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2-03-26 11:13      字数:13078
  拢惹爸疃嗨鍪露耐蚯夹餍媵c恋恚皇毙似穑涨钡摹兑啤吠芽诙觯骸敖崧谌司常蕹德硇n示芎味脑兜刈云!?br /
  然此无心卖弄,苍秋颌首赞和,亦给荪蕙居的主人给听了去:“诚然,心远地自偏。如若留恋红尘,即使归隐于野,亦是枉然。”
  闻声回眸,自里袅步而来的女子一身烟霞白罗衣长裙,姱容修态。然是岁月蹉跎,命运多舛,两鬓微染风霜,低眸看向我和苍秋交握的手,眸中惆怅稍纵即逝。恐是触景生情,想起往事,我急忙抽回手,颌首欠了欠身。女子深望了我一眼,莞尔回礼:“两年未见,殿下已是文采飞扬,妾身感佩。”
  不过借花献佛,我讪讪一笑:“承乾献丑,让姑母见笑。”
  许是姑表侄女未有端出亲王的架子,将她当作寻常长辈抱以敬称,玉媛夫人微是一愕,对我深凝而视,端详良久,笑意渐深:“本是忧心秋儿高攀,现在看来,确是妾身多虑。”神情渐然柔和,云淡风轻,“殿下既愿委身入我苍家门,妾身唤你一声梅儿,不知您意下如何?”
  不但是我,苍秋亦未料到母亲如此爽快,接纳我这个尽给侯府添乱的儿媳妇,本是抿紧的薄唇立漾笑意,忙是顺水推舟:“梅儿,还不赶紧向母亲见礼。”
  我适才回神,衽裣施礼,轻唤了一声母亲。玉媛夫人欣然一笑,颌了下首,邀我们进屋叙话。正要举步进里,冷不防被登徒子扯住了衣袖,俯身近耳:“母亲盼了多年。咱们赶紧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如何?”
  反比我这个麻烦媳妇儿更怕母亲反悔。我失笑,亦然暗嗔他重男轻女,朽木不可雕也,不客气地白了登徒子一眼,唇角却是不自察地微微牵起:“我要女儿,贴心。”
  “好,全听你的。”
  相视一笑,他轻吻上我的发。然是彼此我们尚不知晓不日便是狂风暴雨,满心欢喜,和暖春风中,相依相偎。
  贰拾陆章 · 槐乱 '一'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早知茈尧焱已然撒下一张网,皇都定会有场祸乱,可雍熹三十五年,三月十六,当我知悉京畿起变,仍如平地惊雷,惶惑不安。然在苍祈赶来映雪轩报信前,我尚一如往昔,边梳洗,边听小妮子千篇一律地抱怨:“小姐,您可是金枝玉叶,怎可以……哎,罢了罢了……”
  自我回到侯府,每至晨起,进里伺候的旖如定要这般长吁短叹,只因登徒子得母亲默允,已然扬眉吐气,从书房迁回来与我同住。虽是睁只眼闭只眼,无可奈何,但小妮子到底出身重礼守节的官宦人家,堂堂亲王殿下公然与人未婚同居,自是打击匪浅,瞪圆了眸,面色不善。然见我很是惭愧,坐在镜前深低了头,终是无奈拿起白玉梳子给我盘发。可不消片刻,支支吾吾:“小姐……”
  抬眸乍见旖如赧然看向我颈侧,俏脸微酡,我微是一怔,即便了然是为何故,干笑着竖起衣领,彼此缄默良久,便听小妮子嗫嚅提议,“您和少爷还未拜堂成亲,万一有了身孕……可要我去问春妈妈要冲喜汤?”
  只是提及满芳楼鸨母,即又懊恼噤口,小心翼翼,察探我作何反应。
  “你倒是提醒了我,确该好生想想怎么整治春妈妈……”
  我半眯起眸。自不可能对下药暗算我的春妈妈心无芥蒂,可若要追究罪魁祸首,朱雀守首当其冲,早前将我的行踪捅给皇帝的夜赫龑亦是脱不了干系。实是一笔糊涂帐,不知算到何年何月,惟有摇首苦笑,挥了挥手:“得空代我知会春妈妈,若在鹤来楼里奉桌酒席赔罪,本小姐可以考虑将前事一笔勾销。”
  “小姐就是太好说话,才会被人欺负!”
  许是近来侯府中人分作两派,一派真心欢喜,因是云二少爷总算松口娶亲,无谓二少夫人是何来历。另派却是因为二少爷身边的淳儿早已是众所皆知的如夫人后选,打抱不平,对我这不知打哪儿来的野女人多有编派,惹得小妮子每回皆是横眉竖眼,此刻亦然:“小姐委身下嫁,是他家少爷前世修来的福分。若敢另纳妾室,旖如头一个不饶!”
  可惜登徒子武功高强,就是当真坐享齐人之福,亦是奈之无何。故而小妮子的一肚子火,往是泄在淳儿姑娘的头号拥趸苍礼小哥的身上。见她鼓起腮帮子,愤懑叉腰,道说昨儿个又是一言不和,与之吵翻了天,如不是苍祈及时现身,许已卷袖子扭作一团。我啼笑皆非,后听苍祈在外求见,扬眉朝少女暧昧一笑,小妮子即刻烧红了脸,亟亟转身出外,可未等苍祈进里,她径自折了回来,面容惨白:“梵家和应家打起来了!”
  不共戴天的仇恨,更是争夺皇位的较量。只是他们不过茈尧焱手里的两枚棋子。即使心知肚明,棋局的最后,许是两败俱伤。可皇帝尚在其之手,一损俱损,亦会牵连我所爱的男人。惟有静默在旁,观棋不语。
  微一笑,我阖起了眸。
  终此一生,皆清楚地记得这天的情形。
  分明有缕阳光透过霞影纱窗轻洒在身,却是冷彻心扉。
  睁眸望去,须臾间,纠结的黑与红。
  一望无垠的黑邃
  触手可及的猩红
  宛同
  我生命的颜色。
  贰拾陆章 · 槐乱 '二'
  雍熹三十五年,羲和国乱。
  时年二月,梵、应二相各自称病,折返宗家。三月十三,梵氏率先发难,连、昆二州边境,两家交战,应氏节节败退。三月二十八,败走昆州本家。梵氏千余子弟兵乘胜追击。眼见一场干戈愈演愈烈,更因是两家私募重兵,挑起内乱,以客、归两相为首的朝臣纷纷上书,奏请圣上出兵平乱。然自女御归氏薨逝,龙体每况愈下,皇帝自年初起时而称病罢朝,无心朝政已久,以为此乃家务事,仍旧按兵不动,惟是下旨枺辰溲稀6ド险鲋谎郾罩谎郏涫峙怨郏笫掀娓3钡防ブ荨sk喜坏校送霾抑兀笄敕獾亟诶ブ莸木辞淄跏┰皇俏垂辞淄踝允胤獾夭怀觥k脑鲁蹙牛笫献拥鼙テ朴k媳炯遥k献谥饔r狻?br /
  “这不过是开始。惟有要了三王的命,尧焱方可如愿以尝,登上皇位。”
  直待经年之后,我方知拥戴宁王的梵氏曾经四处笼络权贵,即使在京城为质根基薄弱的兰沧侯亦然。而此正中茈尧焱下怀,暗中授意蒙在谷里的舅父佯允往后借兵宁王,助其登位,换己自由身。以不甚磊落的手段,推波助澜,梵氏方才如此之快剿灭势力略逊一筹的应氏。乃至里应外合,大逆不道。
  “尧焱虽是答应将你父皇放出皇城,可让我自凭本事,将皇上迎来侯府与你团圆。”
  先前因是我牵念皇帝的安危,苍秋派手下前去皇都与茈尧焱斡旋,然是带回匪夷所思的口信,皇帝性命无虞,不日便会放出皇城,令表弟自行设法将皇帝迎去澜翎。可未想竟是这等情形。
  “宁王当是得未央暗助,方才进得皇城。”
  早前朝野内外惟是关切打得不可开交的梵、应二氏,殊不知宁王暗自封地调兵,秘入枺常肽俏焕疾缀畎苍谧削饩南缸骼潜肺椋馔即畚弧k脑率澹孕溆な氐谋泵殴ト牖食牵e襄饭聘秆肺弧h皇侵了啦恢约翰还鄣芤皇鹨狻20倍峄饰坏奶そ攀怕抑校赴芴臃獾厮诘镊熘荨?br /
  “我劝不住即莫寻。他定要先行赶去黛州,起程前想要见你一面。”
  不但皇都大乱,近来细作自淤勒传来消息,因是羲和国乱,皇帝遭掳,九皋似有趁势大举南侵之象。蜡烛两头烧,故当苍秋告与我,内伤未愈的朱雀守执意前去黛州救驾,满脸疲惫。我颌了下首,转眸望向窗外。
  已然开春,却是寒意彻骨。
  昙花一现。
  我来之不易的幸福,果是如此短暂。
  低眸一笑,纵然知晓此刻的他亦如寒霜,探手紧拥住苍秋:“那男人不会得逞。”
  然则自欺欺人。除非抛下一切,远走高飞,否则不论茈尧焱成事与否,我的丈夫皆无活路。他亦心知肚明,俯身埋首在我肩窝,良久方道:“他会输,输得一败涂地。”
  我微笑淡应,决意相信自己所爱的男人。即使心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即大人现在哪里?我去见他。”
  滴水之恩,当是涌泉相报。即便龙潭虎x,亦然义无返顾。我所认识的即莫寻,便是这样一个无可救药的执拗男人。
  当我走进阔邃殿堂,清濯男子背身卓立,闻我轻唤,即便回眸相望,可良久未发一言,只静默凝睇盘起的青丝。虽非真正的德藼亲王,可与茈承乾一般任性,我终是委身世间最不般配的男子。望着已为人妇的少主,墨瞳飞掠一抹痛楚,稍纵即逝,他自嘲一笑,终是恭敬一如初见,低首躬身:“此去一别,兴许后会无期。望请殿下珍重。”
  云淡风轻,却是感同身受他心底的痛郁,我紧抿起唇,望着神色淡然的男子直起身,彼此深凝而视。
  旧日共处时的点点滴滴。
  比起其他男子,苍秋对他分外排斥。
  其实一早便知他与茈承乾许有过往,可我素来避而不问,而今尤然。我爱的人是苍秋,且是名分已定,乃至今世的亲生父亲身处危境,仍是自私怯懦,至今犹豫可要挺身昭告天下,定王图谋不轨。故当回到侯府的第三日,前去探望软禁的朱雀守,面对他一反从容,软硬兼施,苦求我放下儿女私情,与他一起逃出侯府,潜返枺尘雀浮n┯薪荡サ囊话沿笆椎莸剿掷铮钏绷宋遥梦掖哟瞬槐胤橙湃绾吻橐辶饺涓銮寰弧?br /
  到底不是原来的德藼殿下。确不该强求于您。
  不知那夜我酒后真言,他到底听到了多少,可他惨淡笑着,将匕首掷出窗外,便注定今日惟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对我颌了下首,毅然决然,大步朝外走去。然是擦肩而过,我踌了一踌,终是低声轻唤:“莫寻……”
  如若往日他与茈承乾曾有一段如水柔情,不知直呼名讳,可换得他心有牵念,平安归来。然此时此刻,他嘎然止步,却未回首。我苦笑淡说:“保重。”
  不论前尘如何,早已默了于心,我之于他,是万劫不复。可我的万劫不复是苍秋,已非他即莫寻。因为心知肚明,所以一直以来对我谨言慎行,断不逾越君臣之礼。可我到底错估了他的耐性,毕竟再沉默的人,也有爆发的时刻。
  “您实在欺人太甚……”
  将他得退无可退,不再甘于独下万劫不复的深渊,飞快转身将我扯进怀里,俯身压住我的唇。未有挣扎,我任他予取予求,因是欠了这男人太多的恩情,亦因为他的吻一如我此刻的心境,冰冷而绝望。
  “微臣定会活着回来领受殿下责罚。”
  深凝而视,他沉声允诺。我一怔,即便无奈怅笑。竟是忘了这个男人只是固执,并非木讷。云桑国的前皇太子不过收敛锋芒,偶现的狡黠,方才教人措手不及。摇首莞尔,一路将他送到侯府大门,望着这个背负太多的男子飞身上马,绝尘而去,眼眸忽涩,悄无声息,落下一行清泪。为何我身边的人皆若扑火的蛾子,明知前路艰险,仍是义无返顾?
  可转眸看向往来安然无忧的行人。千里之外的京畿战火纷飞,澜翎城内却是歌舞升平。个人自扫门前雪,天性使然。一味袒护爱人与侯府、置皇帝安危于不顾的我亦然如此。
  终是自嘲一笑,我低眸转过身去,却是冷不防撞上坚硬的胸膛。
  贰拾陆章 · 槐乱 '三'
  “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当是自始至终,冷眼旁观。苍秋面如寒霜,将我凌空抱起,疾回映雪轩,后勾起脚,重重踹上了门,封住我的口直至窒息,方消余怒。
  “不管德藼殿下过去如何为了他寻死觅活。你是夕儿,是我苍秋即要过门的妻子!”
  纵已开诚布公,仍是患得患失。望着乱吃飞醋的登徒子,我摇首柔笑。那夜,为了安抚心力交瘁的他,亦为借彼此取暖,我们皆放纵了自己,缱绻直至拂晓。轻柔抚触纠结一枕的发,凝望透进霞影窗的晨曦,他终解心结,释怀淡笑:“我自开始便无胜算。唯一比过尧焱的地方,便是拥有了你。”
  直待知晓他的身世,适才明了苍秋缘何总说自己身处劣势,毫无胜算。原该唤之姑姑的亲生母亲,弥足深陷的父亲,皆在茈尧焱的股掌之间。他若轻举妄动,那个六亲不认的恶魔断会不眨一眼地杀了他们共同的母亲。
  蓦一寒颤,我蜷进他怀里:“你可有见过淑妃娘娘?”
  然是出乎意料,当年竟是拜茈承乾所赐,生平第一次,他见到生养自己的母亲。
  “因为妹妹夭折,母亲愈加冷淡。父侯心灰意冷,决定来年朝贺后自请为质,留在皇都,免与母亲嫌隙越深。可若如此,父侯与我就是相隔千里,所以那年他带我同去枺常是赡悄暝鲁趿绿b殿下出世,皇城之上祥云笼罩,枺吵抢锖菲肟;噬弦祝渤鐾猓饰奈浒俟儆牒蠊铄巴缮缕碜!!?br /
  经不住儿子苦苦哀求,苍珥进宫,终是说服多年足不出户的淑妃随往,继而买通寺中僧人,让苍秋扮作小沙弥。可回忆久远往事,紧拥住我的男子惟是深切自嘲:“那时浩浩荡荡百来人,父侯亦然令我不可靠前让人瞧见我的样貌,只是远远瞧了一眼,早没印象了。”
  澈眸含笑,然是凄凉黯伤。我心中立痛,更是迁怒兰沧侯与苍淑妃,若非他们当年意乱情迷,逾越禁忌,苍秋亦不会带此根深蒂固的自卑,痛苦十余载。倾身轻啄他微凉的唇瓣,为适才无心揭了他心底永难愈合的血痂道歉:“往后我再也不会提他们的事儿了。”
  如释重负,眉峰渐舒,眸中y霾尽褪。他温柔一笑,低首流连粉颈。
  “天亮了……”
  抬手轻推不甚安分的男子,可终只有软在他怀里无力轻喘。
  “你本是我永不能得到的女人。上天已然待我苍秋甚厚。”
  滚烫的身躯复又覆了上来,轻撷朱唇,他低喃叹息。虽已倦极,难经云雨,可火热的缱绻若能填补他寂冷剜空的心d,我甘之如饴。紧攀着火热的身体,缠绵悱恻,共入极致欢愉。然是温存过后,他未有从我身里退去,这等睡姿自是羞煞了人,可彼此皆知前路渺茫,惟是赧然对视一笑,几无间隙,紧拥住彼此,一同跌入沉睡。
  “小姐,可要起身用午膳?”
  旖如立在湖水色绸罗帐幔外唤我的时候,已然日上三竿。不见躺在身边的男子,想是被他家师姐催去州府处理公务。这般独自偷闲,怎生负疚,支起酸痛不已的身子前去洗漱,可出得屏风,瞅见满桌精致菜肴,即便半耷下眼,意兴阑珊。
  “小姐……”
  数月相处,已然深知我吃软不吃硬的个性,小妮子支起屡试不爽的招数,美眸扑闪,即要梨花带雨。我惟有抚额,深切一叹,敷衍喝了几口清淡的瘦r粥,便如老牛拉车,拖曳着步子,爬上窗前的横榻,阖起了眸。
  “云少爷怎就不顾念小姐的名节,早些定下拜堂的日子。”
  找了条薄毯替我盖上,旖如义愤填膺。支眸望向打抱不平的小妮子,我摇首,惨淡一笑:“父皇被人劫去黛州,生死未卜。我若成亲办喜事,便是不孝。而且枺称鹆寺易樱鸥蘅词且没鸫蚪伲咽抢蛄酵飞眨故堑裙┤兆釉偎蛋伞!?br /
  事有轻重缓急。枺称鹇遥鸥扌砘岢眯槎耄沉祠碇菥牟郧镒匀谎险笠源尴九怨恕s胨萏贸汕祝膊还吒鲂问剑训闷偶胰说某腥暇凸涣恕5晚聪虼髟谧笸蟮娘碜樱业嵝Γ嶂鲮饺纾骸肮敫鍪背浇行盐摇n胰ポマゾ优隳盖姿祷岫啊!?br /
  望了眼传给苍家长媳的凤玉镯,旖如方才释怀,摇首苦笑:“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免得那些个长舌头的势利眼成日搬弄是非。”
  横眉竖眼,又在气恼淳儿派的侯府下人妄加非议我的出身。我失笑,无谓耸肩:“嘴长在别人身上,就让他们说去呗。”
  可惜被小妮子狠瞪了回来。索性闭起眸,眼不见为净。
  “小姐,不是旖如罗嗦。您到底是亲王殿下,不能凡事顾念云少爷,好歹为自己的名节和将来做个打算。”
  虽知旖如真心为我着想,可往后我许会带走这个对繇州至关重要的男人。追根溯源,我才是最自私的人。
  紧抿了唇,无言以对。听着旖如刻意放轻脚步,渐行渐远,拉高薄毯,整个身子蜷作一团。虽是困乏,可翻来覆去睡不安稳,似梦非梦,蓦感两道灼热视线,半支起眸,对上一双温柔含笑的澈眸。不知缘何,心中一酸,向他张开双臂。苍秋微怔,即便摇首,宠溺一笑,探手抱过我坐在膝上:“真像个孩子。”
  诚然,这般撒娇的我连自己都觉得矫情得可笑。可心里有片挥之不去的惶恐,变得愈发贪恋触手可及的温暖。
  “悦竹在鹤来楼置了桌酒席。”
  相拥相抱,温存良久,他俯首轻啄我的唇,“你若不想去,我代你推了她。”
  想是旖如带话给春妈妈。这位被迫暗算我的满芳楼鸨母无颜以对,更是忌惮我枕边人的权势,惟有请悦竹出面赔罪。睨了一眼与之交情匪浅的登徒子,我似笑非笑:“给我老实交代,你可有做过悦姑娘的入幕之宾?”
  许是女人天生的直觉。那日在满芳楼,虽非情人之间的炙热缠绵,可苍秋对悦竹确是另眼相待。果不其然……
  “你是我第二个女人。”
  虽已是小心翼翼,避重就轻。可见我眉峰一扬,他亟亟解释,“那时春妈妈得紧,开苞那天,我竞下了她,给她……破了身。可之后我们再无逾越,因为她……”似怕我就此负气出走,不过腰酸背痛,微调了下坐姿,却被他箍紧了腰身,动弹不得:“确是我对不起你,随你怎么罚都成。”
  虽说心里多少不是滋味,可我前生和枢木半同居了两年,比之尤过。算是撒气,我重掐了下登徒子的脸:“悦姑娘确有让你心动的地方。可你也不是随便的人,当初怎会答应给她破身?”
  成日盘算升级做鸨母的风尘女子,怎生特别。可即使苍秋率性不羁,因是身世之故,起初对我亦是点到即止。能令他献出第一次的女子,除却那个很是汗颜的人生志愿,定有其它与众不同之处。苍秋苦笑承认:“她的背影很像姑母。”
  原非没有印象,只是久到只剩一个背影。
  因而那夜在澜翎城最大的酒肆鹤来楼,每当悦竹转过身去与少隽交头接耳,我便目不转睛,凝望她纤细的背影,才知当年如癫如狂的苍淑妃,原是这般弱柳扶风的女子。可因此未有听到近旁苍秋轻唤,直待他家师姐一声力拔山兮的夕丫头,方才回神,讪讪一笑。
  “想什么呐?这么入神。”
  少隽兴味调侃,“苍大爷连唤你几声都不应。可是他欺负你,闹别扭了?”
  淡睨了眼面色不善的登徒子,我摇首。可念及适才少隽不经意提起婵媛坊迄今仍未开门迎客,春妈妈亦然打算将逸柳巷的清倌召回满芳楼。忖了一忖,托首佯作愁眉苦脸:“苍大爷不让我的婵媛坊开业,欠的三千两银子没了着落,我在犯愁。”
  虽是情非得已,可春妈妈确是累我两度遭掳的始作俑者。惹恼繇州的二把手,自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在澜翎开业,对此理直气壮的苍秋挑眉,冷言冷语:“原未指望你还这三千两,是你一相情愿罢了。”
  “婵媛坊也有夕丫头的一份,你给我少管闲事!”
  女权意识甚强的州牧大人即刻替我顶了回去,悦竹在旁淡笑,继而递来一张地契:“春妈妈单是打理一间满芳楼已是力不从心,往后婵媛坊就劳夕小姐多加照应。”
  未想春妈妈以整间婵媛坊当作赔罪,我微是一怔,即便摆手婉却:“无功不受禄。当初春妈妈说好分我一成盈利,我只要自己应得的那份。”
  “可春妈妈……”
  “再提过去的事,就伤和气了。”
  我平静一笑,抿却恩仇。对我凝望良久,淡定无波的姣妍面容亦漾柔笑,举杯敬酒:“小姐胸襟豁达,悦竹感佩。”
  杯酒间,尽释前嫌。少隽笃笑着搂过纤肩:“我就说夕丫头不会放在心上。不过苍大爷,往后你可要好生看着你家娘子,免得自己被人卖了,还笑着付银子给人贩子。”
  “师姐教训得是,这丫头确是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春妈妈算计我是情有可缘,若换作他人,我还不至愚善至此。白了登徒子一眼,我冷声一哼,转望悦竹:“我不擅经营,至多教坊里的姑娘一些新奇的舞步。倒是悦姑娘一心承春妈妈的位子,何不从婵媛坊开始?”
  早前便察悦竹很是倚赖少隽,此刻亦然,美娇娘未有即刻作答,反是偏首看向少隽。
  “夕丫头不方便抛头露面。你在满芳楼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试着打理一间歌舞坊,往后接下满芳楼的时候,便会顺手得多。”
  果是老情人说话有分量。春妈妈往日百般游说,皆是无功而返。顺势倚进少隽怀中,悦竹忖了一忖,终是千娇百媚地一笑:“州牧大人言之有理。如若婵媛坊往后客似云来,将满芳楼给比下去,奴家在春妈妈面前说话也有底气。”
  哪是有底气,根本底气过剩。不知那位花枝招展的鸨母听此疑似白眼狼的话语,做何感想。虽然很是汗颜,可得悦竹应允,多少安心。怎生这间婵媛坊也算是我在这世界的第一份事业,有处事圆熟的悦大姑娘襄助,自是如虎添翼。故而开业那天,一经听说这间歌舞坊的坊主乃是名震北地的满芳楼花魁,便有诸多风流客慕名而来,加之悦大小姐提前放出风声,冲着惊鸿一瞥的足尖舞者的花客亦是不计胜数。得我亲授的与落英很快便成坊里的台柱,惟是可惜乐圣抱病在身,请来北地最负盛名的乐师前来助阵,仍是美中不足。令得尽善尽美的悦坊主时尔唏嘘慨叹,然则轻托香腮,望着乐圣往日亲自记下的曲谱,便然释怀:“明儿个起,就演那出戏院怪人和女戏子的故事。”
  若是《the phantomthe opera》的原作者在天之灵,定会咒我将他的故事篡改得面目全非。可事实上,洋为中用确有收效甚剧,芭蕾,弗拉明戈,踢踏,乃至hip…hop,已是惊世骇俗,加之几出音乐剧的经典片段轮番演来,婵媛坊在澜翎城已然名声雀起。我这跷脚股东因此赚了个盆满钵满,不仅还清了三千两银子,手头的盈余亦够我开三五间制衣坊。可惜时局动乱,只得放弃拓展事业,做起老本行,给姑娘们设计戏服。
  “都快j啼了,还不去睡!”
  云大官人日理万机,我这亲王老婆亦是忙得不可开交。每见我通宵赶设计图,因是军务缠身清早方归的登徒子便会蹙眉,将我扛回床去。可消停便会胡思乱想,惟有工作充盈,不至被愈渐沉重的心情摧垮。白天或学骑s,或去逸柳巷授舞,夜阑人静,继续挑灯夜战。即使融入现代元素的衣裳对这时代的人来说,实是离经叛道。好在风月地本便百无禁忌,加之坊里的姑娘各个如花似玉,皆是现成的model,因而轰动一时。不仅北地的青楼纷纷效仿,且因是苍秋穿了回休闲西装,适巧被少隽窥个正着,这位革新意识甚强的女州牧从此弃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官袍,以身优雅的燕尾服出入州府。
  “如果朝廷怪罪下来,我就说这是德藼殿下的懿旨。”
  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砍脑袋的罪过推得一干二净。即便有违朝廷官制,可天高皇帝远,枺车母吖傧窒伦怨瞬幌荆睦锕艿米疟钡厍娜恍似鸬母镄拢始躺裒林螅镄肱穆恚缰瞬辉谏偈611脑诩矗掖┎还呙迫鹊墓糯囊拢允抢檬滞废殖傻淖试矗隽思干砬岜阋律选?上椅谑∫铝希峭阶尤床涣烨椋蛔嘉以谇奘依锎┙羯肀承娜瓤悖构室獬痘滴易钪幸獾亩倘埂?br /
  可因是始终站在风口浪尖,如此轻而易举地积累起前生难以想象的财富,反是于心不安。有日趁苍秋难得早归,对他提起在州府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可登徒子心不在焉,嗯嗯哈哈,盯着我一身蓝底碎花的连衣裙猛瞧,只得无奈叹气,抬手摆正他的脸:“想法子劝募,然后挑选一些官员组个班子,专门负责筛选极有困难的穷苦人家,根据实际情况拨款。”
  闻此利民之举,登徒子适才正颜。可笑了一笑,实话实说:“想法虽好,可让那些个世家子弟吐出这笔银子,难如登天。”
  诚然,令达官显贵自掏腰包,几要他们的命,搜刮民脂民膏多年,花天酒地绰绰有余,捐钱给流离失所的难民,便成缩头乌龟。少隽更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战火没有烧到家门口,他们不会警醒。”
  近来奔波各地安置流民的女州牧有感而发。枺称鹇乙呀皆拢蚴悄跣杆朗伧熘荩盐藁赝仿返蔫笫霞熬巴跤胫Γ灾廖髁荩参鹘な氐母手萃猓な萑胝铰摇0傩樟骼胧淄媳北芑觥t碇菀嗳挥咳氪笈衙瘛<纫岱谰鸥蕹檬迫肭郑忠哺r髅瘢懵劢葱牧淮岬牟郧铮溆嘀莞僭币嗳环稚矸k酢<饲樽矗抑鞫胗В嫔裒燎叭グ仓媚衙竦挠匕锸帧o奶煲椎么静。缛粑烈呗樱蠊遣豢吧柘耄裒烈虼舜永紧岬骼创笈┎模员覆皇敝琛n乙簿枇艘淮蟊是辽偃梦藜铱晒榈陌傩粘陨弦欢问奔涞拿追梗恢旅刻熘挥斜≈嗫珊取h皇且咕糜锷缥牌难省t谟刈ち舻氖欤热杖缒辍27切晾停钦獬≌铰乙蛭叶稹;氐嚼紧幔蝗缤hネ挎路唬糯锕傧怨笪冶嗯诺母栉璐笊炔剩巧钋械匕没凇?br /
  一掷千金,惟博红颜笑。是我给了他们机会,醉生梦死。
  可讽刺的是,前来消遣的风流客往会带来皇都那边最新的消息。
  宁王谋反,挟主出逃。其母愨妃在延禧宫自缢身故。
  国不可一日无君。客氏举族前往壬生寺,跪求帝储还俗未果。尔后朝中大臣一度因是推举哪位亲王监国,分立两派,争锋相对。可许已知晓祗园里的那位德藼亲王不过替身,最后归氏落败,敬亲王被迎至枺成阏喙?br /
  因是舅父乃为手握重兵的兰沧侯,敬亲王有心笼络,近来与游手好闲的定王甚是亲近。
  安西将军奉敬亲王之命就近平乱,可因是宁王挟制天子,多有忌惮,迄今未有攻下黛州。
  不过不幸中的大幸,早前与苍秋的另两个近从苍禄、苍祥一同赶去黛州的朱雀守历经千般波折,终是潜入宁王府所在的瑞安城,且在夏初时传来消息,已然寻到宁王囚禁皇帝的地方。只是地牢之外布有重兵。因为内伤未愈,先前一直隐忍不言的朱雀守在疾往黛州的途中曾坠马,伤上加伤。凭他们三人之力,恐是难以救出幽禁的皇帝。故而苍秋得讯,即刻起程前去瑞安城和三人汇合。
  “不知父皇现下可否安好?”
  既忧心皇帝近况,亦然牵念深入虎x的丈夫。每日寝食难安,惟有去往荪蕙居探视母亲,方得片刻安宁。然是听我叹言,正在摆弄一盆君子兰的母亲神色微动。可历经坎坷,现已是心如止水,即使听人提起当初将她推入泥沼的始作俑者,终亦只是淡淡一笑:“皇上洪福齐天,定会化险为夷。”
  只是独力抚养成人的儿子以身涉险,难免记怀。虽是不动声色,可彼此闲聊,瑛嬷嬷在旁穿针引线,间或提起苍秋童年逸事,便见几许无奈苍凉,澹泊眼神渐然柔和。然是瑛嬷嬷旁敲侧击,我可已知晓苍秋的身世,见我点头,美眸渐然幽邃。
  “其实淑妃娘娘并非公公亲出。”
  良久,她轻逸叹息,如释重负,愧疚亦深。
  原来苍珥与苍淑的生母乃是一对亲姐妹。当年苍姝的生母小闻氏遇人不淑,始乱终弃,却已珠胎暗结。因是有辱家门,闻父怒不可遏,原要将之逐出府去,可闻母抵死相护,且将此事告与早年嫁入兰沧侯府的长女,求其出面,保下妹妹。念及往日姐妹情深,大闻氏义不容辞。可彼时染病在身,久治不愈,心知自己来日无多,哀求丈夫将妹妹收房,既可保全妹妹的名节,两个儿子将来得有亲姨母照应,她亦可瞑目,安心离开人世。
  “二十多年,公公对故世的婆婆痴心不改。即使不吉利,当年和九皋人交战的时候,他亦将婆婆的牌位揣在怀里,生死不离。”
  对自己的发妻情深如海,先代兰沧侯终是应允这桩不情之请,将小闻氏纳作妾室。对此苍秋亦不知晓的陈年往事,我惊震不已,怔怔凝望近前神情黯然的女子,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当年初来乍到,丈夫对自己寡淡薄情。许正是这不渝痴情,打动这个深闺寂寞的女子。不知之后,是淡如水的朝夕相对,还是另有惊天动地的过往,令先代兰沧侯爱上自己的儿媳。可临终前,他告与自己心爱的女人,淑妃非己亲出,儿子并未背伦逆常。可他并不知晓,儿媳的愤恨并非源自丈夫的离经叛道。如不是丈夫与小姑的出轨,她尚可与深爱的男子栖身同一屋檐下。可最后的最后,却是y阳两隔,不免迁怒始作俑者的丈夫,乃至他一夜迷情的孽果。
  “当初我未有告诉秋儿,是恨他的出生,令他祖父从此一病不起。”
  人最无奈之处,便是父母无从选择,亦由不得他自己抉择,可要来到这罪孽丛生的世上。生来遭人鄙弃,苍秋何其无辜,忍辱将他抚养成人的母亲亦然知晓,但心中孳生的怨恨无处宣泄,终是瞒下苍珥与苍姝不过表兄妹的事实,原是有心令他们一辈子经受渗入脊髓的痛苦折磨,万劫不复。可待她悔悟,与自己在这遭了天谴的旧时王苑相依为命的孩子不该牵连其中,却已无勇气告与苍秋,他并非l伦的恶果。
  “我很怕秋儿知道了,会恨我一辈子。”
  即非血缘至亲,二十多年的母子情分根深蒂固,难免惶惶不安。待我自激荡中恍过神来,虽是多少恼恨母亲不分青红皂白地迁怒,可事已至此,颌了下首:“现在局势动荡,他已是分身乏术,还是不要让他徒添烦扰。而且……”
  我苦涩一笑,对苍秋很是心疼:“我不愿让自己的丈夫知道,他的前半生不过是个笑话。”
  贰拾陆章 · 槐乱 '四'
  自以为是不该留存于世的人,痛苦了半生,到头来却非如此。我亦恐苍秋会经受不住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与其在他心上再划一道血口,不如欺瞒一生。于他,于玉媛夫人,皆未尝不是一桩幸事。
  “往后我会视他如珍宝,不会再让他因为身世的关系,瞧不起自己。”
  深凝愧然自责的母亲,我微一笑,云淡风轻。
  因是揣了这样一桩鲜为人知的往事在心头,我更要与苍秋一辈子相守相依,渐然消弭他挥之不去的自卑。可世事无常,当他有惊无险,将我今世的父亲迎来兰沧侯府之前,我又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毒害主母,按侯府的规矩,当是杖毙。”
  淳儿,这个爱苍秋入骨的少女,因为少主私下斩钉截铁地告与她,此生只会有一个妻子,断不纳妾。由爱生恨,那日偷去膳间,在我的膳食下了砒霜,却被去而复返的旖如撞破,即便拽去母亲面前讨说法。纵是随侍身边多年,往日亦有心将之许配给苍秋作妾室,可未料平日乖巧文静的少女竟存如此歹心,更因是我实为德藼亲王,谋害皇族,罪不容诛。母亲动怒,待我闻讯赶去荪蕙居,撞见几个家丁正要将面色晦败的淳儿带去受刑。人命关天,我未有多想,忙是上前拦阻:“可将她交给我调教?”
  众人皆是一怔。许是以为我嫌杖毙实在便宜了她,欲将她带回去好生折磨一番,淳儿毫不领情,更是若癫若狂,求母亲现就赐她一死。我冷然一嗤,抬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你要糟蹋自己无妨。不要害我因为你的缘故,一辈子良心不安。”
  少女蓦滞了挣扎,微怔片刻,惊怒而视。我不以为许,抬起下颌,隐衅冷笑:“你若有本事,就不要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和我争男人。从今儿个起,你回映雪轩当差,我会让你知道你家少爷为何非我不娶。”
  回眸看向母亲,征求她的同意。摇首轻笑,母亲终是点头应允,我便将淳儿收作自己的贴身侍女,带回映雪轩。因是前车之鉴,小妮子对之提防得紧,我的日常起居断不让她c手。惟有人尽其用,令她做我工作上的助理。更是软磨硬泡,将她作我的御用model,试穿我亲做的成衣。起初对这些很是前卫的衣裳,思想保守的淳姑娘自然惊掉了下巴,可亦如小妮子,久而久之,见怪不怪。加之我去婵媛坊授舞,必会将她一并带上,对各式稀奇古怪的舞蹈,叹为观止之余,也不知那位很是另类的悦坊主私下怎生一番洗脑,淳儿对我敌意渐消,虽是无可奈何,但model的工作倒是日渐配合,更是孺子可教,学会了猫步。乃至见我忙得不可开交,这位尤擅女红的淳姑娘亦会帮手,和我一起通宵达旦赶制衣裳。许是往昔跟在母亲和苍秋身边,惟有循规蹈矩,谨小慎微。现见我嬉笑怒骂,无甚顾忌,压抑的心性渐然释放,不再成日矜持有礼地微笑,乃至耳濡目染,每至用膳,见到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在旁一个眼泪汪汪,一个苦口婆心,就是心有牵念,食不知味,我亦只有硬着头皮,勉强吃上几口。这俨然平淡而不失兴味的日子,终是在仲夏莅临之际,遽尔起澜。
  “小姐!”
  皇帝悄然抵达侯府之时,我正在房里替苍秋裁制一件夏衣,旖如忽得飞奔进里,面色惨白,上气不接下气:“夫……夫人请小姐过去,皇……皇……”
  毫无征兆,茈承乾的生父自梦魇闯入现实。只是梦魇里的皇帝两鬓染霜,俊朗依旧,不比此时此刻,华发丛生,瘫软在床,几不成人形。可即使狼狈憔悴,对我深凝而视的犀利锐眸仍是隐现一抹不容反刍的威仪。落魄至此,躺在那里的男子仍是羲和国至高无上的天子,茈姓皇室的第三代君主,茈鸿玘。
  “承乾给父皇请安。”
  向来不喜别人给我下跪,反之亦然。可皇帝此刻动弹不得,是因为茈尧焱将他的手筋与脚筋挑断之故。虽然未及问明来龙去脉,可如不是那个佞人对胞妹心存非分之想,皇帝不至落得如此凄惨境地。我双膝一软,颓然俯下身去,朝皇帝重重叩首。他静静睇我,眼底满是复杂情愫,良久方道:“平身。”
  继而转眸看向立身在旁的朱雀守,令他先行退下。朱雀守即刻躬身施礼,临去前,抬眸深望了我一眼。数月未见,两颊深陷,眸中有掩不住的憔色。不知其间他曾遭遇怎般波折,可救皇帝脱险,我又欠了他一桩还不清的恩情,欲要微笑,却是牵不起唇角,惟有朝他颌了下首,以示感激。
  “听莫寻说,你曾被九皋的使臣给掳了去……”
  疲惫沉声遽尔响起,我蓦一恍神,再行看向朱雀守,已是一道沉重的侧影。咬了下唇,按捺满心涩意,转望皇帝,便见他凝住我的盘发,深蹙起眉,不由苦笑:“我……儿臣未有受辱,请父皇宽心。”抚上耳鬓齐整的发,我顺水推舟:“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说。”
  与近旁的母亲交换眼神,她淡淡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