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不皂- 免费阅读(166)
作者:作者:猫不皂      更新:2022-07-08 09:04      字数:5307
  貌美恩公不对劲 作者:作者:猫不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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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就绪之后,聂云汉听见自己面前的黑衣人身上的翅扇动得更加剧烈,齿轮旋转的声音也更响,果然接下来就感觉腰间一紧,脚下腾了空。
  他本能地双手向上抓紧了那条绳子,耳畔的风越发大了起来,头上蒙着的布袋也湿透了,被风吹得贴在了脸上,虽然布料是透气的,但此刻也令他呼吸困难。
  聂云汉听见戴雁声在远处喊了他一声老聂,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凄惶。
  他没办法吭声,只能伸手挥了挥,也不知在身后众人看来,又是怎样一种姿态。
  挫败、无奈、悲哀、可笑?
  他也正是如此吧!
  自从确认了关平野的可疑之后,聂云汉便无法再逃避,整个寻求验证的过程中,他胸口就像堵了一坨细密的网,鼓胀得难受,绞得心疼,疼得久了,便彻底麻木了。
  他不知现在该对关平野有怎样的态度,主动权在别人手里,脑子也不知该如何思考,又为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答案感到恐惧。
  阿闲说的并不完全对,并非知道了真相以后就不再怕了,因为那真相后面,可能还跟着另一个他不敢面对的真相。
  风声在耳边呼啸,雨声在四周澎湃,身体已经湿透,冷到僵硬,他所置身的天地好似地狱,他的生命就悬在一根绳子上,内心的恐惧与绝望被残酷的事实滋养,无休无止地疯长起来,让他几乎有一种冲动,想要解开绳索,求个干净利索。
  就在聂云汉感觉自己再次坠入无边黑暗之际,忽然间,似有歌声传来。
  起初只是浅吟低唱,在狂躁的风中,只能粗粗听得缥缈的曲调,很快歌者的声音便大了起来,4意的歌声响彻云端。
  那是阿闲的声音!
  聂云汉十分诧异,平素里最为低调的阿闲,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他放歌!
  他不由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对方唱的是什么。
  意马收,心猿锁,跳出红尘恶风波,槐荫午梦谁惊破?
  离了利名场,钻入安乐窝,闲快活!
  南亩耕,东山卧,世态人情经历多,闲将往事思量过。
  贤的是他,愚的是我,争甚么?
  与在无常泽那次的低吟不同,此次卓应闲纵情抒怀,青年的嗓音十分悦耳,既清脆,又带着一点隐约的沙哑,像一股清泉一般,汩汩汇入聂云汉的心头,替他赶走了那险些将他溺死的迷雾。
  聂云汉感觉自己那颗濒临崩溃的心再一次得到了召唤,他爱的人,正用歌声给他力量!
  不知路途还有多远,卓应闲无休无息地一直唱着,唱完了这首,他又唱起另一首,唱得聂云汉浑身的血就像荒原上的燃着的野火,被风吹着,一点一点蓬勃了起来。
  关平野戴着御寒的帽子,被孟闯抱着飞在最前边,听到歌声,他不由地回头去看卓应闲。
  那青年穿着单薄的衣衫,双手攀着绳索,声音从蒙着头的布袋里面传出来,那么大的风,将他的歌声扩散到周围的每一处。
  关平野看不见卓应闲的面容,却在某一刻,也被他的声音蛊惑。
  这人,看起来莽撞无知,却又心细如尘,做事潇洒快意,飘飘然不似凡人,难怪哥为他倾心。
  因为那正是聂云汉向往又缺失的一部分性格,两人在一起,算是补齐了。
  或许他们两个,真的就是天生一对。
  可关平野念及自己残疾的左脚,心中冷笑:哼,那又如何?我偏要与天生的作对!
  那日聂云汉不得不正面面对关平野的确有问题的一刻,他趴在卓应闲肩头失声痛哭,卓应闲知道,关平野将聂云汉当做在世的唯一亲人,聂云汉又何尝不是!
  爱人和亲人并不能相互取代,发现幕后主使可能是关平野,聂云汉痛得锥心刺骨,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他还要亲手将这根刺拔.出来。
  连血带肉地拔.出来!
  卓应闲在面对假云虚子的时候,已经浅尝过被亲人背叛的滋味,那已经足够他撕心裂肺,对一切绝望,而关平野与聂云汉之间的感情更胜他与师父一筹,这种痛苦与煎熬可想而知。
  他看着聂云汉强打精神振作,心中不由捏了一把汗。
  弦绷得太紧,终会断掉,情绪压抑太久,终会崩溃。
  之后又是关平野毫不掩饰的坦白,这场对话不啻于一场漫长的凌迟,卓应闲躲在树上听着,从头到尾都不敢放松。
  关平野到底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进去多少,注意力只在聂云汉身上,担心他会突然倒下。
  卓应闲知道,聂云汉意志力坚定,怎么样的严刑拷打,多么艰难困苦的情形,汉哥都能撑下去,他无坚不摧的外壳下包裹着一颗柔软的心,甘愿为家人爱人牺牲的赤诚之心。
  关平野确实太了解他,戳中的正是他的命门。
  这人4意凌虐聂云汉简直上了瘾,最后毫不留情地射杀望星,简直等于在聂云汉心头狠狠踏上一脚!
  这仿佛是在告诉聂云汉,他所守护的东西是怎样的不堪,他为此所做的努力又是多么可笑。
  一切都不值得。
  卓应闲快为聂云汉心疼坏了。
  他的汉哥,经历两年无望的牢狱之灾,一颗心本就千疮百孔,好不容易有些恢复的苗头,却又遭遇这样的当头一击。
  暴雨、狂风、黑夜、悬空,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下,又是如此绝望的心境,很容易让人放弃一切求生的念头,卓应闲只恨自己不能将聂云汉拥在怀里,温暖他,治愈他,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
  那要怎样才行呢?
  万般无奈之下,卓应闲忽然灵机一动
  若触碰不到,那便为你歌唱吧。
  如果歌声能抚慰你,我愿意做你的夜莺。
  幸好那什么劳什子火翅吊着人飞不快,脑袋上套了麻袋,也不至于被风顶得张不开嘴,于是他便4无忌惮地唱起来。
  只不过唱着唱着心里仍是有些没底,不知道聂云汉距他多远,能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正当他担心之时,聂云汉的歌声在他不远处响起。
  人唱歌的声音和平时说话的声音略有不同,卓应闲也是略微一怔,才反应过来,瞬间喜出望外!
  聂云汉平日里声音富有磁性,唱起歌来声线愈发浑厚: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比起卓应闲悠扬的小调,聂云汉唱的这几句更庄严肃穆。
  细细听了一遍,卓应闲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他们离开棠舟府之时,赤蚺在关山衣冠冢前齐声朗诵的《国殇》。
  这诗句唱起来雄浑悲壮,却也能鼓舞人心。听到这歌声,卓应闲便放下心来了。
  他的汉哥,向来便有韧性,遭受再多苦难,也不会轻易破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上吊着他的那个黑衣人晃了晃绳子,对聂云汉道:马上降落,我数三个数,你先落地。
  聂云汉唱歌唱得声音嘶哑,懒散道:听见啦。
  接下来听到黑衣人数到三的时候,聂云汉感觉脚底触到了坚实的土地,他踉跄着向前跑了几步,堪堪站稳,腰间绳索又是一紧,是那黑衣人也落到了地上。
  现在可以把面罩摘下来了吧?聂云汉解开了绳子,他听到有蹒跚的脚步声向他走来,应当是关平野。
  果然,关平野的声音传来:当然可以。
  他一边说着,一边亲手解开了系在聂云汉后颈的绳结,把布袋取了下来。
  聂云汉目光立刻落在了不远处卓应闲的身上,大步向他跑去,将为他解绳结的黑衣人一把推开:我来!
  卓应闲听到他过来,声音里含了笑意,嗓音也是哑的:汉哥。
  冷不冷?聂云汉把他头上的袋子掀掉,腰间的绳子解开,一把将他抱在怀中,感觉到这具身体冻得瑟瑟发抖,心疼得要命,这么冰。
  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卓应闲拉过他的冰凉的手,四只手交握着,试图温暖对方。
  聂云汉吻了吻他的额头,眸子在夜色中闪闪发亮:傻瓜,怎么想起来唱曲儿的?不怕喝风?
  想唱便唱了,好听么?卓应闲得意道,诶,你会唱的曲儿不会只有那一首吧?
  你唱什么都好听,天籁之音,绕梁三日,我就会那几句,以后跟你学。聂云汉手指恢复了一些知觉,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
  卓应闲笑得眉眼弯弯:我这是童子功,你没机会了!
  雨已经停了,温度也不似方才那么低,有雨后热气从地下蒸腾而起,两人不约而同在心里做出判断,此处应该是某座山脚下。
  聂云汉这才顾得上环顾四周,果然见周边高山林立,他们仿佛是在群山环绕的山坳里。
  关平野看不下去两人旁若无人地亲昵,便道:哥,跟我走吧。
  他态度十分平和,既然允许聂云汉两人摘下头上蒙的布袋,也便不介意他们四下打量。
  孟闯在前面带路,几个黑衣人殿后,关平野、聂云汉与卓应闲夹在中间。
  此处山地平缓,两边树木郁郁葱葱,隐约传来瀑布的水流声,若是白天见到,应不失为一处赏心悦目的景色,只是在此刻夜晚看来,却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聂云汉没有多问,与卓应闲紧紧牵着手,特意放缓脚步,跟在关平野后边。
  没有走多远,他们便到了一处开阔地,正前方不远处正是一帘瀑布,瀑布下方则是一汪碧潭。
  聂云汉正在往前张望,试图辨认此处到底是什么地方,便见孟闯停了脚步,先冲空中吹了几声悠扬的口哨,如之前在红旆峰中那婉转悠扬的鸟叫声如出一辙。
  片刻后,山坳周围也有口哨声回复,孟闯便冲最后边的几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黑衣人会意,快步走到一旁,那处有三块长满苔藓的大石摞在一起,其中两人合力,缓缓转动位于中间的一块石头。
  接着聂云汉便听孟闯身前传来了一阵喀啦啦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机关开始启动。
  他与卓应闲迅速对视一眼,循声望去,只见那处覆盖着青草的一块圆形地面竟轻轻弹了起来,缓缓向一侧滑去,露出了一块约一丈宽的洞口!
  关平野回头,看到聂云汉面露诧异,得意地做了个一个请的手势:哥,走吧。
  孟闯带头向下走去,聂云汉和卓应闲一边张望着,一边跟上他的脚步。
  进了洞口,便是一条折了几折的斜道,斜道墙壁上每隔几步燃着一枚火焰铜球用以照亮,每拐一道弯,这路就向下又深了约一丈,聂云汉一边走一边心算着,等孟闯停下脚步时,他们应当是身处地下约六丈的地方!
  此刻几人站立的地方,面前是一处巨大的空地,两侧地面均被挖出了几道沟壑,在沟壑两边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工具,粗粗看来,像是什么大物件的组装场地。
  抬头向上看,上方被凿空,中间留了几道纵横交错的桥梁,每道桥梁下悬着一个约五尺宽的圆型铁盘,铁盘周遭一圈镶嵌着火焰铜球,昏黄色的光勉强照亮了这块区域。
  内部四壁有螺旋式的阶梯,沿着岩壁蜿蜒而上,洞壁上则凿开了一个一个岩洞,近处的洞口里纷纷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应是有工人在锻造作业,再远一些的,能看到有火光闪烁,或许是炼铁的熔炉所在。
  卓应闲看着有些发怔,回过神来之后,靠近聂云汉的耳朵,轻声问:汉哥,他们是不是
  对,他们应该是把这座山的底端及地下挖成了中空。聂云汉回头看了眼关平野,冷笑道,平野,好谋划呀,如此一来,即便我们把未阑山脉都搜一遍,也找不到你们藏身的地方!
  关平野谦虚地笑了笑:那也未必,炼铁和锻造需要通风,还是有烟囱要往外排烟的,只不过烟道也设得比较隐蔽,确实难以发现罢了。
  聂云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看向孟闯身上背着的火翅,好似突然来了兴趣,指着问道:平野,介不介意看看你的新设计?
  当然不介意,本来就是要给你看的,只是要在这里么?关平野好整以暇道,我将爹之前没有实现的设计也做了出来,就在前方陈列厅,可以带你前去观赏。
  那些不急,既然这火翅用了一路,我也正想看看里边的内部构造,你若不介意,便先说这个给我听吧。聂云汉勾起唇角,眼中却并无笑意。
  关平野面露无奈:好吧。
  他走到孟闯身后,按下对方背上装着火翅的方形盒子底端的机簧,盒子外盖便向下弹开,露出了里边复杂的齿轮嵌合的机关,在这机关的最顶上,有另一个一尺长、半尺宽的黄铜小盒。
  其实主要原理和我爹做的翅差不多,只不过你们用的那款是用手柄带动发条产生动力,我这个是参考了王徵《额辣济亚牖造诸器图说》中火船自去里的想法,用水蒸气驱动齿轮转动,这小盒里便是一个缩略小版的蒸汽机。关平野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黄铜小盒的外盖打开,里边则是更为复杂的机关,最右侧则嵌着一个赤蚺平日里点篝火用的铜球那样的东西。
  聂云汉皱了皱眉:蒸汽?那不是水烧热了才发出来的么?烧水需要燃料,平时我们用木柴,你这里边装的什么?
  关平野笑道:哥哥你果然聪明,这铜球里头装的是火轮丹,燃着之后能为火翅提供的动力大概能飞五十里地。
  卓应闲听到火轮丹三个字,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聂云汉凝视着那火轮丹,想了一会儿:这东西烧得还剩这么多,说明方才我们飞了至少二十里地,对么?
  关平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们飞得不快,不至于影响我对风向的判断,那么说来,方才我们是向东飞的,这个距离说明此处在双凫峰附近,你说冶铁排烟的烟道比较隐蔽不易被人发现,那便是通往了无常泽?聂云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猜得对吗?
  卓应闲心中狂笑,暗暗想:关平野,你也太低估你哥了,玩砸了吧!
  关平野的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轻笑两声,欲盖弥彰道:哥,你平日里就对这些没兴趣,可别随意乱猜了,猜错了会给你惹麻烦的。
  那就不用你费心了。聂云汉不动声色道。
  他虽然不太懂这些什么机关齿轮的东西,但是他常年在外作战,基本的方位判断经验还是有的,而套话本事更是一等一的高,关平野经验尚浅,况且心存炫耀之心,在他面前几乎没什么一战之力,自己就全秃噜了。
  关平野扫视四周,对聂云汉道:哥,丑话说在前头,这里四处装了机关,比棠舟府的鬼蜮更森严,不然我也不敢不设守卫。每个机要处都埋有大量比乾坤雷更猛的寰宇火雷,引发一处,所有的火雷都会依次炸裂,最终则会引发山体陷落,我们一个都逃不出去。希望你好自为之,别给自己惹麻烦。
  寰宇火雷?聂云汉玩味道,名字越起越高啊,看来火力确实猛,你并不擅长这些东西,谁教你的?
  卓应闲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揪起关平野的领子,厉声道:你把我师父怎么了?!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明王徵《额辣济亚牖造诸器图说》中火船自去疑似中国的蒸汽机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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