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4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2-03-04 09:43      字数:13271
  尚透芳摇头道:“秀芳忽然有些疲倦,想回房休息。”
  转向伏难陀道:“国师所说战场及说生死之道的最佳场所,现在秀芳终体会到个中
  妙谛,领教哩!”
  缓缓离座,烈瑕忙为她拉开椅子,柔声道:“让愚蒙陪秀芳大家走两步吧!”
  尚秀芳目光一瞥寇仲,眼神内包含复杂无比的情绪,摇头拒绝烈瑕的好意,淡淡道:
  “秀芳想独自静静的走回去。”
  在众人注视下,她轻移玉步,直抵大门,又回过头来,面上现出令人心碎的伤感神
  色,语气却非常平静,向寇仲道:“少帅明日若有空,可否入宫与秀芳见个面?”
  寇仲连忙答应,心忖只要仍能活命,明早定会来见莲驾。
  尚秀芳施礼离去,自有侍卫婢女前后护持。
  宴不成宴。
  寇仲和徐子陵趁机告辞。
  拜紫亭在两人拒绝他派马车侍卫送回府后,道:“那就让拜紫亭送两位一程吧!”
  两人大感愕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拜紫亭向傅君嫱等交待两句,又请伏难陀代他招呼傅君嫱、烈瑕等人,挥退从卫,
  就那么陪两人朝宫门方向漫步。
  途经模拟长安太极宫的殿台楼阁仍是那么优雅华美,但寇仲和徐子陵却完全换了另
  一种心情,看到的是眼前一切美景将被人为的狂风暴雨摧毁的背后危机。
  拜紫亭走在寇仲之侧,沉默好一会后,忽然道:“若两位处在我拜紫亭的处境,会
  怎样做?”
  寇仲叹道:“在此事上,我和子陵的答案肯定不一致,大王想听哪一个意见?”
  拜紫亭哑然失笑道:“两个意见我都想听,少帅请先说你的吧!”
  蹄声隐从宫城方向传来,看来是女将宗湘花正调兵遣将,秉宵禁之旨加强城防,可
  以想像城内人心惶惶。
  明日城开,只要拜紫亭仍肯开放门禁,可以离开的均会离开避祸,剩下来的便是支
  持拜紫亭的人。
  寇仲淡淡道:“大王今趟是有备立国,战场讲的是军情第一,若我是大王,如到此
  刻未晓得突厥联军的位置和军力,我立即弃城逃生。只要青山尚在,自有烧不完的材料。”
  拜紫亭停下脚步,深深望寇仲一眼,道:“三天前,他们的大军仍在花林西方三十
  里处,兵力在五万人间,以黑狼军为主,可是我现在真不知他们在哪里,不过他们只要
  进入我的警界线,保证瞒不过我的耳目。”
  寇仲道:“幸好这是一座城而非平野旷地,否则他们的大军可能来得比你回报的探
  子还快。我们在统万便曾领教突厥人的战术,抵达前无半点先兆,到晓得时,只剩下大
  半刻的工夫,当得上疾如风、劲如火的赞语。”
  徐子陵道:“假若突厥人押后攻城,另以全力封锁所有通往龙泉的道路,截断水陵
  交通,重重围困,使龙泉变成一座孤城,大王以为可以撑得多久?”
  拜紫亭嘴角逸出一丝似是成竹在胸的笑意,道:“两位对龙泉认识未深,故不知龙
  泉一向能自给自足,所以不怕围城。我担心的却是突利和颉利近年为进军你们中土,花
  了很多工夫研究攻城的战术,而赵德言正是著名的攻城兵法家,有他主持大局,才真不
  易抵挡。”
  寇仲道:“大王有否想过以延迟立国来向突厥求和?”
  拜紫亭断然摇头道:“这是没有可能的,没有事情能改变我于后天正式立国的决定。”
  说罢领路续行,双手负后,每一步都走得那么稳定而有力。
  拜紫亭又哈哈笑道:“我一生人最研究古今战役,无论大战小战、著名的或不著名
  的,都不肯放过。从中理出一个道理,就是没有必胜的仗。战场上有无穷尽的变数,例
  如我为何要选四月立国,因为四月是我们最多雨的季节,利守不利攻。”
  寇仲和徐子陵均感有重新估计此人的必要,心想若像今天般下的那场倾盆大雨,肯
  定可把突厥联军的进攻瘫痪。
  寇仲道:“可是大王应没想过颉利和突利会和好如初,联手来攻打龙泉吧。”
  三人步出宫门,来到皇城区,只见一队队骑兵队,沿着贯通宫门和皇城朱雀门的宽
  阔御道,开出朱雀门。
  尽管蹄声震天,气氛却出奇的平静,显示出拜紫亭手下的兵士无不是训练有素的劲
  旅,队形完整,丝毫不因突厥军压境躁动不安,又或过分紧张。
  拜紫亭止步道:“不是没有想过,所有可能性均被我们反覆考虑过,只没想过两位
  会到这里来,我想请两位帮一个忙,希望两位勿要拒绝。”
  寇仲和徐子陵心叫“来了”,前者道:“我们在洗耳恭听。”
  忽然十多骑驰至,领头的是宗湘花,宫奇亦是其中之一,全是将领级的甲胄军服,
  队形整齐,奔至离三人丈许处,勒马收缰,各战马人立而起,仰天嘶鸣之际,宗湘花等
  诸将同时拔出腰刀,斜指天上明月的位置,齐声呼叫,动作划一好看。
  寇仲和徐子陵虽听不懂他们的靺鞨话,但也可猜到必是为拜紫亭效死的誓言。
  气氛炽烈。
  拜紫亭大声回话。
  马儿立定,众将纷纷下马,然后看也不看寇仲和徐子陵的鱼贯进入宫城的大门,马
  儿自有御卫牵走,显然是准备与拜紫亭开军事会议。
  寇仲最爱看的是宗湘花,此时却不得不把注意力转放在宫奇身上,见他双目s出狂
  热的光芒,同时想到若甫出朱雀门便遇袭,理该与宫奇无关,因他为开会议将无暇分身。
  子陵想的却是若龙泉城的军民均变成伏难陀的信徒,认为死亡只昃另一种提升而非
  终结,那将人人变成不畏死的勇士,可不是说笑的。
  拜紫亭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响起道:“颉利和突利不要输掉这场仗,否则大草原的
  历史将要改写。”
  寇仲从没想过横扫大草原的突厥狼军会败在拜紫亭手上,但在此刻目睹靺鞨兵如虹
  的气势和激昂的士气和拜紫亭的精明厉害、高瞻远瞩,首次想到这可能性的存在。
  拜紫亭把话题岔远道:“少帅当日以独霸山庄的残兵伤卒,凭竟陵的城墙坚拒杜伏
  威的江淮雄师于城外,此役令少帅崭露头角,亦使杜伏威深感后浪推前浪,种下他日后
  臣服于李世民之果。”
  寇仲大讶道:“大王怎会对中土的事清楚得有如目睹?”
  拜紫亭又领两人穿过王城,避过兵骑往来的御道,绕靠王城东的郎道朝朱雀门走去,
  边走边道:“每个月初一十五,我会接到从中土送回来有关最新形势的报告,如少帅所
  言,军情第一,对吗?”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心忖拜紫亭正是颉利外另一个对中土存有野心的枭雄。
  若给他称霸草原,会对中土造成更深远的伤害!因为在大草原上,没有人比他谙熟中土
  的政治文化。
  徐子陵道:“大王刚才不是有话要说吗?”
  朱雀门在望。
  把门的二十多名御卫肃立致敬,齐呼靺鞨语,猜来若不是“我王万岁”,就是“我
  王必胜”那类的话。
  两人更在头痛大小姐的八万张羊皮和平遥商的财货,于现今大战即临的情况下要一
  个连突厥狼军也不害怕的人,把那些东西吐出来,只是痴人说梦。
  拜紫亭停下脚步,用神的打量两人,微笑道:“明早少帅见过秀芳大家后,可否立
  即离开龙泉,本人将感激不尽。”
  他说得虽客气,却是下了逐客令,且暗示若非要给尚秀芳面子,会立即令他们离开。
  但两人很难怪他,他们既是突利的兄弟,又是战绩彪炳、天兵神将似的人物,不把他们
  当场格杀可说已仁至义尽。
  寇仲苦笑道:“若我们明天仍活着,当会遵从大王的吩咐,只是秀芳大家她……”
  拜紫亭仰天长笑,豪情奋发,接着笑声攸止,面容变得无比冷酷,一字一字缓道:
  “秀芳大家是本人最心仪的女子,就算龙泉给夷为平地,我亦可保证没人能损她分毫,
  即使凶残如颉利、突利,亦只会对她礼敬有加,少帅可以放心。请!”
  踏出王城外门的朱雀门,整条朱雀门,整修朱雀大街静如鬼域,只有一队紧追在他
  们身后驰出的骑兵队远去的背影和传回的蹄音,与先前喧闹震天、人来车往的情景,就
  像两个完全没有关系的人世。
  寇仲叹道:“我的反刺杀大计肯定泡汤,老子我以后更要被人唤作仲寇,在这种情
  况下,刺杀只是个笑话。”
  徐子陵点头同意,像目下般的情况,刺客在全无掩护的情况下,如何进行刺杀?只
  会招来巡兵的干涉。
  另一队骑兵从朱雀门驰出,转入左方的大道,还向他们遥施敬礼。
  谁能预测离宫时是这番情景。
  徐子陵长长呼出一口气,道:“拜紫亭绝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龙泉。”
  寇仲一震道:“不会这么严重吧!”
  徐子陵道:“今早他到四合院找我们时,已是心存杀机,现在更不会放虎归山,因
  为说不定我们会助突利来攻打龙泉。战争从来不讲仁义道德,不择手段,他要杀我们,
  今晚是最好的机会。”
  寇仲不解道:“既是如此,刚才在宫内他为何不动手?”
  徐子陵道:“因为他仍未有十足把握可收拾突利,所以不愿背上杀死我们的罪名,
  只要我们不是死在宫内,他大可将责任推得一乾二净,由深末桓等人背这黑锅。”
  寇仲倒吸一口凉气道:“可达志这小子走了,仙子又到城外去找祝王妍,四合院可
  能有大批高手等着我们去自投罗网,城门城墙均守卫森严,我们等若给困在一个大囚笼
  内,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徐子陵目光扫过街道两旁屋宇瓦面,家家户户乌灯黑火,奇道:“为何不见y显鹤?”
  寇仲头皮发麻道:“我首次感到生死再不由自己c纵,而是决定在别人手上,现在
  只要任何一方的敌人全力来犯,我们都捱不了多久。”
  又道:“我们应否立即逃往城外,有那么远就走那么远?”
  徐子陵断然摇头道:“今晚我们不但要保命,还要杀死深末桓和石之轩,受伤有受
  伤的打法,这可是阁下的豪言壮语。”
  寇仲深吸一口气,双目s出坚毅不屈的神色,道:“说得对,贪生怕死绝非应敌之
  道,不若我们先去找越克蓬,他或者是现在唯一能帮助我们的人。”
  徐子陵点头同意,两人迈开步子,先沿街疾行,然后转入横巷,转瞬消没在龙泉城
  深黑处——
  扫描者:roki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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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卷 第五章 天竺魔功
  大唐双龙传 。。 经典文学(第43卷)
  第五章天竺魔功——
  与其他外宾馆不同处,是别的外宾馆均是灯火通明,人影闪动,显示各国来贺的使
  节,因拜紫亭突然颁令宵禁一事,生出反应,充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独是越
  克蓬车师王国的外宾馆不见任何人或马儿的活动声息,且只有大堂隐隐透出昏暗的灯火,
  情景诡异得令人心生寒意。
  两人伏在靠邻另一座外宾馆大堂顶高处,全神观察目标宾馆的动静。
  寇仲目光巡视四方一遍,凑到徐子陵耳旁道:“仍有人跟踪我们吗?”
  徐子陵目光不移的投往车师王国外宾馆唯一透出灯光的厅堂,答道:“起始时尚有
  些感觉,但捉迷藏似的兜转一番后,该成功把跟踪者撇下。”
  寇仲点头道:“我也有这么感觉。唉!真邪门,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寇仲脑海中浮现今天化身为宫奇的崔望守在宾馆对街监视的情景,心中涌起极不舒
  服的感觉,暗忖难道越克蓬和百多名兄弟已全体遇害,又或被拜紫亭拘禁?道:“会否
  是个陷阱?”
  徐子陵道:“很难说,不过我却感觉不到里面有任何伏兵。”
  寇仲苦笑道:“我现在只想掉头离开,你感觉该错不到哪里去。唉!下去看看如何?”
  要知寇仲和徐子陵均为名震天下的高手,战绩彪炳,任何人想把两人杀死,纵使他
  们负伤,亦必须利用环境、地利,布下绝局,始有成功可能。所以拜紫亭宵禁,弄得本
  是喧闹繁华的朱雀大街空荡无人,深末桓等的刺杀行动立告瓦解,故而寇仲才怕下面等
  待他们的是个陷阱。
  徐子陵道:“有一事相当奇怪,y显鹤不在宫门外等待我们,还可解释作发现深末
  桓的人,跟踪去也,可是杜兴人多势众,做好做歹也该找个人联络我们,或引我们到另
  一个陷阱去,为何却全无动静?”
  寇仲抓头道:“令人不解的事情实在太多,不过给你提醒,我忽然明白了一件难解
  的事,那亦使我们一子错,全盘皆落索。”
  徐子陵讶道:“是什么事这般严重?”
  寇仲叹道:“就是错估马吉和拜紫亭的关系,事实上管平那家伙早清楚分明的供出
  来,只是我们没放在心上。”
  徐子陵一震道:“说得对。”
  寇仲气道:“马吉根本投下重注在拜紫亭身下,所以当颉利迫他取消拜紫亭的弓矢
  交易,便立即通知拜紫亭,着他遣人诈作把弓矢抢走,故令古纳台兄弟扑空。”
  他所谓的一子错,正是指此,如古纳台兄弟仍在附近,得他们之助,他们人强马壮,
  什么情况应付不了,何致现在般求救无门。
  寇仲续道:“所以我向马吉点明晓得他与拜紫亭同流合污,立即吓得这小子p滚n
  流的逃之夭夭,而拜紫亭没有阻止,因为弓矢已到了他的手里。他娘的,马吉不是突厥
  人吗?因何甘心为拜紫亭冒开罪颉利、突利之险?”
  徐子陵沉声道:“因为马吉认为拜紫亭会赢这场仗。”
  寇仲叹道:“横想竖想,亦想不通拜紫亭凭什么去击败颉利突利的联军。若颉利仍
  和突利缠战不休,马吉和拜紫亭大胆的行为尚可瞭解,可是现今两汗言和,拜紫亭他们
  好该收手认错了事。”
  徐子陵道:“关键处可能在伏难陀,他是个非常有魅力和说服力的人,感染得拜紫
  亭和他的手下均变成对死亡一无所惧的人,最难是拜紫亭深信梵天站在他们那一方。”
  寇仲摇头道:“我比你更明白拜紫亭和马吉这种人,他们必有所恃,才敢不把颉利、
  突利放在眼内。不过你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如能干掉伏难陀,保证靺鞨大军立即不战自
  溃,那时岂到拜紫亭不屈服。”
  徐子陵苦笑道:“事情虽非常渺茫,但我真希望化解今趟屠城惨剧,若杀死伏难陀
  可达到这目的,我绝对会去做,也可为蓬兄完成他的心愿。”
  寇仲默然片晌,口齿艰涩的道:“你是否认为我们车师国的兄弟已遭杀害?”
  徐子陵反问道:“你刚才为何想掉头走,不是怕满馆伏尸的可怕情况吗?”
  寇仲问道:“有否感应到邪帝舍利?”
  徐子陵神色凝重的缓缓摇头。
  寇仲知他在担心师妃暄,道:“那就成了。我们下去看个究竟,无论是遍地伏尸还
  是空无一人,都立即离城,找个地方藏起来,静待石之轩出现。”
  寇仲和徐子陵年纪不大,却是老江湖,不会先去碰隐现灯火的宾馆大堂,取道从后
  院墙摸进去,由寇仲领头探路,徐子陵留在原处居高临下监视。如此若有伏兵,必瞒不
  过他超人的灵觉。
  看着寇仲没入后院暗黑处,徐子陵灵台空广澄澈,世上似无一物可以避开他的感应,
  忽然间他感觉到大堂内有一个人。
  那感觉很奇怪,似有似无。
  肯定是毕玄那级数的高手,且胜过此刻受伤的寇仲,因为他能清楚感应到寇仲的位
  置,而那人却像与某种超自然的力量结为一体,故如幻似真。
  梵我如一。
  徐子陵心中一寒,井中月的境界立时冰消瓦解,对大堂那人再不生感应。而他惊惶
  的原因是寇仲正从后院摸往那神秘人所在大堂的途上,如若自己发出任何通知寇仲逃走
  的信号,给此神秘大敌察觉,立即全力对寇仲痛下杀手,他可肯定在自己赶往赴援前,
  负伤的寇仲必捱不到那刻致一命呜呼。
  正如他是师妃暄“剑心通明”的破绽,寇仲的生死亦可破掉他的井中月。
  大堂内的敌人,绝对是毕玄那级数的高手,明明在那里,可是失掉井中月状态的徐
  子陵却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就像那趟面对毕玄情况的重演。
  徐子陵别无选择,长生气迅速在体内运行一遍后,腾身而起,往大堂阶前的广场投
  去。
  寇仲此时搜遍后方院落各大小厅房,找不到任何人的影子,忽然发觉徐子陵离开隐
  蔽处,往大门内的广场投去,知道不妙,忙往徐子陵落点抢去,因两人必须并肩作战,
  始有能力应付强敌。
  他心中涌起非常不祥的感觉,感到陷于完全的被动和落在下风。
  徐子陵足踏实地,寇仲赶到他身旁,交换个眼色,目光投往大堂敞开的正门。
  灯光倏灭。
  寇仲虎躯一震,直至此刻,他才晓得堂内有敌人。差点要拉徐子陵落荒而逃,这样
  的敌人,实在太可怕。
  不过想到自己的伤势不宜全速掠行,那只会使他们更难幸免,只好摄心神,把希望
  放在两人联手之术上,与敌决一死战。
  徐子陵和他心意相通,双目s出一往无前的坚定神色,领头踏上台阶,来至大门处。
  月色从左方窗透入,温柔色光笼罩半边厅堂,另一边则陷于黑暗中。
  一人负手背门而立,直有君临天下、睥睨众生的超然气度。
  穿的仍是橙杏色的宽阔长袍,头扎重纱,不是天竺来的“魔僧”伏难陀尚有何人?
  只凭他能在这里恭候两人大驾,已知此人对两人的心意情况瞭若指掌。
  伏难陀缓缓转过身来,枯黑瘦瞿的脸容露出一丝令人莫测高深的笑意,油然道:
  “大王请本人来为两位说最后一台法事,你们的伤势可瞒过任何人,怎瞒得过达至梵我
  如一的人,透过梵天,我不但可看清楚你们身体的状况,更可看到你们心内的恐惧。”
  “锵”!
  寇仲掣出井中月,仰天笑道:“到此刻仍要妖言惑众,我敢肯定你今趟来杀我们,
  拜紫亭是绝不知情,你究竟把越克蓬和他的人如何处置?”
  伏难陀的枯槁容颜不透露分毫内心的秘密,从容对抗寇仲发出的刀气,淡淡道:
  “你们若能杀死我伏难陀,再问这问题不迟。”
  徐子陵皱眉道:“找谁去问?”
  伏难陀微笑道:“若你们能把我杀死,龙泉立时军心涣散,再无力抗拒突厥联军,
  那时你们要什么,怎到拜紫亭不答应。”
  两人暗呼厉害,伏难陀提醒两人此一实情,是要迫两人决一死战,不作逃走的打算。
  否则两人若分散逃命 。。 营造舒适的读书环境,必有一人可脱出他的魔掌。
  寇仲双目杀机大盛,勉力摧发刀锋透出杀气,不过由于顾忌体内的伤势,顶多只有
  平常五成的功力,连自己也晓得不能对伏难陀构成任何威胁。
  冷笑道:“国师可以开始说法哩!”
  伏难陀微一颔首,道:“修行之要,在于内观,那就是所谓禅定或瑜珈,把自我的
  心作为观察宇宙的支点和通路,脱离现实所有迷障,把自我放在绝没有拘束的自在境界,
  实现真实的自我,臻达梵我如一的至境,始能捕捉自我的真相,把握到将所有问题解决
  的关键。”
  寇仲晒道:“你倒说得好听,但假若在现实生活中jy劫夺,根本不算是个人,就
  算说得如何动听亦是废话。看刀!”
  他口说“看刀”,实际上全无动作,只是加重催发刀气,把对方锁牢。
  伏难陀像把他看通看透般,不被他言语所惑,继续淡定的缓缓道:“在宇宙仍处于
  混沌的时代,没有光暗,没有虚无,更没有实体,只有‘独一的彼’,那就是梵天,万
  物发生的一个种子。若我们不认识梵天的存在,就像迷途不知返的游子,永远不晓得家
  乡所在处。”
  两人虽对他的人没有好感,却不得不承认他的“法”非常动听和吸引人。
  寇仲感到斗志正不断被削弱,可是对方依然不露丝毫破绽,尤可惧者是这魔僧真的
  像与梵天合为一体,令一向悍勇的他,竟无法主动攻出第一刀。
  如此魔功,确已达毕玄、石之轩的惊人级数。
  纵使两人没有受伤,单对单恐怕也只有饮恨收场之局。
  徐子陵在这面对生死的时刻,心境逐渐平复下来,精神缓缓提升,微笑道:“国师
  的梵我如一该仍未臻大成,否则怎会给我察破人在厅内?”
  伏难陀面容仍无动静,瞳孔却变缩敛窄,显示徐子陵的话命中他要害。他刚才本打
  定主意先攻击寇仲,待徐子陵来援前把寇仲击毙,以乱徐子陵的心,然后把他收拾。岂
  知徐子陵竟高明至看破他的图谋,使他打不响如意算盘。
  寇仲立生感应。
  狂喝一声,井中月化作黄芒,划过双方间两丈许距离,照伏难陀面门击去。
  徐子陵则朝伏难陀左侧抢去,双手法印变化,牵制伏难陀为寇仲助攻。
  伏难陀一动不动,似是对两人的夹击全不放在眼内。
  忽然间伏难陀全身袍服无风狂拂,整座厅堂立即陷进一个风暴里,最奇怪是所有家
  俱全不受影响,两人却像逆风艰苦前进,耳际狂风呼啸,全身如被针戳般刺痛。
  如此魔功,确是骇人听闻。
  井中月劈至。
  伏难陀像一块木板般微往后仰,寇仲一刀登时劈空,心叫不妙时,伏难陀在背脊离
  地只余尺许之际,忽然把身子扭侧,一足柱地,身子回弹,另一足向寇仲小腹闪电踢来。
  寇仲因伤势牵累,根本无力变招,更想不到伏难陀的瑜珈法厉害至此,完全超离人
  体结构的限制,刀势已老下,避无可避,正要硬捱伏难陀可能令他送命的一脚,徐子陵
  横移过来,硬撞肩头将他送离险境,宝瓶印下封,力挡伏难陀的杀招。
  岂知伏难陀竟能在徐子陵封挡前不可能地疾缩回去,接着整个人弹起缩塌陷,双膝
  屈曲贴胸,双手抱膝,头却塞进两膝间,活像人球。
  这般的防守招数,肯定尚有厉害后着,以徐子陵作战经验的丰富,应变的灵活,仍
  失去方寸,不知该选择进击还是后撤。
  伏难陀在徐子陵犹豫间“滚”至两人上方处,接着四肢扩张,左右脚分向寇仲右耳
  侧和徐子陵面门踢来。
  寇仲心知要糟,徐子陵宝瓶气发而无功,必会引发他体内伤势,两人要挡伏难陀这
  两脚并不困难,问题是必被伏难陀硬将两人分隔,那时只要他全力攻打其中一人,凭他
  可怕的魔功和难以揣摸的招数,必可重创他们之一,余下另一人亦只有待宰的份儿。
  寇仲把心一横,闪电疾移,同时矮身避过伏难陀的左脚,井中月往伏难陀胯下刺去。
  徐子陵见状急忙配合,暗捏内外缚印,表面是双掌齐往伏难陀切去,只要能接触到
  对方左脚,最理想是把伏难陀硬从空中扯下来,至不济也能将他留在半空原处,让寇仲
  能对他展开刀势。
  哪想得到伏难陀冷哼一声,高喧他们听不懂的梵语,接着两脚收起,变成盘膝凝坐
  半空,两手往上虚抓,接着就那么盘坐翻斛斗,落往厅堂的大门处。
  两人骇然转身。
  伏难陀从容自若的拦着大门出路,道:“‘自我’以生气为质,以生命为身,以光
  明为体,以空为性,以梵为本原,遍布一切,贯通一切,其细小处如米黍,大处比天大,
  心空大,心万有大。但在本性而言则毫无所异,皆因梵我不二。故死前之念最为关键,
  如能还梵归一,发见真我,将是两位最大的福份。”
  虽同是说梵我如一之法,可是在伏难陀显出绝世魔功后说出来,两人的感受大是不
  同。
  事实上两人施尽浑身解数,仍沾不着伏难陀半点边儿,早难受得要命,负伤的身体
  更是血气翻腾,差点吐血。
  寇仲双目s出坚定不移的神色,哈哈笑道:“原来你老哥尚未达到梵我不二的境界,
  难怪开口梵我如一,闭口梵我如一,分明是聊以z慰。”
  徐子陵勉强提气,小心翼翼的不触动创伤,心神晋入井中月的境界,登时感到压人
  的劲气自伏难陀经三脉七轮透过小腹发出,形成令他们呼吸困难、似暴风般的气罩,哈
  哈一笑,肩膊往寇仲撞去,喝道:“小腹!”
  寇仲一声长啸,人刀合一,得徐子陵送入真劲下,施出击奇,朝伏难陀攻去。
  井中月在短短两丈的距离下生出微妙玄奥的变化,把伏难陀完全笼罩在内。
  伏难陀一对眼亮起来,双袖拂迎。
  生死胜败,将决定在这一刀,若寇仲和徐子陵仍不能争取主动,他们会陷于捱打的
  局面直至落败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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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卷 第六章 各展奇谋
  大唐双龙传 。。 经典文学(第43卷)
  第六章各展奇谋——
  伏难陀天竺魔功的高明奇诡,大出寇仲和徐子陵意料之外,而且战术策略,更是针
  对两人的伤势,务要两人生出有力难施、白花气力的颓丧无奈感觉,以削弱两人拼死之
  心及为生命奋发的斗志。
  高手相争,尤其是寇仲和徐子陵这层次的高手,讲究的是气机交感与气势的对峙,
  以全心全身的力量把对方锁定,从中争取主动,抢占上风,决定成王败寇。
  但受伤的寇仲和徐子陵由于功力大打折扣,无法办到这点。
  伏难陀的厉害处,在于看破两人间不怕为对方牺牲的兄弟深情,更明白两人合作无
  间,故以此消耗战术,牵着两人鼻子走,直至他们力尽不支。
  寇仲现在的任务,就是在徐子陵送入真气的支援下,把这令他们必败无疑的形势扭
  转过来。
  眼看伏难陀双袖迎上寇仲的井中月,伏难陀又施奇招,身体像变成上下两截,上的
  一截往左侧拗去,枯黑的两手从由内滑出。有如能拐弯寻隙的两条毒蛇,十指撮成鹰喙
  状,从外侧绕击寇仲没有持刀的左手和左胁;下一截则踢出左脚,疾取井中月锋尖。
  这些本该人体承担不来的怪异动作,他却奇迹似的轻松容易办到。
  寇仲胸前的伤口开始迸裂淌血,这最重伤口传来的痛楚,令其他伤口的疼痛均变成
  无足轻重。没有多少血可流的他等若同时面对两个敌人,任何一路的进攻,均可要他老
  命。
  寇仲抛开一切,心神晋入井中月的境界,无惊无惧,还哈哈一笑,倏地后退,竟来
  一招“不攻”。
  以往他放展此招,均在开战之始,以之试敌诱敌,但用在交战正酣之际,还是第一
  趟。只见他井中月似攻非攻,似守非守,却是无隙可寻,全无破绽。
  变化之精奇奥妙,恰到好处,教旁观的徐子陵亦要叹为观止。徐子陵当然不会闲着,
  正不断提聚功力,随时接替寇仲,准备以消耗战对消耗战,因为无论他或寇仲,此时都
  没有持久作战的资格与能力。
  在伏难陀眼中,寇仲被徐子陵轻撞一记肩头,立时脱胎换骨地变成另一个人,刀气
  剧盛,立即将他笼罩紧锁,迫他不得不作全力硬拚。不过这亦是正中他下怀,他是天竺
  数一数二的武学大宗师,精通梵我不二的瑜珈精神奇功,不但清楚感应到徐子陵把真气
  输入寇仲体内,更知早先不与对方全力作战的高明策略,已成功大副削弱两人的斗志和
  信心。所以只要觑机击溃寇仲的攻势,再趁徐子陵尚未完全提聚功力之际,重创寇仲,
  那时还不胜券握。
  可惜徐子陵一句“小腹”,破坏了他的战略计划。
  首先,伏难陀生出被徐子陵看通看透的可怕感觉,其次是他以为寇仲会以他小腹作
  为攻击目标,故所用招数亦针对此而发,岂知全不是那回事,落得连番失着,反落下风。
  奇变迭生,以伏难陀之能,亦禁不住心内犹豫。
  究竟是变招再攻,抑是后撤重整阵脚。
  伏难陀所有动作敛消,一口钉子般钉在地,身子却不断摆动,似往前仆,又若要仰
  后跌,怪异至极点。
  如此招数,两人尚是首次得睹,心中生出诡奇古怪的感觉。
  寇仲更感到对方似真的与他所谓的梵天,联成浑然不分的一股力量,若再向他强攻,
  等若向整个秘不可测的梵天挑战。
  “不攻”再使不下去,寇仲井中月疾出,劈往伏难陀身前四尺许空处。
  以人奕剑,以剑奕敌。
  横奕。
  井中月带起的劲风狂飙,波浪般往两旁卷涌,螺旋般的劲气,另从刀锋涌出,朝眼
  前可怕的敌人涌去,笑道:“这招大概该叫梵我如一吧!”
  这比诸以前的棋奕,是更上一层楼,不但能惑敌制敌,控制主动,更能在这特殊的
  情况下破敌。
  只要能迫得伏难陀只余往后倾之势,他这招“天竺式”的“不攻”势被破掉。
  伏难陀果然立定,单掌直竖胸口作出问讯的姿态,化去寇仲的刀气,朗声道:“我
  是梵,你是他;你是梵,我是他。梵即是我,我即是他,他即是梵。如蛛吐丝,如小火
  星从火跳出,如影出于我,若两位能明白此义,当知何谓梵我如一。”
  寇仲双目精芒大盛,胸口的血渍开始渗透衣服显现出来,哈哈笑道:“果然是个坚
  持在战场一边想杀人一边说法渡人的古怪魔僧,看刀。”
  刀化击奇,划过空间,朝对手咽喉弯击而去。
  若有选择,他绝不会如此仓卒出手,问题是他没有坚持下去的本钱,必须愈快愈好
  的争夺主动权。
  徐子陵同时配合移动,抢往伏难陀右侧,牵制对方,使他在分神顾忌下难对寇仲全
  力还击。
  岂知伏难陀闪电后移,退到大门外两步许处,徐子陵的威胁立即失去作用,只余正
  面寇仲在气机牵引下穷追不舍的独攻。
  三方面均为顶尖儿的高手,除在功力、招数方面互争雄长,还在战略、心理各层面
  上交锋较量,精采处人目不暇给。
  井中月的锋尖变成一点精芒,流星般破空往伏难陀咽喉电s而去,呼啸声贯耳轰鸣,
  声势凌厉。
  螺旋真劲贯彻刀梢,锋锐之强,气势之盛,谁敢硬撄其锐。
  寇仲晓得这一刀是决定他和徐子陵的生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能把伏难陀迫
  出门外,他将得以放手强攻,加上徐子陵,展开联击之术,始有些微胜望。
  伏难陀实在太可怕。
  就在徐子陵也以为伏难陀除后撤再无他途之际,奇变突起,伏难陀的身体竟像一根
  枯黑木柱般往前直挺挺的倾来,变得头顶天灵x对正寇仲井中月刺来的锋尖。
  寇仲当然晓得伏难陀不是要借他的宝刀自尽,而是施出能把脆弱的头顶罩门化为最
  坚强攻击武器的天竺奇功,不过此时已无法作出任何改变,事实上他多么希望能换气改
  进为退,再看看伏难陀仆在地上的可笑样子,如若他仍要乘势追势,则让虎视一旁的徐
  子陵以他的手印好好招呼他。可是身上的伤口和一往无回的刀势绝不让他这般如意。
  刀尖在刺中伏难陀天灵要x三寸许的空隙余暇间,伏难陀斜仆的身子双腿忽曲,把
  与寇仲刀锋的距离扯远少许,然后双腿撑个笔直,才迎上刀锋。
  就是这精微的变化,寇仲吐劲拿捏的时间失去准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蓬”!
  真劲交击。
  无可抗御的力量,像根无形铁柱硬撼刀锋,沿井中月直捣进寇仲经脉内。
  这一记头撞,聚集伏难陀全身经x所有力量,绝非说笑。
  寇仲手中井中月“嗡嗡”震鸣,全身剧震,往后踉跄跌退,溃不成军,身上大小伤
  口迸裂,形相惨厉。
  伏难陀亦浑体一颤,双手却虚按地面,似欲要趁势穷追猛打寇仲,取他小命。
  伏难陀的天竺魔功,与毕玄的赤炎大法确是所差无几,奇招层出不穷,这样的一记
  硬拚,清楚说明寇仲即使没有负伤,纯比内力,仍逊此魔僧一筹。
  徐子陵却知道伏难陀虽成功令寇仲伤上加伤,但非是不用付出代价,本身亦被寇仲
  反震之力狠创。
  际此生死关头,他完成晋入井中月的至境,既能抽离现场,又对现场一切无有遗漏,
  万里通明。
  双脚离地弹起,宝瓶气积满待发,截击伏难陀,时间角度妙若天成,无懈可击。
  “啪”!
  “轰”!
  寇仲先压碎一张小几,然后背脊重重撞上另一边的墙壁,力度的狂猛,令整座大堂
  也似晃动,挂墙毯画松脱,掉了下来,情况的混乱可想而知。
  “哗”!
  寇仲眼冒金星,浑身痛楚,喉头一甜,幸好嗔出一蓬鲜血,胸口一舒,回复神智。
  此时他唯一想的事,就是在伏难陀杀死徐子陵前,回复出手作战的能力。今趟纵使
  拚掉性命,也要拉这恶毒狡猾的天竺魔僧作陪葬。
  腾空而起的伏难陀心中暗叹,计算出绝难避过徐子陵的截击,尤其对积满而未发的
  拳劲,使他更不得不全力应付;临急应变,他借力脚撑大门框边,改向凌空而来的徐子
  陵迎去。
  徐子陵心平如镜,伏难陀双手虽幻化出虚实难分的漫天爪影,铺天盖地的往他罩来,
  他却能清楚把握敌手的真正杀着。
  最令他安心的是伏难陀因被自己看透他的心意,再不能保持梵我不二的精神境界,
  使他非是无机可乘。
  “砰”!
  两人在大堂半空错身而过。
  宝瓶气发,气劲爆炸,把漫天爪影粉碎。
  杀气凝堂。
  为免触发右胁的伤口,徐子陵只凭左手对双爪,在接触前以精妙的手印变化,着着
  封死伏难陀轻重急缓的无定魔爪,到最后以拳击中他的右爪,高度集中的宝瓶印气骤发,
  令伏难陀空有无数连消带打的后着,亦无从施展,被徐子陵以拙破巧,以集中制分散,
  无法占得半分便宜。
  如非伏难陀仍未从寇仲的反击力回复过来,徐子陵亦恐难有此骄人战果。
  纵是如此,伏难陀攻来的真气确深具妖邪诡异的特性,寒非寒,热非热,似摄以推,
  无隙不入,y损至极,令离痊愈尚远的经脉捱得非常辛苦。
  两人分别落往相对的远处,寇仲则位于两人旁边的靠墙处,仍在闭目调息。
  徐子陵旋风般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