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2-03-26 11:15      字数:12873
  文命等看见,正在诧异,猜不出它是妖非妖,为害不为害。
  哪知这条黑蛇一见文命等到来,就蜿蜿蜒蜒向前面游去。鸿濛氏道:“我们跟过去吧,看它究竟是什么东西!”文命亦以为然。于是三人就跟着蛇而行。仔细看那山d,四壁唅岈岝崿,狭仄得很。曲曲折折约行了二三十里,也不知是昼是夜,觉得那山d渐渐宽广了。忽然之间,珠光消灭,三个人重复处于黑暗之中,不觉又惶窘起来。这时三个人已走得精疲力尽,坐在地上要想点火,无论如何又点不着。只得暂时休憩,再作计较。
  哪知疲乏极了的人,不知不觉,都已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忽然耳中听得有犬吠之声,乌涂氏首先惊醒。但见d内光明已如白昼,不觉大诧,急忙唤醒了文命和鸿濛氏。仔细一看,才知道前面站着一只怪兽,其状似系,那光亮系从兽的口中放出来的。鸿濛氏急忙绰起长矛,大喝一声,向那怪兽道:“你是妖不是妖,害人不害人?如要害人,请嚐我的;如不害人,就借你的光,请你照着我们进去。”这时那兽忽然昂起头,向文命等一看,连连点首,向前行去。
  文命等乘它昂首之际,向它口中一看,原来衔着一颗比胡桃还要大的大珠。这珠有如此光亮,想来也是夜明珠了。那时怪兽前行,文命等三人随后,觉得那犬吠之声亦渐渐相近,其声愈宏。过了多路,果然见一只大犬浑身青毛,走过来和那怪兽交头接耳,呜呜的鸣了两声,仿佛接洽事情似的。忽而又趋向文命身前,两前足扑地,将首一顿,倏尔掉转,向前方疾驰而去。忽而又跑转来,忽而又跑了去,仿佛是表示欢迎,而原为前导的意思。文命等觉其不恶,都用话去慰藉它。于是那怪兽照着亮,青犬在前、且行且吠。文命等跟着了,无暇停留,但觉得在一个极长的石窟之中。低头猛进而已,既不知道是昼是夜,亦不知道是朝是暮。约略走了十里光景,觉得那夜明珠的光亮渐渐减暗。抬头一看,原来前面渐渐通明,像个是d口了,不禁大喜。
  过了一会竟走出了d,但觉天清日白,别是一个天地,在黑暗中走了多日的人,到此刻反觉得眩耀难禁。回头一看,那怪兽和青犬,都已变成人形了,身上都穿着玄色之衣,站在两旁,一言不发。文命诧异之至,便问他们道:“汝等究竟是人是妖,是否有意引导我到此地来?此处是什么地方?”那两人道:“某等奉主人之命,来此迎接祟伯。”文命忙问:“汝主人是谁?”两人不应,但用手向前方指指。
  文命一看,原来远远地方来了一男一女,便再问道:“那两个人是汝主人吗?”那两人摇摇头,仍是不应。文命也不再问,便与鸿濛氏等向前迎上去。那两个男女看见了文命,便躬身行礼道:“崇伯来了。”又用手向后面指指道:“请到那边去罢!”文命慌忙答礼,问道:“二位尊姓大名?招某何事?
  ”那男子道:“某姓威,名照光玉。”又指那女子道:“她亦姓威,名叫一世。并非某二人相请,请崇伯的人还在那面,崇伯请随着某等去吧!”说着前行。文命等只跟了他走。
  走了半里,前面又见一男一女迎上来,向文命施礼。文命问他姓名,那男子道:“某姓威,名大曾子。”女子道:“某亦姓威,名叫文昌,特来恭迎崇伯,请随某等去吧!”说着与照光玉一起依旧前行,文命颇觉疑讶。又过了半里。只见前面又有一男一女在道旁迎候,见了文命,便过来施礼。文命问他姓名,那男子道:“某姓威,名小曾子。”那女子道:“某亦姓威,名大夏侯,奉主人之命,前来恭迎。”文命道:“贵主人是谁?”小曾子道:“敝主人姓风,号庖牺氏,又号伏羲氏。
  ”文命大骇道:“就是那三皇之一,五帝之首的伏羲氏吗?”
  大夏侯答应道:“是。”文命益觉惊愕。
  细看那男女六人,服式态度,大都相似,一对一对的排列,向前进行,少者在后,长者在前。照光玉和一世不过弱冠年龄;大曾子和文昌却像有四十岁上下了;小曾子与大夏侯更有六十岁左右了。这三对男女,到底是夫妻呢?还是兄妹呢?还是父子祖孙呢?说他是夫妻,不应该都姓威;说他是兄妹,不应该一对一对的走,像个夫妻模样;说他是父子祖孙,更是不像了。
  想到这里,禁不住问照光玉道:“诸位都是一家人吗?还是夫妇?还是兄妹?还是父子?”照光玉笑道:“这个不必问。你说我们是父子,就是父子。你说我们是兄妹,就是兄妹。
  你说我们是夫妻,就是夫妻。我们的关系,不以我们自己的本位为关系,全看对于我们的人。他看我们是什么关系,就算什么关系就是了。”文命听了这话,真是非常不解。一世在旁笑笑说道:“崇伯是大圣人,不知道宇宙之大,只有y阳奇偶两种吗?y中有阳,阳中有y;奇中有偶,偶中有奇。y能生阳,阳能生y;奇能生偶,偶能生奇。都可以算父子,都可以算兄妹,都可以算夫妻。何必去细算它呢?”
  文命听了,还是不解,正要再问,只听见前面有人问道:“来了吗?”后面六人齐答应道:“来了。”文命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石d,d口又站着一男一女,年纪约有八九十岁。看见文命便拱手道:“久候了,久候了。请里面坐,请里面坐!
  ”文命问他姓名,那老翁道:“贱姓威,名仲尼,号伏羲。”
  那老媪道:“贱姓亦是威,名杨翟王,号叫女娲。”文命听了“伏羲”、“女娲”四字,慌忙俯伏稽首道:“原来就是羲皇、娲皇,承蒙见召,荣幸之至!文命谨敬拜见。”那老翁、老媪慌忙还礼,口中说道:“不是,不是,羲皇娲皇姓风,是某等的主人,某等姓威,爱敬主人的功德,所以拿他们的徽号来作为号,并非真是羲皇、娲皇呀。现在我主人蒙皇,在内相待,请进去吧!不过我主人吩咐,只见祟伯一个,其余两员地将请在此暂待。”文命听了,只得叫鸿濛、乌涂二氏站在此地,自己跟随八人,进了石d,曲曲弯弯前行。
  细看那八人,甚是奇怪,忽然醒悟道:“这就是八卦之神呀!从前在云华夫人处,有八卦之神侍辇随行,名叫八威。这八个人都姓威,而伏羲氏又是手画八卦之人,一定是了,所以有y阳奇偶之说。但是云华夫人车旁的八威,是否就是这八个人呢?”正在揣度,忽见石d豁然开朗,乃是一座大石室。石室中央,盘着一条极大的大蛇,足有一丈高,上面却生着一个庄严奇古的人面。蛇身之前,横着一块金板,金板之上,列着一个八卦之图。那时八个姓威的男女已按照方位,四面环绕,站在蛇的前后左右。
  文命幼读史书,知道伏羲氏的形状是蛇身人面的。看见了这个模样,知道一定是了,不会再错了,便倒身下拜,行礼谒见。只听得伏羲氏开口问道:“汝来此地,知道我是什么人,什么出身?”文命一想,不好直呼他的大号,只得说道:“某闻古时有帝女华胥氏,受着大星如虹下流华渚之祥,就生了一位圣子,是否即是尊神?”
  那羲皇点点头道:“我母华胥,乃九河神女,是生我的。
  你既然知道我的出身,你可知道我此刻叫你来的意思吗?”
  文命道:“某不知道!”
  羲皇道:“你此刻治水已到孟门。孟门地势,离下流有多少高?离海面又有多少高?你可知道详细吗?”文命道:“某据部下昭明的测算,但知大略,不能精细。”羲皇道:“那么还不对。治水之法必须将地势测量精密,方可动工。要将地势测量精密,必先要器具精善,现在我送给你一项器具。”说着,就叫照光玉走过来,照光玉走到面前,伏蒙氏将口一张,吐出一件东西,照光玉接了过来,递与文命。文命再拜稽首,接来一看,原来是一根玉简,上面都有度数刻着。羲皇道:“这简长一尺二寸,数用起来时,要它长就长,要它短就短,上而天文下而地理,无不可以量度,你拿去吧!你到此地,时候已过久。外边此刻都惊得不了,你再不归去,他们要惊动天神了,何苦呢?”说罢,便叫照光玉:“汝送崇伯归去。”文命稽首,辞谢羲皇,怀了玉简,跟着照光玉出得d来,会合了鸿濛、乌涂二氏,一同前行。
  但觉归时之路,与来时之路大不相同,颇为奇异,但亦不问。一路走一路与照光玉闲谈。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刚才某来时是足下最先来迎接,后来授玉简,又是足下,这次又派足下相送,这中间有原故吗?”照光玉道:“某等八人,合成八卦,y阳奇偶相生。照理说起来,自应以乾坤二卦为首,乾为天,为父;坤为地,为母是也。但是敝主人所定的次序,叫做连山,叫某当先,所以一切事情都叫某做。大约取某是个少阳有朝气的意思。”文命听了,颇以为然。后来文命做了天子,所用的卦,就是连山,以艮为首,想来因此之故。闲话不提。且说文命与照光玉且走且谈。忽见前面石崖壁立无路可通,不禁四面瞻望,陡闻照光玉大喝一声,石崖骤然开裂,中间现出一扇门来。照光玉向文命拱手道:“请从此出去,某不能奉陪了,再见再见!”文命及鸿濛、乌涂二氏出得石门,刚要回身,向照光玉致谢,哪知石门已砰然而合,连门缝都没有。但见岩石嵯峨,摩云c天。自顾此身,已在危崖之下。耳中但听斤斧之声与人语嘈杂之声嚣扰不绝,仔细一看,原来已在孟门山上了。
  正要想觅路下山,那边崖上,早有人看见,哄然的齐声大叫道:“崇伯在此了。”七员天将凌空而起,早到面前,搀扶了文命慢慢下山;其余的人亦蜂拥而至,前呼后拥,欣喜万状,恍如得到了至宝一般,直拥到帐中,方才休息。大家前来问别后的情形,文命便将经过一切大略说了。便问众人:“何以着急到如此?我曾经叫章商氏等五人前来通报的,何以还不放心吗?”仲堪道:“他们何尝不来!不过通报之后,他们便将粮食灯火等搬运入x,过了半日,又出来说道路经断了,寻不着崇伯,如何是好?我们问他怎样会断,他们说,走到与崇伯上次约会的地方,再进去不多路,灯火灭了,无论如何,再点不着,昏暗崎岖,万难前进,所以说断了,现在他们五人还在x中寻呢。”
  文命道:“啊哟,那么怎样好?”便向鸿濛、乌涂二氏道:“你们两个再辛苦一趟,快去寻他们转来吧。”二氏答应,立刻入地而去。
  这里文命又问众人道:“我在x中,共有几日?”季貍道:“自进去的那一日算起,到今朝足足十日了。”文命大诧异道:“我那日叫章商氏等来通报,据说不过一日一夜。后来我再进去,到此刻至多不过半日,我腹中尚不觉饿,哪里已八九日呢?
  ”横革道:“的确十日了。第二日的晚间,章商氏等来通报,我们立刻预备了粮食灯火,叫他们再进去。到得第五日,他们再出来,说道路不通了。我们已经急得要死!七员天将自恨只能升天,而不能入地,个个都发跳。后来章商氏等再搞了粮食灯火,重复入x,说这次一定要寻着才回来。可是到今朝已十日了,仍无消息。我们都似乎热锅上蚂蚁,日日对着x口,望眼欲穿。七员天将说,今朝再没消息,只有去求云华夫人了。”
  文命听了道:“极感诸位盛意。但是我觉得日子并不多呢,竟有十日吗?真是仙凡之判了!”又问众人,现在一切工程是否依旧进行,伯益道:“一切仍旧进行。”文命点首。
  到得次日,七员地将一齐回来。文命慰劳了他们一番,依旧到工次来指挥一切。哪知前日进去的那个大x口已不知所在。众人看了不胜叹异。文命叫了昭明过来,把羲皇所赐的玉简,交给他,叫他拿来量度,果然精细异常,而且能长能短。
  高下随意,比寻常测量仪器何止便利万倍,真正是个宝物!过了多日之后,那最著名的孟门山就豁然凿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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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五回  禹凿龙门入 伏羲赐玉简
  第九十六回  河伯宴大禹 冀州水患平
  且说孟门山通之后,那山以内的洪水,就滔滔的直泻向南方而去;同时向东西横溢的水就渐渐停止了。但是孟门山还是个外口,里面还有一重壶口山挡住,如不凿通,那水势仍旧宣泄不畅。所以文命开通了孟门山之后,又指挥众人来开壶口山。
  那壶口山工程的艰难和孟门山差不多,好在众人已有经验,而文命又得到羲皇的玉简,随时叫昭明测量高低,因此进行尚易。
  那壶口山的北面,就是从极之渊,阳纡大泽,一望无际。文命从前来此视察,认为雍冀二州水患根原就是在此。以为必有神灵凭藉,曾经向他祷祀过的。
  一日,文命指挥工人之暇,登到一处山上。北望大泽,觉得那水似乎比以前浅了些。正在估虑:“孟门、壶口两山凿通之后,雍冀二州水患能否尽平?我的理想,是否不谬?”忽见那大泽之中,极远之处,水面上仿佛有两点黑物摇摇而动。不觉凝视,但觉黑物迅如激矢,直向自己所立的地方驶来,愈近愈大,细看乃是两乘车子。每乘上各坐一人,车下各有两龙驾着。到得文命面前,骤然停止,一齐下车登岸,向文命行礼道:“崇伯辱临,光宠之至!”文命慌忙答礼,细看两人,乃是一男一女,装束相同。那男子左目已眇,只有一只右目。文命料他是什么神祗之类,便问道:“尊神贵姓大名?”那男子道:“某姓吕,名公子。此乃某妻冯夷是也。数年前曾蒙崇伯赏以酒食,自惭形秽,不敢相见。今幸崇伯驾又辱临,特来迎接。
  兼备一点酒肴,聊答厚意,尚祈赏光!”
  文命谦谢道:“某初次相见,岂便相扰?”敢问二位,究竟是何种神祗?尚乞示知!”吕公子道:“某乃河伯。某之妻乃河侯也。寒舍就在这渊中,请崇伯登车光降,以辉蓬壁!”
  文命再三谦谢,吕公子再三固邀。仲容、庭坚等在旁深恐文命刚从石x中出来,再到水府中去,又要使大家担心事,遂大声说道:“崇伯是生人,岂能入水?汝等果然诚心请客,何妨搬到岸上来呢?”河伯夫妇听了,连声道歉,说:“是是是是!
  某等失于计算,实在荒唐!现在请崇伯及诸位在此稍待,某等就去搬来。”说罢,拱手登车,四条龙将尾一掉,水势回旋,顷刻之间,不知所往。
  大家看见这种鹘突情形,多很诧异。章商氏、兜氏两人向文命道:“这两个究竟是不是河神,殊属难说!容某等去探一探。”文命道:“亦试得!只是无论如何,不许多事寻衅!”
  二人领命,即入水而去。过了片时,就回来报道:“他们果然是河神,住的房屋非常华美。大门口一块大匾,上书‘河宗氏’三个大字。里面就是正殿,宏大之至。旁边还有鱼鳞之屋,龙甲之堂,紫贝之阙,明珠之宫,富丽堂皇,不可名状,一定是真正河神了。”正说间,只见无数鱼精、虾怪、鼋妖、鼍魅之属,各执几案、茵席、杯盘、碗箸、刀匕,纷纷从水中钻出,安置在河滩之上,一带连绵,共有十席。列好之后,各纷纷入水而去。
  那河伯夫妇又乘车而来,就请崇伯等入席。庞降、仲容、伯虎、仲熊一席,叔达、叔豹、季狸、水平一席,黄魔、乌涂氏、狂章、犁娄氏一席,庚辰、鸿濛氏、童律、兜氏一席,繇余、陶臣氏、大翳、卢氏一席,乌木田、章商氏、竖亥、大章一席,真窥、横革、之交、国哀一席。大司农、昭明、庭坚均在他处,恰恰只有十席。坐定之后,那些鱼精、虾怪、雹妖、鼍魅之类,又纷纷从水中将酒肴献上。大家一嚐,酒既甘旨,肴尤精美,正不知是何名目。河伯夫妇殷勤轮流向各席劝酒。
  数巡之后,河伯夫妇忽然起立,执爵而言曰:“洪水之患,已历多年,百姓涂炭极了!幸得崇伯及各位殚心竭力,出来治理。如今孟门、壶口两山最大的工程,不久就要峻事。不但雍、冀、兖、豫各州的百姓从此可以高枕无忧,就以愚夫妇而论,从前局促在一隅地方,而今而后,上之可以到西海望昆仑,下之可以到东洋与海若谈天,这亦是受崇伯及诸位之赐呀。总而言之,孟门、壶口两山凿通,功在千秋,名垂万古!所以愚夫妇今朝洁治菲筵,以酬谢大功,兼可说是庆祝大会。愿崇伯及诸位再多尽一觞,愚夫妇不胜荣幸之至!”说罢归座。
  文命亦执了爵,站起来说道:“今日承蒙河伯、河侯招饮,赐以盛撰,并优加奖饰,某等实且感且愧!不过某看孟门、壶口两山凿通之后,水患虽则可以暂时告平,但是不过暂时而已,至多亦不过千年。千年之后,雍、冀二州有大山夹束,尚可无妨。那兖州、豫州,恐怕仍旧不免水患。因为某视察各州地质,尽是黄土,质松而粘,易于崩裂。又新近蒙羲皇赐以玉简拿来一量,觉得壶口、孟门两山上的地势比下流高得太多。水势奔腾而下,冲刷太厉害。豫州以下,又是平原低洼,冲刷的泥土搬到下流,水势骤缓,堆积起来,年深月久,必定要溢出两岸,或者改道,决向它处,都是不可避免的。某此刻虽则顾虑到此,将下流分为九条,但久而久之,终有淤塞的一日。到那时某等早已死去,骨头都已朽腐了,虽要补救,亦无能为力。只有尊神伉俪专管这条水道,是万年常在的。到那时,还请鼎力救援。
  不但某等可以减少过失,就是亿兆百姓,亦受赐不荆”说罢,亦归座。
  河伯夫妇听了,又站起来说道:“崇伯所说,极有道理,但是太客气了。山川陵谷,时有变迁,哪有永永不坏之理?依愚夫妇看起来,崇伯这种功绩,决不止荫庇千年。就使只有千年,那亦是山川改变所致或者别有原因,决非崇伯此时计虑不周的原故。到那时,愚夫妇如果仰承天眷,仍得尸位在此,力之所及,敢不黾勉!”说罢,亦归座。
  自此之后,宾主觥筹交错,渐渐闲谈起来。文命看见河伯左目已眇,便问他眇的原因。河伯把脸一红,说声惭愧,就将从前如何为羿所s情形,说了一遍,并且说:“某自从经此大创之后,深自悔悟,改行为善,丝毫不敢再蹈前非。那司衡羿,真是个正直君子。教训某的几句话,真是不错。某此刻还佩带在身上,时时观看,以作警戒。”说着,就探怀取出司衡羿的那道檄文来,递与文命,看了一遍,仍交还河伯。又拱手致敬道:“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尊神能够如此勇于改过,真乃圣德君子,不胜佩服之至!”河伯听了,非常谦谢。
  宴罢之后,冯夷叫过两个鱼精、虾怪来,低首向他们,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那精怪答应了,翻身入水而去。
  过了些时,只见无数精怪从水中捧出许多物件,但觉光彩耀目,不可视,一一的陈列在岸上。大家仔细一看,原来都是些奇珍异宝。一颗叫作亥既之珠,其大如碗。还有珊瑚树五十株,其高盈丈。又有鲛人所织的绡一百两,其薄如蝉翼。又有透山光玳瑁、五灰、陈兆大龟、延螭、翥凤等类。又有从前伏羲氏所得的河图。又有宜土四时宝花。此外尚有光怪陆离、人间所无不知其名的宝贝,不计其数。
  河伯夫妇又起来说道:“辱承崇伯及诸位降临,愚夫妇无以为敬,区区之物,谨具奉献,万乞赏收,勿却是幸!”文命大惊道:“某等既叨盛撰,复承厚赐,万万不敢当,请收转吧!
  ”河伯夫妇哪里肯依,硬要请收。推让再三,文命却不过情面,只能收了河图一个,大龟一个,珊瑚树两件。其余诸人亦各收了些,河伯夫妇方才告辞,登车人水而去了。过了一日,壶口山工程完竣,从此河水滔滔,循了正轨,直向大海,永无横流之患。真所谓美哉禹功,明德远矣!
  文命初意,本想沿流直溯其源,再治支流。后来一想:“帝都所在,治理宜急,所以改变方针。治好壶口之后,便到吕梁山来察看,可是伤心极了。从吕梁山、狐歧山直到太原,这些地方都是他父亲鲧从前辛苦经营的地方。堤防沟洫,一切工程,历历在目。就现在看起来,水已顺轨,这些工程,都是有益的,都是可用的,我父当年如此辛勤艰苦,到后来只落得身败名裂,受到这种惨报!而我今朝倒反坐享其成。”想到这里,不禁心痛如割,泪落如縻。后来又想:“我父当年不能成功,我今朝能够将他的旧绩整理起来,使天下后世之人知道我父亲治水九年,并非一无功绩,不过不能得天神之助,时运不济,不能蒇事而已。那么我父亲在天之灵或者可稍安慰些。”想到这里,心中又略略宽舒。
  一日,行到一处,看到一座山上有斧凿之痕,历历如新,已有半座山开去。正是不解,大章走过来指示道:“这亦是老主人从前所凿的。老主人因为觉得专门筑堤障水,有点不对。
  想起小主人之言,就相度形势,将这座山来开凿。哪知凿了之后,人工费去许多,而水势依然不灭。而且山内完善之地,到反因此而化成泽国,后来所以便不凿了,依旧去筑堤防,这里的工程是未曾完的。”文命听了,登到山顶一望,又将羲皇所赠的玉简一量,不觉失声叹道:“可惜错了!此水的开凿,于地形是不对的。”文命又在山顶一望,只见东北面和西面都有好几处火山,烟焰不绝,暗想:“这真是天地之大变了。”回身下山,又到各处巡行,所看见的奇禽怪兽很多。那种不害人的,大概都由隤敳、朱虎、仲熊等驱除之而已。
  一日,到了一座钩吾之山。山上出一种兽,其状如羊而人面,虎齿人爪,其声如婴儿,但是脸上却像没有眼睛,好不奇怪。但是又极喜吃人,工役人夫,接连被它吃去了好几个。隤敳等用尽方法不能捉获。天地十四将知道了,大怒。七个上天,七个入地,两路夹攻,料想这异兽如何躲避得过?早被章商氏寻出,一鞭打死。将尸身拖来献与文命。大家看了,都不认识。
  伯益将它的形状照样画了。但是有两点困难:一点是不知其名,无从标题。一点没有眼睛,不知道它吃人的时候,用什么作视线,无从说明,因此颇为踌躇。后来文命一想,道:“有了。
  ”即忙作起法来,喝道:“钩吾山神谒见。”忽见乱草丛中,蠕蠕而动,渐渐游出一条人面的大蛇。到文命面前,把头一点,说道:“崇伯见召,有何吩咐?”文命见山神是这等形状,殊出意外。但也不去问他,便提着那异兽道:“这兽叫什么名字?
  它没有眼睛的吗?”钩吾山神道:“它的名字,叫做狍鸮,有两目生在腋下。原来兽死则眼闭,两眼既然生在腋下,又为毛所蔽,血所渍,所以大家都寻不到,以为是没有眼睛的了。”
  当下经山神一说,大家从它腋下拨起血毛一看,果然有两只眼睛。大家都叹上天生物之奇,那山神又续说道:“这兽性极贪婪,与饕餮相似。”文命听到“饕餮”二字,面色骤变,心中默默如有所思。过了片时,才向山神道:“多谢费心,请转吧!
  ”山神去了,文命就向伯益道:“你将此图多画一份,我将来还有用处呢。”
  于是又往各处视察。沿着汾水,遂到太原,觐见帝尧,将这次治水大略,及冀州已告成功的情形,面奏了一遍。又出来和太尉舜计议西方之事。原来雍州以西,自从共工之臣相柳霸占以后,将那百姓残害得不了,诸侯被他侵灭的亦甚多,告诉无门。共工失败了,亦跑到那边去,凭恃险阻,违抗中央。帝尧及太尉舜以水患未平,道路艰阻,鞭长莫及,亦只得佯为不闻,付之不问。如今壶口、孟门两山既已开凿,所有各处潴水大半宣泄,渐渐要到那边去治理。万一到那时他依旧负阻称雄,不服指挥,那么将如何处置他呢?况且他又是曾经做过朝廷大臣,又是藩国,与寻常当不同,是否可以就用武力解决?这都是文命要来商议的事。
  太尉舜道:“孔壬不服,当然用武力解决。我向天子陈请,赐你弓矢,许你得专征伐就是了。本来孔壬不臣之心已经显露,朝廷早拟讨伐,因为种种窒碍,无暇举行。现在你去彻底解决,亦是极好之事。”
  到了次日,太慰舜果然奏知帝尧,准文命在不得已时用兵讨伐,文命受命出都。一路沿汾水而到岳阳,就是霍太山。所有汾水支流,如浍水、涑水之类,统统治理成功。于是再到孟门、壶口两山观察形势。一路沿河而上,但见东岸火山之光熊熊不绝,有一处尤其厉害,近了河岸。河流至此,亦为这避道,亦可以想见它的力量了。文命看见这个地方。山势陡然狭窄,下面已成为大d,而上面还是连着,仿佛天生的桥一般,因将玉简来量了一量,觉得水d还嫌太窄,恐怕洪流宣泄不畅,又要横决,就立刻叫叔豹、伯奋等监督工人,将上面又凿了些开。过了此地,再向北行,只见一片茫茫,尽是沮洳沙泥。小湖点点,不计其数。原来阳纡大泽之水已倾泻无余。现在所有,不过残留者而已。从北面、东面一望,远远的尽是大山横亘。
  只有西面极目无际,乃用橇车无数,载着众人,沿山边泥淖之地向西而行。
  走了数日,迎面一座大山阻住去路。文命与众人细细视察,知道是阳纡大泽的西岸了。但是这座山上一无草木,更无行路,又无流水的谷壑。视察它的石质,好像是新生成的。正是不解,要想寻一个土人来问问,是何山名,可是千里荒凉,人烟俱绝,无从寻起。
  文命忽然想得一法,说道:“我且试试看。”于是作起法来。喝道:“这座新山的山神何在?”过了一会,果然山石中走出一个羊身人面的怪物,来向文命行礼道:“新山山神即见。
  ”文命道:“此山叫什么名字?”那山神道:“此山是新长出来的,到现在不过六十多年,尚没有名字。小神受任以来,正苦于无可表现。崇伯治水,周行天下,主名山川,何妨替它取一个名字呢?”
  文命一想不错。四面一看,但见山下纯是沙质,想系从前大泽的留遗,就说道:“那么就取名叫长沙山吧。”山神点首,面有喜色。文命又问道:“此山未曾长出以前,地形如何?汝知道吗?”山神道:“小神听说,这座山外名洠蟆4忧坝胙翩笤笙嗤a疚辉蟆w源哟松匠こ觯奖呔透艟恕!蔽拿溃骸按哟松焦ィ鞘裁瓷剑俊鄙缴竦溃骸笆遣恢苌健t俟ナ菎a山、钟山。”文命向东指道:“这座叫什么山?”山神道:“这座叫白于山。东南面是桥山,一直南面是岍山。”
  文命听了,点点头,道:“有劳尊神,请转吧!”山神行礼而退。
  文命带了众人一路往西南而来,发现一奇异的事情,但见各处山林之中颇多房屋,不过都是阒无居人,有几处但有白骨纵横地上。文命看了,诧异之至。后来又到一座山边,只见山d中躺着几个人,似乎尚有气息,但都是憔悴枯瘠,疲惫不堪。
  文命亲自问他,都摇摇手,指指胸,说不出话来。文命叫从人拿些汤水灌救,渐渐回复气力,才慢慢说道:“我们半个月,每日吃些草根树皮,所以如此,抵配死了。如今感谢诸位救命之恩!”
  文命便问:“你们为什么饿到如此?”那人道:“我们本住在那边山上,耕种为业。去年,从西方来了一群凶人,硬要派我们到那边去工作。说道去的有赏,不去的有罚。不论男女,只要精壮肥胖的都好。当时我们贪他的赏,怕他的罚,推选了十几个去。但是一去之后,杳无音信。隔了一月,那些凶人又来了,说道还要选派十几个去。我们有点怀疑,问他以先派去的那十几个人怎样了?何以不见回来?且杳无音信呢?那班凶人道:‘他们正在共工氏府里享福呢,你们去看一看,就知道。’我们问他:‘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叫来派我们的呢?’那班凶人道:‘是奉共工氏之命。他是西方大国之君,从前在朝廷曾做过四五十年的大官,你们还不知道吗?我们听他如此说,于是又推选了十几个人去,另外再派两个人伴送,约定一到之后,就归来报告情形。哪知一去之后,仍无消息。连那送的两个人,都不回来。后来几个月后,那班凶人又来硬派人了。
  我们抵死不肯,而且窘辱了他们一阵,那些凶人恨恨而去。去的时候,说道:‘你们如此可恶,管教你都死,不要懊悔。’过了几日,我们都在外面工作,只闻得一阵腥气,臭不可当。
  大家正在猜疑寻觅,忽听得有人大叫道:‘不好了!妖怪来了!
  ’那时我正在田间,抬头一看,只见有好几个极大的大头,聚在一起。每个头中,都张着极大的大口,伸出极长的长舌,舌头一卷,许多人已都到他嘴里去了。当时我们几个人都已魂飞魄散,幸亏离得远,就没命的望这里逃来。过了一日,悄悄地回去一看,只见所有房屋大都倾倒,树木亦都摧残,就是有几间不倒的房屋里面已无一人,所有亲邻都不知何往,地下惟余白骨。想见都被妖怪吃掉了。我们防恐妖怪再来,所以逃在此地。可怜家破人亡,前无生计。今朝虽蒙诸位相救,恐怕仍旧不免一死呢。”说罢,一齐痛哭起来。
  文命听到这一番长而且惨的报告,禁不住愤怒起来,说道:“什么妖怪敢于如此?什么丧心病狂的人忍为妖怪作走狗,残害自己同胞?”庚辰在旁说道:“不对,不对。这个一定是共工氏的臣子相柳了。某听见云华夫人说,共工氏的臣子相柳,是个蛇身九头的怪物,甚是厉害。如今据这百姓所说,一定是它了。它既然能到此地来,残食百姓,那么此地已经是它的势力范围,难保不就走过来。某看此地甚非乐土,赶快退转,再作计较吧。”
  文命愤然道:“某受命讨贼,正要擒获它。如今临阵而退,何以威敌?岂不可耻!死生有命,我怕什么?”庚辰道:“这个不然。它是个人,可以和它拼死。它是个物,岂可以和它拼死?这个死是白白死的!崇伯固然决不会死,便是某等七人与鸿濛氏七人,亦尚不要紧。其余诸位,以及工役人等,恐怕禁不得相柳的长尾一绞呢。何苦来牺牲他们,还是计出万全,谋定后动吧。”文命想了一想,亦以为然。随即传令后退,并吩咐连这几个垂毙的百姓亦扛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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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六回  河伯宴大禹 冀州水患平
  第九十七回  大禹被困于相柳 相柳见诛于五帝
  且说相柳。自从共工孔壬叫它做留守之后,依了孔壬所教授的方法,自己隐藏起来,豢养一班凶人替它在外面选择百姓中肥胖的人,供它的吞噬。一面又假仁假义,对于那瘦瘠的百姓施之以慈惠。或者助之以口粮;或者就从肥胖的人民身上,敲诈些出来,一半拿来饱自己的肚腹,一半分给他们。自己以为能够扶助弱者了,其实何尝真个有怜悯瘦弱人的心思?不过想养他们肥来,供自己的吞噬就是了。而且藉此假仁假义,可以博得一般瘦瘠人的称誉,以掩饰它择肥而噬的残酷。所以几十年来,远方之人,还不甚知道相柳之底细,以为不过是共工孔壬的臣子而已。它的计算亦可谓巧了。但看到它几十年来身躯既长且粗,膏油满腹,就可以知道吃人的多。
  后来孔壬革职跑了回来,与相柳同处。孔壬虽则是个国君,相柳虽则是个臣子,然而相柳何曾将孔壬放在眼睛里?孔壬无可如何,亦只好低首下心,用他巧言令色的长技,以阿谀而取容,到亦相安于无事。那时相柳的势力愈扩愈大,一直达到白于山相近。正是此刻文命等所在之地。
  那相柳原是个有来历,有修炼的灵祗。它于千里之内的事情都能看见,都能知道。孟门、壶口两山开通时,它已向孔壬说道:“不对。文命这小儿,居然有本领把孟门、壶口两山开通了。难保他不溯流而上来和我们作对。”孔壬听说,忙道:“如此怎样好?”相柳道:“不打紧,某有九张嘴,一条大尾,足以对付。包管他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主公,你且看吧。”孔壬听了,自然放心。
  一日相柳又向孔壬道:“文命那小儿竟来了,现在已侵入我国的境内。他带的人很多,足够我饱餐呢。”孔壬道:“我们怎样对付他?”相柳道:“且等他们再走近些。到了中心适当的地方,我只要把我的身躯,四面围合起来,一绞,统统就绞死了,怕他什么?”一面说,一面将身躯骤然耸起,离地足有七八十丈长,但是它的大半截尾巴,还是蟠在地下。这种形状,孔壬是看惯了,绝不为奇。
  那相柳耸起空中之后,睁圆了十八只大眼向东一望,忽而之间又降下来,蟠作一堆向孔壬说道:“怪怪。都退出我的境界了,不知何故?我看他手下必有能人。”孔壬听说,不禁担起忧来。相柳道:“怕他?料想他们只有退去,决不敢再进来。
  怕什么?”
  正说之间,只见东方空中有黑影飞翔而来。相柳笑道:“他们来送死了。主公,你且看吧。”孔壬将头一抬,果见空中来了四个人。一个手持双锤,一个手执大刀,一个手执两锏,一个手绰大戟,正是黄魔、大翳、乌木田、庚辰四员天将。他们劝文命退到白于山之后,就分作两队,一队是童律、狂章、繇余、兜氏、犁娄氏、陶臣氏六个保护着众人,以防不测;一队是黄魔等四将,以及乌涂氏、卢氏、章商氏、鸿濛氏四个半从空中而来,半从地下而来,以探消息。不期给相柳看见了,不等黄魔等到面前,凌空一跃,就向四员天将窜来。庚辰、乌木田看它来势凶猛,叫声不好,急忙向上一飞,未曾被它冲着。
  黄魔性急,大翳大意,想乘此时打它一下。一个擎起大刀,一个举起双锤,望着相柳就斩就打,不料相柳力大嘴多,一张嘴衔了大翳的大刀,两张嘴衔了黄摩双锤,另有六张嘴将长舌一伸,想来钩吞。相离不过咫尺,危险万分。二将忙弃了兵器,飞身逃命。相柳不能升空,也不追赶。
  那时乌涂氏等四员地将恰从地下钻出,看见这种情形,忙用兵器向它尾巴上乱刺乱砍。哪知相柳毫不在意,一无损伤。
  忽而之间,将身躯压下,俨如泰山压顶。幸喜四员地将有地行之术,向地下一钻,未曾压着。相柳忽又掉起它的大尾,尽力向地上连击,顿然地陷数丈。这时四员地将在地中猝不及防,头部都被打伤,只得负痛逃回。那时庚辰等四员天将也回来了。
  告知文命,说这相柳真是厉害,某等都战败了。文命大惊道:“那么怎样?”黄魔、大翳道:“某等兵器已失,没有战斗力了。只好去求夫人,请崇伯暂在此间稍待,某等去去就来。”
  文命答应,二将就御风而去。
  这里文命与众人正在筹商一切,忽见腥风阵阵扑地而来。
  童律大叫:“不好!相柳来了。请崇伯与大众作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