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乱.缠
作者:银桃花      更新:2021-02-06 17:08      字数:4075
  差人送走了魔夜风,皇甫玄紫那张妖媚脸儿上笑意逐渐收敛。但见长叹一声,而後默然坐在桌边喝茶。一杯接著一杯,竟将那润肺玩意儿当酒喝。没过多久已一壶空荡,而端著茶杯男人却若有所思瞪著那白色空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唉,剪不断理还乱啊……"
  不明不白道出这样一句话,玄紫柔媚眼神忽然一凛,"喀嚓"一声竟徒手攥碎了那白瓷茶盏。
  没有一滴血。
  弯弯月牙眸因显露出不多见冷而蓦地张开,随後却又缓慢恢复平和。揭示了男人心情变化。
  "呵──"
  启唇发出一声轻笑,皇甫玄紫轻晃著头像在嘲笑自己不理智。
  握紧手指渐渐松开,早已化成粉末"杯尸"从指缝里流沙般簌簌滑落,在地面上聚成一个小小沙丘。又自沈吟了片刻,直到对著从怀中掏出小镜子,那张从来都淡漠或者妖媚俊脸再度恢复成像以前一样时候。皇甫玄紫这才轻轻撩袍站起,不紧不慢向内室走去。
  "今天好点了没?"
  将手中刚熬好药汤平放在木桌上,皇甫玄紫对著躺在自己床上人儿淡淡问道。
  "哼。"
  谁知,回只一声不屑冷笑。
  "看来恢复还不错。"
  没在意轻笑一下,皇甫玄紫慢慢卷起衣袖坐在床边将药汁亲自送到对方唇边。
  "趁热喝。此药还得再喝三天身上伤口才能愈合。"
  "呵呵。"
  又一声冷笑,然而那人却并没有抗拒递过来汤勺,而乖乖张开了嘴巴将苦涩汁水全部吞了下去。
  "明知道凡间药只能治疗皮外伤,想让我恢复神力还要仙界灵才可。"
  翘著二郎腿,墨绿色瞳仁闪烁著揶揄光芒。
  "我不知道。"
  面对银狼提点,皇甫玄紫却像什麽也没听见一样,犹自专心将剩下药全部喂到口中。
  "切,装傻充愣。"
  皱皱俊挺鼻子,少年墨绿色瞳仁里闪出一抹讥诮。
  "皮外伤能恢复就已经很不错了,不需要非化为成人样不可。"
  看著对方将自己熬药全部都喝光,皇甫玄紫依旧那副看不出情绪淡漠表情。举手投足之间只流露出对喂药认真,完全不在意被服侍那个人所思所想。
  "你这混蛋!"
  原本还满不在乎拿皇甫玄紫打趣,但一听说对方本无意将自己完全治愈。银狼再也按耐不住愤怒情绪,一把揪住男人衣领抡拳就要打。
  "你真是太天真了,以为最起码能被人所救。结果,反而一步一步落入了这个狐狸圈套里!告诉,囚禁了我也没用!若你想做什麽对王不利事,银狼就算法力尽失也能与你同归於尽!"
  "轻点,我说──"
  见一头银发少年气急败坏将俊脸直逼著自己美颜咆哮,皇甫玄紫却只用手轻拍著那威胁著自己脖子爪子。
  "在下只个凡人而已,禁不起这位神仙怒火。"
  媚眼虽然柔情无限,但红润嘴唇却勾起了一个冷冽弧度你。
  "而且……银狼兄弟,我怎麽看都好心救你的那个人,怎麽反而恩将仇报呢?"
  "少跟我来这套!"
  鼻尖嗅著从对方身上传来阵阵兰花幽香,银狼莫名感到气闷。一个甩手,又将皇甫玄紫纤瘦身子狠狠丢了出去。
  "你上辈子是狐狸,上上辈子也是狐狸!难道这辈子就会变成好人麽?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所有人都喝了孟婆汤。只有你用男色诱惑孟婆,少喝了半碗没有将前世记忆全部忘却。紫狐啊,你安什麽心?当年报复难道还不够麽,非要生生世世都让王死於非命才满意?"
  "话不能这麽说,死於非命自作孽,不可活。"
  提起这件事,皇甫玄紫淡漠面具终於被撕裂。冷笑著整理好自己衣领,慢慢转身,留给床上少年一个无情背影。
  "怎麽会?你明知道……明知道那日月之神诡计!"
  先前桀骜气焰消失殆尽,银狼忍住身上伤痛颤抖爬到床沿,近乎乞求抓住玄紫衣摆一角。
  "王不想象中那般无情人,一直都在变好啊!"
  "变好?"
  扬起一边细眉,皇甫玄紫把玩著自己一绺青丝露出一个妖媚却残忍笑。
  "有麽──"
  "几千年前,为了灭我族类,将自己亲生妹妹彩霓推下魔界做饵。可怜那彩霓仙子清纯如玉,到最後却落得个被活活奸死下场。几千年後又故技重施,将情人送到麒麟国来做那红颜祸水,迷惑兄弟二人。企图谋朝篡位,将二人一并杀死。甚至不念那兄弟之情,手足之谊。这样魔鬼,杀一万次都嫌不够。"
  "……那你还……还……"
  不可思议睁大了绿色眼眸,银狼望著皇甫玄紫逐渐狰狞面容只觉得骇气凛然,浑身发冷。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既然在心里那麽恨魔夜风,为什麽方才还在外面做出那副假惺惺模样?难道说故意向魔夜风示好,用亲情软化心智只为了更进一步扼杀生命吗?
  紫狐啊……
  究竟有多深藏不露……有多表里不一呢?
  "还什麽?还和他称兄道弟?还还和把酒言欢?"
  轻盈伸出舌头将红樱色嘴唇舔得感而湿润,皇甫玄紫挑起眼梢笑意更浓更冷。
  "那有什麽,逢场作戏罢了。别忘了,我可是狐啊.当年既然骗得了夜风王,现在也一样能骗得过魔夜风。人生本就场戏,真真假假又谁能真正弄得清呢?"
  说著说著,皇甫玄紫竟然抿唇咯咯笑了起来。
  但见兰指微翘,青丝如瀑。未施脂粉苍白俊颜上,只有嘴唇嫣红如血,既冶豔又预示了血雨腥风不详。银狼跪在身後看著这记恨千年狐妖化身,只觉得身体中蕴藏了快要爆炸恐惧以及自身对自身无助怜悯。
  啊,他可是狐啊──
  全天下间最狡猾也最执著的狐。
  当初只因善良圣女彩霓救过一命,就一直对她的惨死耿耿於怀。从始至终,装腔作势,曲意逢迎,一步一步埋下暗线,一步一步完成自己报仇大计。最终连自己和众妖命都搭了进去,终得换取夜风王一死来为彩虹仙子偿命。
  而现在,如此这般处心积虑,又是为了何人在造业呢?
  "仇……不早就报了吗?当初那场浩劫,除了尚且稚幼。包括夜风王在内,、水妖、琴魔几乎所有法力强大同族都血溅七重天。鬼哭神嚎,尸横遍野。侵犯过圣女人早已不在,此世为何仍不肯善罢甘休?"
  提起当年惨剧,银狼原本如祖母绿一般闪耀著墨绿瞳眸也变得色泽暗,神采凄凉。
  不愿想,不愿意回想起哪怕一点点能与那件事沾得上边霾。因为会害怕,会哭泣,会颤抖如同筛子一般不堪一击。
  那一种滔天恐惧──上天,有五雷轰顶;下地,有野火焚身;入海,有巨浪猛鲸。
  死。死。死。
  没有人给们活路,没有人给们希望。留下,除了毁灭再无其他。
  琴魔弦断了,十手指被天斩一一剁下来,丢到地上被野火侵蚀。水妖被刺瞎了双眼,除去了仙,孤独沉在那潭冰冷死水里化为一片苍蓝。夜风王抱著那个害死所有人女人,一言不发挺立著……直到被日月之神活生生挖走了心。
  而狐妖自己,支持到最後……
  那个时候,全身血,没有一寸肌肤完好。然而死时候,脸上却挂著笑。手中还紧攥著一条七彩绢帕,那美丽色泽恍若天上彩虹。
  恸哭。
  "休?"
  听了银狼问话,皇甫玄紫停止了笑声,弯弯月牙眸露出难得凝重。
  "休不得啊──银狼兄弟。"
  叹息,又叹息。长而浓密睫毛如同羽扇般上下飞舞。
  "从未後悔过当年那件事,害死人……都该死。只除了她……"
  想到那个女人,皇甫玄紫脸部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眸光之中除了暴戾与杀气,还多了一丝令人意外黯然。
  "如果不是为了复仇,青悠仙子也不会被卷进那场浩劫之中,被众妖玷污最终还丢掉了命。欠她的,上辈子还不了,这辈子一定要还。管她大仙女也好,幕清幽也好。恋慕她,要许她幸福。"
  "为了那个贱人?"
  提起幕清幽名字,冷笑人换做了银狼。
  "呃!"
  哪知话还没说完,少年脖颈却被蓦然转身皇甫玄紫一把攥住。
  "什麽'贱人'……小心你的措辞,银狼兄弟。"
  双目直逼著墨绿色狼眸,玄紫启唇露出一口白森森牙。
  "贱人……贱人……贱人!!"
  银狼也不个省油灯,尽管被掐住了脖子快不能呼吸,却还咬牙切齿继续咒骂。
  "青悠仙子?别笑死人了……她就个千人骑万人跨浪货!!上辈子,这辈子也。生生世世都!!啊!"
  脸颊被狠狠甩了一个耳光,银狼疼痛伏在了床板上捂著脸怨毒回头望著玄紫。
  "闭上嘴也许你还能多活几天。"
  懒再跟斗嘴,皇甫玄紫攥紧拳头又松开。眯著眸盯了少年一会儿,发现自己无意再这样继续下去便端起床边空碗,转身就要离开。
  "狐狸,不用痴心妄想了。"
  在踏出门槛之前,身後传来银狼得意笑声。停顿,皱眉。
  "虽然法力几乎丧失,却也还残留著那麽一点灵力。那女人一背著我,我就感觉到了,她心里有人──只不过,并不你。"
  "呵呵──"
  勾唇,回眸。
  "那又怎麽样?她喜欢的那个人早在几千年前就被日月之神挖了心。"
  "你!"
  银狼咆哮,却由於双脚被铁链拴住无法下床跟拼命。可怜那银发美少年,此时只能像个困兽在床上哀嚎挣扎。
  "哈哈,哈哈哈哈──"
  空气之中,只余某人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