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你害怕，我也一样害怕，但作为亲人，肯定是想着救人要紧的。”
  “也别扯什么你没有权限这种鬼话，你俩没办婚礼但是扯了证，学校交户口本的时候我不小心翻到了。”
  “所以，你刚刚在想什么？”
  “如果不是瑜儿看情况不对，偷偷跑去找医生给学校打了电话，我妈现在会不会已经没了？”
  “你当牛做马地伺候在床前，究竟是在图什么？”
  “你爱她？”佩珩甩干了碗碟上的水，转过来盯着男人的眼睛，“那你又怎么会在她昏迷的时候死活拖着不给她做手术？”
  她紧紧盯着男人的眼睛，目光灼灼，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你是不是想，拖死她，然后，继承她手上那笔钱？”
  林大海不再伪装，笑得一脸淫邪，就着刚刚的姿势凑上去想要抚摸佩珩的脸，被佩珩一把挡开，“滚开！”
  林大海笑得肩膀一抖一抖，“不然还能图什么？”他歪着头想了想，“哦，不对，你猜得八九不离十，但也不完全准确。”
  “准确地说，我不光图她的钱，还图她身边这么个一身刺儿的小美人儿~啧啧，够劲儿！”
  佩珩气得浑身颤抖，“不要脸的东西！我这就告诉我妈去！”
  男人不在意地笑笑，“你去啊，你大可以去吿啊！那个老女人现在信我信的，比信佛都深。”他暧昧地望着佩珩，“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女人呐，一旦把她艹爽了，要她吃你的屎她都会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吃下去……”
  佩珩胃里涌动起一股恶心，“下流！”
  林大海轻蔑地笑笑，“连骂人都不会，真是单纯得可爱呢！比那个老女人有意思多了！那女人不是不喜欢你吗？乖一点，等叔把她的钱弄到手了，叔会对你好的。照样让你读书考大学，包你比现在享受一百倍……”
  “我去你妈的！”
  佩珩扬起手，一巴掌落下去，被林大海不费吹灰之力地单手接住。
  佩珩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会被拦下似的，连0.1秒的停顿都没有，另一只手紧跟着上去就是一耳光。
  林大海没反应过来她还有这一手，没来得及挡。
  “啪！”
  力道十足的一巴掌落在林大海脸上，清晰响亮。
  “我艹你个不识抬举的小-婊-子！”林大海一直嬉皮笑脸的脸上终于涌起情绪，反手就要打佩珩。
  佩珩单手一接将他的手臂悬停在空中，“我不是你的对手，听我说完再动手也不迟。”
  “你知道我妈的钱哪来的吗？”
  “她手上大部分的钱，都我爸死的时候医院赔的。”
  “那你知道医院为什么会破格赔那么多钱吗？”
  “你只知道我妈姓白，还没打听过我姓什么吧？”
  “我姓赵，赵云龙的那个赵。”
  “当了这么些年头的鸭子，做功课也不做全一点。”
  “你这么没血性，应该不混黑，但看你这么贱，大概不少被黑道收拾吧？”
  “所以，帮派内的事情，总会有所耳闻吧？”
  “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赵云龙，是我二伯。”
  “我爸死了，他伤心的紧。没事没非的我不想去打扰他老人家。”
  “所以你别看我怂，要真被你惹急眼了，小状一吿，黑的卸了你，白的收了你，还是很随意的……”
  “对了，当时给我爸赔钱的医院可不是眼前这小门小户的破诊所。”
  “那是京市有名的v院。到我二伯那儿，照样架不住赔钱了事。”
  “就你身上这206块骨头，真不够我二伯一根小母指拆的。”
  说完这些，她轻蔑地放下了架着林大海的胳膊，有点可惜地感叹道：
  “不得不说，你把我妈研究的很透彻，这种事情，我妈她的确不会信我。”
  “可惜啊，你把精力都放在研究她上了，忽略了很多事情。”
  她的眼睛闪烁起阴狠的光，“孙子，你要有种今儿就在这灭了我。但凡你手软一分给我留一条活路，我就不会看着你祸害我们娘儿们。我知道我身单力薄的，你大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但我要告诉你，人他妈的要是不要命了，啥事都有可能发生。”
  “我爸死了，我妈对我也不咋地，我他妈早就不想活了。所以，你大可以跟我练练，前提是你今后睡觉的时候留上一只眼，走在路上前前后后长上一圈眼，滋要是给我留下一秒钟的不注意，老子就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丫的一刀蹿死再放-血-剥-皮！”
  林大海的眼睛明明灭灭，少女眼里的决绝令他心惊，他听得出来，她说得都是真的。
  他低下头，不再敢直视佩珩的眼睛。
  佩珩把保温桶扔给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去我妈那老实点，她最近需要好心情恢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掂量！”
  佩珩没进病房，一个人坐在冷冷的室外。
  二妹关门出来，挨着她坐下。
  佩珩看看她，没说话，她心里很累，不想面对任何人任何事。
  “姐。”静坐了许久，二妹开口。
  “嗯……咳咳！”佩珩的嗓子被血痰糊住了，简单的一个应声都做得无比困难。
  二妹帮她拍打着后背，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二妹才接下去，“姐，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商量，别自己扛着。”
  佩珩：“……”
  “姐，我知道你怪我一直在中间当好人。”
  “那个男人有问题，我早就看出来了。”
  “前阵子，你不在家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在屋里做作业，听见他跟妈在卧室吵架。”
  “我不放心，凑过去听，听见他说我写作业太费电，说我在学校不好好学习，回家里浪费电，要把我屋里100瓦的灯泡换成15瓦的。”
  “还有一次，他跟妈吵架，说我跟果果洗衣服费水费电，那天他俩吵得很凶，后来我每周都骑自行车把衣服驼回老家，在外婆的手压井上洗。”
  妹妹声音同样嘶哑，语气平缓地诉说着。
  佩珩转头看着她，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平静地诉说心事的，是一个刚刚年满11岁的孩子。
  “从那以后，我就留心看着他。”
  “今天他拒绝签名后，我偷偷拿了妈的手机，跑去找医生，联系上你们年级主任，才把你从学校叫了回来。”
  二妹泪流满面，“姐，幸亏有你。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妈这会……”
  佩珩张了张嘴，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平缓了好半天才能说出完整的话来。
  她望着妹妹，目光空洞。
  “那为什么，要留这么一颗炸弹在身边呢？”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今天的事，下回再发生，不一定有这么幸运的……”
  二妹也很痛苦，“因为你总是跟妈针锋相对！因为告诉你只能引起战争！”
  “我只是希望，能有个人站在妈身边支持一下她，她也很难，不比你活得容易……”
  佩珩怒火中烧，“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她引狼入室，置果果的安危于不顾？”
  “我错了！我以为他只是小气，忍一忍就过去了。想不到……想不到他这么恶毒，居然想……”
  “撞妈的那辆车跑掉了，果果说不清楚，我甚至怀疑……”
  “今天早上，妈出门前曾经喊过他，说好了一起去，他突然变卦了。”
  “我在屋里写作业，妈和果果刚出门他就跟出去了。”
  “我现在想想，真的觉得好怕……我怕是我自己想多了，必须找个人商量一下……”
  佩珩不可思议地看了她好久，骂道，“我真佩服你的淡定！”
  她一把踹开了病房的门，对着门口喊道，“瑜，把果果抱走。”
  林大海见她面色不善，站起来想跟着果果出去，却被佩珩一把抓住，“你留下。”
  妈妈脸色还很苍白，望着佩珩，张了张嘴想骂她，却不知为何收了回去。
  佩珩咳了咳，语气里透着疲惫，“妈，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可能对你影响不好，但这事儿不能再拖了。”
  她跟妈妈说着话，眼睛盯着的却是病床边的林大海，“妈，今天早上骑车撞你那人，看清了吗？”
  妈妈脸色晦暗不明，不答话。
  “林大海，今天早上，我妈离家以后到入院以前，你去了哪？”
  “我……”
  “你想干什么！”妈妈打断林大海的话，气得瑟瑟发抖，“你想干什么！你想搅得天翻地覆趁机气死我是不是！”
  佩珩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想你死的话，还需要动什么心思？像这个畜生一样拒绝签字等你自己流血流死不就好了！”
  妈妈不可置信地望着林大海，“你……”
  林大海低下头，不做声。
  “滚出去！我看见你恶心！”佩珩骂道。
  “妈，如果我跟你说，那畜生有可能就是早上骑摩托撞你的人你信不信？”
  “如果我跟你说，他上午那会想直接让你死在医院你信不信？”
  “如果我跟你说，他对你没有丝毫感情，就是图你手上那点钱你信不信？”
  “如果我跟你说，他刚刚在医院楼道里，妄图猥亵我，你信不信？”
  妈妈闭着眼睛不吭声。
  佩珩垂手立在门口，僵持着。
  许久以后，妈妈一声叹息，“珩，妈找个男人不容易……”
  佩珩打断她，“可以了，没必要再说下去了。”
  “现在这房子是谁买的我也不问了。”
  “把瑜和果果送我大舅那去。”
  “每月多给我300块钱，我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
  “你有权利谈恋爱再婚，但没权利伤害孩子。”
  “做完这些，你感情上的事我不再管。看在你曾在我爸床前起誓的份上，把两个妹妹送走吧。”
  妈妈眼角流出冰凉的泪，“珩，妈也很难。你爸活着没本事，死了更保护不了咱们。妈一个人拉扯你们姐妹三个，太难了。你叔他对我很好，知冷知热的，也没图过我什么。街上这房子是我自己出主意买的，人家根本就没提过……”
  佩珩冷笑一声，“也没打过岔对吧？你说出钱他就默认了对吧？”
  妈妈痛苦地挣扎，“你不懂！你不懂！两个人的感情只有两个人懂！”
  佩珩摇摇头，“妈，你可能要到很久以后才能看清，你这辈子唯一的真爱，只有我那个被你看不起、‘没本事’的爸爸了。”
  “明天我给我大舅打电话，让他们把果果和瑜儿接回去。”
  “果果上幼儿园，就在乡里就行。”
  “瑜儿住校，一周也就回去住一天，添不了多大麻烦。我们姐妹都会记住他们这份恩情，有朝一日出息了，一定加倍报偿他们。”
  “我大了，住人家家里不方便，咱们老屋他去过，我觉得不安全，学校也离得远，以后你就不用管我了。”
  妈妈痛哭起来，“珩，你们都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叫妈怎么舍得……”
  佩珩双目赤红，“可你更舍不得你那个‘知冷知热’的男人不是吗？妈，求你了，万一有任何万一，妹妹们还活不活了！”
  她拉开门，林大海等在门外，佩珩瞟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妈妈，颓然道，“妈，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如果有一天你被他整死了，我不会替你收尸！”
  丢下这句话，她“呯”地一声关上门，抱着小妹牵着二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