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浅浅福身行了一个礼，“父亲。”
  “坐吧。”顾伯川随意摆摆手示意她起来，又吩咐丫鬟给她倒了茶，“这些日子事务繁忙也没顾得上你。”
  “应该的。”阿离点点头，恭敬笑道。
  “今天我听说了你昨天落水的事了。”
  “不碍事的。”阿离都不知道这是说的第几遍了，知道的人总是这样问，她也总是这样回答，但是不同的人心绪总归是大不相同。
  就像太子问自己，哎呀，阿离赶紧闭上眼睛将他从脑海里赶出去，怎么总是想到他。
  “那就好，那就好。”顾伯川看了一眼阿离迅速低头把玩茶杯。
  他看着那张和亡妻有五分相似的脸蛋总是心中不舒服。
  张氏嫁给她的时候张家还是高门大户，而顾家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张氏对他一见钟情，背着父母的意愿也要嫁给他。
  顾伯川之所以答应娶她，无非是两个原因，杜氏美得无可挑剔，而且她娘家能给自己提供不小的帮助。
  顾老夫人一开始就不喜欢张氏，觉得她不够温婉柔顺，太过有想法，但是因为张家的缘故，待她也算是客气。小两口子过得也算相敬如宾。
  可是张氏肚子不争气，一连几年无所出，再加她的几个兄弟都没有出息，父亲去世后张家很快没落了，而顾家渐渐一天强似一天，顾老夫人就越发为难她。后来干脆让顾伯川娶了自己娘家侄女杜氏为平妻。
  之后张氏性子不复从前，人也变得沉默寡言，对顾家母子的怨恨逐渐滋生。生了女儿后，对旁事也漠不关心，只关起门过好自己的日子。甚至死之前都愿意把自己的牌位留在顾家，但顾家怎么会答应，他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多余温情的话顾伯川是说不出口的，两人静默的坐了一会儿，又问了阿离一些在宫里的是否习惯的话就让她走了。
  小半个月的时间，雀儿跟着墨竹学的规矩也差不多了，得了顾青菀的检阅后就跟着阿离进宫了。
  *
  这日下午，谢陵还有一些公子贵族在踢蹴鞠。蹴鞠场两边各搭着几个亭子，太后和皇后及一众妃嫔都在右侧的那里观看。
  阿离她们一众人就坐在对面的左侧。阿离卧坐在桌子前，休闲的嗑着瓜子，本来她们是要上女红课的，现在可真是快活极了。
  苏妙然瞧了瞧周围，问道：“怎么没见皇上？”
  谢沛窈吐了嘴里的葡萄皮，“谢陵说了专挑这一个父皇忙得时候，要不然觉得不自在。”
  中场休息时，谢陵下了场先去右侧给长辈们行礼问安，又腾腾地跑到左边来。
  他瞧了一圈，原本明亮满怀激情的双眼很快黯淡下来，声音还带着粗重的喘息：“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
  顾青菀陪谢听泉如厕去了，这总不能说出来吧。
  谢沛窈拿起一个橘子就往他身上砸，对他翻了个白眼，“谢陵你要求可真高，这么多美人给你加油还不知足。”
  说着还用手比划了这一圈。
  他漫无目的的视线最后落在阿离头上的簪子，“你怎么带你你姐姐的簪子啊。”
  阿离下意识地摸了摸簪子，心里有几分纳罕，一时也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答：“姐姐，就让我带的啊。”
  “人家姐姐愿意你管的着吗？”谢沛窈觉得谢陵就是在欺负人家，叉着腰质问。
  一直安静着的谢织雨也忍不住嗤笑，指着谢陵道：“就你事多。”
  谢陵摸了摸鼻子一脸失落的走了。
  阿离回味了一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姐姐的东西谢陵怎么会记得那么准呢，难道这只簪子是什么重要的人送的。可是姐姐能让自己戴说明就没什么问题。
  晚上回家时，阿离将这件事仔仔细细说给了顾青菀。她皱着眉头细想了一会儿，耳朵悄悄红了，小声万分嘱咐妹妹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
  顾青菀这才知道谢陵的心意，不是喜欢自家妹妹而是，而是对自己有意，于是便在心里打定主意要离他远些。
  这几日，谢陵也察觉到了顾青菀同往日客气不同的冷淡，他不知道为何。只好又从阿离下手。
  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谢沛窈就是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早上时候来的初潮。小公主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看见那么多血以为快死了，就嚎啕大哭。
  乳娘给她讲了好一会儿才算是说明白了这件事。谢沛窈听她说会腹痛，眼睛滴溜溜一转，就嚷着肚子痛。温贵妃看着女儿捂着肚子在床上痛苦的样子也只好不让她上课去了。
  中午吃过饭，阿离去看了谢沛窈，姐姐又被二公主叫走了。她也睡不着觉，就打算去怀雅阁练几张字。因为下雨的缘故，阿离和雀儿就从走廊那里过，虽然绕的远一些。
  走着走着便听见前面好像有人提到了顾家二小姐，阿离瞬间轻了动作，猫着身子走到拐角处，前面亭子里果然是熟悉的人，谢陵，宋润泽还有太子殿下。
  “我可不喜欢她。”谢陵道，要不是距离太远，阿离可以看到他脸上的鄙视。
  “那你对她倒是殷勤。”宋润泽温声道。
  “什么时候殷勤了。”谢陵的瞪大了眼睛，赶紧解释：“我可不喜欢笨蛋，我那顶多算是同情她。”
  “笨蛋？”宋润泽有点诧异。
  “谢沛窈她现在都不怕上课了，为什么，因为顾家二姑娘书读得比她差，针线绣得也比她差。”谢陵两手一摊，耸耸肩。
  宋润泽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同情，“这倒是不容易。”
  两人一唱一和，在后面的阿离咬着牙，还不敢大声喘气，心里的一团怒火在燃烧。雀儿可怜巴巴地安抚着她。
  “顾二在寺里清修了那么久，有些东西一时技不如人也是正常。”谢执背着手看着雨打在池上开出一朵朵玉花。
  浮魂已经定住了，他知道她已然在这附近，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听到。
  “技不如谢沛窈可就不正常了，就她那水平……”谢陵不服，硬要反驳。
  谢执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温和地笑了笑，“你的功课想来是做的不错，明天我就禀报父皇检查你的功课，看能不能给他老人家一个惊喜。”
  一提这谢陵的脸色瞬间变了，本来他学的也是好的，先生也是比较满意的。可只要皇上一问他，他就脑子里一团糟，为此没少惹得皇上龇牙咧嘴。
  “大哥，大哥。”谢陵一把抓住兄长的袖子，“你就可可怜怜我吧。”
  “顾，顾二姑娘……”宋润泽突然看到半蹲在墙角的阿离。
  谢陵一时也停止求情，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阿离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就跑了。
  “啧啧啧啧，把人姑娘惹哭了吧。”宋润泽幸灾乐祸，谢陵绷着嘴鼓着两个腮帮子瞪了他一眼。
  “我还有事，先走了。”谢执匆匆告退，独自撑着伞离开了，一般他在皇宫里，你看不到他身边跟着伺候的太监宫女。
  谢执一路追着阿离的脚步来到花园里。一步步的靠近古树后的假山，细碎的哭泣声清晰起来。
  他沿着细缝往里走了几米，就看到蹲着捂住自己嘴哭得正可怜的阿离。
  他觉得好玩极了。缓慢地脚步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雀儿赶紧行了一个礼。
  “孤方才看到你家小姐掉落在走廊的书本了。”
  雀儿自然是明白这个意思的，她看了看小姐，又看了看那玄色的衣袍边，“奴婢这就去捡。”
  谢执走过去，半蹲下身子，“孤刚才可是帮你说话了。”
  阿离猛地抬起头，“你肯定，肯定是知道了我在附近是不是，所以才那样，才那样说的。”眼泪还止不住的往下落。
  谢执掏出手帕递过去，“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是啊，他是太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因为知道自己在附近就说两句让自己开心的话，这也没什么道理。
  见她止了哭声，谢执又道：“谢陵说得也不全错，多半也是事实……”
  阿离湿漉漉的眼睛瞧着他就放声大哭起来，本来想去接手帕的手就用力推了他一把。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力气太小，谢执纹丝不动，倒是她自己一个不稳就向后倾倒。
  谢执眼疾手快要去捞她，结果还是慢了一步，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指尖，然后就看着阿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阿离瞬间傻了，她感觉到水的凉意从她屁股处开始蔓延，细小的雨点无情地打在她的脸上。她不用想象也能知道她的衣服是怎样的光景，觉得已经没脸见人了。
  旋即就听到了谢执的朗声大笑，阿离无奈已经不能用哭泣来表达了。她愣愣地坐在原地，手心还微微发麻。
  “你没事吧？”谢执也很快停了笑，蹲在她的面前，用伞护着她全身。
  阿离抬眸定定望着他，咬了咬下唇，手心慢慢蓄着力，说时迟那时快，她抬起胳膊准备再次推他。
  心里想着：要下地狱，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