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2-03-26 11:13      字数:13022
  弦外之音,无非要我伺候自家男人之前,先伺候他们几位大爷。翻了翻眼,我抱紧怀里的女儿,冷漠一笑:“赶紧滚,否则性命不保。”
  许是见我孤儿寡母,仍是危言耸听。他们放声狂笑,向我围拢了来,一只脏手正要搭上我的肩,可那y笑的男子未及出言,即刻凄厉哀号。看了眼飞划出去的血臂,趁被痛嚎吓怔的旻夕没来得及回头去看,我轻按着她的后脑勺压向胸口:“别当着我女儿的面伤人性命。”
  淡望身后冷若冰霜的男子。他微一皱眉,对近旁手持血刃的侍从淡漠命道:“挑断手筋,废了他们的命根子。”
  眼前掠过数道剑影,不消片刻,满地哀号。我紧抿起唇,不知该否悲悯这些y贼运气不好,偏偏撞见我这个拖带煞星的霉主,拥紧怀里瑟缩轻颤的旻夕,绕过满地打滚的一众地痞,疾步离开。
  “夕儿,即府该朝这个方向走。”
  回首望去,白袍男子已然慵笑如初。我蹙眉怔惘他为何知晓,可瞥见近旁埋首逆光的未央,即便恍然,漠笑了笑,将旻夕放下地去,紧握住冰凉的小手:“有劳未大人。”
  半抬起眸,他冷睇我一眼,转身在前引路。约莫三刻光景,我立身熟悉的巷口,瞥了眼昂首在旁的帝王,踯躅不前。见我怵在原地,茈尧焱驻步回眸,似是知晓我为何如此迟疑,讥讽一笑。我侧眼漠说:“许在吃团圆饭,我们这几个不速之客冒昧打扰,怕是扫人家的兴致。”
  只是比起他顺水推舟,建议去定王府过夜,我宁可自己尴尬,将两度受惊的旻夕安置在她熟悉的义父家。牵着似已平静的小娃儿朝前走去,待至即府,见我有意无意地站远,茈尧焱令未央叫门,将我强揽身侧,近立门前,不无意外,前来应门的男子乍见来者,神情剧震,他淡笑着搂紧我,慵声说道:“即卿不请朕进去小坐吗?”
  向来心照不宣,忽而揭破,墨瞳骤深,似有若无地看了我一眼,侧身垂首,迎我们进到前堂。
  因是用作会客,前堂仍按羲和风格布置。慵坐太师椅,帝王睥睨跪地叩首的三人,仿见瓮中之鳖,轻扬起笑,漠冷而妖冶。即使同一张脸,我在旁冷望这极是邪魅的笑靥,仍不习惯,眼神稍冷,可许是感知我不甚友好的目光,便见帝王唇角微勾,冷不防攥住我的手腕,用力一带,被迫坐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梅儿素来讲情重义,想是见不得那位老人家陪你们兄妹受累。起来回话吧。”
  三人叩首谢恩,两兄妹一同扶起吴嬷嬷,退向一边。凝望神情木然的即莫寻,茈尧焱笑意渐深,抬手抚我面庞。我下意识闪避,可余光瞥见默立左方的男子低眸漠颜,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微是一窒,正要看向别处,却被茈尧焱窥了空隙,攥住我的下颌,迫我迎向他暗蕴儆笑的眼眸。
  “勾结倭匪,意欲掳走亲王,朕本该治你们重罪。可梅儿拿自己的性命给你们兄妹二人作保,实是教朕为难。”
  慵慵笑着,俯首近身,我忙是抿唇闭眼,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右颊微凉,他轻吻我的面庞,流连往复:“皇考生时极是倚重即卿,朕也无心埋没人才。待到送亲归来,你便官复原职,替朕效命吧。”
  茈尧焱含笑抬首,凝睇面色微变的男子,眼神冷淡。只是主子位极九五,爪牙顺理成章,接掌皇帝亲军,现为讨我欢心,他漫不经心地允诺,全未顾念自己的心腹,我转眼望去,果见那张难辩年纪的少年面孔微微扭曲,可未不甘嗔怒,静望过河拆桥的主上,眸如死水,杳澜沉寂。一时间,堂内气氛骤凝,直待即莫寻冷淡打破沉寂:“皇上宽宏大量,微臣铭感在心。但先帝驾崩前,曾命微臣须得不离左右,随侍德藼殿下……”许是忆起被其活活折磨死的先帝,他半抬起头,无畏迎对帝王冷凝的目光,“先帝遗命,微臣不敢不从,亦望皇上体谅,准微臣留在永徽宫,做名寻常侍卫。”
  令即莫寻官复原职,不但釜底抽薪,卸我左臂右膀。亦是借口将这对我痴诚的男人调走,防患于未然。故而听之公然抗旨,帝王微眯起眸,冷光毕现。我看向不卑不亢的男子,眼神相触,骤见决然。若成其事,他便要御前听命,不能随我送嫁,确是棘手。皱了皱眉,我淡淡开口:“皇兄若将即大人召回御前,臣妹在送亲路上没个可靠的人跟随,多有不便。”
  许是以为我一心向着即莫寻,借故推托。茈尧焱冷笑渐深:“朕自会命贝辰翾随你前往。”
  我闻言扬眉,自不能容忍杀夫仇人一路随行,开门见山:“姑且不论臣妹和贝大人之间嫌隙甚深。这些年来,即家兄妹与臣妹共历患难,除了他们,臣妹谁都不信。万一途中有何变故,论武功与应变,鲜有人可出即大人左右。”
  倒非抬高即莫寻,武功可与苍秋势均力敌之人,本便屈指可数。我怀孕一事,自然能瞒则瞒,免生枝节。故而送亲途中,须得即莫寻随侍左右,令闲杂人等不得近身。且……
  望了眼神色复杂的男子,我怒己不争。即使自欺欺人,一再对他言明,我生养的是茈家皇嗣,皇位的后备继承人,与他无关。可想到今后与这孩子相隔千里,不知何时才能团圆,便动恻隐之心。既已独断专行,夺了他生父的资格,至少不令错过女儿的出生,让他看一眼自己的亲骨r,便是我予他最后的宽宥。
  “皇兄若是真心关切臣妹,请您收回成命。免得到时当真遇上性命交关的险事,臣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即使轻描淡写,心平气和。可于他而言,我仍是为了其他男人忤逆他,目露寒光。冷望彼此,因是如出一辙的面庞,我渐敛冷漠,微微苦笑,却令之如中魔蛊,死死盯住我眸中的苍凉,须臾不甘痛苦,终是松了口:“梅儿所求,朕岂有不应之理。”仿是告警,他冷然睨向即莫寻:“望即卿不负朕之期许,尽心事主,保梅儿平安。”
  只是这男人向来睚眦必报,因是我又次忤逆,话音刚落,他蓦咬向我下唇,撬开我的唇关,紧拥深吻。我使力捶打,可瞥见两道寒厉目光,两手蓦滞。如非吴嬷嬷抱住他的胳膊,那个向来克己的男子许已冲上前来。闭紧了眼,不令骤然汹涌的心潮愈渐澎湃,垂手任身前已臻癫狂的男子予取予求,可听一声忿忿的稚斥,立时睁眼。
  “妈妈痛痛!”
  不知何时,旻夕挣脱未央的钳制,对着茈尧焱又抓又咬。许是以为这个喜怒无常的皇伯故技重施,如待彼时的吉卓一般,欲要置母亲于死地,即使未央上前来拉,仍是紧扯茈尧焱的衣裾不肯放手。
  “旻夕听话,不可对你皇伯伯无礼!”
  见帝王眸中隐怒,我忙是向即家兄妹使去眼色,即莫寻从后虚恍一招,未央侧身规避,令萤姬窥到空隙,眼明手快,强行抱过空蹬着小腿仍要为我出头的小娃儿。
  “郡主今日屡受惊吓,你们先带她下去歇息。”
  先发制人,我佯作冷淡,朝即家兄妹挥了挥手,趁茈尧焱对旻夕不利前,令他们赶紧带走孩子。深望了我一眼,然见惶恐厚积薄发的旻夕凄声尖叫,即莫寻自胞妹手里接过竭力哭喊的小娃儿,疾步出外。许恐茈尧焱识穿我身体的异样,萤姬和吴嬷嬷神色凝重,可事已至此,只有听天由命,朝只手遮天的帝王福了福身,一老一少黯然离去。待他们走远,我抬手拭唇,淡望沾在指腹的血迹:“皇兄当不会计较一个尚不更事的孩子无心僭越吧。”
  显是余怒未消,直待良久,冷漠一嗤:“和她爹一样,令人生厌。”
  毫不掩饰对孪生弟弟的厌恶。见我眸中凝冰,不以为然,探手到我膝下凌空抱起:“夜深该歇息了。”
  旁若无人,他垂首与我耳鬓厮磨。冷睨他眼里炙灼的情欲,我忖了忖,不恼反笑:“瞧你这猴急的模样,哪有一国之君的威仪。”
  依他的个性,就是令这宅子的男主人难堪,对我亦是志在必得。嫣然一笑,我凝住渐然失神的男子,抬手缠上他的脖颈:“你这人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晌午挨了你一掌,脖子到现在还疼得慌,你若有心向我赔礼,就耐着性子,等到哪天我有求于你,你自会如愿。”
  知我不过伪笑奉迎,他怔然良久,终是自嘲一嗤,俯首吮吻,眼中那丝欲火渐然湮灭,取而代之一抹柔滟:“夕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虽是作罢,将我放下地去,可十指紧扣,不令我抽手,命木立在旁的未央在前带路,径自寻到即莫寻的寝居。笑望了眼烛影轻摇的纸门,朝未央递去眼色,后者会意,漠然上前将屋主唤出门外:“皇上和德藼殿下要借你寝居安置。”
  佞人在旁冷言冷语,却是恍若未闻,即莫寻目不转睛,凝住我的面庞,眸渐沉黯。安静的隐忍,安静的忧伤,每见他如此,我便焦躁,现下亦然,侧眼看向别处:“本宫略感不适,你们便代本宫好生劝劝郡主,让她别太闹腾,早些安置。”
  虽是不甘,可也无奈,忧睇我一眼,他躬身朝君主施礼告退。望着孤清背影渐远,我五味杂陈,恍惚间,忽感攥在帝王掌心的手痛楚骤剧,淡瞥了眼近旁面寒若水的男子,懒得和他多费唇舌,反手牵他走进清雅宁适的寝居,铺好被褥,和衣侧躺下身。
  “不必这般提防。”
  倒是不介意睡地板,有失皇帝尊严。一番拉锯,厚被仍是被他强掀了去,我叹了口气,翻着白眼,无奈任他将我搂在身前,听他信誓旦旦:“除非你心甘情愿,朕不会再强求于你。”
  可适才所言,显是口是心非,微凉掌心拂过面庞,顺着颈侧游移而下,终是滞在我心口,流连不去:“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把它给朕?”
  彷徨渴切,可也心知肚明,此生无望。听背后的男子一声叹息,我冷笑:“你应该清楚,我心里只有你最看不过眼的亲弟弟。”
  横在我身前的猿臂微是一僵,即便语气冷淡:“我们只是一母同出的双生妖孽。”
  若是撇开仇怨。因是足以毁他前程的不堪身世,对手足寡情相待,勉强算是情有可缘。若非机缘巧合,邂逅怪师父,苍秋许亦可能变成第二个茈尧焱,半生孤幽。可想起往事,不免忿恨交加:“至少你是在淑妃娘娘身边长大,可秋到死才见母亲一面。就算你再怎么折磨他,你在他还是他的亲哥哥。”
  他轻嗤,不屑冷笑。奉在心底的亲情被人嗤之以鼻,我为情所累的丈夫终是天真。我使力挪开覆在心口的手,却为他愈箍愈紧:“六岁那年,朕第一回牵到母妃的手。”
  我微怔,滞了挣扎,听他淡说自己不满周岁,母妃带发出家,自闭宫所,晨暮诵经,即使自己亲出的骨r,亦不待见,直待宠妃归氏平安诞下一女,天降祥云,枺吵抢锖菲肟渤鐾獾南鹊勐手阱首油叭缮缕砀#讶肟彰诺氖珏讲抛叱鼍彩遥油?br /
  “托皇妹之福,母妃总算正眼瞧了朕。”
  他轻哼,不无讽刺。
  同为皇嗣,天之娇女众星拱月,他却孤身独居景泰苑,乃至六年被拒静室之外,即使得见生母,不过三两句冷淡的问候,其后未再正眼看他一眼,俨然避之不及。直待远道而来的舅父常居枺常阅且旌跹俺5囊笄胁熘四撸晌瓷闲模允乔x桨偌疲帜稿断病j昴悄辏稿剑净匙詈笠凰肯<剑壮募覆烤槌矢稿晌聪胪等刖彩遥刺烁溉澳稿顾祝钏宰约旱那锥獍愎亚椋璺ㄓ氐弁趸缎模酝际滴约呵锥亩ㄍ醯钕氯俚谴蟊Αa6闭鹕遄约翰7歉富仕觯酥谅页6谩;炭纸患樱虼嗣髁四盖自岛味运绱死涞?br /
  因地生果的罪孽,相见便是煎熬,只有拒他于千里,方可谋己良心安宁。
  “知道何为提心吊胆,度日如年吗?”
  他悠声笑着,云淡风轻。
  原本母亲疏漠,自然而然,祈望父怜,不求对幺妹那般青眼相加,偶有嘘寒问暖,便已心满意足。可父亲沉迷那个绝代风华的女子,爱屋及乌,独厚她所出的三个子女,乃至过去甚得君心的愨妃之子亦然疏远,毋说他这个可有可无的子嗣。如此这般,被双亲和势力宫人视若无睹,在深宫之中日渐沉寂,从不甘到木然,原本已如止水,波澜不惊,却在得知身世,知晓自己乃是不容于世的孽种,惊涛骇浪。
  “朕反是庆幸皇考不曾垂怜,免得付情诸多,为情所累。”
  似是讥诮,似是自嘲,紧攥住我的肩,强行将我扳过身去,几无间隙地拥紧,“和你相遇,许亦是朕命里的劫数。”
  我不语,心中复杂。为情所苦,确是不如孑然一身,逍遥自在。在我借尸还魂之前,他心藏不可对人道的隐秘,在朝不保夕的宫廷熬过漫漫四载,直到十六岁那年,出宫建府,方才如释重负,且走极端,四处玩乐,宣泄心中苦闷。可孽缘使然,往昔嫉羡的皇妹身中巫术,亲手弑母,乃至不堪恶果,割腕自尽。先帝迟疑如何处置爱女,念淑妃已是红尘外人,待茈承乾亦是极好,亲去芳霓宫,恳其指点迷津,却逢幺子进宫问安。旁敲侧击其意,顺道试探闲云野鹤的幺子可有夺储之心。他自是不露声色,替皇妹说情,可初衷并非手足情深:“朕不过想令皇妹一辈子不得安生罢了。”
  轻柔摩挲我的面庞,眼神渐深。这张沉鱼落雁的面庞,他本视若丑恶蛇蝎,比起落井下石,怂恿父亲斩草除根,不如留她性命,一生背负大逆不道的弑母重罪,犹胜一死百了。可待他奉命前去开解幺妹,却是始料未及,竟成孽缘之始。
  “初时以为是皇考已然偷梁换柱,寻来代罪之人。”
  仿若印证拥在怀里的确是幺妹的身体,制住我的手,轻揭开雾碧色绣花罗襦,连同单衣褪至肩下,探身吻上梅花胎印,流连轻啄:“你是上天赐给朕的女子。除非朕死,今生今世,朕绝不会放开你。”
  想起苍秋亦曾如是道,我紧皱起眉:“我不曾做过引你遐思之事。”
  不过一面之缘,为何这般执拗于我。往日费解的万祸之源,现下深究,却只换来一个啼笑皆非的回答:“你叫了我的名字,对我说了谢谢。”
  柔望向我,他孩子气地笑着,像极了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一切的一切,竟然只因我好奇,问了生母不曾亲口唤过的名讳。只因他落井下石,换来一声挚诚的谢谢。只因我淡看生死,勾起他的猎奇心……
  无可承受这荒诞到几近残忍的祸始,我瞠大了眸,可想起临别前,我那傻瓜丈夫曾为加害自己的孪生哥哥说情,紧闭起眼,痛郁交加。这个冷酷的男人确实不过对爱蒙昧的孩子,从未有人予他爱,也未有人告诉他如何去爱,反是生养他的宫廷教会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因是渴求而执着,因是执着而残佞,即使挡在他面前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血脉相连的手足,亦无犹疑,除之而后快……
  我无意识地摇首,悲极反笑:“你可知道,最后你把他到那般境地,他还是叫你尧焱。”
  即使苍秋的身边尚有默默关切的母亲与亲如手足的挚交,可一直以为自己身负天咒的骨血,和眼前的男子一般,寂寥入骨。欲恨,却是恨之不得,一旦我回到他身边,便止干戈,宁弃性命,亦未与兄长反目成仇。
  “你弟弟是个天真的大傻瓜。”
  抚摩相同的脸廓,我凄凉一笑,却见幽瞳骤厉,覆唇在我双眸,硬是迫我闭眼:“不准看他!”
  俯首耳畔,他声声低吼,他是尧焱,不是他一母双生的弟弟。可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即使他是我在这世界邂逅的第一个男子,即使进宫后他搜罗天下奇珍异宝,博我展颜。可一步错,步步错。
  “就算并不乐见我抛头露面,他仍对我放任自如,不若你一心将我囚在你身边。单凭这点,你便无胜算。”
  虽是个傻瓜,可待自己离经叛道的妻子甚是高明,知她时常任性妄为,囚她的心,放任自由身,即使去到天涯海角,最后归去的地方,只有他的身边。他震慑,怔默良久,说:“往后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待倦了,就回朕这里来成吗?”
  即使一朝天子这般低声下气,淡望他眼中的渴盼,我摇首苦笑:“就像刚才你说的那样,你不是秋,我也忘不了当初你是怎样生生死他和孩子。”
  有些事已成定数,强求不过彼此折磨。几要捏碎一般,紧攥我的肩,他凝住我的眸,眼里激绪百转,已臻癫狂,直待我眼角盈光映入他幽邃的眼波,怔睇半晌,他无措轻吻自我眼眶渐然漫涌而出的泪水:“别哭……”
  恍若未闻,耳畔惟是往日苍秋说过的话。他确是个猜不透的男人,眼高于顶,骄傲自负。可有时又像个孩子,定要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送给自己喜欢的女人。闭起眼,疲惫汹涌:“尧焱,我真的累了。”
  孰是孰非,已然难辩。我已然看不见前因后果,无力深究,只知道我和他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永无可能。许已窥得隐在倦殆之后的耸天高墙,他轻抚我的发,深望良久,终是淡淡苦笑:“歇息吧,朕陪着你。”
  他轻拥住我,温柔呢喃,他会一直这样伴我左右。
  永远。
  永远……
  拾壹章 · 间奏
  “朕给你梳妆。”
  前夜倾诉衷肠,似乎不过我南柯一梦。次日起身,他若无其事,命前来伺候梳洗的萤姬取来妆奁,淡扫蛾眉,轻施朱粉,颇是满意地打量许久,漾开柔笑:“皇妹生时,朕从未觉她生得这么美。”
  “皇兄怎得大清早就说些教人听不懂的胡话。”
  我不为所动,漠然一笑:“臣妹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一瞬黯然,即又如常慵笑,他淡淡颌首:“梅儿说的是,确是朕糊涂了。”
  牵起柔荑,轻搂柳腰,俨然一对d房花烛夜后浓情蜜意的新婚燕尔,刻意放慢脚步,徐缓而出。淡扫庭院中神色各异的二人,他遽尔紧攥我的手,面带恬笑,目烁冷芒:“既是梅儿的别苑,毋须诸多顾忌,未卿和即卿也一同用膳吧。”
  伴君如伴虎,瞥了眼近旁不复柔情的男子,我淡漠一笑,转眸却是不经意对上日益沉黯的墨瞳,一时繁绪百转,偏首任身畔的男子牵手走向前堂。
  “朝贺那天见到司星博士,朕才想起附在你身上的不祥之物。”
  挥退近旁伺候的吴嬷嬷,他亲舀了碗糯米粥,取勺子轻搅片刻,待不烫口,方才搁在我近前的瓷碟,“这等秽物,早除早好。”
  冷言冷语,莫名隐嫉。我微愕,如不是他提起,早已忘记身里另有一个灵魂,且是男性。恍然帝王为何不快,我扯了扯嘴,啼笑皆非:“多谢皇兄提点。”
  当年月昭容为复仇,联手皇后客氏,将通晓异术的女巫司召进宫中,对茈承乾施术,降下月佑王的灵魄,刺杀皇帝。我初来这世界不久,就是被带去解这匪夷所思的异术,可惜不知内情的登徒子半路杀出,之后诸多变故,也便淡忘这久远前尘。回想当年情境,实在不愿再受烈火灼身之苦。可吃醋本事尤胜亲弟一筹的帝王坚持己见,断然不允我与另个早已往生的男人共用一身。翻了翻眼,姑且敷衍,令即莫寻回宫后去请那位与季神父很是相像的钦天监司星博士往永徽宫一叙。
  “微臣叩见德藼殿下千岁。”
  听说当年因是逆风,重伤昏迷,三年不曾醒转。乍见白衣乌帽的温儒男子,我心中愧疚,忙是抬手:“孔大人不必多礼,赐座。”
  面对极似故人的清俊脸庞,已然心如静水。我淡笑,寒暄片刻,提起令皇帝陛下极其不快的另道灵魄,他语气淡泊,却蕴玄机:“如若只须顾念殿下一人,微臣即刻便可布阵施术。”
  话中有话,我心中微惊,冷睨近旁男子,他微一摇首,当是不曾告之我有孕在身。轻蹙起眉,我惘然回望,孔鵃微笑,如水淡润:“不瞒殿下,我们孔氏一族确如世人所说,生来具有异能,可见灵魄之气。微臣自殿下身上见得三道灵魄,其中一道尚弱,若不得法,许会随之湮灭。”
  晦涩难解,只知定会殃及我肚中孩儿的性命。心惊之下,更是迟疑:“不怕孔大人笑话。这孩儿源自一段孽缘,旁人知道不打紧,如果皇兄察觉此事,不但这孩子性命不保,本宫身边的人皆难幸免。”
  既已识破,惟有请他守口如瓶,借故推托。即使等到我送亲归来,再行施术也无妨。可帝王似对我身里的另道灵魄妒意甚深,已下死命。他亦有十成把握,保我肚中孩儿无恙,但须给他三天时间另行布阵。骑虎难下,我只得苦笑颌首:“本宫听说孔氏一族为报知遇之恩,世代效忠羲和君主一人。现在强人所难,令孔大人替本宫隐瞒此事,实在对不住……”
  不但有违祖训,且是欺君罔上。可他笑笑,不以为意:“微臣当年遭式反噬,虽是度此祸劫,可醒后观天,帝星隐没,惑星当道,乃非真龙临世,吾族无须尊之。”
  神神叨叨,不明就里。我扯了扯嘴,苦笑请托:“不论如何,本宫和孩子的性命,就交给孔大人了。”
  清雅一笑,他起身施礼。我颌了下首,唤吉卓进里,令他送孔鵃回宫。乍见少年,孔鵃似是惊愕,眼神骤深,可未发一言,且若想起什么,取出两道黄符:“净之,方可除之。安置前,请殿下将这两道符搁在枕下。”
  虽是不知何物,可这位高深莫测的司星博士断无害我之心,我淡笑应承。待这高蹈出尘的男子随吉卓离去,许是我先前忧念他的骨r,便听近旁的即莫寻道谢。我扬眉,极是冷漠:“她是本宫一个人的女儿。”
  似是无奈,似是自嘲,他声如止水:“微臣明白。”
  柔笑依然,却是满目黯色。我当是未见,起身走向书案,埋首积压两日的奏折,直待月上中天,支起身子,轻捶了捶酸沉的腰,却见默立数个时辰的男子半埋夜色,怔望残烛,时而蹙眉,时而苦笑,许是感知我冷漠的目光,目光相触,一抹狼狈自他眼底稍纵即逝,垂眸敛容,如映地月影,寂冷怆凉。我微眯起眸,想了想,淡问:“令堂有否闺名?”
  他疑惑抬首,我轻描淡写:“听人说女如父,儿如母,本宫想这孩子的样貌许会像她的祖母,也懒得费神想名,索性借你母亲名字一用。”
  目掠一道异色,他良久不语。想是古代夫权观念极重,女子多为有姓无名,我刚想作罢,便听他用母语道出一个名字。
  “百合。”
  亦如遗世独立的高洁之花,随夫殉葬的云桑皇后人如其名,极是美丽。低首看向小腹,我淡淡一笑:“茈百合……还算顺口,就这名儿吧。”
  给孩子取了名字,心中沉郁渐消。起身回殿安歇,隔着数步之遥,他将我送至寝殿外,凝望我手里的黄符,似有话说,可见萤姬从里而来,终是作罢,背身离去。望着清冷背影渐远渐远,萤姬皱了皱眉,轻嗔:“呆子。”
  诚然,确是个呆子。分明是我引诱在先,却不据理力争,宁是一人独尝恶果。柔抚小腹,我对肚里的百合说:“姑娘家要有自己的主见。长大了可别像你爸爸一样,做个只会吃黄连的哑巴。”
  许以为自己无心失言,萤姬微怔,颇是无措。我摇首苦笑:“你哥哥确是对不起我,可比起他的一时糊涂,我欠他更多。”
  我和他之间本便是笔算不清的糊涂帐,原打算得过且过,混沌一生,老天却并不乐见我这般忽悠,降下孽果,令我无路可退,是取是舍,定要给个交代。
  “萤姬……”
  看向身侧神色黯然的女子,我说:“这辈子我只想爱我死去的丈夫。”
  萤姬良久不语,终是点头,笑中含泪:“哥哥比萤姬更明白殿下心里只有苍世子。”
  “那就好。”
  当须铭记在心的只有往昔死生相许的那段深情。真心如何,已然无谓。
  我淡淡笑着,心中隐痛,转身走进殿去。见我将书有咒文的黄符搁在枕下,萤姬费解,我耸耸肩,避重就轻:“孔大人给的,许是安神之用。”
  萤姬狐疑点头:“宫里最忌巫蛊,白天让萤姬代为保管可好?”
  虽是过分谨慎,可不无道理。若这古怪符咒被有心之人窥了去,莞菁的母妃便是前车之鉴。我浅笑颌首,面朝里躺倒。不知过了多久,似有风声拂耳,许已入梦,只因睁眼便见巍峨高山,云漾绚彩,瑰丽如幻。许是睡姿欠佳的缘故,往日时常做噩梦,这等隽丽梦境,还是初回见识,我慨笑了笑,余光瞥见一个身穿异族服饰的男子卓立山崖,片刻迟疑,举步而去。
  雾霭萦身,俊美面容一如眼前诗画景致,清朗俊逸。恍若未闻有人走近,兀自眺望彼方,眉眼轻漾愁绪,直待不速之客攀上另方磐石,比肩而立,眼神骤厉,飞扫而来。
  “是你?!”
  眼锋相触,显是熟知来人,男子怔愕,良久,摇首失笑:“不知该称你茈家公主?苍夫人?还是……”勾深唇角,眼神渐柔:“悠然小姐。”
  男子装束颇似我那时代的纳西族,已然对他的身份猜得一二。我阖了阖眼,对这亦算仇家的男子平静一笑:“悉听尊便,月佑国君。”
  因是似有若无的敌意,他苦笑:“悠然小姐来此,定是那个通晓异术的术士所为?”
  我淡淡点头,他复又看向前方苍茫云海,“如果那回没有半途而废,悠然小姐许已成为羲和的君主,孤也已归去黄泉。”
  如果不是苍秋那一箭,许有可能如此。只是造化弄人,得失参半。良久怔默,我淡说:“你有你的苦处,你对不起的人也不是我。等到孔大人布妥阵法,下去和你妹妹团圆吧。”
  他微怔,即又摇首:“孤做了太多的错事,赫舍定会降下重惩。即使归去,也是九重地狱,再难见着琳琅。”
  赫舍乃月佑人信奉的神明。当年为了雪恨,无辜牺牲归氏母女与几十个宫人,已然罪不可恕。因他之故,我这新宿主历经磨难,对我更是愧疚:“孤虽是不能支配这个身体,但可透过小姐的眼,知晓外边的情形,也知小姐这些年过得极苦。”
  言下之意,这些年来,他如我半身,不但悲欢离合,偶尔的坏心思,乃至私秘之事,他皆一清二楚。我倒抽了口气,怔愕良久,扯嘴啼笑皆非。许是我此刻神情极是诡凝,恨不能赶紧挖个地d钻下去,他失笑,若有若无,眸蕴一抹如水柔情:“孤便如你身边的那个朱雀守。可比起孤,即莫寻许要痛苦得多。”
  不若他已是彼岸之人,注定只有可望而不可及。咫尺天涯,默然相思,他看着那个执拗的男子不离不弃守在我近旁,妒羡,却亦同病相怜。
  “世间痴情至此的男子,凤毛麟角。”
  生前他是天之骄子,若非孽缘使然,与我相生相依,定是流连群芳,而非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微一苦笑,他走下磐石,朝我递手:“即要归去,悠然小姐送孤一程可好?”
  自然敬谢不敏,我浅笑摇首,婉却他近前来扶,可冷不防被他搂住腰抱下地去。
  “你有孕在身。”
  听他理直气壮,将我未出世的女儿当作占便宜的借口,我冲天翻眼,可这月佑王得寸进尺,未待我回神,已然牵起柔荑,坦然朝前走去:“我们月佑国的男人对中意的女人,便是这般直接了当。”
  定是赖在我身里,间接和苍秋久处,潜移默化登徒子的陋习。我不甚友好,睨了他一眼,他莞尔:“孤若在生,定是不惜一切,迎小姐做孤的王后。”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月佑人世居彩云之南,近邻苍穹,果是心比天高。可他摇首,说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原本睥睨高原底下芸芸众生,可许久之前,一支商队误入如诗画幻境的偏远国度,令与世隔绝的月佑人初回见识中原文明,便知自己不过井底之蛙。
  “孤少时曾去昆州的一间学馆拜师求学。”
  虽是生性高傲,可也非自视甚高,顽固不化。少时因是机缘,结识一位中原茶商,那人本为没落书香门第之后,满腹经纶,成为知交后,极是向往博大精深的羲和文化,化名前往南六州最繁荣的昆州州都嵘城求学,希冀习得中原人的治国之道,兴盛月佑。可即位后,他开放边境,与羲和国通商贸易,虽然国力见长,可由此埋下祸根。
  “长久以来,南域各国之间战祸不断,我月佑有普映峡为屏,未曾卷入纷争。”
  可世无桃花源。觊觎这个富庶的高原小国,素不安分的碧翡人蠢蠢欲动,先帝亦遣国使招安。虽是婉拒,可他以礼相待,断未派人截杀国使。
  “孤万万没有想到,三王弟会与碧翡勾结。”
  道不同不相为谋。历代革新,必有苟安的保守势力阻挠。月佑王族本便自诩月神之子,心高气傲,三王子便是如此,起先不满兄长与狡诈的中原人来往甚密,联同守旧的大臣激烈反对开境通商。后来碧翡人遣细作借机接近,煽风点火,挑唆其带人夜袭驻地,斩杀羲和使臣。允诺事成之后,助其起兵弑兄,取而代之。
  “许是我们月佑人世代固守一方水土,不谙外面世界的险恶,自视甚高,才会着了碧翡人的道,为之利用。”
  即使亲弟弟谋逆篡位,可和我那傻丈夫一样,这月佑王亦是天真重情之人,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亲弟开脱。可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为表诚意,先帝派去召安的国使乃是茈姓的旁系宗亲,结果惨遭杀害,先帝自然怒不可遏,发兵征讨。即使国富民强,月佑到底不敌天朝大国,虽令不适应高原的羲和军苦战数月,可双方兵力相差悬殊,羲和军终是长驱直入,攻至都城之下。他本要玉石俱焚,可决战前一日,他的膳食被人下了迷药,待醒转时,已是一介余恨未了的孤魂。
  “那时看到自己的首级高悬城楼之上,有些可笑。”
  抬手轻抚脖颈,他苦笑自嘲。遭人暗算,月佑国群龙无首,羲和军不费吹灰之力,攻进都城玉巩,城中壮年男丁悉数被杀,一夜之间,化外仙境蓦成人间炼狱。
  “孤的母后育有六个子女,膝下只有琳琅一个公主,自然疼惜万分。”
  可正是这个甚得父兄欢心的幺妹挺身而出,为保所剩无几的老弱妇孺不受牵连,自愿为奴,去到羲和皇帝的宫廷做人下妾。
  “我们几个兄弟虽有嫌隙,可都待琳琅极好,她自幼受我们庇护,未曾出过王宫,自是不谙人心何等复杂。”
  突遭巨变的月家公主为报不共戴天的国仇,甘心情愿,为客皇后利用,借女巫司的异术,将长兄灵魄召回现世,意图刺杀羲和皇帝,以令枉死的月佑百姓瞑目。可事与愿违,先帝有惊无险,反是那位宛若他们月佑传说中高洁清丽的月神赫舍的美丽女子替丈夫挡下一掌,香消玉殒。
  “许只有寻常百姓,才会那般相濡以沫。”
  夫妻本是同龄鸟,大难到头各自飞。生前他有三个妃子,平日为了争宠,互相算计,国难当头,不若归女御那般毫无犹疑舍己救君,反是难得一心,齐齐弃他而去。
  “也可说是孤咎由自取。”
  迎娶这三个妃子,不过政治考量,平衡势力。除了替他生养后代,这三个妻子在他心里一文不名。既未付诸真心,自不能奢望她们同生共死,不离不弃,他淡淡一笑,显已释怀妃子们的薄情:“是孤无能,当初一意孤行,最后仍未保住祖宗基业,不值得她们给孤殉葬。”
  听他话中有话,暗指当初开境通商,引狼入室,方至亡国。片刻沉默,我摇首:“闭关锁国的君主到最后多是妄自尊大,目空一切。”
  见他目露异色,我淡笑,心平气和:“就算我们羲和被人称作天朝大国,也不代表世界的另头没有比我们更强大的国家。”
  我那时代的唐朝之所以兴盛,很大程度归功贸易流通与文化交融。眼界开阔,取长补短,才能弥己不足,一展鸿图。虽不能在他面前引用我那时代的历史,可亡国并非他一人之过。狡诈的碧翡人离间,再有……
  “派那人做卧底,许是即莫寻这生做的最糊涂的决定。”
  当年先帝令即莫寻挂帅,征讨月佑,因是未央出生南域,熟知当地情势,便派他前往月佑国都探听虚实。可未央残佞狡诈,杀生成仁,不但在沙场上肆意滥杀。且在月佑王兵回撤都城途中,施下苦r计。
  “孤的军队在普映峡遭截,敌众我寡,孤得一曼支国少年舍命相救,方才脱险,见他伤重,便将这他带回玉巩疗伤。”
  殊不知那人不过长着一张可恨的娃娃脸,且是伺机混进月佑都城、里应外和的羲和细作。而他遭人暗算,想是那个擅长使毒的男人所为。至于知晓于他有救命之恩的淳朴少年,实为羲和皇帝的亲信,则在一年后,刺杀先帝未果之时。
  “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那孩子竟是这般y毒之人。”
  有个善于藏拙的主子,未央在人前装傻充楞,自是小菜一碟。我冷笑不语,惟闻月佑王自嘲深叹,驻步一片静水:“孤欠小姐良多,不求宽宥,只求小姐他朝登极,莫要迁怒我无辜国人。”
  各有各的苦处,身不由己。我阖了阖眼,清浅一笑:“这是笔糊涂帐,若要算个清楚明白,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况且他亏欠良多的人是茈承乾,不是我季悠然,故请他往生后,见到枉死的茈家公主,再行负荆请罪亦不迟。他慨然点头,柔笑渐深:“小姐将来定要做羲和的皇帝才好。只有胸襟广博的帝王,方能救我族人于水火。”
  我莞尔,摇了摇头:“就算你给我戴高帽子,我也不能一人做主。将来要和朝臣商量之后,再作决断。”
  月佑国名存实亡,现设镇南司,形同殖民统治。即使无心信奉万恶的帝国主义,可个中情势复杂,并非一道圣旨便可了事。曾为君主,他也深知为政者的难处:“只求小姐善待孤的族人,孤便无憾。”
  连帝储都不是,自然不能轻易允诺,我只道如能位极九五,定会制订相应的政策,给予他们更多的自治权,安抚复仇情绪高涨的月佑国人。他点头慨叹:“异世的女子皆是这般灵慧?”
  帽子越戴越高,我失笑:“我那时代,女人和男人平起平坐。如果按这里的说法,我不过是替人做工的寻常伙计,社会上比我聪慧能干的女子成千上万。”
  他目露异色,可未置言,恬然一笑:“羲和君临四方的时代许已不远。”
  未待恍神,他已环拥住我,轻吻眉心:“这是我们月佑人赐福的方式。孤盼悠然小姐否极泰来,早日登极。”
  因是他冠冕堂皇的吃豆腐,我哭笑不得,睨了他一眼,即又莞尔:“你既已彻悟,你们月佑国的神明定会恩赦,准你们兄妹团圆。”
  他欣然颌首:“适才悠然小姐说的世界颇是有趣。如有来生,孤定要去走一遭。”
  如是转世投生,许会遇见将我送来这异世的罪魁祸首,我眯眸扬眉:“若在奈何桥上见到一个吹箫的男人,拜托国君陛下狠揍他一顿,替我出口恶气。”
  相生相依四年有余,他当是知晓前因后果,起先惘然,即便了然失笑:“那人将小姐送来这里,定有神力护身,绝非泛泛之辈。”
  “所以呢?”
  若非那个男人多事,而今我许已轮回,成为一个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