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觉得嘴里有些发苦，老师去的方向，可能根本找不到人。
    那个在昌映天问话下，高声承诺的他，如今内心五味杂陈。
    他刚刚才答应了老师，哪里也不去，等着治安叔叔或者父母。
    才答应过，要好好照顾大家。
    但一想到，是因为自己没有做好，张小莉失踪了，他就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这个要强的孩子，心中要找到张小莉的念头尤为强烈。
    “我个子高，雨比刚才小了，水位下降了，我还会游泳，没事的。”
    “二蛋，你是纪律委员，你要记住老师的话，照顾好大家。”
    他把目光投向另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一脸的认真。
    “班长……”
    一群孩子看着脸上逐渐坚定的班长，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还未开口，便被他打断：“我是班长，听我的！”
    原本张小莉还存在的小脚印，在大雨的冲刷下，已经快看不清。
    班长盯着那模糊的脚印，再次闭上了眼。
    当眼睛睁开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昌映天离开的方向。
    “老师，你说的照顾好大家，也包括张小莉吧。”
    谁也没有听清他口中的呢喃，只觉得他在发呆。
    “所以，我该把她找回来，对吗？”
    桌子下面有三人互视了一眼，点头做了最后的确认。
    随后他们齐齐站了起来：“我们陪你。”
    “不行！”
    班长口中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传入耳朵的声音太熟悉了。
    熟悉到，他根本不用去看他们的脸，就知道是谁。
    他们，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要么一起，要么你也别去。”
    “我是班长！听我的！”
    “我们人多，听我们的。”
    看着三人寸步不让的眼神，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还要怎么开口。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纠结，三人“嘻嘻”笑着。
    “走吧，我们陪你。”
    “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老师他也没有怪你。”
    “你说要是我们找到了张小莉，老师是不是得奖励我们啊？”
    三张故作轻松的脸，各自说着不同的话。
    班长鼻翼有些泛红的点点头，像是找到了最好的理由。
    “对，只要我们找到张小莉，老师就不会怪我们没听他的话。”
    “而且我也没有把张小莉弄丢，我有照顾好大家的。”
    随着他一句一句催眠着自己，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坚定。
    “你们都记住老师的话，一定不能乱跑。”
    又叮嘱了几句，在剩下一群孩子复杂的目光中，四人小心翼翼的踏入了水中。
    雨确实小了，几人的背影也在矮坡孩子们眼里，越来越模糊。
    直到最后，再也看不到他们。
    矮坡上隐隐传来了哭声。
    昏暗的天空下，灰蒙蒙的雨雾中，不见一个人影。
    他们，如同被抛弃。
    直到半个小时后，雨再次变大，越来越大。
    矮坡下的水位，开始上升。
    教室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土墙，轰然倒塌。
    这一刻，孩子们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们远去。
    ……
    “你不用担心，我相信他们会没事的。”
    昌映天望着车窗外的雨幕，朝说话的陈十一默默点了点头。
    他没有找到张小莉，他甚至都没看到张小莉的家。
    积水变成了洪流，他倒下了。
    他挣扎着在水中想要站起身子，可脚下根本踏不稳。
    他想抓住一些东西，可是周围也没有东西供他抓扶。
    这一次倒下，他便再也没有爬起来。
    浑浊的雨水混合着泥沙，疯狂的往他鼻子里、嘴巴里灌。
    他好像看到天露出了个窟窿，天……塌了……
    当他再有意识，就是之前在陈十一的店门口，鬼使神差的推开了那扇门。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有张小莉不见了，却一共失踪了五人？
    另外四人是谁，他们又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在那个矮坡上等待救援，为什么偏偏会少了四人？
    “老板，你说，他们要是也变成鬼，会不会恨我？”
    “然后哭着喊着过来找我，骂我。”
    双眼无神的昌映天，莫名的说了句。
    随后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耳光声回荡在车内。
    陈十一扫了一眼后视镜，发现他正双手抱着脑袋，浑身颤抖。
    正想安慰一句，昌映天又开口了。
    “他们现在没来，所以他们没有死的，对吧，老板？”
    “嗯，他们会没事的。”
    陈十一看着眼眶通红的昌映天，轻轻应了一句。
    雨雾之中，他已经尽自己所能，把速度提到了他能控制的最高速度。
    内心叹息一声，“希望，他们真的都没事吧。”
    但无论是昌映天，还是陈十一，都知道那种希望有多小。
    当第二天清晨，陈十一他们赶到镇上的时候，车已经无法继续前行了。
    通往学校的道路已经封闭，他们的车过不去了。
    天空中的雨小了下来，但云层依旧很厚。
    陈十一陪着昌映天站在一处斜坡上，默默看着泡在水中的许多车辆和杂物。
    “老板。”
    “怎么了？”
    “谢谢你陪我到这儿，我要去找他们了。”
    昌映天看着有些陌生却又熟悉的街道，有些失神。
    陈十一摇了摇头：“那我们就走过去吧。”
    昌映天有些错愕的看着陈十一，随后道：
    “不用的，老板，我一个人去找他们就行了。”
    “从镇上去村里还得走很久，而且，路上有些地方不一定过得去。”
    再次摇了摇头，陈十一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昌老师，人鬼有别。”
    “我答应你回来找他们，但是，我得一直跟在你的身边。”
    昌映天愣了愣，随后想到了什么似的，点头道：
    “我懂了，老板你是阴阳先生是吗？”
    “我听爷爷说过，人死之后，阴阳先生可以招魂引路。”
    陈十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以后你就知道了。”
    从车上取下背包，背包里是他带的满满一大包吃食。
    吃过早饭，陈十一背上背包，两人开始往村里赶。
    如昌映天所说，镇上离村子本身就很远，而且路面还有大量的积水。
    好在这两天，这里都没有再下大雨，甚至此刻镇上也只有小雨。
    原本不少被水流淹没的地方，都已经露了出来。
    这样的路车走不了，哪怕两人步行，一些地方也只能想办法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