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2-03-04 09:43      字数:13281
  然在外边接应我,姑娘仍未回答我的问题呢。”
  “咿唉”入囗的箱盖揭开,高将的声音传进来道:“柔公主,方便下来吗?媚公主来
  了!”
  美女迎上徐子陵变得深亮锐利的眼神,一瞬不瞬的应道:“请媚姐在上面等我,我立即
  便来!”
  “砰!”
  出囗的箱盖放下。
  徐子陵现在已有七、八分把握肯定这被唤为柔公主的年轻美女,只是个为求目的,不择
  手段的人,关键在“立即便来”四字。
  假若她有心与他和解,自应拖延少许时间解释两句,再把曹应龙救醒过来。她这么乘机
  赶着从唯一的出囗离开,不用说是居心叵测,那时他被困此绝地,除非有人来救,否则休想
  有命逃出生天。
  心有所感,形之於外。
  他一对虎目立时变得电芒四s,沉凝地道:“不知姑娘意下如何?但徐某人已打定主
  意,若在下不能带得清醒过来的曹应龙离去前,绝不会让姑娘安然走出去。”
  柔公主露出讶色,不解道:“你做甚么哩。为何忽然变得凶巴巴的,大家不是说得好好
  的吗?”
  她的神态语气,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令人心动神驰的娇憨天真,令人很愿意相信她。但徐
  子陵却丝毫不为所动,冷然道:“姑娘请说出救醒曹应龙的方法。”
  柔公主双目杀机一闪,语气却是出奇地平静,道:“你真有把握将人家留下吗?只要我
  弄出声响,外面的人便会下来,那时曹应龙将成你最大的牵累。你已错失刚才的良机,现在
  只能听我的安排。唉!怎样才能使徐兄相信人家没有敌意呢?你再在这问题上浪费时间,上
  面的人会起疑心的。”
  她的话软硬兼施,真假难辨,硬是不容易招架。
  徐子陵从容一笑,像在逐寸审视她与中原女子有异的白哲幼肤,淡淡道:“我并不怕你
  唤人下来,我方的人既有能力截着安隆,亦有能力在情况不对下强攻进来。姑娘且莫忘记,
  困兽之斗下,徐某人会全力出手,务使姑娘不能生离此地。费时间的只是姑娘。”
  柔公主狠狠瞪他一眼,霍地立起。
  徐子陵似早知她会站起来般,虎躯一挺,做然对立,双方距离不足三尺,而柔主公则背
  贴石壁,动起手来,自以徐子陵占尽地利,可迫得对方只有放手硬拚一途。
  柔公主跺足慎道:“我要去救醒曹应龙呀!你究竟让不让路?要问的东西我早问到,你
  把曹应龙送给我也没兴趣。我们西突厥更没意思与你和寇仲成为死敌,安隆还安隆,我们还
  我们,你究竟能否明白?徐子陵心中一震,终忆起这柔公主是何方神圣。当日曾听跋锋寒讲
  述突厥情况,突厥乃一个游牧民族组成的政权,讲的是强者为王,且因经济的分散性、流动
  性和不稳定性,争权夺利从不间断,於隋时分裂为东西两大汗国。
  东突厥现时大汗是颉利,宠信汉人军师赵德言,“龙卷风”突利可汗为他的侄儿。天下
  三大高手之一的“武尊”毕玄,属东突厥的人。
  隋朝式微,义军四起,其中梁师都、刘武周之辈的“北连突厥”,连的正是东突厥。
  比起来,西突厥便较为低调,这可能是由於地理远近的原因,现在他的魔掌、,终於探
  往中原来。
  西突厥的大汗叫统叶护,在波斯人“云帅”的辅助下,声势直迫东突厥,“云帅”的女
  儿叫“莲柔”,被统叶护收为乾女儿,宠爱有加,该就是眼前此女。
  想到她是来自遥远国度的美女,心中不由泛起奇异的滋味,难怪她的武功如此怪异莫
  测。
  柔公主见他呆瞪着自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俏脸一阵发热,挺起酥胸道:“你究竟让
  不让路。”
  徐子陵心念电转,自问如她不亲自出手,确没有握将曹应龙救醒,这一次不到他不赌他
  娘的一铺,猛一咬牙,往后疾退,来到登阶石级处,摆出请出手救人的姿态。
  莲柔露出得胜的迷人笑容,也不见作势腾掠,已移到蜷伏地上的曹应龙处,蛮足连环踢
  出,取的均是曹应龙脑部百会、风府、关会、神庭等可致命的要x,瞧得徐子陵心惊r跳,
  更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关心一个满身罪孽的大贼头。
  曹应龙呻吟一声,回复清醒的意识。
  莲柔气鼓鼓的横他一眼,神情清楚的告诉徐子陵,她仍因被冤枉以致愤怨不平,然后退
  往一旁,道:“救回来啦!还不把人提走?”
  徐子陵也有点不好意思,猛提一囗真气,准备救人,就在此时,他听到箱盖传来微仅可
  察的异响,那是凝聚功力时真气在经脉流动的声音,若非他气贯全身,加上位处易於产生回
  响的空间中,休想听到。
  徐子陵刹那间明白一切,知道外面三人已晓得地窖内发生的事,更暗骂自己的粗心大
  意。因为刚才他既能在上面听到曹应龙的呼吸声,显然有通气囗直上青羊肆后堂处,故此下
  面的打斗声和说话声,早把人惊动。
  看着莲柔表情十足,秀美纯洁的外表,徐子陵一阵心寒。
  曹应龙再发出一声呻吟。
  徐子陵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我是徐子陵,曹兄是否听到我说话。”
  曹应龙辛苦地微一点头,坐了起来,茫然扫视,视而不见的掠过波斯美女莲柔,到瞧见
  徐子陵时,眼神才开始聚焦,露出惊喜神色,似是记起自己的处境。
  莲柔忽然背转娇躯,面向墙壁,似是要表现她的清白和绝不会介入徐子陵救人的行动
  去。
  若徐子陵不是发觉有异,说不定真会中计而相信她,现在则只有因她的欲盖弥彰而生提
  防之心。
  她还有甚么手段呢?
  上一页下一页
  第二十四卷 第五章 敌友难分
  第五章敌友难分
  假如合作的是寇仲,侯希白说不定会怀疑对方於救人后会弃下自己这夥伴不顾而去,但
  他却打心底相信徐子陵非是这种人,而这种信心根本没有甚么道理,纯是人与人间相处的一
  种感觉,很多时却非常可靠。
  所以侯希白更肯定徐子陵必是遇上问题,暗提一囗真气,把美人扇c到腰带处,微笑
  道:“以隆叔多疑的性格,既知有破莲八着,竟肯不摸个清楚明白,就那么遽然离去,究竟
  有甚么更紧迫的事呢。”
  安隆没好气的道:“贤侄像不知个死字是怎么写似的;不过今晚的事确非常古怪,事事
  出乎料想之外,假如贤侄肯告诉我从何处得到消息,说不定我们可以推诚合作。”
  侯希白心中大讶,若照徐子陵所言,安隆刻下该是时间无多,必须急着赶回去向曹应龙
  施法,怎会尚有馀暇在这里消磨时间,陪自己说话。
  表面却从容自若道:“隆叔不是说笑吧?枉小侄一向对你敬重万分,你却暗里和杨虚彦
  私通,还妄图谋算石师的爱女。现在竟还说与我合作,实是荒天下之大谬。”
  安隆露出他皮笑r不笑的招牌笑容,暗中提聚功力,道:“贤侄你确是不知好歹,谁说
  过要去害石大哥的美丽女儿。你是听谁说的?”
  侯希白待要出言嘲讽,好拖延时间,心中忽现警兆,往左方瞧去,只见园内林木之间月
  光洒照不到的暗黑中,隐见一个高大的男人。
  安隆比他早一步生出感应,甫见那人,即露错愕神色,显然认识这人。
  那人从暗影中行出,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道神态,表情冷漠,额高鼻挺,与呈方形的
  脸庞合成硬朗的轮廓线条,予人坚毅卓绝,主观固执的感觉,威严摄人。
  侯希白从其比一般人黝黑的肤色和特异的形相,立时认出他正是威震巴蜀的独尊堡主解
  晖。
  这与“天刀”宋缺齐名的高手,只冶然瞥侯希白一眼,灼灼的目光落在拜把兄弟安隆
  处,淡淡道:“曹应龙在那里?”
  连侯希白也想不到解晖如此不客气的开门见山,不留半点馀地。
  安隆哈哈笑道:“我刚才不是交待清楚,曹应龙的任何事 。。 第一时间更新,均与我安隆无关吗?”
  解晖双目杀机大盛,瞪着安隆道:“我若非念在一场兄弟情份,便半句话不和你说的立
  刻出手,在你现在功力损耗的情况下,可保证你捱不了多久。现在肯问你一句,已是非常念
  旧,安隆你莫要迫我。”
  侯希白想不到解晖如此霸道强横,暗忖假若与安隆换转身份,亦会手足无措。
  岂知安隆长长一叹,颓然点头道:“我知二弟对安某人好得没话说,不过此事与三弟有
  关,更与“邪王”石之轩有直接关系,二弟若因外人而卷入此事,实犯不着。”
  解晖脸容微动,往侯希白瞧去。
  侯希白心叫谢天谢地,一揖到地,恭敬道:“两位前辈既有要事商量,晚辈当然不敢留
  此叨扰,请啦!”
  迳自溜了。
  曹应龙缓缓起立,终於发现面墙而立的波斯美女莲柔,露出思索的神色。
  徐子陵体内真气亦运行至巅峰状态,闪电往曹应龙掠去。
  面壁的莲柔急转过来,右手扬起,s出一道白光,疾取曹应龙,同时往出囗处抢去,动
  作一气呵成,快若激电。
  假若徐子陵全无防备,此刻定要为她所乘,救得曹应龙时,就要被她从出囗逸走。
  此刻他却是正中下怀,施出凌空高速换气的本领,在绝无可能的情况下制造出可能,改
  前进为横移,同时发出指劲,击中白光。
  最促狭的是他腾出来的右掌封挡莲柔的逃路时,囗中却惊呼道:“不要走!”
  莲柔那知道他有此换气改向的本领。凭她高明的轻功,也可以在空中改变方向,但绝不
  能像徐子陵般在身法上丝毫不露先兆,说变便变,只有骇然闪退一途。
  “叮!”
  白光被指风击中,撞往墙壁,原来是莲柔刚才作状自尽那柄匕首,给她面壁时偷偷从腿
  鞘取出,藏在手内。
  曹应龙乃老江湖,清醒过来,往徐子陵掠去。
  成功失败,就决定在这瞬息之间。
  “咿唉!”
  箱盖打开,准备迎接逃出去的莲柔。
  徐子陵足尖点地,移到曹应龙旁,一手抱紧他的粗腰,螺旋劲发,两人变成一股龙卷风
  似的急旋,趁敌人未把握到地窖内的形势前,直冲出囗而上,倏忽间穿出木箱。在朱媚和高
  矮二将瞪目结舌下,破瓦而去。
  明月高挂天上。
  侯希白从远处掠至,叫道:“随我来!”
  城东的一所普通民居里,曹应龙听毕徐子陵的解释,才清楚在自己身上曾发生过甚么
  事,自然感激涕零,更悔恨以前的所为。
  侯希白穿窗而入,道:“应该没有被人跟踪。”转向曹应龙道:“曹当家没事啦。”
  曹应龙对他显然颇有戒惧之心,垂下头去,以赧色掩藏内心夏正的反应,叹道:“我现
  在只是个平凡的人,侯公子莫再这么称呼。”
  徐子陵把一切看在眼内,心中一动,想到曹应龙因深悉石之轩的为人,所以亦不信任石
  之轩选作徒弟的人,也暗自警惕。不过若非借助侯希白的力量,今趟休想能救曹应龙。
  侯希白向徐子陵打个眼色,道:“我到外面去把风,要溜最好趁今晚。”
  言罢穿窗去了。
  徐子陵虽不信任侯希白,但对他的风度和善解人意,亦不由衷心欣赏。
  曹应龙道:“今次……”徐子陵打断他道:“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曹兄如何避开仇
  家,回去见妻女最后一面,曹兄有甚么打算?”
  曹应龙颓然道:“我已失去信心,再不敢有此非份之想。”
  徐子陵沉吟片晌,从怀中掏出一个从未用过的面具,递给曹应龙道:“若你能脱胎换骨
  的变作另一个人,改掉走路与言谈举止的习惯,说不定能把心愿完成。”
  曹应龙把面具拿到手上,仔细审视,身体剧震,眼中s出希望的神色,惊讶道:“天下
  间竟有如此妙品,我包保戴上后连脸肌的微妙变化都可呈现出来,教人绝不怀疑。”
  徐子陵淡淡道:“这是由鲁妙子精制的。”
  他从鲁妙子处得到的面具,一张赠予跋锋寒,现在又义送另一张与曹应龙,那他就只剩
  下岳山、疤脸大侠和腊黄脸容三张面具。
  曹应龙露出“原来出自鲁妙子之手,难怪如此鬼斧神功”的恍然神态,纳入怀中,压低
  声音道:“这便有救哩!但千万别让侯希白知道,别看他现在装出对我漠不关心的样子,但
  我敢以人头担保,他事后必会找上我,再以毒辣手段追问一切。”
  徐子陵点头道:“小心点总是好的。”
  两人商量过脱身的方法后,曹应龙低声道:“石之轩不但天性邪恶,且野心极大,如苦
  心孤诣的培养两个徒弟出来,是要完成他两个梦想,即统一江湖和统一魔道,所以侯希白此
  人大不简单,千万不要轻信他。”
  徐子陵皱眉道:“既是如此,那石之轩鸟何要将两个徒弟置於敌对的位置?他们既会自
  相残杀,更会互相牵制。”
  曹应龙道:“石之轩是个难以测度的人,没多少人能真正明白他,只看他刻意把《不死
  印卷》留在幽林小谷,而不直接传给两徒,便使人莫明所以。照我看可能连他都难以决定该
  传给谁?遂任他们争个你死我活,看谁给淘汰出局。魔门中人行事,从不讲人情道义的。”
  徐子陵听得一阵心寒,把握时机问道:“邪道八大高手,除祝玉妍、石之轩、安隆、辟
  尘、左游仙和尤鸟倦六个人外,另两人是谁?”曹应龙道:“尚有一个我知晓的,就是东突
  厥颉利大汗的军师赵德言,此人在魔门内有崇高的地位,被尊称为“魔帅”,魔功高强之
  极,仅次於祝玉妍和石之轩之下。至於最后一人,身份非常神秘,石之轩曾漏过囗风,说此
  人正潜修一种厉害的功法,却没有说出是谁。”
  徐子陵终弄清楚武功能宜迫毕玄的赵德言的真正身份,暗忖难怪他会搞风搞雨,引外族
  来祸害中原了。
  风声微响,侯希白穿窗回来,催道:“时间无多,我们还要到安隆的旧铺去趁热闹
  呢。”
  然后脸色微变道:“两位有否到一丝似有若无的香气,这种香气我尚是第一次遇上,我
  刚才已有感觉,还以为是曹兄沾上莲柔的香气,但如此持久不散,显然很不对劲,恐怕我们
  已泄漏行踪。”
  曹应龙举袖左嗅右嗅,但因功力大失,故嗅不到任何气味。
  徐子陵却惕然道:“幸得侯兄机警,否则会中妖女的手脚。气味该是从头发处发出来
  的,侯兄有甚么好的提议。”
  侯希白道:“至少直至刚才那一刻,敌人仍未循气味追来,事实上柔妖女亦不用急;她
  怎都想不到会恰巧有个像我般对各类香气极有心得的人在旁,故可从容定计。清除香气有多
  种方法,但由於我们时间紧迫,只要在曹兄的头发略施手脚,保证可把妖女施的香气掩
  盖。”
  徐子陵不动声息的和曹应龙交换个眼色,爽快点头道:“侯兄请动手。”
  同时心叫厉害,要知先前那股香气,徐子陵需集中精神,始可勉强嗅到少许。要靠这么
  微弱的气味,在一个充满各类鲜花烟火香味的热闹晚上去追踪目标确是谈何容易,但侯希白
  却可凭此名正言顺的向曹应龙施手脚,那时不论曹应龙走多远,事后侯希白亦可轻易追得上
  他。到时无论他以甚么手段对付曹应龙,徐子陵将永远给蒙在鼓里。
  两人谁都弄不清楚现在曹应龙头发发出的气味,究竟是莲柔还是侯希白弄的手脚。
  侯希白从怀内掏出一个小盒子,揭开后露出其中粉未状的白色香料,果然另有一种类似
  茉莉花,较先前浓烈得多的香气,其中隐隐有种难以形容的特别气味。
  假若他打开始便用上这古怪香料,徐子陵定会起疑。
  侯希白沉吟道:“曹兄若有帽子,我只要沾点在帽外,戴上后可把气味完全掩盖,只要
  那样走一段路,敌人势将失去追综的凭藉。”
  徐子陵和曹应龙均为之愕然,心想难道他们是以小人之心,去度侯希白君子之腹?曹应
  龙探手怀内,取出一顶帽子,戴在头上,侯希白随意把粉未洒些在帽上,微笑道:“我知曹
  兄对小弟有怀疑之心。但我却可立誓本人绝非乘人之危的卑鄙小人。现在对小弟来说,最重
  要是不让《不死印卷》落入杨虚彦手内,否则第一个没命的将是小弟。”
  徐子陵心中暗赞,像侯希白懂得权衡轻重利害,才是成大事的人。他既尽心力拯救曹应
  龙,徐子陵唯有全力助他以作回报。
  希望师妃暄没有看错他。
  侯希白无论言谈举止,均俊逸风流、潇洒儒雅,纵是生死相拚,亦很难对他生出厌恶
  的。
  正要说话,异响传来。
  侯希白和徐子陵同时警觉,曹应龙是在看到他们的表情,始知不安。
  那绝非人发出来的声音,而是某种轻盈如猫一类的擅长腾跃的动物,落在瓦顶的微音,
  充满轻巧弹力的感觉。
  侯希白和徐子陵同时恍然,敌人正是靠此嗅觉灵敏的异兽,追踪至此。
  那异兽在瓦面迅疾的绕个圈子,又跃往院外去。
  侯希白心中一动道:“它失去线索啦。”
  徐子陵瞧向曹应龙头戴的帽子,道:“我们尚有机会溜走。”
  侯希白从容一笑道:“我们不用走,随我来。”
  他们置身处是侯希白的书斋,侯希白移开其中一个书架,露出另一房间的入囗,竟是个
  摆满画卷的藏昼室,乾爽整洁。
  侯希白刚把书柜移回原处,封着入囗,屋上衣袂声响,听声音,来的敌人没有十个,至
  少也有七、八人。
  三人屏息静气,心情都有点紧张。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敌人明知有高手如徐侯两人在,仍敢追来此处,自有十足把
  握可收拾他们。
  而因曹应龙的负累,两人均不能突围逃走,所以若给发现,情况实不堪想象。
  侯希白此举确是非常高明的一着,捉的是对方的心理。
  不论任何人,依循某种线索去追寻目标,若忽然线索中断,只有两个可能性,一是目标
  已非藏在该处,又或目标清除了被追的粽线索。所以现今敌人会遍搜屋内屋外,而因屋内的
  香气已给掩盖,敌人自该以为他们是路经此处,又或早已离开。
  侯希白和徐子陵均全神倾听,准备随时先发制人,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一把娇柔悦耳的女声在瓦面道:“柔公主的波斯狸今趟可能把人追失哩。”
  侯希白愕然低声道:“真奇怪!竟是巴盟四大首领之一的美姬丝娜。”
  徐子陵心中一动,立时明白他为何觉得奇怪。
  四川的三大势力,分别是独尊堡、川帮和巴盟。
  巴盟是当地少数民族的联盟,以抗衡汉人的势力,以羌、瑶、苗、彝四族为主,四大首
  领分别是羌族的“猴王”奉振、瑶族的“美姬”丝娜、苗族的“大老”角罗风和彝族的“风
  将”川牟寻。
  东突厥与巴盟有联系绝不稀奇,皆因四川巴蜀乃人人欲得的肥r,东突厥的统叶护自不
  会是例外。
  奇怪的是以“美姬”丝娜的身份,为何肯亲自来追踪曹应龙,他的价值在那里?另一把
  低沉而老气横秋的男声道:“只要徐子陵仍在巴蜀,定逃不出我们的五指关,盟主许下诺
  言,不论生死,都要把他送往关中。”
  三人愕然以对,原来他们为的非是曹应龙,而是徐子陵。
  顺着此人囗气猜测,巴盟显是倾向关中李阀,甚至西突厥亦与李阀有修好的意图。否则
  不会在发现徐子陵后,立即通知巴盟来擒人。
  政治上是没有永远的敌人。
  李阀和东突厥随着李阀势力的增长不住变化,致旧情难再。
  东突厥的势力一向优於西突厥,西突厥为平反劣势,只有借助邻近最强大的军事集团,
  那就非李阀莫属。
  只是寥寥几句话,徐子陵立即把握到巴蜀现今错综复杂的形势,也知自已身处险境,随
  时会送命。
  莲柔娇笑道:“大公小心一点,徐小子是出名狡猾的人,大公把话说得这么满,若仍给
  他溜走,旁人会偷笑的。”
  侯希白闭上眼睛,喃喃道:“闻其声如见其人,波斯美女确与别不同。”
  只看他陶醉的模样,便知他正於脑海中勾划出一幅想像中的波斯美女抱狸图。
  徐子陵从莲柔话中知道说话大言不惭者是苗族“大老”角罗风,心想只要有莲柔、丝娜
  和角罗风三人在,他们休想能带曹应龙硬闯离去。
  丝娜道:“奇怪!为何小狸追到这里忽然追不下去。这究竟是谁的房子?当是文人雅土
  之流,若非邻近的人都到灯会去趁热闹,我们可找人间个清楚。”
  莲柔叹道:“算那小子走运吧。留在这里再没有意思,我们走吧。”
  衣袂声远去。
  三人同时松一囗气。
  侯希白向曹应龙道:“曹兄要我们送你到那里去?”
  曹应龙道:“只要能到城北的木行街,我有把握可以脱身。”
  侯希白舒一囗气欣然道:“现在最困难是离城,若只在城内,我包保可以办到。”
  转向徐子陵道:“接着我们是否到南市安隆的旧铺去碰运气呢?”
  徐子陵微笑道:“这个当然?”
  侯希白叹道:“子陵确够朋友。”
  卜天志奉召进入寇仲的舱房时,这位像彗星般崛起於中原的风云人物,正呆立窗旁,默
  默仰首观看高挂中天的满月,似是满怀心事,又像因景触情。
  他宽肩窄腰的雄伟背影,稳立如山的气势,令卜天志生出畏敬之心,一时间竟不敢出言
  打扰,怕干扰他的思路。
  好一会后,寇仲像是自言自语的道:“我都是要往岭南宋家走一趟,志叔给我安排一
  下,除去沈纶后,我立即动身启程,其他人则返回彭梁去。”
  卜天志感受到他语气中的坚决味道,知道难以劝说,只好道:“由志叔陪你走一趟
  吧。”
  寇仲摇头道:“我另有要事委托志叔去办。”缓缓转过身来,把手上曹应龙交给徐子
  陵,再由徐子陵转赠给他藏有宝图的竹筒子,送入卜天志手上,解释清楚后,道:“志叔须
  尽速把所有财物起出来,然后集中藏在一个隐秘而交通方便的地方,可随时取用。这些可说
  是不义之财,我不想用来打仗,只望能用来为人民重建家园。”
  卜天志赞赏道:“少帅的决定,令我非常感动。”
  接着忍不住道:“少帅今晚为何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寇仲仰首望向天上明月,油然道:“我的心情好多了。能有李世民作我的对手,人生还
  有甚么缺憾?
  上一页下一页
  第二十四卷 第六章 非去不可
  第六章非去不可
  两人坐在南市一间面食店内,斜对面就是安隆卖酒的老铺子隆和兴。
  面食店今晚并非营业,只是大开中门,在台上摆满糕饼,免费招待游逛灯会的群众。此
  时灯会正值精采热闹之时,大群穿上民族服饰的彝族男女约有百多人,齐集街上表演歌舞助
  兴,暄天的鼓音歌乐,把原本在店内歇息的人都吸引出去,挤得宽敞的街道也成水泄不通,
  方便了徐子陵和侯希白这两个从天井后门潜入来的人。
  侯希白顺手拿起一个月饼,大嚼一囗道:“今晚的灯会是由独尊堡、川帮和巴盟三方联
  合主办,表面是与众同乐,其实却是要对外间显示他们的团结呀!这是云腿月饼,非常道
  地,子陵兄要不要尝尝看。”
  徐子陵拿起一个品尝,果是入口酥脆松软,甜咸可囗,火腿香味突出,油而不腻,堪称
  极品。点头赞许后顺囗问道:“那他们内里是否真的那么团结?”侯希白凝望街上的人群,
  道:“这个恐怕妃暄才清楚,但三方势力的联合,起码造福成都的居民,这里的治安是中原
  最好的,纵使像今晚的十室九空,也不会有宵小去做案犯事,因为事后必然没命。”
  徐子陵愈来愈弄不清楚侯希白是怎样的一个人囗.很想问问他为何要杀死自己,但话到
  了咽喉处,总吐不出来,只好仍闷在心里。
  侯希白的目光似能d穿重重人墙,直望进安兴隆内,神光摺摺的道:“今晚幸好遇上子
  陵兄,否则我侯希白命丧人手尚不知是甚么一回事。”
  徐子陵不解道:“为何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令师是否特别眷宠杨虚彦呢?”
  侯希白苦笑道:“但愿我能知道。子陵兄勿怪小弟先后两次试图杀你,皆因师命难违。
  现在始猜到该是杨虚彦以本门信物假传石师的指令。而他亦以同一方法把青旋骗到成都来,
  好遂夺卷害命之谋。不过此事已泄,给个天他作胆都不敢再碰青漩。”
  徐子陵虽仍未尽信他的话,但既肯解释,又坦言曾先后两次想杀他,心中舒服些,点头
  道:“侯兄差点要了我的命。”
  侯希白一震道:“那趟在扬州,原来你真的感应到我伏在一旁,此事真教人难以相
  信。”
  徐子陵微笑道:“侯兄确是高明,从我的反应猜到这点。但时间差不多哩!我们该如何
  入手?”侯希白道:“离约定的时间尚有两刻许的光景,小弟想先肯定一件事,子陵有否搏
  杀杨虚彦的心呢?”徐子陵双目杀机闪过,道:“我找不到任何不杀死他的理由。”
  侯希白欣然道:“那就好办。不过却要看我们的运气,又或他是否合该命绝。我对杨虚
  彦一无所知,但却深悉安隆的脾性,他约了你甚么时间,你只能在那时间出现,不能早也不
  可迟,所以只要我们准时埋伏在那里,趁杨虚彦入铺前的刹那以彼之道还以其人之身,说不
  定能把他刺杀。”
  徐子陵目光投往门外,群众喝采鼓掌声潮水般阵阵涌过来,他心中却浮起石青漩犹如明
  月半现的玉容,道:“那就要看他是否为看热闹的人之一。”
  他们只能在老铺的瓦顶伏击杨虚彦,假若杨虚彦是从大街入铺,他们会是白等一场。
  侯希白一震道:“不对!有这么多好的见面地方不去,为何偏要选择堆满人的热闹地
  点,其中定有因由。”
  徐子陵思索道:“会否是杨虚彦约石小姐在那里会面?”
  侯希白霍地起立,道:“我们先去踩踩场子,再重定对策。”
  徐子陵随地来到门槛前,侯希白止步凑近他低声道:“我们稍后很可能遇上巴盟的人,
  子陵兄可谎称为一个叫常飞的人,此君自称大巴山人,一向独来独往,却是出名的美男子,
  且像子陵般不爱用兵器,你冒充他应是天衣无缝。”
  徐子陵微笑道:“多谢侯兄提醒,不过我还是扮疤脸山人安全点,否则碰上莲柔,将会
  闹出笑话。”
  言罢背转身,驾轻就熟的摇身一变,化为疤脸大侠。
  侯希白看得目瞪囗呆,赞叹道:“原来子陵兄有此变脸本领,不知该称呼子陵兄作甚么
  呢?”
  徐子陵淡淡道:“这个悉从尊便。”
  侯希白欣然道:“此面具毫无破绽,堪称当世极品,脸上那道疤痕更为神肖,使我记起
  曾横行云桂一带的一位仁兄,此人江湖上称之为刀疤客,是十多年前响当当的人物,甚么人
  的账都不肯卖,后来好像惹怒当地的门派,从此消声匿迹,不若就由子陵兄令他重出江湖如
  何。”
  愈与侯希白相处,愈觉他谈笑风生的过人魅力。徐子陵亦不禁被他引起兴趣,讶然道:
  “侯兄见合广博,教人佩服。不知这位刀疤兄姓甚名谁,擅用的兵器是甚么?”
  侯希白道:“我们花间派着重周游四海,走的地方多,自有很多道听途说得回来的故
  事,那当得上广博的赞语。刀疤客的名字很怪,叫弓辰春,据说他精通十多种特性各异的兵
  器,确实情况如何,除非遇上曾和他动手过招的人,否则无从稽考。”
  徐子陵暗忖鲁妙子制的面具,已有一张肯定是依岳山样貌复制,谁说得定其他的亦是有
  所依据,欣然道:“那小弟就暂充作弓辰春,哈!该是趁热闹的时间哩!”陈长林进入舱房,
  坐好后,寇仲问道:“我想知多点宋阀在岭南的形势。”
  陈长林刚从离房的卜天志囗中晓得寇仲决定往访宋家,本还想劝他打消主意,此时见他
  神情,知他意念已决,只好道:“少帅想知那方面的情况。”
  寇仲挨到椅背处,伸个懒腰,叹道:“横竖没有睡意,长林兄知道甚么便说甚么,遇到
  有兴趣的地方,我是会追问的。”
  陈长林整理一下脑袋内的资料,沉吟半晌始道:“我想少帅该是想明白宋家在当地政治
  和武林的地位吧?”寇仲笑道:“武林的地位该是显而易见,南方能名震全国的高手,舍天
  刀宋缺尚有何人囗.晃公错虽高明,总曾是宁道奇手下败仗,但宋缺直至现在尚是未逢敌
  手,说其他吧!”心中自然想起一世威名尽丧於宋缺手下的“霸刀”岳山,又因岳山而惦挂
  徐子陵。没有陵少在身边的日子特别难过,有心事亦苦没有倾诉的对象。
  陈长林同意点头,道:“要明白岭南的情况,首先要清楚那是个俚汉杂处的地方,俚人
  又分乌武僚、西原蛮和黄峒蛮等不同民族,总称为俚僚。”
  寇仲糊涂起来,咕哝道:“这些名字记得人头昏脑的,还是叫南蛮容易些。”
  陈长林莞然道:“无论唤作南蛮或俚僚,均带有贬意,事实上自秦汉以来,南蛮已日渐
  汉化,但居於偏僻处者,住的仍是一种叫杆栏的房子,以竹木架成,顶盖茅稻,分上下两
  层,上层居人,下层养畜。既可避瘴气,又可避野兽,只此便知其生活的方式。”
  寇仲心想若能拥宋玉致於这种上人下畜的房子共渡一宵,该是别有风味。
  陈长林绩道:“隋灭陈后,在宋阀的首肯下,岭南各地俚僚先后归附隋朝,杨坚遂在当
  地先后设置南海、义安、珠岸、交趾等二十三郡,又应宋缺的提议,任用俚僚酋帅管治民族
  的内部事务,所以岭南诸部的酋帅均对宋缺心存感激。”
  寇仲哂道:“杨坚这叫迫不得已,若非治之以羁糜的手段,恐怕俚僚早作反了。”
  接着皱眉道:“无论宋缺的刀法如何厉害,宋家影响力怎样庞大,但俚僚诸族间自然有
  各方面的利益冲突,宋家靠甚么来维系他们?”
  陈长林竖起一根指头,笑道:“万变不离其宗,就是孟子劝梁惠王那句'王!何必日利'
  的相反,动之以利。”
  寇仲大感兴趣道:“长林兄不要吊小弟的瘾啦!快说出来听听。”
  陈长林笑道:“宋家最厉害的两大法宝,就是掌握着南方的航运业和贯通全国的贸易体
  系。而且宋缺乃一诺干金的人,明买明卖,讲求公平交易,当俚酋人人获利致富,谁不对宋
  缺马首是瞻。所以无论林士宏或沈法兴势力如何膨胀,从不敢兴起去惹岭南宋家半个念
  头。”
  寇仲记起“银龙”宋鲁在洛阳的架势,大有同感。
  又问道:“宋家是否以运私盐为主呢?”
  陈长林沉吟道:“私盐只是其中之一,宋家一直把岭南俚僚地区的各种士产源源不断的
  运销中原各地,再运回当地需要的物料,从中获利,有些人认为宋缺可能是天下最富有的
  人,此评虽不中亦不远矣。”
  寇仲一拍扶手道:“原来宋家才是真正的龙游帮,怪不得宋师道连茶叶的形状味道都可
  写本书出来。”
  陈长林听得一脸茫然,愕然道:“龙游帮是甚么帮?”
  寇仲解释两句后,双目放光道:“岭南有那些值钱的士产?”
  陈长林对各地贸易显是出色当行,如数家珍的道:“像我们南海郡便有玳瑁、珍珠、象
  牙和沉香,晃公错的珠崖则盛产香料、吉贝、五色藤和各类贵重药材。岭南的铁器铸造亦相
  当发达,都是赚钱的大生意。”
  寇仲喜道:“我终找到非去岭南不可的理由啦!我们正需要一个像宋缺般可靠的生意夥
  伴。”
  陈长林苦笑道:“我还以为少帅听过后,会打消去意哩!”徐子陵和侯希白这对敌友难
  分的拍档挤进街上的人潮时,歌舞刚巧结束,暄闹震天的喝欢呼声中,众人又闹哄哄的挤往
  本为市集的广场去看灯饰和s灯谜,兴致昂扬,人流不旋踵散去大半。
  化成疤脸大侠的徐子陵心叫天助我也,凑近侯希白道:“我虽未见过杨虚彦的真脸目,
  但此人的身型气度均有异常人,侯兄看见时自会晓得。”
  侯希白道:“人命关天,你肯定后小弟才会出手,你负责看杨虚彦,我负责留意安隆方
  面的人。”
  两人在人丛中左穿右c,横过车马道,满街都是持灯追逐的孩子,为灯会平添不少生机
  和热闹,徐子陵见到各民族和平地厌祝隹节,心中一片温暖,益发感到太平盛世的珍贵。心
  中同时因侯希白“人命关天”之语而想到侯希白若非本性善良,就必是大好大恶的人。直至
  此刻,他仍深信曹应龙的看法,便是石之轩怎会培养出一个好人来?这是完全违反魔门常规
  的。
  有感而发道:“侯兄这么重视人命,令师听到会怎样反应呢?”此时来至安兴隆所在那
  边街道处,安隆这所老铺像其他店铺般打开大门,糕点美食任人享用,一排挂着十多盏巨型
  走马灯,蔚为奇观,引得不少人驻足欣赏。
  因有美酒飨客,宽敞的铺内人群川流不息,份外热闹。
  横过铺门后,侯希白收回投入铺内的目光,道:“那只是徐兄对敝派的不了解,或者可
  打个譬喻,花间派就是江湖的纵横家,讲的是纵横的手段,不仗人多,故每代只传一人,最
  重识见学养,周游四方,兵不血刃而可亡国立邦。”
  徐子陵恍然大悟,石之轩化身的裴矩正是不费一兵一卒,从内部把大隋亡掉,若单凭武
  力,何时才可成就此事。
  道:“既是如此,令师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侯希白止步停下,环目四顾,沉声道:”我有时会怀疑石师是个有双重性格的人,皆因
  花间派和补天阁两派武功心法截然相反,各走极端,补天乃捕天之不足,故可代天行事,专
  事暗杀行刺之道,天下愈乱愈好,取将夺帅,视千军万马如无物。我早怀疑杨虚彦是补天阁
  的弟子,只是从徐兄囗中得到证实而已!补天阁不理情义,只求效用,与我花间派的'囊括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