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2-03-26 11:13      字数:13012
  您长得那么美,大汗看起来也很喜欢您,大伙儿都说您往后定是后宫里最得宠的女人呢。”
  许是以为我自惭形秽,忧心比不上丰满匀称的九皋佳丽,将来许会失宠。她用不甚流利的羲和话结巴宽慰。殊不知我反是希冀自己这等身无几量r的干瘦身材不入他们那位大汗的法眼,可惜……
  “你们大汗也在这里?”
  蔻娃点头,我暗叹在心,支手坐起身来,许是茈承乾的形貌在九皋女人看来弱不禁风。稚气未脱的侍女忙是小心翼翼扶我下床,严阵以待的模样,仿是生怕自己服侍的娇弱的妃子有何闪失,难向主上交代。我莞尔,抬首环望刷成r白色的帐包。
  矮桌矮凳,陈设简易,可金银铜器却是样样不缺,之于资源贫乏的草原住民,无疑过分奢侈。想必这帐包的主人便是……
  “贵国大汗还真是性急。”
  我冷言讥诮。年轻侍女惘然相望,许是难谙我缘何没有受宠若惊,反而颇是敌视他们的大汗。我惟是冷淡一笑。
  人算不如天算。原以为泄露我行踪的乃是身边之人,直待那日我望清九皋使臣的面容,方才知晓祸起去年腊月在满芳楼里的那场清倌竞拍。万万没有想到当夜横生枝节、出一千两银子买伴舞女子的漂亮男人,竟是来自风林关外的九皋国。而这个九皋人许是有心将我献给他家大汗,谋求功名利禄。故在今年元日朝贺,直接找上羲和国的一把手,呈上画像与厚礼,换取画中女子,以为十拿九稳,羲和皇帝定会下旨令兰沧侯府交出这位绝色佳人,换得北疆五年的和平。殊不知这画中的神秘舞娘其实甚有来头,皇帝爹爹听闻女儿曾在青楼献舞,自然怒不可遏,当即拂袖而去。
  求亲未成,反碰了一鼻子灰,对此很是纳闷的使臣只得折返北地打探舞娘的下落。且当朱雀守前去满芳楼胁迫春妈妈的那日,不巧让扮成恩客打探消息的使臣亲信瞧见他带走了鸨母,见是羲和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出现在此,自感蹊跷,一路跟去婵媛坊,未想意外之获。可因是彼时朱雀守手下尚有十数精兵,他们一众七人未必占得了上风,原亦打算趁我们落脚那间民宅,窥机劫人。可未待他们亲自动手,当夜玄武守率众秘至民宅,将朱雀守布在宅周的精兵与主人一家残杀殆尽。
  见到羲和皇帝的亲军内讧,使臣原是打算静观其变,但第二日玄武守负伤,狼狈自内院逃出。机不可失,令手下暗袭,最后惟有未央一人逃出了宅子,亦不知可有被人灭口,但使臣遣去追杀他的手下至今未归,许是反遭毒手。我亦不甚关切这二人谁生谁死。当日被这渔翁得利的九皋使臣塞进马车后,星夜兼程地赶去边城锦云。因是使臣身边有位女侍卫,与我如影随形,金蝉脱壳不成,出关前更是点了我的睡x,待是醒来,已然身在这九皋境内的呼尔沁草原。疾赶两天一夜,想必离锦云城已远。若要脱逃,看是只有卯足勇气,徒步穿越时有狼群出没的茫茫草原……
  我扯了扯嘴。许是我此刻神情颇是诡凝,近旁侍女困惑渐深,可又想到了什么,扬起朗笑,两眸瞠亮:“大汗就要回来了。蔻娃服侍您沐浴更衣。”
  弦外之音,似是我这元妃即要名副其实。我哭笑不得,原以为抵达九皋的都城,才会见到九皋国的君主夜赫龑,未想他竟是急不可耐,亲来此地。看来这九皋国的男人果如登徒子之前所说,荒y掠夺成性……
  “元妃?!”
  见我又在魂游太虚,蔻娃疑惘眨了眨眼。两月来见惯了笑不露齿的羲和佳丽,我回神看向不知内情的少女,见她忧色渐褪,咧嘴笑了一笑,惟有暗叹在心,几日未有好生洗漱,苦笑颌首应承。蔻娃即便兴高采烈地唤人抬来盛有热水的浴桶,抬手正要解我外衣的盘扣……
  “我自己来就好!”
  藏在内衫的匕首自然不能让她发现,可下意识过激的反应仍是吓到面前的少女,只得愧然一笑:“抱歉,我不喜欢洗澡的时候有人在旁。”
  许是头回见到向侍女道歉的主子,她怔愕片刻,忙是连连躬身请罪:“是蔻娃冒犯了元妃,请元妃恕罪。”
  忽是想起恪守君臣之礼的木头,我无奈摇首,扶住少女的肩。她抬首相望,诚惶诚恐。我莞尔:“错不在你,是我不习惯让人伺候。”
  “可大汗要我尽心侍奉元妃……”
  君命当前,少女面露难色,我自是不能让她难做。想了一想,淡声道:“要不这样。你就在外间侯着,有事我叫你可好?”
  如释重负,蔻娃点了点头,灿笑如草原上冉起的朝阳,抬右手搁在左肩,朝我施了一礼,即便躬身退至屏风后方。望了眼背对屏风的倩影,我取出藏在内衫的匕首搁在探手可及处,踩着搁在桶边的矮木凳,埋身水中。扑面怡然清香,沁人心脾,低眸望去,原是桶底沉有几片草叶,蔻娃道是后妃侍寝前用来熏体的香草。我闻言微怔,事已至此,惟有见机行事,阖眸淡问:“你们大汗是个怎样的人?”
  知己知彼,方有胜算。便听屏风外的少女很是景仰年轻有为的君主,敬声回道:“大汗即位前,蔻娃的族人四处迁徙,靠放牧勉强维生。现在我们不仅能吃饱喝暖,还能穿上羲和国姑娘的漂亮衣裳,这全是拜大汗所赐。”
  撇开他强抢良家妇女的暴行。在军政大事上,夜赫龑确是一位果敢有为的君主,引羲和官制,取长补短。开放边境贸易,在两国关系尚未交恶前,各取所需,从中谋利。比起近来权臣倾轧愈烈、祸乱频生的羲和国,九皋上下一心。若是趁势开战,一盘散沙的泱泱大国,对阵齐利断金的关外虎狼,实是胜负难料。我深深一叹,不无讥诮:“你们大汗纳一个羲和女人为妃,就没有大臣反对?”
  许是以为我忧念将来势单力孤的处境,蔻娃告慰:“元妃宽心。大汗的母亲就是羲和人,而且大汗的决定,没人敢说个不字。只是后宫里……”顿了一顿,似有避讳,压低了声,“回到都城,您可要小心阏后和其他几位侧妃。她们都是出身八族的公主。您刚进宫,就成了大汗身边的第一侧妃……”
  知她言下之意。一个来历不明的羲和女人,初来乍到便身居高位,多年侍奉君主左右的高贵妃子自然心有不甘,稍有不慎,便会重蹈归女御的覆辙。微是一笑,我明嘲暗讽:“你们大汗对我还真是另眼相待。”
  “嗯,大汗真的很喜欢您。”
  心无城府,未有听出我语中的嘲讽,蔻娃朗笑:“大汗过去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可今早调来服侍您的时候,就看见大汗坐在您身边动也不动,神情柔和极了,根本不像平时的大汗。我刚出声,他就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真是怕人,我吓得跪在地上,好半天都不敢起身呢。”
  许是因为茈承乾惊人的美貌,方才另眼相待。摸了摸这张徒惹麻烦的漂亮脸蛋,我慨然苦笑,仰首倚在桶缘,本想闭目养神,可想到稍后便会见到九皋国的君主,心下焦躁,深吸了口气,蜷起身子,沉入水中……
  “你在做什么?”
  蓦自头顶上方传来兴味沉声,我微一恍神,顿泄了气,呛进一大口水,抬手挣扎着想要扶住桶缘坐起身体,未想抓到一只指骨粗壮的手。不费吹灰之力,男子轻一带,便将我从水里拉了出来。我狼狈呛咳,可不经意对上含笑的遂眸,怔楞当场。
  原以为他是九皋国颇有身份的达官显贵,不择手段地将我掳来九皋,不过见我生得漂亮,献给君主,以求功名。可断然未想他便是九皋国的君主夜赫龑,凝望近前那张犹胜女娇娥的面容,我怔然与之对视良久,直待墨眸渐深,方才意识自己此刻一丝不挂。阖了阖眼,我强作镇定,平静朝他伸出手去。
  “你要什么?”
  不明就里,男子淡淡开口。我嫣然一笑,指向他身后的屏风:“光着身子很冷,劳您替我拿条擦身的浴巾。”
  男子闻言,微一扬眉:“被男人看光了身子,该是这样的反应吗?”
  “看都看了,难不成还要挖了你的眼珠子,保我名节?”
  反是瓮中之鳖,我肆无忌惮,当着一国君主的面,朝天翻了翻眼。就算我歇斯底里地呼救,这里是他夜赫龑的天下,谁敢站出来斥责自己的君主对一个抢来的民女施暴?与其白费唇舌,不如省些力气,过会周旋。
  攀住桶缘,我面不改色地走了出去。背后纵有一道灼灼视线,我不慌不忙,擦干身子,换上一身由整张羊羔皮制成的雪白窄袖短袄与长裙,回首望向目不转睛凝视良久的男子:“你们九皋国的姑娘梳什么发式?”
  听我刻意着重姑娘二字,男子微一阖眸,绕过屏风悠悠走来:“本汗记得你亲口说过在羲和国桃李满天下。现又自称姑娘,可是犯了欺君之罪?”
  男人多有处子情结,若知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只怕即刻失身。眉峰一扬,我妩媚笑道:“女子没有成亲,就是姑娘家,我何罪之有?”
  与满芳楼的姑娘相熟后,耳濡目染,现下扮个风尘女子,自是驾轻就熟。见我坦荡,男子唇角微牵,一手环到背后,蓦得将我紧压在身前,动弹不得:“好张伶牙俐齿的嘴!你以为强词夺理,本汗就奈何不了你?”
  贰拾叁章 · 九皋 '二'
  我摇首:“大汗说笑。民女不过是一介卑贱舞娘,您就是砍了我的脑袋,我也无话可说。”
  “卑贱舞娘?!”
  男子讳深一笑,忽得抬手紧攥住我的下颌,迫我对上遽尔凌厉的双眸,“本汗很是好奇你这位卑贱舞娘到底是何来路,能让羲和皇帝一口回绝和亲,派出紫麾军中最是了得的朱雀守护你周全?”
  我不置可否,淡淡反问:“比起您对民女的疑惑,民女更是好奇您那日为何出现在满芳楼。潜入我们羲和国,到底意欲何为?”
  “刺探虚实,有备无患。”
  这个心高气傲的男人倒也爽快,坦然道出逐鹿中原的野心。我冷讽淡笑,他不以为意,惟是冷厉追问:“你到底是谁?”
  想了一想,只要抵死不道德藼亲王的身份,这谎怎么扯都无妨。我轻描淡写地胡诌:“大汗那天也看到了,即大人是我的男朋友,在您赏脸求亲前,他有心纳我为妾。皇上念在他劳苦功高,本是有意成全,可推委大汗的一番诚意,又显我羲和国妄自尊大,不懂睦邻友好,所以皇上打算送您十位美姬,可惜不入您的法眼。”
  为了敷衍这个纠缠不休的男人,抹黑朱雀守的忠心护主的壮举,实在抱歉。也不知今年二十有六的冷泉皇太子殿下有没有成家立室,权且谎称他为了将很是中意的舞姬娶回家做小老婆,才不惜卯上九皋国的君主,只是……
  “你不是坚持一夫一妻?”
  也不点破我前后矛盾的托词,夜赫龑淡讽,灼灼凝住我的眸,“只要做了本汗的元妃,你就是九皋国第三尊贵的女人,比起一个武官的小妾,可要强上百倍。”
  若我有心即储,将来就是羲和国第一尊贵的女人,哪会稀罕一个上有太后与正宫娘娘的元妃名号。
  暗自一嗤,我垂眸忖起圆谎的说辞。虽是不善狐媚娇态,然亦只有硬了头皮,临阵磨枪,半眯起眸,媚眼如丝:“本姑娘当初就是不屑做即大人的小妾,才会甩了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可惜他刚休了大老婆,跑来繇州找我重归于好,就倒霉地给你们逮个正着。如不是看在他是我的老情人,又有心娶我做正夫人的份上,本姑娘才懒得和你们来这种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如若朱雀守已有妻室,即夫人也不必对此心存愤怼,我很快便会为冒充第三者付出代价。果不其然,面前的男子因是我满脸不屑地讥讽,神色y晴不定,良久不语。若他恼羞成怒,一掌劈死我,反倒正中下怀。可未想他竟是毫无征兆开始朗声大笑,紧锢住我的腰,轻而易举就将我举了起来:“小东西,你以为本汗会轻易给你的谎话糊弄过去吗?”
  本姑娘前世不过小你一岁,竟然叫我小东西?!也罢,早知这等拙劣的扯谎一点即穿,我也不加辩驳,反倒是他故意改用托姿,让我坐在他的左臂,两腿被制,动弹不得,任我如何控制平衡都不得要领,无奈之下,只得搂住他的脖子,怒目而视。
  “不管你是谁,本汗要定了你!”
  他不以为然,邪魅一笑,强按住我的后脑勺,倾近身来封住檀口。自知挣扎亦是枉然,我窥机重咬住他的下唇不放。淡凝我隐怒的眸,他眼底笑意渐深,直待一抹甜腥漫漾,彼此亦未动分毫。待我渐渐消气,适才发现他的唇已被我咬出了一个血口,冷声一哼,无所忏意地侧眸看向别处。
  “确是个有趣的小女人。”
  夜赫龑浅笑,托着我往床榻走去。我瞥了眼屏风的方向,暗恼未将匕首带出,唯今之计,也只有借月信搪塞过去:“我……”
  “你叫什么名字?”
  被他一阵抢白,我反是怔楞,待是恍神,已然坐在羊皮毯上。夜赫龑悠悠落坐身畔,捋起我耳鬓的发丝绕在指间把玩,久未见他逾越,我方才暗松了口气,淡应道:“夕雾。”
  即便羲和语说得流畅,可到底是九皋国人,繁复的方块字不见得识全。见他惘然,我只得耐心拆字:“夕阳的夕,雾霭的雾。”
  “夕雾……”
  他若有所思,“你这花名虽然别致,可听起来甚是凄凉。”
  敢情他当真将我当作青楼女子。我释怀恬笑:“做这行本就命苦,借艺名发发牢s罢了。”
  深望了我一眼,夜赫龑淡问:“云霄是你什么人?”
  我微怔,不动声色:“男朋友之一。”
  “果然如此。”
  夜赫龑冷淡一笑,“你这小东西确有过人之处,难怪那个脂粉堆里无往不利的男人都这样迷恋你。”
  连九皋国的君主都曾听闻他的红粉逸事,登徒子果是花名远播。我暗嗔在心,很是诡凝地皮笑r不笑:“大汗谬赞。民女和云大人不过泛泛之交。”
  “哦?若是如此,本汗倒是要为那个男人不值。”
  不知想到了什么,夜赫龑目露冷芒,“素闻云霄有许多红颜知己,本汗也曾遣了几个绝色女子到他身边,最后都是无功而返。不过那日在满芳楼,本汗看他对你很是上心。你们走后,本汗还被那个强悍女人刁难了半天,方才脱身。”
  强悍女人当是指雷厉风行的女州牧。我暗地窃笑。难怪他对我的身份一无所知,记得那日离开满芳楼,少隽让我和登徒子先行一步,现在想来,她所说的善后,想来是去盘查夜赫龑的身份,免得他往后对我痴缠不休。而夜赫龑那日微服潜入繇州,是为刺探敌国军情,我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自然不值他暴露身份,与繇州州牧冲突。索性以逸待劳,借朝贺之机,请羲和皇帝问自己的臣子要人。可惜任他机关算尽,也不可能算到那个在青楼给人伴舞的舞娘是皇帝最疼爱的小女儿。羲和皇帝的强硬态度亦令人玩味。即使是对我身份的好奇,这高傲的男人也不会就此作罢。想必那日见到朱雀守重伤的模样,定在心底偷笑天助我也。
  冷睨了他一眼,我试探:“大汗带走民女后,没折回去加害即大人吧?”
  他静凝住我的眸:“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做君子一诺,驷马难追,本汗堂堂一国君主,对你允下的承诺,绝不反悔。”
  我点头,晓之以理:“既然大汗是一国君主,光天化日,做出那等强抢民女的行径,您的臣民若是知晓,定有微词。”
  他却不以为然,不屑冷哼,轻搂过我的肩,强行抱我坐在他膝上,“你们羲和人常说我们九皋人荒y无耻。本汗不过是应验了你们的话而已。”
  这种我行我素的洒脱个性,倒也令人羡慕。
  我淡淡一笑,未置可否,亦不徒劳反抗,任他圈在怀里,只侧眸看向近前的矮几矮凳。宛如情人,依偎良久,蓦听他高声朝帐外唤了一声,蔻娃随即应声而入。纵使草原女儿奔放豁达,乍见我们这暧昧的拥姿,亦是红了脸,垂脸听从君命,取来几条发绳。我不由困惑,仰首相望,他只讳莫如深地一笑,捋起我的头发分成数股,编起草原上待嫁少女常扎的发辫。
  “为什么?”
  不仅蔻娃目瞪口呆,我亦然。他一言不发,只时不时抬首,对照蔻娃身前的繁复发辫,给我梳头。然,分明优美纤长的手指,却很是笨拙地摆弄我的头发,直待松松垮垮的数条发辫大功告成,这个自负的男人还不忘得意挑眉,继而令僵立一边的蔻娃取来一顶白狐皮帽,按在我头上,噙一抹宠溺的微笑,轻辱我的面颊:“给你十天。”
  “啊?!”
  “回到淤勒就行册妃大典。到时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会成为我的女人。”
  他笑意渐柔,灼灼相睇。我下意识垂眸规避,捋起一条发辫,淡蹙起眉。
  亦非是我铁石心肠,一国君主这般迂尊降贵,换做其他女子许已动容。可惜我既非他们九皋国的女人,亦非寻常的羲和女子,不论多少时间,在我身上费多少心思,这个男人都无法撼动我玉石俱焚的决念……
  “大汗的后宫佳丽成群,我不过一介卑微舞姬,您何必如此执着?”
  他未有应声,渐然收紧环在我腰际的双臂。沉默良久,他轻托起我,起身疾步向帐外走去。
  “备马!”
  守在帐外的正是那日对我凶神恶煞的铁骑近卫窟哥,见夜赫龑煞是亲昵地将我抱在怀里,他微愕,即便颌首称是,不着痕迹,对我投来告警的眼神。我暗一嗤,就是现在身藏利器,想要行刺这个传闻中文治武功了得的九皋君主不过以卵
  击石。冷笑了笑,不消多时,夜赫龑便将我抱上高头黑骏:“让你见识一下我们九皋国的草原风光。”
  许是耿耿于怀方才我故意激他的诋毁,淡漠口吻略是沉郁。上马后,他扶我侧坐身前,一声沉喝,黑骏如离弦之箭,刹时已至数丈之外。偏首望去,圆顶帐包渐然远去,广袤天地间,俨然只余这天之骄子在偌大的草原纵情驰骋。
  “怎样?现在想留下来了吗?”
  抬眸淡望了眼谲笑着劝诱我的男子,我笑而不语。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前生只在诗词与电视中见过的雄伟壮阔,尽收眼底,不免心潮澎湃。怎奈身后那个自大的男人许是做惯了惟我独尊的君主,骑起马来只图自己痛快,全然不若苍秋那样尚且懂得体恤我可会受颠簸之苦。原是勉力瞪大了眼,见识这隽丽美景,可惜刀锋般的疾风拂面而过,起初尚能坚持片刻,可没有防风镜,双眸刺得直生疼,胃里亦感翻江倒海……
  “怎么了?”
  见我刷白了脸,捂嘴干呕,他勒住缰绳,眸烁异芒。起先不明就里,尔后恍然大悟,原想将错就错,索性让这位心高气傲的大汗以为我这个风花雪月的舞娘怀了哪个男人的野种,打消他纳我为妃的执念。可惜塞枕头充大肚子的戏码恐难蒙混过关,终是讪讪:“我晕马。”
  前生从不晕车晕船,未想今世摊上经不起折腾的娇贵身子,着实郁结。夜赫龑则因我信口扯了个古怪字眼怔然半晌,不动声色地一笑,待我脸色稍霁,策马徐行。
  “你给我生个王子,我封他做继承人如何?”
  呵,请君入瓮的条件倒是一次比一次诱人。只要我的肚子争气,就能成为九皋国未来大汗的母亲,当是荣幸才是。可惜我断不稀罕,侧眸淡睨:“大汗您该不会是一无所出,才打民女的主意吧?”
  “胡扯!”
  男人在这方面果是激不得。邃眸骤冷:“本汗已有三个儿子,你……”
  随即明了我是在激他,蓦地收了声,脸色y沉,凝望良久,终是唇角轻扬,渐然漾开诡谲的笑容:“本汗确是在打你的主意。不单是王子,本汗到现在还没有女儿,你就给本汗生一个和你一样漂亮的小公主。”
  世事无常,漂亮爹妈有时反会生出集二人缺点于一身的儿女。我意兴阑珊:“民女感激大汗盛情厚意。可惜民女是羲和人,所出子嗣若是立为继承人,恐难服众。”
  知我不过寻借口推委,他冷冷一笑,颇有耐心地斡旋:“本汗的母亲和你一样是羲和人,本汗不是照样稳坐君主宝座。”
  “可在此之前,大汗定是韬光养晦多年,方才登上汗位。”
  宫闱倾轧本便残酷,夜赫龑只有一半九皋人的血统,坐上汗位,定是有番曲折。见他垂目不语,当是默然,我阖了阖眸,细陈利弊:“你们的宗室断不会认可一个羲和血统占多数的王子做大汗。您若一意孤行,最后只会动摇国本,于九皋国的百姓无利。民女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孩子遭人白眼,更没兴趣为了夺宠和汗位,与其他妃子争风吃醋。故请大汗高抬贵手,放过民女,让民女回羲和去。”
  听至半途已然隐怒,此刻玉容更是冷若冰霜。我不以为许,坦然迎向那双漠冷眸子。对峙许久,他扬起冷傲的笑容,讳莫如深:“女人……”抬手紧攥住我的下颌:“我没你那么忧国忧民,少拿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搪塞。待到将来,你的儿子定会成为我们九皋国尊贵的大汗,至于你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东西……”邪魅一笑,俯身含住我的耳垂:“只要专心侍奉本汗就够了。”
  这自负的男人许是以为我在欲擒故纵……
  我冷嗤,窥隙推开扶在腰际的手,纵身跳下马去。可惜还未逃出几步,便被他从后抱了个满怀。轻瞠我一眼,夜赫龑转首望向延至天际的绿芒,一手滑至我身侧,牵起柔荑,十指交扣,不由分说,拖着我朝前走去。
  “可喜欢这片草原?”
  缄默良久,蓦听他平静问道,我微一蹙眉:“喜欢,但无留恋。”
  他不无意外,淡然一笑,眼神不复深沉,笑容亦显无奈:“至少你对这片呼尔沁草原尚有好感,不若本汗的母亲,对它厌恶之至。”
  我微怔,凝望他愈渐深邃的墨眸,终是一笑。但凡劝诱,皆是软硬兼施、攻心为上。尤是对易心软的女人,与其晓之以理,不如动之以情,说个凄凄惨惨戚戚的故事,让她梨花带雨一番,即可对他投怀送抱。如若现在站在夜赫龑面前的是深养宫闱的茈承乾,兴许这招以退为进,尚可奏效。可惜我即使不擅谈判,可过去在工作中,不乏圆滑世故的客户,只要坚持底线,不为所动,权当是听他抱怨积压内心多年的愤怼亦无妨。
  “大汗有话不妨直言,民女洗耳恭听。”
  贰拾叁章 · 九皋 '三'
  我一摊手,悉听尊便。夜赫龑垂下眼睫,意味深长地一笑,牵起我的手走向前方的高地。登上陡斜的土坡,望见有堆呈圆包状的垒石,上c木幡杆,杆上挂有书有经文的绸布,颇似蒙古敖包。我不明其意,抬首相望。夜赫龑不置可否,只牵着我的手,半拽半拖,来至垒石前,右手搭在左肩,颇是恭敬地对垒石欠身施礼。
  “你在做什么?”
  夜赫龑侧眸淡望:“向山神乞愿,请他将你这个不安分的小东西永远锁在这片呼尔沁草原。”
  原是搬出草原上的神明向我施咒。可惜前生我已随季神父信了天主教,若要将我禁足,请你地盘上的神明先过了上帝那关再说。
  瞥了一眼垒石,若这世界亦有敖包相会一说,他强拉我来这里,许便是天地为证,海誓山盟。权当是迷信,无意令往来仙家误会,欲要抽手,反被他攥得更紧。
  “女人,别试图惹怒我。”夜赫龑y恻恻地告警,“否则我现在就要了你。”
  敖包可是祭祀的标志。在神明面前做出那等苟且之事,也不怕遭天打雷劈。只可惜这等我行我素的自负男人恐是不会顾念因果报应。硬将我搂在身前,背倚敖包坐下身去,下颌抵在我的头顶:“二十八年前,父汗率了一支铁骑进攻风林关……”
  毫无征兆地讲起前尘往事,我只得暗叹在心,洗耳恭听。
  这场风林关大战,往日亦曾听苍秋说过,二十八年前,甫登汗位的九皋新君夜赫旭率军进犯繇州,先代兰沧侯苍裕浴血奋战,大破九皋铁骑,令初露锋芒的夜赫旭铩羽而归。可彼时登徒子只记得炫耀他那位骁勇善战的爷爷缔造的以少胜多的军事神话,未曾提及在此大捷之后发生的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往。
  彼时年轻气盛的夜赫旭因是兵败如山倒,心有不甘,折回九皋国前,遣细作潜入澜翎城内,意图趁乱掳走苍家小姐,羞辱让自己大败而归的兰沧侯。可惜一步错,步步错,当细作将当时正在侯府小住的繇州州牧之女错认成苍家小姐,掳回九皋大营的那天起,夜赫旭注定只有自尝苦果,一生偿赎自己的一念之差。
  “这位被掳走的繇州牧千金姓曾名蕊,是位知书达礼,娴静端庄的大家闺秀。”
  因是曾蕊姿容姣美,夜赫旭也便将错就错,收作侍妃,带回王都淤勒。可未想这刚收的羲和侍妃看似蒲柳之姿,弱不禁风。性情却是刚烈异常,在故乡已有情投意合之人,还有两月便要成亲。却是y差阳错,被蛮虏鞑子掳去,玷污了清白之身。这位忠贞的官家小姐数度寻死未果,抵达淤勒前,夜赫旭只得令人日夜监视。最后迫其无奈,曾蕊只得忍辱,委身蛮夷君主。其后虽得眷宠,乃至为了博她一笑,夜赫旭不惜有违祖制,予她正式的妃位。可就在夜赫旭以为这个不曾对他笑过的女子诞下他们的孩子,从此当会定下心来,相夫教子。曾蕊却在儿子满月的当日,留下一封血书,穿着当初被人虏来九皋时的那身羲和衣裳,投湖自尽。
  “最讽刺的是,母妃投的乃是父汗为解她思乡之苦,特在王宫后方开凿的蕊叶湖。”
  寻到已然断了气的羲和妃子,夜赫旭抱着两人刚出生的儿子,在灵柩前不眠不休地守了三天三夜。最后心灰意冷,命人将她的遗体火化,一半葬在乌斯里山下的夜赫王陵,另一半则几经辗转,送还给她在羲和的亲人。至于那封血书,一直留在夜赫旭的寝殿,直到驾崩之后,继任汗位的夜赫龑方见到母妃的绝笔。
  “一个蠢女人。”
  几要捏碎般紧攥住我手的男子语带南辕北辙的云淡风轻,道陈将他弃之不顾的亲生母亲。乍见到那封已然褪色的血书,除了叹其愚不可及,亦只有无奈苦笑。爱上了掳走她的男子,可又始终难以忘怀旧时的情郎,惟有一死百了,魂归羲和。
  “养尊处优的妃子不做,抛夫弃子,实在愚蠢。”
  话虽如此,攥在他掌心的柔荑无辜遭殃,惟听手骨咯吱作响,我痛得倒抽了口气,瞠目冷瞪这个随意迁怒旁人的九皋君主:“当初错在你父汗,误人终身。而且你母妃可是在敌国的内廷求生存,怎生不如表面看来那样风光。”
  夜赫龑不过是身作君主的大男人,看到的只有父亲的一腔真情付诸流水。殊不知自己母亲的死,不尽然是左右摇摆。若成羲和皇帝的妃子,她尚有州牧父亲依傍,然在九皋,她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敌国女人,遭遇怎般冷遇苛待,可想而知。即使封了妃,也不过是诸多侧妃中的一位,若是其他出身名门的侧妃见她受宠而排挤,更有甚者,因是她诞下王子,威胁君位,不择手段将她上绝路,亦是不无可能。虽说最后玉石俱焚,多少怯懦,可曾蕊也不过是选择了一条彻底解脱的路。只是自己化尘而去,确是一了百了,尚在襁褓中的幼子却须在尔虞我诈的内廷中步步为营,寻得生路。现在想来,夜赫龑竟能在失怙的逆境安然无恙地顽活至今,乃至最终夺下汗位,确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再者……
  “大汗说这些事,岂不等同告诫民女,不可重蹈您母亲的覆辙?”
  我挑眉讥诮。冷淡相望良久,夜赫龑终是松了手,环上我的腰,浅笑吟吟:“你这小东西总是得理不饶人。若非你是本汗的爱妃,本汗可不会对别人提起母妃的那封血书。”
  诚然对夜赫龑而言,只图自己解脱而令他独留于世的母亲确是不可触碰的禁忌。此般亲口对我道陈不堪往事,确是对我另眼相待。可是……
  深吸清新草香,我强按怒气:“民女的名字不叫小东西。”
  “哼,难道让本汗唤你夕雾?”
  拉下身子,让我枕在他膝上,墨眸渐然幽邃,“本汗是你的丈夫,不是恩客。被其他男人唤过的花名,本汗不屑为之。”
  八字还没一撇,却已理直气壮。我翻了翻眼,侧过身去,却冷不防被攥住双肩,猝然不及,被他压在了身下。他抬手作势要解我衣扣。我恼羞成怒,用力打开他的手,却是被他强制在身侧,动弹不得。
  “告诉本汗你真正的名字。”
  我抿唇冷瞠,便见男子诡谲一笑,毫未怜香惜玉,撕开领襟,吻向我的颈侧。大骇之下,我竭力扭动身体,欲要挣脱,却是适得其反,换来他更粗暴的对待。且似是忘却最初只是告警,他气息渐然粗重,一手开始不安分地扯我身前的盘扣。明了再不示弱,他绝会对我用强,我恨声道出本名:“季悠……唔……”
  许是急怒交加之故,心口蓦是一阵剧痛,覆在身上的那个骄傲男人蓦滞了动作,一反常态,渐露无措。顺他视线,我费力抹向微湿的唇角,却是触得一手猩红,不由惊怔,待是明了旧时的内伤使然,心口又是一阵剧痛,我侧弓起身子,却是不见缓转。惟听夜赫龑打了个清亮口哨,抱我飞身上马。高扬起手里的鞭子,狠狠一抽,一声凄厉长嘶,骏马朝来时的方向飞驰而去。因是剧烈的颠簸,五脏六腑犹如江海翻腾。然是下刻,将我紧扣在他身前的猿臂蓦是一紧,夜赫龑厉声道:“不准死!”
  生硬的口吻不容辩驳,只是生死由命,绝非他三言两语,便可回天。苦笑在心,我蜷在他身前,撕心裂肺的痛楚渐然麻木,如坠冰窖,身子竟是愈发冰冷,紧挨着火烫的胸膛,亦不解彻骨的寒意,怕是难逃此劫,我阖眸,惨淡一笑:“民女想求大汗……”
  “闭嘴!”
  心如汪洋深沉的男子定已猜到我的请求。然这语气不善的暴斥未令我退缩,竭最后一丝气力,攥住他身前为血花所晕染的衣襟:“羲和……”
  纵使徒劳,亦要搏一搏自己的运气。费力抬眸,看向脸色铁青的男子,替茈承乾,亦是替自己道出最后的心愿:“回……家……我要回家……”
  夜赫龑缄默良久,终,自牙关冷冷出两字:“休想!”
  不无意外,听此拒辞,我艰难扬了扬唇:“至少……像您……母……妃那样……把我……”
  “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曾蕊!”
  断不转圜,他恨声道:“本汗定会找人治好你。就算死,你也要进夜赫家的寝陵,将来和本汗合葬!”
  何必对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女人这般执着?
  无力辩驳,我软下身去。阵阵鞭声划过耳际,骏马如癫如狂,朝前疾驰,两旁的景物惟余一丝剪影。轻逸叹息,我渐然不敌涌起的乏意,有心无力,阖上了眼眸。纵使此番难逃一死亦无妨,至少我仍是完璧之身,未有辜负那个愿意为我破釜沉舟的登徒子……
  “悠儿!”
  睁不开眸,只听那心高气傲的男人惊怒高唤。不知他到底在气些什么,兴许只是无法再欺侮捉弄我这个掳来的禁脔,心有不甘罢了……
  笑了一笑,攥在他身前的手颓然滑落身侧。
  若化为拂尘,愿这草原上的风将我带回羲和。只要亲口对苍秋道声再见,亦不枉来这劫难频生的世界走一遭。
  贰拾肆章 · 韶绮 '一'
  “梅儿。”
  沁人心脾的清香,我徐缓睁眸。满地幽兰,一个出尘绝世的女子袅娜亭立。怀抱襁褓,浅笑相望,另有两个华服稚童躲在她的背后,半探出身,怯生生地打量不速之客。我淡淡一笑,并无半分疏离,顺着跃入脑海的名字,极其自然地柔唤:“母妃。煜弟,燁弟。”
  明了来者正是久未谋面的长姐,两个孩子眨了眨眼,对我羞赧一笑。我柔笑渐深,果是茈承乾早年夭折的两个幼弟昭王茈尧煜与睿王茈尧燁,许是漫长的等待,终是迎来母妃,两位皇子不约而同紧攥女子的裙裾不放。女子轻哄襁褓中的婴儿,亦然温柔浅笑,时不时低眸看向在另个世界失而复得的骨r。望着这天伦美景,我很是自然地走上前去。却是未想女子忽是抬首轻喝:“梅儿止步!”
  潺潺流水淌过眼前,遽尔向上,化作一道朦胧水幕。我探手去碰,惟感手心一烫,竟是生生弹了回来。
  “此乃黄泉业火,碰不得。”
  望向隐约水间的幽蓝火焰,女子眸中隐忧,走上前来,与我隔水相望:“梅儿……”刚唤出女儿的闺名,却是一顿,深深望了我一眼,方才柔美笑说:“你阳寿未尽。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微怔,如若我命数未尽,回醒后许便要被夜赫龑纳入后宫,滋味难陈,惟是苦笑。然听彼方的女子提及一人,不由怔愕:“听奈何桥上的宵蓝大人说,妾身本该是寿终就寝。”
  奈何桥?!
  不知这宵蓝可就是遭遇车祸后在y间邂逅的那个紫箫男子,我抬眸惊望水幕后若隐若现的倩影。她微是一笑:“虽然妾身不明白那位大人所说的轮回劫,可若是迎来中兴羲和的圣主,妾身心甘情愿,代命数已尽的梅儿下到黄泉。”
  中兴羲和……
  联想当初男子予我的谶言,我蓦感寒瑟,自欺欺人,摇首干笑:“这不过是那人危言耸听罢了。”
  女子良久不语,终是惆怅一笑:“无论信或不信,将来的羲和是强弩之末,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皆在小姐一念之间。再者……”青葱素手抵上冥火幽跃的水幕,女子垂眸看向怀里的婴孩与紧挨自己的两个皇子,“妾身不过一介平凡女子,比起朝代兴衰,更关切自己的女儿可能安然无恙,度此险关。故请小姐当是体恤一个连丧两子的母亲,代梅儿好生活下去,直待……”
  凝望翕动的朱唇,脑海掠过当初宵蓝予我的第二句谶言,兀自发怔之际,温柔绝美的面庞随水幕渐然隐去。想要唤住那个已然逝去的女子,却是力不从心。剧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迫我阖起了眸,待是醒转,便闻一个沧桑的男声恭然回道:“启禀大汗,元妃娘娘不但身负内伤,且是身中奇毒,乃为南域一带的阇脂。”
  我虽喝了那坛掺毒的酒,可因是往日服下可解百毒的荧颎花,当是安然无恙。不知这听似老者的男子缘何欺瞒夜赫龑,我强支起眸,欲看个真切,可惜除了映在幔帐的颀长背影,惟见夜赫龑神情y冷,隐戾凝住面前华发丛生的老者:“你们羲和人最爱故弄玄虚!本汗不管她中了什么毒,你只要说出解毒的方法即可!”
  “是。”
  老者从容淡定,微躬下身,“南域有种金陀草,可解这阇脂之毒。但九皋去到南域路途遥远,娘娘病势奇险,恐是……”
  “本汗定会尽快取回金陀草!”
  冷冷打断老者,夜赫龑令侍立在旁的近卫取来大氅,“若是在此期间,本汗的爱妃有何差池,你第一个为她陪葬!”
  “老朽定当尽力而为。”
  老者躬身施礼,待夜赫龑疾步走出帐包,他方才直起身,望向近旁神色忐忑的蔻娃:“可劳姑娘避嫌?老朽要为娘娘施针。”
  蔻娃惶惶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