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2-03-26 11:15      字数:12865
  先生就是大家所称为北人无择的,岂不是吗?”那人笑了一笑,亦向舜仔细观看,陡说道:“足下是否仲华先生?”舜不禁诧异,便问道:“先生何以知之?”北人无择道:“现在青、徐、兖、济一带,哪个不知道足下两目重瞳,手握‘褒’字的异表呢!我刚才没有细看就是了。”
  舜听了,慌忙让坐。北人无择道:“仲华先生,何以知道鄙人的浑名?”舜便将石户之农的话说了一遍,又请问北人无择:“何以知道我?”北人无择道:“前数年遇见贵友东不訾,后来又遇到贵友方回、灵甫,都是如此说。当时某已很景仰,后来见到石户农,因而与他谈及,不想他早已见过了,某反落后。”当下舜谦谢了一会,就与北人无择细细倾谈,非常融洽,彼此互相敬重,遂结为朋友。舜留他同住了多日,看看渐届春初,北人无择自到各处去闲游,约定他日在历山再相会。舜亦想归到历山,预备春耕,先来辞别许由。
  哪知许由已在弥留之际,家人在旁环视。许由看见舜来,又笑笑说道:“我要观化一巡,再会,再会。”说罢,过了一时,即暝目而逝。舜不禁大哭一常停留两日,助他家人经纪丧事,又拿出这次贸易所得的利息,为许由营葬,葬在箕山之巅,所以萁山又叫作许由山。葬好之后,舜自归历山而去。
  后来帝尧知道了,因就许由的墓加以封号,叫作箕山公神,以配食五岳,世世奉祀,几千年不绝。那时巢父亦早死去了,到现在却有两个坟:一个在箕山,与许由之墓相近,后人因此将巢父和许由并称,叫作巢许;一个在山东聊城县东南十五里,究竟哪一个是真,却不可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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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回  以德教化人 舜师事许由
  第七十二回  三足乌集庭 元恺大会聚
  且说舜从负夏回到历山,再事耕种,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
  那时历山附近的人家越来越多,地越辟越广。有人替他计算,自舜到历山之后,远近来归的人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竟成都了。一个荒僻之地,忽成大都会,推究原由,都是舜的德感所至。而且这个都会里的人,个个都听舜的号令,服从敬仰,仿佛一都之主,因为大家就叫他都君。
  一日春暮,舜在田间工作,思念二亲,忽见一只母鸠翔于树间,转眼一只小鸠又飞集在母鸠旁边,嘴里衔了食物,你哺我,我哺你,且哺且鸣,鸣声非常亲热,表示它母子的慈爱欢乐。舜看了这种情形,心中益发感触,暗想:“彼小小禽鸟尚且有天伦之乐,我是一个人,何以连禽鸟都不如?真是惨酷极了!”想到这里,禁不住又要恸哭。后来一想:“哭亦无益,我姑且做一个歌吧。”于是信口而歌道:陟彼历山兮崔嵬,有鸟翔兮高飞。思父母兮力耕,日与月兮往如驰。父母远兮吾将安归?
  歌罢之后,悲从中来,再忍不住了,放声大哭,恸倒在山坡之上,惊动四围的农人,齐说道:“都君又在那里思亲了,我们去劝劝吧。”于是大家过来,竭力向舜劝阻,方才止祝这种情形,三年之中,也不知有多少次了。
  一日,舜正在田间,忽然见邻村农友同了一个人来,说道:“这是都君家里叫他带信来的。”舜慌忙问他何事,那人道:“尊大人近日有病,令弟象叫我带信来,向你要些财物,作医药之费。”舜听了,大吃一惊,忙问:“家父患何病?何时起的?”那人道:“据令弟如此说,却不知道是什么病,想来总是重病了。”舜一听,尤其着急,忙到自己室中,将平日的积蓄统统取出来。一面又收拾行李,预备星夜驰归。一面又托邻人将他所种的田代为治理。
  这时历山居民,一传二,二传三,都知道都君因亲病,要归去了,大家都来送行。又知道舜积蓄不多,诚恐不敷医药之费,每家都有馈赆,合计起来,颇觉不资。舜再四推让,众人一定不肯收转。舜归省心急,无暇再和他们推逊,只得收了。
  刚要动身,哪知带信来的这个人忽然阻拦道:“令弟还有一句话,叫我和足下说。”舜忙问何话,那人道:“令弟说,假使足下要归去侍疾,叫我竭力劝阻。因为尊大人对于足下很不满意,倘若足下归去后,尊大人病中肝火旺,恼怒起来,病势或者因此加重,那么足下恐怕负不起这个责任呢。”舜一想:“这话有理。”遂说道:“舍弟的话极是,但是我做人子的,平日即不能奉养,听见亲病了还不回去,那么我竟不是人了。我想总须回去的。”那人道:“令弟对我说得很恳切,叫我务必劝足下不要回去。我看足下,还不如暂在这里,待我归去和令弟接洽。如果尊大人病势沉重,我再来赶足下回去,岂不好吗?
  ”舜道:“极感盛情,但是我此刻五中如沸,恨不得c翅飞归,现在既然舍弟有这番深虑,我且归到里门,暂不到家,再看情形,如何严那人见阻挡不住,只得与舜同行。
  不数日,到了姚墟。这人叫舜暂且在村口稍待,让他先与象接洽,再定行止。舜答应道:“是。”那人去了。舜独自一人守住行李,正在悬念父亲之病,不知如何,忽然肩上有人一拍,问道:“仲华一个人在此做什么?几时来的?”舜回头一看,原来是灵甫、东不訾、秦不虚、方回四个。舜大喜,忙问秦不虚道:“家父这几日,病势如何?”不虚诧异道:“老伯清健之至,并没有不适呀!刚才早晨出门,还看见他老人家由令妹妹扶着,在门外吸新鲜空气,我还过去请安,谈几句话呢。
  你这话从何而来?”舜至此,彻底大悟,便说道:“我有多时未归省,心中惴惴,常恐严亲有病,故有此问,如今心安了。
  请问诸位到何处去?”方回走过来,一把手握住舜道:“我和你多年不见了,实在想念得很。因为做了一个芝麻绿豆大官,职守所在,一步走不开,屡次想来望你,竟做不到。全亏灵、洛诸君随时来报告消息,所以我于你的事迹已统统知道。去年我发了一个恼,立刻将间士之职辞去,不管天子准不准,我就走了。从此云游天下,回复我的自由。后来遇见东不訾,同来望望不虚,又遇见了灵甫,今天居然又遇见了你,真是爽快呀!
  ”灵甫道:“不虚一向事亲,不能出门,后来又丁忧守制。前月我在家中想想,不虚服阕了,所以来访访他,不料路上遇着东、方二公,我们商量正要来访你呢。”舜道:“承情之至。
  ”东不訾道:“仲华急于省亲,我们和他同行吧。”众人道:“是。”
  于是五人一路走,一路谈,不一会到了舜家门口。只见瞽叟拖着杖,扶着敤首,又在门首。舜疾忙放了行李,趋到瞽叟面前,倒身下拜,高叫:“父亲,舜回来了!”敤首见了亦大喜,忙向瞽叟道:“父亲,二哥回来了。”瞽叟虽则听信谗言,究是父子之亲,不忍遽下逐客令,嘴里却骂道:“不孝的畜生!
  你来做什么?谁要你回来?你心中还有父母吗?你出去了多少年?一点东西都没得拿回来,父母的冻饿都不管,你心中还有父母吗?快给我滚开去!”说着,以杖作欲打之势。舜连连叩头道:“儿现在已知罪过,情愿痛改,让父亲息怒。”这时方回等四人在旁,看见瞽叟动怒,大家都来相劝。不虚是最熟的,当先高叫:“老伯,仲华这次一定改过了!他连年所赚的财货,颇有些,此刻都拿回来孝敬老伯,以赎前愆。请看小侄等薄面,再饶他一次吧。”瞽叟叹口气道:“秦世兄,你不要相信他。这个不孝子,是专门欺诈刁狡,不会改过的。”不虚道:“老伯息怒,仲华以后一定改过了,请老伯饶了他吧。”
  这时方回等亦一齐上前,高叫:“老伯,大伙儿讨情!”瞽叟才缓过口气道:“既承诸位如此说,老夫暂再饶他一次。”当下舜叩首谢了父亲,刚才立起,瞥眼见那历山送信的人从屋后走出来,看见了舜,掩面鼠窜而去。随后,象出来一张,也缩转去了。舜亦不及招呼,便来扶瞽叟入室,那方回等四人亦告辞而去。舜将行李挑进屋内,又和敤首进去拜见母亲,瞥眼又看见象。舜便叫“三弟”,象禁不得羞耻之心发现,脸上涨得飞红,回叫道:“二。。二哥,你怎。。怎样。。就就回来了?
  ”舜心中虽知道这次是象的骗局,但不忍说破他,只说道:“我连年在外,记念父母,所以回来望望。这两年全亏三弟和四妹服事二亲,真是偏劳,对不祝”象见舜绝不说明,那心亦渐渐安了。
  于是同到堂上,舜将行李打开,所携货物一概搬出来,献与父母,并且一一报告给瞽叟听,另外还有些分赠弟、妹。后母和象看见了如许物件,暂且不和舜作对,便准他住下。这日晚上,只有瞽叟略问问舜这几年的情形,后母和象无话可说。
  倒是敤首对于舜非常亲热,趁没有人见的时候,低低的向舜道:“二哥,你屡次托人带来的财货,三哥多干没了作为已有,所以父亲刚才如此责备你,你下次总要自己带来。并且要像今朝一样,一一报给父亲听,我做见证,那么就好了。”舜听了,连连点头。
  到了次日,舜寝门问安之后,就到厨下代母亲服劳,敤首亦到中庭洒扫。忽见一只赤色的鸟儿在庭中缓缓的跳,敤首觉得稀奇,细一看,原来是三只脚的,不觉诧异,急忙去告诉她母亲。她母亲和舜、象都来观看,的确有三只脚。象就想设法去捉,舜劝他不要捉,象哪里肯听。哪知无论如何总捉不着,但是亦不飞去,大家不解其故。
  过了一日,邻舍知道,都纷纷来看。有的说是祯祥,有的说是妖孽,纷纷传为异事。只有方回知道,这鸟与舜有关系的,便向灵甫等说道:“赤鸟就是朱鸟,它所居的地方,高而且远,是日中三足乌之精,感而降生的呢!何以有三只脚?易数,奇也。易数起于一,成于三,所以日中之乌是三足的。大凡人子至孝,则三足乌来集其庭。现在仲华至孝,所以此鸟来集,何足为奇呢!”灵甫等听了,都以为然。
  不提方回等在外面议论,且说象听见众人有妖孽之说,便心生一计,和他母亲商量。他母亲就向瞽叟说道:“这三足赤乌,无端飞来,不肯飞去,大家都说不祥之兆。象儿去捉捉,舜儿硬孜孜不肯。计算起来,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怪鸟。见舜来了,才来的,我看有点奇怪呢。倘使真是不祥之兆,不知道应在舜儿身上,还是应在我们身上,我们倒不可以不研究研究。
  ”瞽叟是受蔽甚深的人,听了这话,也不细想,便叫了舜来,吩咐道:“你归家已住过几日了,你可以仍旧到外边去,自营生活,享你的福,不必在此,限你今朝动身。”舜听了这话不对,忙跪下求恳道:“容儿在家中再多住几日。”瞽叟大声道:“我的话,说过算数,你敢违抗吗!”舜知道无可挽回,只得含泪起身,收拾行李,拜辞父母,别了弟、妹,重复出门。那只三足乌却如知道人意的,舜一出门,它亦冲天而去,不知所往了。
  且说舜出门之后,又到秦不虚家中。那时灵甫等被不虚苦留,还未动身,看见舜这副情形,知道又被赶逐了,大家就安慰舜了一番。方回道:“本来那个老巫咸见神见鬼的把戏,我不甚相信,现在我相信了。那个老巫的徒弟,岂不是说仲华的尊公须要十三年之后,双目才能复明,此刻虽求到灵药,亦无济于事吗?仲华求到空青,仍旧失败,他的话一半已验了。十三年现在已过去一半,等再过六七年,他的话语全验,仲华就可以永享天论之乐,此刻不必过于忧愁。”众人听了,都附和道:“这话极是,极是。只要尊大人目疾一愈,百事自迎刃而解,仲华且再静等吧!”舜听了,亦不言语。灵甫道:“离此地东南几十里,有一个雷泽,面积即大,风景亦好。当初黄帝轩辕氏曾在此掘取雷神之骨,以击夔鼓,在历史上亦是有名之地。我们昨天和不虚闲谈,说不虚从不出门游历,与男儿志在四方之旨不合,劝他同到雷泽去游玩游玩。如今仲华来了,我们同去吧。”舜听了亦赞成。
  正要起身,忽见外面来了三个人,原来是洛陶、伯阳、续牙。众人大喜,都道:“难得。”方回道:“好极,好极,我们大家去吧。”续牙忙问:“到何处去?”东不訾便将游雷泽之事说了一遍。洛陶等都道有趣。不虚道:“我们从来没有大家一齐聚在一起过,今朝难得如此齐全,且在我家里畅谈一宵,明日再出游,何如?”大家都赞成。这一晚,良朋聚首,促膝谈心,真是其乐无极。
  次日,大众出门,径向雷滓而来。那雷泽周围方数百里,烟波浩淼,一望无际。舜等到了泽边,雇了一只船,容与中流。
  舜忽然叹了一声,大家问道:“仲华叹什么?”舜道:“现在洪水滔天,陷没的地方不少,我看此地地势低洼,将来恐难幸免,所以发叹。”洛陶道:“洪水已经几十年了,圣天子急于求贤,到今朝竟还求不出一个,”真是可怪。难道现在大家所称道的八元、八恺,还算不得贤人吗?难道圣天子还不知道吗?何以不擢用他们呢?真不可解。”伯阳道:“我想不是如此。八元、八恺,确是贤人,但是承平庶政之才,不是拨乱靖变之才。这个洪水,是天地之大变,八元、八恺虽贤,我看叫他们治起来,恐怕亦没有办法的。圣天子求贤,急其先务,恐怕无暇及到他们,先须寻出一个出类拔萃之才,使他靖变定乱,然后八元、八恺起而辅之,那时自然迎刃而解了。”
  不虚道:“那么这个出类拔萃之才,是何人呢?当然是仲华了。”大家听了,都说:“果然,除出仲华,还有何人。”
  舜听了,竭力谦抑道:“诸位太过奖了。”续牙正色道:“仲华,古人当仁不让。如今民生困苦到如此,果然圣天子找到你,你应该为万民牺牲,不可再谦让了!”东不訾道:“可惜圣天子还没有知道仲华。我想仲华此刻的声名,已经洋溢各州。历山三年成都的奇迹,尤为前古所无,四岳之中岂无闻知?想来不久必要荐举了。”方回道:“我去年见到圣天子,曾经将仲华的大略面奏过,不过我人微言轻,圣天子的求贤又是其难其慎,不是敷奏以言,明试以功,决不肯就用的。后来我又弃官了,圣天子就使要找仲华,急切亦无从找起,所以至今未见动静,或者是这个原故。”
  秦不虚叹道:“仲华的年纪已三十岁了,仍然如此落拓,殊属可惜!”舜道:“这个却不然。穷通有命,富贵在天。一个人应该耻他名誉之不白,哪里可恶尊位之不迁呢!”灵甫笑向舜道:“仲华,如果圣天子用到你,你的设施究竟如何?可以先说给我们听听吗?”舜慨然道:“果然圣天子用到我,我的政策仍以求贤为先。”续牙道:“八元、八恺不可用吗?”
  舜道:“元、恺之中,我仅见过隤、伯虎、仲熊三个。隤自是奇才,但亦仅能当得一面,至于伯虎、仲熊,不过辅佐之才而已,更觉差些了。我总想寻到一个能够综揽全局的人,方才惬心。否则圣天子就使用我,我亦不敢轻易登台呢。”
  正说到此,舟拢岸,原来已到了一个幽曲的地方,有些台榭花木,碧隈深湍,可以供人玩游。众人至此,都上了岸,往各处游眺。走过了几个庭榭,只见方塘之上有一个人,背着身子,独自在那里垂钓。众人也不以为意,从那人背后走过。那人听得后面有人,不觉回转头来。舜见他大头方耳,面如削瓜,口如马喙,暗暗称奇,说道:“好一个品貌!”谁知那伯阳、灵甫、续牙都是认识的,早跑过去向那人拱手说道:“原来是皋陶先生,幸遇!幸遇!”随即回身,将舜和方回等介绍与皋陶,又将皋陶介绍与舜等,说道:“这位是少吴金天氏之后,名叫皋陶。”
  众人听了,彼此相见,都道仰慕,于是重复回到庭榭之中坐了,倾谈起来。舜觉得皋陶的才德比到隤□,似乎尚有过之,不免倾心结纳。那皋陶知道舜是天纵圣人,亦心悦诚服,两人就订交起来。大家闲谈之间,偶然说起隤□,皋陶道:“这人某亦认识。五个月前曾经与朱、虎、熊、罴四位刚在曲阜,据他说,极佩服仲华先生,要邀齐苍舒等元、凯十六人到历山奉访,想还未曾来过吗。”舜道:“某离历山已有多日,近日情形未能知道。”灵甫向皋陶道:“前年在曲阜时,适值先生清恙后发,后来即痊啦吗?”皋陶道:“后来就愈了。”众人忙问何疾,皋陶笑道:“是个哑玻”众人不解,皋陶道:“某自先母弃养时,忽然哑不能语,隔了好多年,自以为废弃终身了。有一年夏间,受热眩瞀倾跌,吃了一惊,不觉就能言语了。
  后来屡哑屡愈,不知有几次,想来这个病是要与之终身了!”
  方回道:“想来是声带上受病之故。”众人都以为然。
  正说到此,只见一人仓皇而来,见了皋陶,便道:“家中刚有人带信来说,有好许多客人要来呢,赶快请你回去。”皋陶想了一想,便和舜等说道:“想来是元、恺等要来了,诸位可否在此稍待数日?容某去同了他们来。”众人道:“我们何妨同去呢?”皋陶道:“这个不必,因为是否不可知。如果是的,尽可以邀他们来此同游;如其不是,省得诸位徒劳往返。
  我往返总以半月为期,诸君能稍待吗?”众人都答应了。皋陶就同了来人星驰而去。
  这里舜等八人仍在雷泽
  玩了一日,这夜就住在船中。次日,众人商议在此半月中消遣之法。伯阳道:“游不废业。此地大泽,鱼类必多,水处者渔,又是圣天子之教,我们来做渔夫吧。
  ”众人听了,都赞成,于是就向邻村购了许多渔具,大家钓网起来,倒亦甚觉有趣。
  刚刚等到半月,果然皋陶同了苍舒、伯奋等来了,八元、八恺不差一个,另外还有朱、罴二人亦同了来,加之舜等八人,共总二十七个人,萃于一处。由认识的互相介绍,各道钦慕,就在那庭榭之中团聚起来。有的磊落轩昂,有的渊静肃穆,有的权奇倜傥,有的尔雅温文,须臾之间,议论蜂起。有的陈说天下利弊,有的评论古今得失,有的显专门之长,有的吐平生之志,真可谓有美必齐,无善不备。在下一支笔,亦记不胜记,所以只好不记。假使给汉朝的太史知道了,他必定要奏知皇帝,说天下德星聚,或者说五百里内贤人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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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二回  三足乌集庭 元恺大会聚
  第七十三回  帝子朱漫游是好 夸父臣于帝子朱
  话分两头。且说帝尧自从在尹寿家中拜子州支父为师之后,起身而归。在路上,心中总是惦念洪水,便命从人暂不归都,先绕道到孟门山来一看。哪知逾过鼓镫山,到了稷山一望,只见西面一片浩淼,目不见其涯涘!比前次来时,水势不知道增长几倍了。那大司农从前教民稼穑的场所,早已淹没无存,不可寻觅。帝尧看了,不胜叹息。从人问:“可要乘舟?”帝尧道:“且慢,沿山过去吧。”于是沿着中条山,到了首山。
  那首山西连华山,南连嵩山,为二岳之首,隆然特起,所以称为首山,一名雷首山,又名首阳山,是个名胜之地。当下帝尧到了首山,向西和向北一望,仍无涯涘。从前的田庐都成泽国,不禁忧从中来。忽然看见无数槐树之中有一种异鸟,飞来飞去。其状如枭而有耳,并且有三只眼睛,叫起来声音如鹿,又如豕,颇为诧异,便叫从人去打听,才知道这种鸟儿名叫“驮鸟”,出在那面机谷之中,并不为害,吃了它的r,可以治下湿之疾的。帝听了,也不言语,当下下山乘舟,各处考察一会,方才回都。
  自此之后,帝尧在朝除处理政治之外,总是忧心于洪水。
  哪印国难未纾,家忧又作,原来帝子朱的失德渐渐彰著了。那帝子朱在幼年的时候,帝尧知道他的气质不好,要想用一种沉潜刻苦均东西变化他的气质,所以教他围棋。起初似乎有一点高兴,孜孜不倦的去研究,久而久之,不免讨厌了。一则围棋的工夫非常深细,极费脑力。二则没有对手是不能弈棋的。帝尧忧勤国事,哪有闲工夫和他做这游戏之事?其余宫人小臣等,亦没有他的敌手,所以益发感觉无味,渐渐也不去弄它了。
  后来年纪渐长,游戏之心不改,又到外面去结交了些y朋损友。
  初则不过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而已。后来渐渐的酣歌恒舞,无昼无夜的y乐起来。帝尧事务虽忙,然到了这个地步,岂无闻知。因此又叫子朱来,恳恳切切的教导他一番,一面又选了几个端方明达的朝士做他的师友,教导他,辅佐他,希冀他能够逐渐的迁善改过。哪知俗语说得好:江山好改,本性难移。他总给你一个种种不受。那几个师傅不得已,只能向帝尧辞职,自言不胜教诲之任。帝尧听了,非常忧闷,一面殷勤慰留师傅,一面又叫了子朱来,严厉的责备了一番,方才了事,如此者已不止一次。
  这一年,是帝尧在位的第五十三载。因为有特别关系,率领了几个掌礼的官员,预备了无数祭品,亲自到洛水去致祭了一遍。祭毕之后,就匆匆回都,总共行期,不过二十日。哪知刚到平阳相近,只见那汾水之中有许多船只在那里游行。船只之中笙簧钟鼓,聒耳沸天,好不热闹!帝尧暗想:“如此洪水大灾,人民饥寒困苦,忧愁不遑,哪个竟在这里苦中作乐!可谓全无心肝了。”当下就叫从人前去探听。从者回报说道:“是帝子朱在那里游玩呢。”帝尧听了,又怒又忧,当下叹了一口气,也不言语,就匆回宫而去。
  且说那帝子朱何以在此流连作乐呢?原来他的天性极好漫游,连年帝尧在都,拘束着他,他好生烦闷。这次帝尧忽然往南方去了,他料定必有几个月的勾留,因为帝尧向来出门日子总多的。所以他得意之至,连忙去约了那班y朋损友,并且预备了船只音乐,在汾水之中邀游多日,畅快之极。几年的烦闷,总算发泄殆尽了。
  这日,正要回来,哪知给帝尧遇见了。子朱知道之后,顿然面孔失色。那些y朋损友亦知道事情不妙,各各上岸,兽散鼠窜而去,子朱亦急急回宫。到了晚上,帝尧果然又饬人来叫子朱去,痛痛的训责他一下。看那子朱的情形,垂手低头,战兢局促,仿佛觳觫得不了。但看他脸上,毫无愧耻之心,知道他决不会改过的。这一夜,帝尧忧闷之至,竟不能成寐。
  次日视朝之后,退休较早,约了大司农、大司徒二人到小寝之中商量处置子朱之法。帝尧的意思是想放逐他到远方去,再圈禁他起来,庶几可以保全他的寿命,否则照此下去,恐有生命之忧。大司徒道:“臣的意思,一个子弟的不好,总是被那些y朋损友引诱坏的。先帝挚的那时候,就是受了这种的影响。现在既然给帝遇见了,那些y朋损友,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有多少人?可否将他们一一召集拢来,严加惩处,以警戒他们蛊惑帝子之罪?这么一来,那些y朋损友当然绝迹,没有了引诱之人,那么事情就好办了。一面再慎选师傅,督率教导,或者可以挽回,未知帝意以为如何?”
  帝尧叹道:“汝的意思,朕亦想到。不过有两层为难:一层,y朋损友之害的确有的。但是推究起来,那些人固然是y朋损友,朱儿亦不是良朋益友,究竟是他们来引诱朱儿的呢?
  还是朱儿去引诱他们的呢?论起理来,朱儿身为帝子,应该特别的恭慎勤恪,以为他们的倡率。现在竟y乐到如此!果然有罪,朱儿是个首,那些人还是个从;朱儿应该办得重,那些人还可以办得轻。假使不问缘由,朱儿不先严办,反将那些人严办起来,天下之人必以为朕偏袒自己的儿子,仗着天子的威权去凌虐平民了,朕决不敢做的。讲到‘君子责己重以周’的古语,朕亦不肯做的,所以这一层是为难的了。第二层,朱儿现在年纪已不小了,不比童子之年,做父母的可以用强权劫制。
  到现在这么大的年龄,岂能长此幽闭在家里?年龄既大,意志亦坚,就使有严师督责在旁,拘束了他的身,不能拘束了他的心。而且积愤之后,将来反动起来,恐怕愈加不可收拾,所以这一层亦是为难。”
  大司农道:“帝的话固然不错,但是现在遽然窜到远方去,究竟觉得太忍。可否由臣等去叫了他来,恳切的劝导他一番,晓之以利害,或者能够觉悟,岂不是好?如其不能,到那时再行设法。未知帝意如何?”帝尧道:“那么好极了,朕虽屡屡严责他,但是因为父子天性的关系,有些话不便说,深恐因此而贼恩。现在二位伯父去教导他,不妨格外严重。倘能使他革面洗心,那真感激不浅。”说罢稽首,大司农等慌忙还礼。
  当下大司农等归去之后,急忙去召帝子朱来。帝子朱不知何事,急急应召而至。大司农先扳着面孔训责他道:“你的行为真荒唐极了!有学问不肯去求,有德行不肯去修,终日里在家酣歌恒舞,耽于逸乐,成什么模样?近来又跑到外面去游戏了。洪水荡蔼,圣天子忧危到如此,而你反在其中寻逸豫;人民颠沛到如此,而你反在其中贪快乐,真可谓全无心肝!你是天子的元子,本来有继嗣的希望,现在绝望了。不但不要你继嗣,并且要驱逐你到远方去,不许你住在都城里。我已和天子说过,限你明日即行,你可回去,好好收拾一切。明日上午我送你去。”
  帝子朱听了这话,出其不意,不觉目瞪口呆,一声不言。
  大司徒道:“一个人总要能够改过。你种种失德,天子不知道劝戒了你几次,你总不肯改过,所以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你好好的去吧。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帝子朱方才说道:“我不愿到外边去,我情愿改过。”大司农道:“我看你决不会改过,决不肯改过,这种话都是空说的,还是赶快去收拾吧!
  ”帝子朱道:“我以后一定改过。”大司农总不相信。大司徒在旁做好做歹,总算和他订了一个条约:“这次暂时饶恕,以后如再有类乎此的失德事情发生,一定决不宽贷。”帝子朱一一答应了。大司农和大司徒又痛痛切切地训戒了他一番,方才走散。
  自此之后,帝子朱果然不敢慢游了,和那些y朋损友不敢接近。那些y朋损友听到帝子朱几乎远窜的风声,防恐帝尧连他们亦惩治在内,所以亦不敢再来和帝子朱亲近,因此足足有一年余,没有什么失德的事件发现。不过帝子朱虽则没有做失德之事,却亦没有做进德之事。假使能够日日进德,那么元气日充,邪气日退,久而久之,根本肃清,才是个彻底的办法。
  现在帝子朱一方面虽不为恶,但是一方面并未修德,纯是个强迫消极的行为,所以是靠不住的。
  果然过了一年,那老脾气渐渐又发露了。起初在家里对于小臣、从人非常之虐待,轻则骂,重则打,种种怨忿烦闷之气无可发泄,统统都发泄到他们身上去,甚而至于拳殴足踢,亦是寻常之事。有一天,趁帝尧和大司农等都为了祭地祭祀在那里斋戒的时候,就溜出宫来逛逛,恰好遇到了从前的几个y朋损友,不免各诉相思,各道契阔,倾谈了良久,不觉把一年中压迫在里面的不道德之心,一齐都活动起来了。于是大家又提议到哪里去快活他一日,商量结果仍旧是坐船的好,因为坐船可以躲避人家的耳目,又可以到远处去尽量作乐。
  大家上船之后,就向汾水上流摇去。这时帝子朱故态复作,把大司农所订的条件早已忘记了。那些y朋损友亦趁此开心,肆无忌惮,有的奏竹,有的弹丝,乐不可支。后来到了一处,望见对面仿佛大湖,湖中隐约见许多名花开放在那里,颜色似甚美丽。帝子朱忽然说要到那湖里去赏花,吩咐舟子停船。大家都上了岸,走有几百步之路,到得湖滨一看,那美丽的花开在湖中一个小渚之上,可望而不可及。环着湖滨走了许多路,又找不到一只船。大家正在踌躇,内中有一个人创议道:“我们原坐的那只船,何妨叫摇船的人拖它过来呢。”有一个人说道:“船身太大,船夫只有两三个,恐怕拖不过来呢。”帝子朱这时已游兴勃发,自己已不能遏制自己,听了这话,就嚷道:“我们叫他拖,他敢不拖?拖不过,我就打这无用的人。”
  说着,独自当先,率领众人回到船上,叫船夫将这船从陆地上拖过去。船夫笑道:“这么大的船,起码有几百斤,怎样拖得去呢?”帝子朱听了,登时沉下脸来,骂道:“你们这两个狗才,敢抗违我的命令!你们这两副贱骨头,不要在那里想讨打!”旁边y朋损友又帮着催,两个船夫道:“委实拖不过的,不是小人们吝惜力气不肯拖。请帝子和诸位原谅吧。”
  帝子朱听了这话,更不发言,便伸手一个巴掌打过去,打得那船夫“阿育皇天”的乱叫。有一个y朋便来解劝,向船夫道:“不管拖不拖得过,帝子既然命令拖,你们且上岸拖拖看,如若拖不过再说。”两个船夫没奈何,只得上岸来拖,但是哪里拖得动呢!那时岸上看的百姓甚多,见这种情形说:“如此大船,两个人哪里中用,恐怕二十个人还是吃力呢。”帝子听了这话,禁不得激动了无名之火,便又走过来,用脚连踢那两个船夫,口中骂道:“这两个无用的囚徒!”踢得那两个船夫都蹲在地上乱叫,索性不拖船了。
  正在不得下台之时,忽见远远地跑来一个大汉,身躯之长,约在三四丈以上,伟大异常,手c大杖,其行如风,倏忽之间已到面前。因见众人围集在一处,他也立定了观看,看见帝子朱踢那船夫,他就将大杖排开众人,大步入内,向帝子朱说道:“足下要将这只船拖到岸上做什么?”帝子朱朝那人一看,不觉吃了一惊,暗想:“天下竟有这样长大的人,真是可怪!”
  当下便和他说道:“我要将这船拖到那边湖中去。”那大汉道:“这个容易,我替他们效力吧。”说着,就倒转他的大杖,将大杖头上弯钩向那船头一钩,往上一拖,那船登时已在岸上。
  那大汉回身走了两步,早将这船安放在湖中了。
  这时众百姓看了,无不咋舌称怪。那帝子朱尤其乐不可支,便过来请教他的姓名。那大汉道:“我名字叫夸父。我是炎帝神农氏的后代。”帝子朱听了,非常欢喜,便邀他同坐船,到那小渚中去赏花,夸父也不推辞。大家坐在船中,一路闲谈,才知道他就是颛顼、帝喾两朝做后土的那个勾龙的孙子。
  他的父亲名字叫信,已去世了。他的伯父垂,正在朝廷做官。他自己因为形状与常人不同,又最欢喜四方奔走游玩,所以不乐仕进,终年到处跑来跑去。据他自己说,跑得很快,认真跑起来,从天下极东跑到极西,不要一日呢。帝子朱听见他有这种异能,而且又欢喜游玩,与自己的性情相合,尤其得意,便说道:“你的不要做官,不过为做了官之后太拘束,不能畅意游玩就是了。我明朝做了天子之后,一定要你做官,同了我到各处游历,不来拘束你,你愿意吗?”
  夸父听了这话,不觉诧异,便问帝子朱:“你是何人?”
  那些y朋损友在旁代对道:“这位就是当今圣天子的元子,你不知道吗?”夸父听了,又将帝子朱看了两眼,说道:“即是如此,我也愿意。不过来去一切,要听我的自由。”帝子朱道:“那个自然。”于是夸父从此就做了帝子朱的臣子。
  当下到了小渚,赏了一会花,天要黑了,大家都有点为难起来,怕得不能回去。夸父道:“怕什么?从此地到平阳,不过几十里,不须眼睛一瞬,就可以到,怕什么?我送你们回去吧。”当下船到岸边,夸父先跳上岸,叫众人都不必动。他又将大杖钩住船头,拖到岸上,但是他不再拖到汾水之中,径向陆地上拖去。众人但觉两岸树木、高山、房屋等的黑影,纷纷从船外掠过,仿佛和腾云驾雾一般。不到片刻,果然已到了平阳,但是那只船底已破损不堪。众人出船后,无不道有趣。帝子朱尤为乐不可支,重重赏了那两个船工,便邀夸父到宫里去。
  夸父道:“我的形状骇人,到宫里去不方便,果然要我来,明朝仍旧在西门外汾水边等待可也。”帝子朱听了,亦以为然,于是约定明日再见。帝子朱便独自回宫,幸喜未遇到熟人,亦无人查问,将心放下。
  到了次日,打听得帝尧和大司农等仍在那里斋戒,不管理外事,不觉大喜,邀了那些y朋损友,又到西门外汾水边来。
  那夸父早已先在,大家就商量游程及游法。帝子朱道:“最好用昨晚的方法,我们坐在船里,你拖着我们。”夸父道:“这个亦使得,不过有两层不便。一层,白昼里人家看见了,要骇怪,而且往来的人多,我走得很快,容易给我冲倒。第二层,太远了,船身损坏,恐怕转来为难。”帝子朱道:“那么仍旧在水里行船,到晚了,你再拖回来,如何?”夸父道:“这个可以。”于是大家就上船,摇了一程,帝子朱终觉无味。就向夸父说道:“这样气闷极了,还是你上岸拖吧。撞杀了人不要紧,有我呢。假使船坏,别地方总有船,可以换一只。就使没有船,你亦可以背我们回去,难道这样大船拖得动,我们这几个人反背不动吗?”说得大家都笑起来。夸父道:“既然如此,亦可。”
  于是夸父上岸,又用杖拖船上岸,往前便跑。一路百姓看见这种陆路行舟的情形,又是这么快,大家纷纷传说,都以为怪。这一路上却游得甚远,船破坏了六七只,直到半夜方回到平阳,喜得不撞坏人。自此以后,一连数日都是如此,直到帝尧祀礼既毕,方才不敢再出门。但是如此招摇,帝尧和大司农等岂无闻知;再加以沿途强迫借用百姓的船只,虽则仍旧酬他财物,但是岂能适当。因此不名有怨恨之声,渐渐的给帝尧等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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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三回  帝子朱漫游是好 夸父臣于帝子朱
  第七十四回  尧放子朱于丹渊 免共工四岳举鲧
  且说帝尧知道子朱又有无水行舟,昼夜雒雒之事,心中愈加忧闷。一日临朝,问百官道:“现在天下洪水朕实在办它不了,汝等细细想想,有哪一个人可以举他起来,继续朕这个大位的?”那时百官听了,都默默不语,忽然放齐冒冒失失说道:“臣的意思,帝子朱实在是开通的人,资质又很聪明,何妨明诏立他做太子呢!”帝尧听了,叹口气道:“朱儿这个人,口中从没有忠信之言,这个叫作嚣。师友劝告他,他总不肯听,反要斤斤争辩,这个叫作讼。如此嚣讼之人,可以付他大位的吗?天子大位,是天下公器,朕决不敢以私情而害公义,汝不必再说了。”放齐听了,不敢再响。其余群臣亦没有一个赞成,于是就此作罢。
  到得退朝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