衣领轻声提醒：“要及时处理哦，不然会洗不干净的。”
    “好，谢谢。”安度回神，端庄地微笑。
    陈沧走过来，不看安度，手轻搭在女人肩膀，对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安总监什么都能处理好，我们不用管，先上去吧。”
    关他什么事？要他管了吗？为什么每次碰到陈沧她都没办法好好地吃一次饭呢？雷盛什么时候可以带着对象大肆秀恩爱了？陈沧根本就是藐视公司的制度！
    陈沧和女人走远，安度的笑容登时消失，面色本就是假晴，伪装的阳光回收，只留阴云。
    杨蔓妮以为安度因食物没了心情不快，便又给她买了份提前切好的牛排，“安总，请！”
    安度勉强地吃，边嚼边道：“今天的牛排没往天好吃啊，不香，也没什么味道。”
    杨蔓妮尝一块，“没啊，还不错吧。话说，陈总监和他女朋友有点夫妻相诶，他女朋友真挺好看的。”
    安度不接话，低头叉起肉块在酱汁上沾滚老半天，整块肉都裹了厚厚的黏稠酱料也没打算动口。
    杨蔓妮嘿嘿了两声，又道：“不过还是安总最漂亮了，雷盛和裴氏的第一美女，不化妆是仙仙的病娇美，化了妆是光彩夺目的明艳，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
    安度扯起嘴角，把肉塞入口，太咸。她喝一口橙汁，问：“蔓妮，你还想和你老公有性生活吗？”
    杨蔓妮捂嘴：“你怎么大庭广众说这个！”
    安度面无表情，把西蓝花和圣女果囫囵吞下，“想的话就快点吃，我们上去把方案做了，今天就让陈总监批，明天我不来了啊。”
    *
    陈沧办公室的门依然紧闭，透过毛玻璃，一高一低两个黑影缠了又分。
    安度目不斜视地匆匆路过，直奔座位，效率像上了发条，在部门工作群里有条不紊地交代：“@徐行之，合同寄回去，让对方公司盖上骑缝章，还有走账时间修改成四十五天，都和他们说清楚。”
    “@张佳，X站推荐过来这几个头部UP主都不用，名不副实，陈沧不会批费用的，提案撤掉，重定人选。”
    “@周洋洋，CP展台设计稿让供应商下午五点前发我邮箱，我今天内过一遍再给主美。”
    ……
    大家的工位都挨在一块，能听到同事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周洋洋胆子大，小声问：“安姐，这是今天全部都要弄完吗？”
    “不然呢？”安度不为所动，眼神都没分给他，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只专注在屏幕上，“你们弄不完的话我来。”
    周洋洋闭嘴，“弄得完！”
    杨蔓妮私敲安度，发了个窗口震动：“安总，安总，笑一下，实习王燕小妹妹要被你吓哭了。”
    安度抬头，杨蔓妮眼神示意，王燕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拿了一份文件，踌躇着不敢上前找她。
    安度牵拉五官，活动僵掉的脸，堆起一个温和的笑，向王燕招手，“过来吧，什么事？”
    王燕把一张做了标记的纸张递给她，“陈总监昨天说要把这些内容制作都停掉，作者和我们之前签的长期，现在不太好交代……”
    安度向陈沧的办公室望去，门恰好打开，女人出了门和陈沧挥手作别，陈沧在门口目送她离开，眼神充满了怜惜与心疼。
    安度垂眼，对王燕道：“作者那边你先别急着说，一会我去和陈总监谈谈，顺便把线下方案也定了。”
    王燕一脸感激：“谢谢安总。”
    安度将ppt传给陈沧，“陈总监，什么时候方便把线下活动批了，我去找你。”
    陈沧秒收，回复：“现在就可以。”
    安度心里莫名憋得慌，连胃都在轻抽痉挛。屋内暖气充足，她身热手热，还坚持要把长外套穿上，仿佛这样她就多了一层铠甲护体。明明不是上战场，也不是什么比美大会，她强迫症一样把妆补了又补。
    “加油，要赢！”杨蔓妮和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安度牵强地回了两根手指。
    *
    冬日的下午阳光大好，透过陈沧办公室的落地窗洒入一室暖黄，温度比安度工位所在还要高上一两度，安度不得不把外套脱下。
    陈沧似很能耐热，仍戴着围巾，正给窗边的绿藤萝浇水，见了安度便指指对桌的椅子让她坐。
    他侧身拿茶叶，问：“安总监喝什么茶？”
    安度只想尽快和他把工作事情谈完，拒绝：“不用，谢谢。”
    陈沧置若罔闻，拿出一袋茶叶，“喝菊花茶吧，降火。”
    安度又从他语气里听到了熟悉的嘲讽，她没心思与他斡旋，把文件往桌上一放，直入正题：“陈总监要我们把已经进行三期的内容停掉，为什么？”
    “性价比太低，虽然数据不错，但这些并不能有效地转化为创造经济收益的玩家。”陈沧平静地说明，给她拿了个干净的白瓷茶杯，几朵干菊花入了沸水淡香四溢，他推给她，“当心烫。”
    安度没碰，“所以你为难我的人？”
    陈沧微微讶异，在她对面坐下，把围巾解除，笑道：“没想到安总监这么爱护下属，王燕虽然是实习生，但这也是她的工作内容。”
    “不仅仅是王燕，产出的作者也是我过去积累的人脉。”安度猛然瞥见他脖子上的吻痕，心道原来刚才他是在与女友在办公室进行苟且之事，同事在工作，陈沧却在恋爱快活。
    安度把冲天的火气归类成正义之火，语气冷硬：“你只看到转化率，但市场瞬息万变，吸引新玩家不是易事！陈总监，你得容许有试错的空间，巩固老玩家也是必要的！你只需要专注把控游戏本体的质量，产品和营销相互依存，而不是干涉关系！”
    句句掷地，话说到最后眼角都因为激动有些发红，配上她今天的红唇妆容，已有凌厉的意味。
    “你说得对，我是不应该管太多宣发的事，但一切花费都从游戏营收克扣，”陈沧的平静和她形成鲜明对比，他点点桌面，说自己的观点：“经费应当花在刀刃上，有的放矢。”
    “茶不烫了，喝吧。”陈沧又把茶杯向她推近。
    “不喝，”安度抱着臂，眼底像结了冰，讲话彻底夹枪带棒：“陈总监真是一手遮天，项目组你最大，我没话说。无法无天到带着女朋友在办公室卿卿我我，阻碍同事正常工作，我今天也算开了眼。”
    “哦？”陈沧闻言倏地轻笑一声，“阻碍了谁？你吗？”
    “怎么可能阻碍我，”安度跟着转笑，“当然，如果能看不到行为不检点的人，我工作效率还会高两倍。”
    “哦，不检点，”陈沧玩味地重复这三个字，把她不喝的茶拿起来啜一口，嘴角半勾，“安总监骂自己骂得也够狠，自己做过的事不仅不承认，还要倒打一耙。”
    安度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温泉馆，”陈沧垂首打开一个文件夹，边翻页浏览边签字，“要我带你回忆一次吗？”
    他把钢笔笔盖盖好，抬头冲安度扬扬眉。
    “……！！”安度瞪大眼，所以梦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她盯着陈沧的脖子上的星星点点，种种细节排山倒海地涌进大脑，脸的温度急剧加重腮红浓度。
    陈沧微歪头，还是那副清冷淡笑的模样，说的话偏偏轻薄：“你也不挑，讨厌我还能叫得那么……”
    “不许说！”安度羞恨地打断他。
    陈沧果然打住，把文件还给她，“线下联动的活动已经批了，但还有一些地方要修改，何世落会和你对具体的细节。”
    安度一把夺过，胡翻乱看，“我写了半个月，到底还要改哪里？”她字也没过眼入脑，笃定道：“陈沧你公报私仇！”
    “私仇？没有。”陈沧走到她身旁，靠近她，打开圈点处和她耐心讲明：“《妖鬼记》和游乐场联动是好点子，但天气寒冷，不适合室外活动。”
    “……”安度没了声。
    陈沧微笑，“安度，我向来对事不对人。”
    安度闭眼沉气，“好，我回去改。”
    说罢她转身拿起外套披上，门忽地被叩了叩，是陈沧的女朋友去而折返。
    剑拔弩张还反映在安度脸上，此刻还带着说不上来的涩，安度掐着自己的手心，冲她轻点下巴。
    女人连声道歉：“打扰你们工作了吗？”
    “没有，”陈沧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车钥匙忘带了。”女人声音温软，自然地走进，拿起茶几上的钥匙。视线在安度和他之间流连一个来回后，她突然笑了笑，略带刻意地嘱咐陈沧：“弟弟，你要照顾好自己哦。”
    “知道。”
    女人对安度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陈沐，是陈沧的堂姐。”
    安度愣了两秒，也伸出手机械地握了握，“你好。”
    “走了哈。”陈沐脚步轻快地出门。
    “我堂姐刚离婚，”陈沧状似闲聊，“孩子判给她，全职太太要另谋工作，她的专业是美术，所以问我能不能帮她内推到雷盛的其他项目组。”
    安度不说话，火灭了，涩散了，莫名其妙。
    陈沧又笑，“就算是女朋友，你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安度冷冷地看他，“你也不必对我解释。你堂姐不容易，祝她入职顺利。”
    “时间紧急，我要改方案。”她着急地行将离去。
    “心眼只有针尖那么大。”陈沧手快地把门关好，一步步把她逼退抵到墙上，安度顿时被圈在充满他清冽气息的狭小空间内。
    他小臂撑在她头顶，微微俯身，低沉地问话：“要我帮你吗？”
    安度直视他，“帮我什么？写策划案？”
    陈沧低头，同她耳语：“每周四，晚八点。”热气喷洒，安度耳朵发痒，陈沧继续：“你最清楚怎么样解压，对吧？”
    “你！”安度怒目，眼珠一转，忽而换上勾魂媚眼，“好啊，”她手指一路从陈沧的胸口划到腰腹，在他皮带扣上敲了敲，“你不怕被人发现的话……”
    陈沧喉结滚了滚，身体缓缓退开，冷言冷语：“时间没到，回去工作。”
    安度反守为攻，抓住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用最甜腻的声音道：“哥哥，我收回我说的话，你一点也不讨厌。”
    陈沧眯眼片刻，显然是不信她的每一个字。
    不出所料，下一秒安度在他手腕内侧狠狠地咬了一口，用力丢开他的手，气冲冲地把门拉开，扔下六个字：“你是！非常！讨厌！”
    陈沧不痛不痒：“嗯。”
    安度把门“砰——”地关上，这次没控制力道。
    —分隔符—
    梯子测试过了。晚上23点到凌晨4点比较顺利。
    但是白天很不稳定。还有流量限制……
    我再也不敢说早上还有一更了。n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