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2-03-04 09:43      字数:13266
  如此大意,皆因谁都想不到“岳山”会不顾颜脸的躲到桌底下来,甚至想不到他会窝囊至逃
  走。
  但他根本不是岳山,打不过就要溜要躲,全不用自惜声名身份。
  他钻出来时,还顺手取了几个馒头,这才施施然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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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卷 第六章 商贾之争
  第六章商贾之争
  寇仲在黄河北垣县的客栈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只觉身心舒畅,数日来的舟车劳顿,一
  扫而空。
  自徐子陵离开后,他们便装出临时改变路线的样儿,弃舟登陆,改由陆路北上;事实上
  却是改乘伏骞教人预备好的货船,扮作最常见的搞中外贸易的商旅,秘密继续行程。秦叔宝
  和程咬金两人率的数百名亲兵,则化整为零,暂时藏身在附近县城的隐僻处。这一看可说非
  常稳妥,兼乘洛水帮内忧分裂之患的当儿,根本没法有效侦察他们的行动。
  在过了上党城,肯定撇掉所有跟踪者后,寇仲才折返南方,沿黄河西赴关中,把护送突
  利的重任交予伏骞、李靖夫妇与秦叔宝、程咬金一众人等。
  梳洗后寇仲戴上麻皮丑汉的面具,用过早点,不敢耽拦,往码头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搭
  上往关中的客船。岂知客船早告客满,且大部份天刚亮时经已开出,正踌躇不知该乘搭明天
  的客船,多待一天才走,还是购一匹马儿改走陆路之际,有人迎上来喜叫道:“原来是莫
  爷,想不到竟在这里碰上你,令叔呢?”
  寇仲还以为对方认错人,定神一看,只见对自己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似管家模样的人,
  后面还跟有四名健仆,挑若许多大小包里,显是刚从城内购物回来。
  细看清楚,又觉甚是面善,一时却想不起在那儿见过。
  那人见他发愣神态,明白过来,笑道:“令叔是莫为神医嘛!当年在襄阳城外,今叔仗
  义相助,连诊金都差点忘了收取,治好我们小公子进哥儿的怪病,还擒下马许然那j贼,莫
  爷记不起了吗?”
  寇仲一拍额头,道:“记起啦!你叫……哈!你叫……”那人道:“我叫沙福,少爷和
  天人不知多么感激令叔和莫爷,只苦於不知如何寻找你们。令叔呢?为何见不到他哩?”
  寇仲很想问问他自己该叫莫甚么东西,心中好笑,道:“家叔年纪大了,返南方家乡后
  便不愿再出来闯荡。哈!又会这么巧的,沙管家要去到那里。”
  沙福露出失望的神色,摇头道:“真可惜,像令叔这样精通医术的高人,又是人慈人悲
  的侠士。实在难遇难见。”
  寇仲胡诌道:“沙管家过许了,但我莫……嘛:已得家叔真传,敢说没有十成也有九成心
  得。嘿!我现在赶看去找客船,改天再和沙管家聊天吧。
  请啦!”
  沙福如获至宝的扯著他衣袖,大喜道:“莫爷真的已得令叔医术的真传?”
  寇仲一呆道:“我怎会骗你,但今趟又是谁生病?”
  沙福苦看脸道:“今趟是老爷,莫爷懂否医治伤寒症呢?”
  寇仲暗忖凭自己《长生诀》加和氏璧的疗伤圣气,甚么奇难杂症也该会有几分治理把
  握,况救人是好事,一拍胸口道:“这有何难,不过待我找得客船再说如何?”
  沙福问道:“莫爷要坐船到甚么地方去?”
  寇仲道:“我想到长安去混混,看能否闯出一番医业来。”
  沙福欣然道:“如此就不用找船,因为我们正好要往关中。莫爷请!”
  寇仲这时更想晓得自己的名字了!
  徐子陵进入客舱,尚未坐稳,一名显是帮会的大汉来到他旁,低声道:“这位兄弟高姓
  大名,有没有甚么门派字号,到关中要干甚么事?”
  徐子陵心中涌起怒火,这确是欺人太甚!他为了躲避杨文干等人的纠缠,已改戴上弓辰
  春的面具,本以为可藉以过关。可是由於健硕高挺的体型,又买了把佩剑以掩人耳目,终惹
  起守在码头的帮会人物怀疑,这来盘问自己的大汉正是其中之一。冷笑道:“告诉本人你是
  何方神圣?看看是否够资格向我问话?”
  那大汉像吃定了他的毫不动气,微笑道:“老兄你先给我到岸上来,否则这艘船绝不起
  锚开航。在江湖行走的都该是明白人,不会因一己之故累及其他乘客。”
  船内此时半满旅客,人人侧目以待,只差没有起哄。
  徐子陵心中暗叹,知道这么磨下去对人对己均没有好处,同时无名火起,抛开一切顾
  忌,随那大汉离船。
  甫出舱门,那大汉忽然低声道:“小人查伙,是弘农帮帮主盛南甫座下四虎之一,刚才
  言语得罪,是不想外人看穿我们的关系,弓爷万勿见怪。”
  徐子陵大感错愕,奇道:“你怎认得弓某人呢?”
  查伙道:“下船再说。”
  走下跳板,一辆马车驶至,查伙道:“弓爷请上车。”
  徐子陵大惑茫惑的坐到车内,到马车开出,查伙松一口气道:“幸好截得弓爷,否则帮
  主怪罪下来,我查伙怎担当得起。”
  迎上徐子陵询问的目光,查伙解释道:“雷九指大爷与我们帮主有过命的交情,五天前
  他往关中时路经我们弘农帮的总坛,曾千叮万嘱要我们妥为招呼弓爷,还写下弓爷的绘像,
  所以我们能把弓爷认出来。”
  徐子陵这才明白,心中也不知该感激雷九指还是责怪他,否则他已在进入关中的途上。
  查伙又道:“这个月来入关的关防,无论水陆两路都盘查得很紧,没有通行证又或跟关
  中没甚关系的,一律不准入关。雷大爷也是靠我们为他张罗得通行证的。不过弓爷的情况更
  特别,据我们的消息:弓爷是名列被缉捕名册上的人物之一,故绝不能暴露身份。”
  徐子陵一呆道:“竟有此事?”暗忖即使仍扮岳山,也好不了多少。
  照道理,李建成的人该不知弓辰春就是他徐子陵,此事当另有因由。
  查伙胸有成竹的道:“弓爷放心,若连把弓爷弄进关内这区区小事亦办不到,我们弘农
  帮还能出来混吗?”
  马车停止,查伙道:“我们早想好让弓爷混进关中的万全之策,只要掩去弓爷脸上这道
  好比生招牌的刀疤,来个改名换姓,再换上不同身份的服饰,便可做计行事。”
  徐子陵又是大感茫惑的随他下车,发觉身在一所院落之内,苦笑一声,随查伙进屋去
  也。
  两艘式样相同的二桅大船泊在码头旁,寇仲随沙福登船,船上几个该是护院一类的人物
  目灼灼的向他打量,其中一人大喜道:“原来是莫兄弟,令叔莫为神医呢?”
  说话的人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汉子,胖得来却扎实灵巧,显然武功不弱。
  寇仲对他仍有点残留的印象,当然也把他的名宇忘掉了。乾笑一声道:“嘿!你好!”
  心中暗骂徐子陵甚么名字不好改,却要改作莫为,后面加上神医两字,更是古怪蹩扭,好像
  暗喻莫要做神医似的。
  沙福侍候惯达官贵人,知机的提醒他道:“这位是陈来满陈师傅!”
  寇仲忙续笑下去道:“原来是陈师傅,想不到又在这里见面呢!”
  其他护院见是相识,纷纷抱拳行礼,态度大改,变得亲切友善。
  沙福请寇仲在舱门外梢候,自己则入舱通知主人。
  寇仲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颇为热情的陈来满闲扯,重复徐子陵已返乡耕田归隐一类的胡言
  乱语,暗里则功聚双耳,追踪沙福的足音。这么分心二用,尚是首次尝试。时而模糊,时而
  清晰,感觉怪异。
  只听有女子“呵”的一声娇呼道!案竟遇上莫少侠,他叔叔呢?还不请他们进来。”寇
  仲对这少夫人的印象最深,皆因她端秀美丽,立时认出是她的声音。
  接看耳鼓贯满陈来满的话声,登时听不到沙福的回答。
  寇仲敷衍了陈来满后,舱内又有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道:“他的医术行吗?若有甚么差
  错,大哥和二哥定不肯绕过我。”
  少天人温柔婉约的道:“相公你不如先向婆婆请示,由她作主,那大伯和二伯便没话说
  哩!”
  此时陈来满又问道:“莫兄弟武技高明,是否传自令叔呢?”
  寇仲又窃听不到舱内的声音,心中暗骂,却不能不答,道:“我莫……嘿!一身技艺,
  都是家叔传授,他常说我容颜丑陋,生性愚鲁,没有点技艺傍身,出来行走江湖会非常吃
  亏,哈!”
  陈来满看看他那副尊容,确难以说出任何安慰的话,只好道:“男儿最紧要是志向远
  大,像古时的子羽,出名貌丑,还不是拜相封侯,名传千古。”
  寇仲暗何若把自己的志向说出来,保证可吓他一跳,故作认真的道:“不知子羽在娶妻
  方面,是否也称心如意?”
  这番话登时把其他的护院武师惹得哄笑起来,其中一个被人叫作云贵的年轻武师失笑
  道:“做得宰相,当然是妻妾如云,莫老兄何用担心。”
  沙福由舱内走出来,客气的道:“莫兄请随我来。”
  寇仲向众人告罪一声。随沙福走进舱内,只见窄长的廊道婢仆往来,忙个不休,他们见
  到寇仲这陌生人,眼中均带点不屑的神色,显是以貌取人,不欢喜他的长相。
  在其中一间分作前后两进的大房内,寇仲见到少夫人程碧素,还有那俏婢小凤和进哥
  儿,后者长高了很多,生得精灵俊秀,酷肖乃母,样貌词人欢喜。只是寇仲的样子太吓人,
  进哥儿骇得躲在小凤身后,不敢照乃母吩咐唤他一声“莫大叔”。
  程碧素风姿如昔,秀目s出感激的神色,不过她感激的主要对象是徐子陵而非寇仲,客
  气话说过后,详细询问“莫为神医”的情况,寇仲一一答了。
  程碧素道:“莫少侠旅途辛苦,请先到房内休息,得养足精神,再劳顿少侠为老爷治
  病。”
  寇仲却是心中叫苦,假若沙老爷所患的是绝症,他那还有脸面对这位娴淑可爱的少夫人
  呢?看船上这种阵仗,沙家该是举家前往关中,只不知他们和关中那位权贵有关系?船身轻
  颤,启碇开航。
  掩去脸上疤痕的徐子陵,依照弘农帮查伙的指示,来到垣县主大街专卖盐货的兴昌隆门
  外,只见三十多名夥计正把一包包的盐货安放到泊在门外的七辆骡车上,非常忙碌。
  只看门面,便知这兴昌隆很具规模,难怪能成为关中海盐的主要供应商号之一。正要进
  铺,两名大汉把他拦住,不耐烦的道:“你来找谁?”
  徐子陵运功改变声音,答道:“我叫莫为,弘农帮的查伙介绍我来见田爷的。”
  两汉听得查伙之名,立时态度大改,其中一人道:“莫兄请随我来!”
  徐子陵跟在他身后,穿过堆满盐货的主铺,通过天井,来到仓房和主铺间可容百人的大
  院落,盐货更是堆积如山,数十人正忙个不休。
  那大汉著徐子陵在一旁站待,往两名正在指挥 。。 第一时间更新手下工作的中年男子走过去,说了几句话
  后,其中一人朝徐子陵走过来,道:“莫兄你是那个门派的?”
  徐子陵随口答道:“鄙人的剑法乃家父所传。”
  那人问道:“令尊高姓大名?”
  徐子陵胡诌道:“家父莫一心,在巴蜀有点名气。”
  那人脸无表情,当然是因从未听过莫一心之名,扯著徐子陵的衣袖来到一边道:“莫
  兄!不是我田三堂不想用你,而是我们今趟要向盛帮主求援,皆因广盛行那方面人强马壮。
  所以我要的是真正的高手,否则只是害了莫兄。
  徐子陵先前已被查伙告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广盛行和兴昌隆为供应海盐予关中的最大两个商号,一向竞争激烈。前者有唐室太子系
  撑腰,后者则与秦王李世民一系关系密切。最近因建成、元吉的太子系势力大盛,广盛行的
  大老板顾天璋亦放恣起来,以武力威吓兴昌隆,甚至派人劫掠兴昌隆的盐船,务要弄垮兴昌
  隆。
  兴昌隆迫於无奈下,惟有向江湖朋友求助,弘农帮帮主感南甫正是其中之一盛南甫一方
  面看雷九指的颜脸,另一方面亦从雷九指口中得悉徐子陵这“弓辰春”武功高强,一举两得
  下,遂把徐子陵推荐给兴昌隆,既可助兴昌隆的老板卜万年应付强敌,徐子陵亦可借这身份
  的掩护混进关中。
  田三堂是卜万年的大女婿,武功不弱,专责保护运盐船队,要入选当然得先过他的一
  关。
  徐子陵微笑道:“田爷放心,盛帮主既敢介绍来见田爷,自然对我的剑法信心十足,田
  爷可向查伙兄查问清楚。”
  田三堂沉吟道:“莫兄与盛帮主是甚么关系?”
  徐子陵答道:“盛帮主的拜把兄弟是我的亲叔。”
  田三堂点头道:“莫兄请随我来。”
  徐子陵随他穿房越舍,来到另一处庭院,田三堂喝道:“给我拿g来。”
  左边的厢厅走出三名武师模样的人物,其中一人把长g送到田三堂手田三堂拿g后神气
  起来,摆开架势道:“莫兄请出招。不用留手。”
  徐子陵暗忖若不用留手,恐怕他一招都挡不了。不过他当然也不可装得太低能,因为今
  天会有船队启程往关中,只有显示出足够的实力,对方才会让他立即随行,免致浪费了一个
  高手。
  一声得罪,徐子陵拔剑出鞘。
  旁观的三位武师同时动容。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徐子陵虽蓄意隐瞒起真正的实力,可是出剑及步法,均自具大家风范,连串动作看若流
  水行云。浑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田三堂叫了声“好”,在徐子陵气势压迫下。作出应有的反应,挥g疾挑。
  徐子陵一剑扫出,轻轻松松的荡开长g,接著剑花乍现,封死田三堂所有进攻的路线。
  田三堂骇然后退,接看脸露喜色,叫道:“莫兄试攻我看看!”
  徐子陵沉声一喝,挥剑刺去。
  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可是无论是身当其锋锐的田三堂又或是旁观者,均感剑势凌厉,
  生出难以硬架的感觉。
  田三堂根本不知如何挡格,再往后退,长笑道:“难怪盛帮主会把莫兄推荐给我兴昌
  隆,得莫兄如此人才相助,还怕他甚么顾天璋,莫兄今天请随船队入关,田三堂定不会薄待
  於你。”
  三名武师知他是弘农帮方面的人,又见他身手高强,都拥上来祝贺并攀交情。
  徐子陵放下心来,终於解决了潜入关中这令人头痛的问题,只不知寇仲那小子是否也有
  同样的好运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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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卷 第七章 一指头禅
  第七章一指头禅
  “咯咯咯!”
  正挨在椅中睡个甜熟的寇仲给敲门声惊醒过来,他本意只是小坐片刻,好待少夫人的传
  召去为沙老爷子“治病”,岂知这些日来昼夜不息的奔波赶路,令他疲不能兴,就那么睡个
  天昏地黑,酣然不醒。
  茫然起立,发觉晨早的阳光竟变成斜阳夕照,心中大讶,难道沙家的人连午膳都不请自
  己去吃?猛伸一个懒腰,顺手把以油布包扎鞘身的井中月负在背上,这才把门拉开,立时眼
  前一亮。
  门外除沙福外,尚有一位漂亮苗倏的华服年青女子,正以美丽的大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
  他,似要把他看通看透,目光直接大胆。
  沙福介绍道:“这是我们的五小姐,我们曾来过两趟,见莫爷睡得正酣,不敢惊扰。”
  寇仲施礼道:“莫这……嘿!向五小姐问好!”不屑之色一闪即逝,这位五小姐显是对
  寇仲的丑陋长相没有好感,勉强挤出点笑容,才稍一回礼,淡然道:“莫先生养足精神
  吗?”
  寇仲只求能坐船直抵关中,何况连他自己都不敢恭维刻下这副尊容,那会跟她计较,又
  伸个懒腰,微笑道:“没问题!是否去给老爷子治病呢?”沙福露出尴尬的神色,嗫嚅道:
  “这个……”沙五小姐载入道:“莫先生先请回房,芷菁想请教先生一些医术上的问题。”
  寇仲恍然而悟,定因沙三公子去向沙老夫人请示,故沙老夫人派出五小姐沙芷菁来考较
  自己,看看有否为老爷子治病的资格。这种权贵之家确是复杂,也心中叫苦,自己凭甚么去
  答她医术上的问题,只要一两句话立即露出马脚。
  不过他出道以来,甚么场面没有见过。哈哈一笑,跨步出门,沙福和沙芷菁大感愕然,
  自然往后退开。
  寇仲脚步不停的朝舱门走去。
  沙福追上来扯著他衣袖急道:“莫爷要到那裹去?”寇仲道:“当然是跳船返岸,既不
  相信我的医人功夫,我何必还留下来呢?”沙福忙道:“莫爷误会啦!五小姐不是这个意
  思,只因五小姐曾习医术,所以才要先和莫爷讨论一下老爷的病情吧!”寇仲怎会真的想
  走,只是以退为进,避免出丑,“哦”的一声转过身来,面向气得俏脸发白的五小姐沙芷菁
  道:“原来如此!我这人的脾气就是如此,吃软不吃硬。”
  沙芷菁在沙福大打眼色下,一顿纤足,气鼓鼓的道:“来吧!”寇仲和沙福跟在她苗条
  迷人的背影后,朝舱厅走去,跨过门槛,
  入目的场面情景,把寇仲吓得一跳。
  宽敞的舱厅固然是登得美仑美奂,由装饰到一台一椅,无不极为考究,还有是厅内坐满
  男男女女十多人,人人都把目光投到寇仲这神医之侄的身上。
  沙老爷子五十来岁,牛得相貌堂堂,只是一脸病容,正拥被半挨在舱厅尽处的卧椅上,
  旁坐的当然是沙老夫人,亦是雍容华贵,富泰祥和,与沙老爷子非常匹配。
  其他男女分坐两旁,三夫人程碧素身旁的该是三公子,长得文秀俊俏,充满书卷的味
  道,惹人好感。
  大公子和二公子也很易辨认出来。前者三十来岁,看样子精明老练,是那种不会轻易信
  人者;后者却神态浮夸,一副骄做自负的纫挎子弟样儿。其他该是妻妾婢仆的人物,陈来满
  跟另外五位武师则分坐入门下首处。
  舱堂内绝大部份人都没想过寇仲长得如此丑陋庸俗,均现出鄙视神色。
  寇仲环目一扫,瞧得眼花缭乱时,沙老夫人道:“莫先生休息得够吗?”慈和的声音传
  入耳内,寇仲打从心底舒服起来,施礼道:“多谢老夫人关心,鄙人一向粗野惯了,不懂礼
  仪,老夫人勿要见怪。”
  旁边的沙芷菁冷哼一声,似乎是表示同意他自谓粗野,迳自到一旁坐下。沙福显然在沙
  家很有地位,对他更是照顾备至,拍拍他肩头指著沙老夫人另一边在沙老爷子卧椅旁特设的
  空椅道:“莫爷请坐!”
  寇仲在众人大多显示出不信任的目光注视下,硬著头皮来到刚无力地闭上眼睛的沙老爷
  子旁坐下,道:“可否让鄙人先给老爷子把脉。”
  三夫人程碧素以鼓励的语声道:“有劳莫先生。”
  大公子和二公子倒没甚么表情,但他们身边的女人无不露出不屑与妒忌的神色,看来都
  是希望程碧素请回来的人最好出乖露丑,治不好老爷子的重病。
  在众目睽睽下,寇仲拙劣的伸出拇指,按在沙老爷子放在椅柄的腕脉处。
  大公子讶道:“医师探脉都是三指分按寸关尺,为何莫先生不但只用一指,用的还是拇
  指,其中有甚么分别呢?”
  别的不行,论胡诌寇仲则是一等一的高手,乾笑道:“大道无门,虚空绝路,小人这手
  一指头禅是家叔所创,与其他人都不同。”
  前两句话是从禅宗四祖道信大师处借来用的,“一指头禅”则是嘉祥的佛门绝学,听得
  厅内沙家诸人均感奇奥难明,莫测其高深,再没有人敢质疑。
  沙老夫人道:“就儿不要打扰莫先生。”
  寇仲开始明白为何连请人治病这么简单的事,三夫人程碧素也要丈夫去央老夫人出头主
  持,权贵家族的媳妇确不易为。
  他送出的真气早在沙老爷子的经脉运行一周天,发觉老爷子的十二正经虽阻滞不畅,但
  真正的问题却在任督二脉,正犹豫该否运气打通。二公子嘴角含著一丝嘲讽的冷笑道:“医
  家诊症,讲究望闻问切,莫先生却像只重切脉。不知家父病情如何,烦先生告知一二。”
  寇仲那有资格说病情,但已判断出如若妄然为沙老爷打通任督二脉,说不定他会因气虚
  不受补,来个一命呜呼就糟糕透顶,把心一横,真气直钻太阳肺经,接著走中焦,下大肠
  经,又还於胃口,循上到肺膈,再出腋下,行少阳心主经,循臂而行,最后由大拇指泻出。
  所到处,蔽塞的经脉势如破竹被他的长生诀真气豁然贯通。
  众人还以为他无言以对时,老爷子“啊”的一声睁开眼来,本是没精打采的眼神回复不
  少神采。
  老夫人大喜道:“老爷你感觉如何?”老爷子沙哑的声音道:“莫先生的医术真神奇,
  我的胸口不再闷痛啦!
  手脚似也恢复了点气力。”
  寇仲心中大定,知道自己的长生诀气功确有“药到病除”的功能,哈哈笑道:“老爷放
  心,我有十成把握可治好你的病。老爷子有没有胃口,先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我才再以
  一指头禅为老爷医治。”
  厅内诸人那想得到他的医术神奇至此,人人目瞪口呆,难以相信眼前事实。
  六艘货船缓缓靠岸。
  这队兴昌隆的货船队,由田三堂亲自督师,除夥计外,共有武师五十三人,包括徐子陵
  这新聘回来的高手在内。
  由於满载盐货,船身吃水深,加上愈往西行,水流愈急,在满布乱石浅滩的河道行走,
  即使熟谙水道的老手,这么的逆流而上,亦颇危险,固只能在白天行舟,晚上要泊岸过夜。
  而这正是敌人发难的好时刻,所以全部人员均不准离船,武师则分两班轮更守夜。
  徐子陵是弘农帮主推荐来的人,又得田三堂器重,所以见过他剑法的武师陈良、吴登善
  和刘石文三人都对他特别巴结友善。但也招致另一夥本以首席护院梁居中为中心的武师形成
  的小圈子的猜忌和排斥。
  徐子陵自然不会把他们放在心上,见他们也不敢太过份,些许冷嘲热讽,尽作耳边风。
  当然亦不会曲意逢迎的跟他们扳交情。
  晚膳时,众武师自然而然各就其朋党关系分台进食。徐子陵这一桌人最少,除陈良、吴
  登善和刘石文外,尚有几位与三人友善和较中立的武师,气氛颇为热闹。
  趁田三堂到了岸上办事之际,梁居中一夥乘机发难,坐在梁居中旁的武师走过来道:
  “莫兄!听田爷说你的剑法非常厉害,可否让各位兄弟见识一下?”
  整个舱厅立时鸦雀无声,人人都知道梁居中一方存心挑衅,要徐子陵这个莫为的好看。
  与徐子陵友善的三位武师中以陈良年纪最大,资历最深,并不怕梁居中一夥人,不悦
  道:“大家兄弟以和为贵,若有争斗损伤,田爷回来会不高兴的,胡海你还是回去吃饭吧!
  今晚说不定会有事发生?”胡海沉下脸时,梁居中那桌另一名武师怪笑道:“陈老休要把话
  说得那么严重,田爷不在,自当由梁爷主持大局,他要摸清楚各兄弟的深浅,有起事来方懂
  得分配应付,大家只不过了解一下,那来甚么争斗?”
  梁居中那桌和旁边另一桌共二十馀人一齐起哄,支持这番说话。
  胡海意气风发的道:“说得对。我们是看得起莫兄,才要摸莫兄的底子!莫兄就和我胡
  海玩两招给梁爷过目,不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梁爷吧!”梁居中冷哼一声,气氛登时紧张起
  来。
  “锵”!徐子陵拔出长剑,一话不说的就往胡海刺去,在众人瞠目结舌下,只见胡海脸
  上现出似陷身噩梦中挣扎不休的神色,但却完全无法摆脱。明明该够时间避开去,偏偏他就
  像呆子般引颈待割的样子,任由徐子陵剑制咽喉,仍没法作出任何动作和反应。
  冷汗涔涔从胡海的额角渗出流下,刚才对方刺来一剑,隐含一股庞大的吸劲,似缓实
  快,欲躲无从。
  厅内静至落针可闻。
  梁居中方面的人无不色变,皆因他们深悉胡海之功夫,仅在梁居中之下。
  “锵”!长剑回鞘,疾如闪电,准确得像会寻路回x的灵蛇。
  徐子陵像干了件毫不足道的小事般,淡淡道:“我的剑是用来对付外敌的,不是用来对
  付自己人。既成兄弟,大夥儿最聪明的方法就是同心御外,兴昌隆愈兴旺,大家都有好日子
  过。”
  胡海被他绝世剑法所慑,为之哑口无言。
  一阵掌声从大门处传来,只见田三堂陪著位体格轩昂高挺的年青公子走进舱厅,均是脸
  含微笑,迎著徐子陵露出赞赏神。
  众武师一齐起立敬礼,轰然道:“七少爷到啦!”陈良凑到陪众人起座迎接的徐子陵耳
  旁道:“是我们大老板的七公子卜廷,他是关中剑派掌门人邱文盛的关门弟子,他这么突然
  驾临,必然有事发生。”
  一指头禅显示奇效,寇仲的地位立时迥然不同,不但被邀共膳,沙老夫人还正式请他同
  赴关中,好沿途能为沙老爷子继续治病。
  不过寇仲自己知自己事,藉口须闭门苦思治病良法,婉拒沙家的船上晚宴,回房慢慢享
  受老夫人贴身俏婢宝儿送来的丰富晚膳,同时也对如何医好老爷子一事费煞思量。
  不要说上了年纪又体弱多病的人,即使普通的壮汉,假若随意以冥气打通他们的脉x,
  由於对方不懂追循控制,动辄会有走火入魔之险。刚才他并非拿老爷子的命行险,皆因打通
  的经脉均与生死无关,但若真要治好他的病,便复杂多了。尤其牵涉到任督两大主脉,更不
  能轻举妄动。
  正思量间,门外廊道足音走过,两俏婢正低声谈论他,其中一婢道:“这莫神医真本
  事,不用针不用药,只用指头按老爷的手腕便令他大有起色,令人难信。”
  另一婢道:“不知我们能否也找他看病呢?我自上船后一直头晕头痛,四眩乏力。”
  足音远去。
  寇仲一拍大腿,精神大振,忖道:假若有他娘的几支金针,可同时刺激不同的窍x,并
  调较输入的长生诀真气,说不定真有可能按合就班的治好老爷子不知是甚么病的病。
  想到这裹,就俨似变成半个神医。能帮助人,总是快乐的事。
  问题是自己连半根针都欠奉,总不能堂堂莫神医,要请人去张罗一套灸针回来。何况自
  己答应明早给老爷子治病,如再无另外的起色灵效,他正在上升的神医声誉势将回跌。且刚
  才的真气贯x只能收一时之效,老爷子很快就会回复原形,这种种问题想得他的头都痛起
  来,差点要另觅神医治理。
  此时俏婢宝儿亲来为他收拾碗筷,寇仲硬著头皮道:“宝儿姐可否请五小姐来说几句
  话。”
  宝儿脸露难色,道:“此事要请示老夫人才行。”
  寇仲道:“我只因五小姐精通医道,对老爷子的病情当然特别了解,所以想向她请教一
  二,没甚么的。”
  宝儿终於答应,点头道:“那小婢就去向五小姐说说看。”
  片刻后,宝儿回来把寇仲请往舱厅,沙家的少爷和们妻妾早回房休息,五小姐在贴身婢
  女小兰的陪伴下,神情冶漠地接见寇仲道:“莫先生有何请教?”寇仲胡乱问几个问题后,
  道:“老爷子病情严重,只是一指头禅恐也不能根治,必须兼施金针之术才成。唉!不过我
  那套针在旅途上丢失了!不知……”沙芷菁有点不耐烦的截断他道:“莫先生惯用那种针
  呢?”寇仲差点抓头,只好反问道:“五小姐有那些针?”
  沙芷菁没好气的道:“有馋针、圆针、锟针、锋针、锁针、圆利针、毫针、长针、大针
  共九类。”
  寇仲厅到头胀起来,乾笑道:“不若把这些针全借予鄙人,那我便可针对不同的情况下
  针。”
  沙芷菁眉头大皱的道:“九针之宜,各有所为,长短大小,更是各有所施。如若不得其
  用,怎能除病?”
  寇仲那敢在医术上和她争辩,以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掩饰自己的尴尬,道:“家叔知鄙
  人愚鲁,故少谈理法,只讲应用。五小姐若想老爷子针到病除,就烦请借针一用。”
  五小姐再没兴趣和他说下去,起立道:“据莫先生的诊断,家父患的究竟是甚么病?”
  寇仲一直千方百计迥避这要命的问题,此际却是避无可避,记起沙老爷经脉内y长阳竭的情
  况,硬著头皮道:“老爷子脏腑y盛阳虚,是否长期的忧虑所致呢?”
  最后一句纯属猜测,因见沙家须举家迁离洛阳,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事故存在。
  五小姐沉吟片晌,似是代表同意他诊断的微一颔首,道:“明早莫先生为家父治病时,
  自有灸针供先生之用。”
  说罢迳自去了。
  寇仲吁一口气,是神医还是庸医,就要明天见分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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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卷 第八章 反击之战
  第八章反击之战
  徐子陵、陈良和梁居中三人随在七少爷卜廷和田三堂身后,来到船面七。
  船只由六艘增至九艘,新增的三艘由卜廷主持,刚刚开至,全部灯火通明,哨岗密布,
  显是怕人偷袭。这趟船运事关重大,牵涉到兴昌隆的盛衰。
  徐子陵的加入,使田三堂下决心把所有货船集中一起,把积存的盐货一次过运往长安,
  若全军尽墨,对兴昌隆的打击会非常严重。
  卜廷目注县城掩映的灯光,沉声道:“我虽然请出大师兄,但和京兆联的谈判终於破
  裂,杨文干公开声言绝不容我们的船队安然入关。”
  徐子陵心中一震,始知给广盛行撑腰的竟是关中第一大帮京兆联,难怪不把关中剑派放
  在眼内。此事背后当是李建成的太子系和李世民秦王系的斗争,在不同的层面上延续扩伸。
  而兴昌隆显然处於劣势。
  田三堂道:“真奇怪!若要动手,只有今晚这个机会,可是据报县城方面全无异样,京
  兆联究竟在打甚么主意?”卜廷点头同意,因为明天船队便会过关,入关中后,京兆联无论
  如何横行无忌,亦不敢公然攻击为唐室钦准作盐货供应的船队,否则秦王府必会c手追究,
  那时连太子李建成也维护不了杨文干。
  陈良道:“京兆联二龙头历雄长於水战,会否在河中截击我们?”田三堂沉声道:“我
  们希望他们这样做,皆因我们准备充足,加上河面宽阔,纵使硬拼我们绝输不了多少。”
  徐子陵心中同意,他对水战颇有认识,兴昌隆这批船不但性能良好,做足防火工夫,且
  攻守装置完备,最重要是c舟的均为经验丰富的老手。也正因如此,兴昌隆的实力才会招来
  李建成一方之忌。
  卜廷断然道:“敌人肯定不会放过今晚这机会,我们要准备打一场硬仗。”
  徐子陵忽然心中一动,向像他般默言不语的梁居中瞧去,后者嘴角逸出的冷酷笑意刚巧
  逝去,回复木无表情。
  田三堂忽然道:“梁老师和莫老兄有甚么意见?”
  梁居中沉声道:“七少爷和田爷请放心,若有人敢侵犯船队,我和一众兄弟必教他们来
  得去不得。”
  卜廷道:“我们千万不可托大,敢问莫老师可有甚么看法?”徐子陵淡淡道:“假若我
  们像现在般处於完全的被动,今晚必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众人听得一呆。
  梁居中以充满嘲讽的语调道:“莫兄在尚未把握整个形势前,切勿危言耸听,动摇人
  心。”
  卜廷转过身来,向徐子陵道:“莫老师因何有此判断?”徐子陵从容道:“假设我是京
  兆联的杨文干,今晚必会从水陆两路全力攻打船队,一举尽收杀人夺货抢船的战果,这当然
  远胜纯作水战落得难以避免的各有损伤。”
  田三堂动容道:“莫老兄确有见地,只不知如何才能反被动为主动呢?”徐子陵微笑
  道:“首先我们必须先把内j抓出来,让敌人失去里应外合的优势。”
  卜廷和田三堂愕然以对,梁居中则现出不安的神色。
  陈良倒抽一口凉气道:“莫兄凭甚么说我们中有敌人的j细?”徐子陵冷静的分析道:
  “皆因这是人之常情,京兆联乃关中第一大帮,更得太子系在背后支持,广盛行又像我们兴
  昌隆般财雄势大,三方面加起来,来头既足慑人和诱人,加上人望高处,无耻忘义之徒自受
  不得威利诱,不生异心才是奇事。”
  梁居中终沉不住气,怒道:“莫为你是否别有用心,在这等生死关头,仍要来破坏我们
  的团结?”徐子陵心中好笑,比起自己的敌手如杨虚彦棺棺之流,这梁居中实在相差远了。
  好整以暇的笑道:“若这么就叫别有用心,那梁兄刚才为何指使胡海来摸我的底子,不怕破
  坏团结吗?”其他三人的目光都落在梁居中处。
  梁居中色变道:“我不是j细。”
  陈良一向不满梁居中的专横和结党的作风,嘿然笑道:“莫兄并没有指你是j细,只是
  问你为何要摸他的底子吧!”梁居中作贼心虚的退后一步,厉声道:“陈良你是否想坐我的
  位子,所以才联同新人来诬蔑我?”当地再往徐子陵望过来时,徐子陵目s电芒,他登即再
  退一步,移近靠岸的船栏处。
  卜廷道:“梁老师勿要动气,若是问心无愧,为何不答这么简单的问题呢?”梁居中狠
  狠道:“现在连七少爷也不信我,我梁居中留在这裹还有甚么意思,由这刻起,我跟兴昌隆
  一刀两断。”
  说到最后一句时,拔身而起。
  田三堂喝道:“截住他!”卜廷才拔剑出鞘,徐子陵闪电抢前,后发先至的离船而起,
  赶上往上腾起的梁居中。
  两人在空中以快打快。
  梁居中也算不弱,连挡徐子陵一拳三指,才给徐子陵脚尖点中胁下要x。
  徐子陵抓著他的腰带,从岸边跃回船士,掷於舱面道:“若能从他口中出其他同党的
  名字和敌人的计划,今晚我们将可大获全胜。”
  锣声响起,灯火倏灭,九艘风帆同时转舵疾驰,不是逆流西去,竟然顺流东行。这著突
  如其来的奇招,登时今分别隐伏在岸边和上游的四艘战船土的敌人慌乱失措,不知该如何是
  好。
  在严刑供下,梁居中不但供出包括胡海在内的三个同党,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