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2-03-04 09:43      字数:13283
  商秀珣瞥了两人一眼,忽然有些儿子不好意思咬下了一大口,痛快地嚼起来,其吃
  相神态,动人无伦。
  寇仲故作谦虚道:“还可以吗?”
  商秀珣美眸一转,却仍不肯正眼瞧他,“唔”的一声道:“此你们那些怪饼更有水
  准。啊!不!简直不能比较,你们以后不要做糕点师傅了!”
  徐子陵恭敬道:“场主请试过香酥脆再定夺好吗?”
  商秀珣瞅了他一眼,令徐子陵这么高定力的人也感到她那两泓秋水勾魂摄魄的异力
  时,她才有点不情愿的放下熏鱼,抓起一块酥脆,飞快地咬了一口,旋即动容道:“真
  是你们弄的吗?”
  寇仲得意道:“嘿!昨天我们还未习惯这里的器具用料,所以才有些失准,今趟场
  主终试到我们的真本领哩!”
  徐子陵亦有风驶尽︻巾里︼,接着道:“厨艺便如写画,意动才能笔到,更要浸y
  钻研,若场主能多给我们一些空闲自修的时间,弄出来的东西将会更好。”
  商秀珣别过俏脸来,秀眸掠过两人,缓缓放下酥饼,挨往椅背去,闭上美目道:
  “你懂得写画吗?”
  刚才那两句乃鲁妙子教徐子陵时说的话,这时可教他怎样回答,只好道:“小人不
  懂,是师傅授艺时说的。”
  商秀珣睁开眼睛,点头道:“你师傅定是个不平凡的人。”
  又道:“看你两人体格像马儿般的壮健,身子硬朗,有没有学过武功?”
  小娟忙向两人打眼色,嘱他们小心说话。
  寇仲挺胸道:“等闲十来个毛贼,都不是我们对手。”
  这正是寇仲高明处,要知他两人虽可敛藏体内先天真气,又能收摄眼神,但高手毕
  竟是高手,总有其丰神气势,至少因练气而肤色亮泽,肌r扎实,绝难瞒过明眼人。
  寇仲直认有功夫,又以这种夸张的口气说出来,反最能释人之疑。
  商秀珣淡淡道:“你是用刀的吗?”
  寇仲愕然道:“场主怎会知道?”
  馥大姐显然极得商秀珣爱宠,c口道:“你来时整个牧场的人都见你背着把生锈怪
  刀,嘻!是否在路上拾到的?”
  寇仲抓头道:“给大姐猜中了!”
  商秀珣无可无不可的道:“明早你拿刀来给我看看。”
  转向徐子陵道:“你学的又是什么功夫,跟谁学的?”
  徐子陵答道:“我学的是拳脚功夫,和小宁那样,跟过十多个不同的师傅,都不知
  算是何门何派。”
  这时大管家商震从大厅进来报告道:“客人快到了。”
  商秀珣盈盈起立,向馥大姐道:“教教这两个小子府内的规矩,不要失礼外人。”
  ※※※
  寇仲和徐子陵坐在主宅后进外绕屋而筑的回廊处,享受着馥大姐予他们的优待。挨
  壁席地而坐的寇仲伸了个懒腰道:“你猜来的是什么人呢?”
  徐子陵坐在半廊通往侧园的木阶最下一级处,脚触草地,正倾听前宅大厅传来杯盘
  交错的声音,道:“北方多权贵,怎猜得到是谁?”
  寇仲道:“当奴仆的滋味似乎也不太差,不过最糟就是没有自由,牧场这么大这么
  好玩,我们却偏要困在这里。”
  徐子陵道:“你只是想学人怎样养战马吧?不高兴随时可以走的。”
  寇仲兴奋地道:“不要走,走了就不能替天行道哩!”
  徐子陵愕然道:“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寇仲压低声音说了四大寇结盟的事,徐子陵动容道:“这事确不能不管,但我们可
  以干什么呢?”
  寇仲闻言大喜,不过却给小娟的足音打断。
  这妮子见两人不顾骯脏,死蛇烂的挨坐地上,嗔骂两句后道:“还不爬起来,场
  主着你们立即到正厅侍客,解说熏鱼制法。”
  ※※※
  寇仲和徐子陵昂然步入正厅,隔着花漏屏风瞥了厅心坐满了人的酒席一眼,立时色
  变,低头转身便要溜回内进去。
  馥大姐见状吃了一惊,张手拦着两人脱身之路低叱道:“你们干什么?不知场主和
  客人都等着你们吗?”
  寇仲陪笑以低无可低的声音道:“我们两个刚才一起吃错了东西,所以现在要一起
  到茅厕拉肚子,共进共退,馥大姐请作个好心,行个方便。”
  馥大姐又好气又好笑又担心,跺足道:“不要胡闹,怎么都要忍一会。哼!鬼才会
  信你们的鬼话,快滚过去,否则家法侍候。”
  徐子陵亦充不起英雄来,求情道:“小宁说的确是鬼话,我们实际的情况是见不惯
  大场面,现在心怯得要拉肚子。馥大姐不若去告诉场主,免得我们丢了她的面子。”
  馥大姐尚未有机会严辞斥责,商秀珣银铃般的声音传过来道:“小宁、小晶你两个
  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来见贵客,秀宁公主很欣赏你们的熏鱼,还要拜你们做师傅哩!”
  这时连寇仲都在后悔千不改万不改,偏偏改叫做小宁,但目下既是后悔莫及,更是
  势成骑虎,在馥大姐使劲一推下,两人硬着头皮走出屏风外。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他们就等若赤身l体在闹巿中漫步那般尴尬和不堪。
  “啊!”
  李秀宁娇甜的叫声传入耳内,两人心知已被她认了出来,连抬头的勇气都欠奉。
  今夜飞马牧场最重要的六个人都有出席,因为来的乃是唐王李渊之女,李世民的妹
  子,寇仲的初恋情人李秀宁。
  纵使面对千军万马,寇仲亦不致于如此窝囊泄气。
  商秀珣、商震和梁治等四大执事的注意力本都集中到寇徐身上,闻娇呼之声不禁愕
  然望向李秀宁。
  陪同李秀宁来的李纲和窦威都不认识他们,见一向温婉文静的李秀宁竟然为两个糕
  饼师傅娇呼失声,亦是一脸茫然。
  李秀宁惊讶之色一闪即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请恕秀宁失仪,皆因想不到两位
  师傅如此年轻。”
  这时寇仲和徐子陵来到席旁,面向李秀宁,神情木然地垂手呆立。
  李秀宁回复了一向雍容高雅的闲静神态,对右旁商秀珣微笑道:“两位师傅怎么称
  呼呢?”
  坐在她左旁的商震代答道:“一个叫傅宁,一个叫傅晶,是同乡的兄弟。”
  他并没有指出哪个是傅晶,哪个是傅宁,可见他毫不尊重两人,只是敷衍了事。
  李秀宁心中把“傅晶、傅宁”念了两遍,俏脸忽地微红起来,显是有悟于心。这变
  化并不显著,其它人都觉察不到。
  商秀珣笑道:“小宁、小晶,秀宁公主和李纲、窦威两位大人均对你们的熏鱼赞不
  绝口,推为天下无出其右者,还不多谢赞赏。”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苦笑,无奈下行礼道谢。
  李纲为人精明,见两人仪容出众,世所罕见。所知人中,唯李世民堪与比拟。试探
  道:“以两位小师傅的资质人材,无论选择那种行业,必可出人头地,为何独钟情于厨
  艺呢?”
  寇仲漠然道:“这叫时也命也,若是太平盛世,我们兄弟或会设法谋取功名,为平
  民百姓做些好事。”
  窦威讶道:“小师傅谈吐不俗,语带深意,但为何语调荒寒,是否有些伤心往事?”
  徐子陵怕寇仲露出破绽,又见商秀珣盯着他们的美婢露出深思的神色,忙道:“我
  两兄弟刚才进厅前,闲着无事聊起故乡被战火摧残的旧事,所以生出感触,窦大人切勿
  见怪。”
  李纲点头向座上各人道:“天下大乱,首当其冲的总是平民百姓,就像现在私铸钱
  大行其道,便对老百姓的生计造成极大的破坏,原本一千钱重二斤,现在私铸钱一千钱
  竟不到一斤,甚至铁片、皮纸都冒充当铜钱使用,这情况若继续下去,真不知会如何了
  局。”
  柳宗道c入道:“只要大唐能一统天下,自可革除弊端,大下太平。”
  李纲呵呵笑道:“这还须场主不吝掖助才成。”
  商秀珣不置可否,妙目一转,向默然呆坐的李秀宁道:“公主不是要亲口询问他们
  熏鱼的制法吗?”
  李秀宁如梦初醒的道:“秀宁想过了!还是明天亲到室,跟两位大师傅实习一遍,
  才最妥善。”
  四执事吴兆汝目闪过嫉忌神色,提议道:“宁公主若无暇分身,我可着他们把制法
  详细写出来,也是办法。”
  李秀宁瞧了低垂着头的寇仲一眼,坚持道:“还是秀宁亲自向两位大师傅请教高明
  好了!”
  商秀珣淡淡笑道:“就依公主意思办吧!”
  转向两人道:“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
  ※※※
  回到房中,寇仲颓然跌坐椅内,欲语无言。
  徐子陵在他对面坐下,淡淡道:“只要她一天未嫁人,你仍有机会可以得到她。今
  天的寇仲已非昨天的寇仲,谁都不敢小觑你。”
  寇仲叹了口气,默思片刻后,缓缓摇头,道:“我已没有回头路可走,先不说她另
  有心上人,即使她肯嫁我,我亦不能因儿女私情舍弃我争霸天下的大志。唉!自己知自
  己事,你也该了解我,我寇仲绝非那么容易安分守己的人。”
  徐子陵还有什么话好说,道:“我答应了鲁先生今晚到他处,你去不去?”
  寇仲摇头道:“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想一点事情。”
  徐子陵沉吟片晌,径自出房去了。
  ※※※
  徐子陵抵达鲁妙子小楼时,这天下第一巧匠正傲立小楼外崖沿处,似在缅怀旧事,
  脸上露出伤感的神色。
  徐小陵来到他身后请安问好,鲁妙子像是对寇仲没有随他一道来毫不在意,领他进
  入小楼下层的厅堂,坐好后道:“江湖中人虽推崇我为天下第一巧匠,以为我无所不晓,
  无所不能,这只是一个误会。”
  徐子陵衷心道:“先生确是小子生平所遇人中,最见多识广的人,我们依先生指点
  弄出来的熏鱼和香酥脆,便……”
  鲁妙子打断他道:“可恨这正就是我的缺点,凡事都有兴趣,任何事 。。 第一时间更新都可惹起好奇
  心,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知识。假若我能专志武道,虽未必能胜过那妖妇,至
  少可全身而退,多活上十年八载。”
  旋又露出一丝笑意道:“话又得说回来,若非我博通医学和食疗养生之道,三十年
  前早该死了,今天亦难和子陵你同席夜话。”
  徐子陵深切感受到他矛盾的心情,却找不到可说的话。
  鲁妙子道:“自十二岁离乡,直到五十岁,我从没有一刻不是过着流浪的生活,只
  有不断的变化和刺激,才使我享受到生命的姿采。到三十年前惨败于祝玉妍手上,才安
  定下来,虽仍不时周游四方,但心境已大不相同,对所学中较感兴趣的技艺,特别下功
  夫深入钻研,最后竟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
  徐子陵好奇心大起,忍不住问道:“这发现定是非同小可哩!”
  鲁妙子露出一个意味着“连你这淡薄无求的小子也动心了”的会心微笑,却不直接
  说出答案,岔往别处道:“这三十年来乃能使我醉心钻研的就只有园林、建筑、机关、
  兵器、历史、地理和术数七方面的学问。”
  徐子陵倒抽一口凉气道:“这任何一方面的学问,也可令人穷毕生的精力去钻研学
  习,先生却是兼修并顾,嘿!真教人难以相信。”
  鲁妙子苦笑道:“这叫死性不改,但若非我受内伤所累,说不定会专志武道,好和
  那妖妇来个同归于尽。”
  眼中s出缅怀的神色,长长叮出一口气道:“不过园林和建筑之学,本非老夫钟情
  的物事,只因输了一盘棋给青雅,才被迫得要履行赌约,为这里建园造林,设计楼阁。”
  又黯然叹道:“若非能寄情于此,老夫可能早因悔恨攻心而伤发身亡。青雅啊!我
  欠你的何时才能回报呢?”
  见徐子陵一脸疑惑的瞧着他,解释道:“青雅就是秀珣的母亲,唉!”
  徐子陵心中明白过来,知道鲁妙子和商秀珣的母亲定是有不寻常的关系。
  鲁妙子像倏地苍老了几年般,喟然道:“当年受伤后,祝玉妍亲身追杀老夫,我本
  想寻宁道奇出头,岂知他已远赴域外,惟有躲到飞马牧场来。又布下种种疑兵之计,骗
  得那妖妇以为我逃往海外,否则老夫早给她宰了。”
  接着正容道:“此妖妇的邪功已达魔门极致,有鬼神莫测之术,宁道奇曾先后三次
  与她交手,亦奈何她不得。”
  徐子陵想起婠婠,默然无语。
  鲁妙子沉吟片晌,忽地似若虚飘无力的一掌拍在台面上,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坚
  硬的桌面却清楚现出一个深刻盈寸的掌印,痛苦地道:“青雅啊!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若时光能倒流,当年我定不会偷偷溜走,什么男儿大业,都只是过眼云烟,怎及得上你
  深情的一瞥。”
  徐子陵心中一阵感动,想起寇仲,他将来会否有一天亦像鲁妙子般悔疚交集呢?
  ※※※
  寇仲从椅子长身而起,猛一咬牙,取起井中月,一溜轻烟般穿窗而出,没入院落的
  暗黑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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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卷) 第九章 遁去的一
  大唐双龙传 。。 经典文学(第九卷)
  第九章遁去的一——
  鲁妙子淡淡道:“在我死前,你能否每晚都到这里来见我呢?”
  徐子陵点头道:“只要我在这里,每晚都可来陪先生谈话。”
  鲁妙子道:“换了是寇仲,必会心切从我身上学得种种绝艺,只有你才无欲无求,
  随遇而安。若在三十年前,我会选寇仲而舍你;但在今天,你却是我最好的选择。”
  徐子陵皱眉道:“我对先生之学完全外行,恐怕难以在短短时间内学到什么,致有
  负先生的期望。”
  鲁妙子微微一笑,道:“得得失失,你我都不用介怀,就当是闲聊好了。若非碰巧
  在这段时间遇上你,我也不会兴起把这三十年领悟得来的一得之见,流传下去的心意。”
  徐子陵沉吟道:“假设寇仲问起我从先生处学到什么东西,我是很难硬起心肠不说
  出来的。”
  鲁妙子失笑道:“你倒坦白,不过我传你的乃‘自然之道’,只合你那种淡泊的人
  生态度,寇仲绝不会感兴趣,说给他听又何妨呢?”
  徐子陵吁出一口气道:“这就好了。我还以为先生是要教我如何去制作各种机关巧
  器。”
  鲁妙子再哑然失笑,目光投往窗外,似乎正思量如何把胸中所藏,可一股脑儿传给
  跟前这天资卓绝的年经高手。
  ※※※
  寇仲掠上场主府一座钟楼之顶,只见远近屋脊连绵,灯火处处,间有府卫婢仆在院
  落廊道中经过。
  他依陈老谋所授的方法,迅速判断出那处该是主宅,那处该是招待宾客的舍馆,只
  要再经侦查,定可找出李秀宁今夜所居之处。
  不由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既已定了明天来和自己说话,自己仍要今晚去见她,是否多此一举呢?
  不过转瞬他的理智就被心中燃起充满渴望的火焰所淹没,正要往其中一组目标院落
  掠去,远方房脊处人影一闪即逝。
  寇仲心中大讶,暂时放下李秀宁的事,疾追而去。
  ※※※
  鲁妙子缓缓起立,移到窗旁,瞧往对崖的陡峭岩壁,背着徐子陵沉声道:“天地之
  间,莫不有数,而万变不离其宗,数由一始,亦从一终。”
  徐子陵讶道:“数由一始,这道理简单易明,但由一终,却使人百思不得其解。”
  鲁妙子转过身来,微笑道:“我刚才不是说过,经过这三十年来的潜思,有了个意
  外的发现,正就是对你这个问题的答案。”
  徐子陵苦笑道:“先生已吊足了我的胃口,可以说出来了吧!”
  鲁妙子欣然道:“我只是希望能使你印象更深刻,才故意用了点手段。”
  沉吟半晌后,鲁妙子徐徐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这两句乃易经系辞
  中的两句,术家一向视之为教人卜筮之法,皆因卜筮时用着五十j,演数之法,必除其
  一,却不知天地之理,尽在这两句之中。”
  接着问道:“你看过易经吗?”
  徐子陵老脸微红,摇头表示未看过。
  鲁妙子叹了一口气道:“古圣先贤,每说及有关术数之事时,因碍于天机不可泄漏
  的戒心,总是藏头露尾。因为接着那句‘分而为二以象两’,便是起卦之法,使人误入
  歧途,不知上两句用中藏理,理中藏用,实术数最深层的意义。”
  徐子陵尚是首次接触到易数,兴趣盎然道:“这两句听来有趣,究竟包含着甚么天
  地的秘密呢?”
  鲁妙子淡然道:“五十乃完满之数,当数处五十时,天下万物各处其本位,无有动
  作,可是若虚其一数,生成四十九时,便多了个虚位出来,其它四十九数便可流转变化,
  千变万用,无有穷尽。”
  徐子陵拍案叫绝道:“这个解释,确是精采绝伦。”
  鲁妙子大讶道:“你真的明白我说什么吗?”
  徐子陵不解道:“这有什么难明的,就像五十张椅子坐了五十个人,假若规定不准
  换位,又不准走开,自然不会有任何变化。可是若少
  了一个人,空了一张椅子出来,那
  自然会产生很多的变化了。”
  鲁妙子呆瞪了他好一会后,叹道:“你这小子天分之高,当世可能不作第二人之想。
  你刚明白的正是术数的精义。所谓遁甲,遁的就是这个‘一’,什么河图洛书,说的无
  非是先后天八卦,由先天而后天,天地易位,扭转乾坤,变化始生。”顿了顿傲然道:
  “天下间无论哪种学问,至乎武功、人生,其最高境界,都在怎样把这个失去了的‘一’
  找出来,有了这个‘一’,始可重返天地未判时的完满境界,这就是我经三十年苦思偶
  得的最大发现。”
  徐子陵全身剧震,虎目s出前所未有的电芒。
  在这剎那,他已把握到一种玄之又玄、关乎天地之秘的至理。
  ※※※
  寇仲把速度提至极限。
  体内的螺旋寒劲以闪电般的惊人高速来往于经脉之间,使他能在虚空中作出鱼儿在
  水中灵活自如的游窜动作,比之以前实不可同日而语。
  他落足到一处瓦背,迅又滑落地上,穿过侧旁花园进口的月形d,倏地横移到树丛
  后,避过一个刚推窗外望的仆妇的视线,凌空翻过围墙,斜s上一所房子之顶,再弹往
  屋旁大树伸出的横干处,借方掠至另一所房子上,刚好捕捉到那个黑影正由地上直往内
  堡外墙顶斜斜s上去。
  寇仲吓了一跳,旋即醒悟对方必是有飞索挂钩那类东西助力,否则除了是宁道奇、
  毕玄那类高手,谁能以这种直上直冲的方式跃上高达十五丈的城墙?
  此人究竟是谁?
  寇仲点在墙旁一株老榕的枝枒处,提起轻功,全力运劲,像鱼儿冲破水面般,投往
  墙头去。
  眼看仍差丈许才到得墙头上,寇仲心中叫糟时,猛地觉察体内螺旋寒劲生生不息,
  仍有余力。
  大喜下再提一口真气,轻轻松松踏足墙头。
  飞马牧场由于地理形势险要,防守只集中在外围处,防外不防内,所以内堡城防并
  不森严,只要知情避开几座驻有守卫的哨楼,加上第一流的身法,便可出入自如。
  寇仲惯于逃命 。。 营造舒适的读书环境潜隐,登墙后立则伏地前窜,探头往外望去。
  山城连绵的房舍在城墙下延展开去,至外城墙而止。
  之外就是辽阔的牧场,篷帐处处,马羊嘶叫。
  那黑影没入一所小宅院后,再没有出现。寇仲心中暗叹,决定取消了私会李秀宁的
  千载良机。
  腾身下墙,朝黑影隐没处赶去。
  ※※※
  鲁妙子脸上现出神圣的光辉,一字一字地徐徐道:“这‘失落的一’又或‘遁去的
  一’随着天地周游不息,流转不停,同时存在于万物之中,老子名之为‘道’,释迦称
  之为‘佛’,佛正是觉悟的意思,千变万用,尽在其中。”
  徐子陵拍案叹道:“这实是武道中最厉害的心法,就像生死对决中,这‘遁去的一’
  亦随招数流转不停,只要能准确掌握,便能决定对方的生死。”
  今赵轮到鲁妙子一脸茫然,皱眉道:“我倒想不到这道理和武功两者间有什么关系。”
  徐子陵理所当然地道:“以决斗者本身而言,气发则为窍,而气发的至本原处,则
  是活的生死窍,若此窍被破,任是宁道奇、毕玄之辈,亦必死无疑。倘真气游走全身时,
  此窍亦不断转移,就像这‘遁去的一’随天数不断变化那样子,则敌人便无从掌握和破
  解。”
  鲁妙子愕然瞪了他半晌,叹道:“你这心法不但从未载于典籍武经,更从未有人提
  过。唉!我常自诩聪明过人,只因所学太博,未能专志武道,成就才及不上宁道奇之辈,
  岂知今天见到你,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武学上的绝世天才。”
  徐子陵不好意思的道:“我只是随口乱说,不过这有趣的道理,我必须和寇仲好好
  研究,先生不会介意吧!”
  鲁妙子发了一会儿呆后,道:“我怎会介意呢?刚才你似乎仍意犹未尽,可否再说
  来听听?”
  徐子陵与奋地道:“刚才只是以人身本体气窍而论;若在招式上,则有最强和最弱
  处,亦随招式变化流转不停,如能避强击弱,就是最厉害的制敌手法。”
  鲁妙子皱眉道:“这方法对付一般高手犹或有效,可是像宁道奇、祝玉妍那类高手,
  保证绝无至弱之点可寻。”
  徐子陵却不以为然道:“他们非是没有至弱之点,只是至强至弱能合而为一,使人
  无可寻吧!假设能先一步找到其下着变化,从使击在空处,亦可使其露出最弱的一点。
  天!我终于明白什么是弈剑之术了。那就等若下子,每一着都迫得对方不得不应子,不
  得不露出破绽。”
  鲁妙子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现出苦涩自嘲的表情,哑声道:“你现
  在比我更能把握到这道理的精要,我大可以一股脑儿传你如何把这玄妙的理论用于园林、
  建筑、机关等诸学问上的法门哩。”
  ※※※
  寇仲掠过大宅的后园,穿过一道长廊,到了前后进间的天井处,拔身而起,在屋瓦
  处没作片刻停留的跃落地面,移到屋宅西窗下的暗影里,正要探头观看,屋内有人“咦”
  了一声。
  寇仲大吃一惊,此人竟高明至可察觉自己的来临,可肯定武功更胜刚才他跟踪的那
  个黑衣夜行者。那敢怠慢,闪电般避往附近一丛草树后。
  风声骤响,一个青衣大汉穿窗而出,灼灼的目光扫视远近,又跃上屋顶。
  刚才那黑衣人显是由对窗掠出,这时绕宅来到西窗前,娇呼道:“没有人呢!你是
  否听错了。”她蒙上头罩,只露出眼睛和鼻子。
  暗处的寇仲暗忖原来是个娘儿,却肯定自己未听过她的声音。
  大汉跃落她身旁,探手挽着她的腰肢,笑道:“可能是耗子走过吧!小心点总是好
  的。”
  寇仲心骂你的爹才是耗子,玻鹧劬Γ宦兑幌叩某谴蠛呵迫ァ?br /
  此人年在二十四、五间,身材不高,但膀阔腰圆,虽不算好看但却有种粗犷的男人
  味道。
  他笑着向那女子说话,可是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神色严峻,毫无表情,两只眼睛
  从浓眉下扫视园内每个y暗角落,反放过了就在他十步开外的草树丛。
  女子昵声道:“人家怎敢不小心呢?不怕给你像那晚般惩罚吗?”
  男子发出一阵充满y亵意味的笑声,搂腰的手移到她香臀上,道:“时间不早了,
  老家伙宴罢就要回家,我也要去作报告,今赵如若事成,包保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寇仲暗叫可惜,竟没有机会偷听他们的y谋。
  女子不依道:“老鬼还要处理很多事,那有这么早回来的,时间尚早哩!”
  她的声调语气都充满了暗示性,连偷听的寇仲亦感觉到那挑逗力,不由暗求老天爷
  使这男人把女的留下,那便可多知道点他们的秘密了。
  岂知大汉不为所动,眉毛微微一扬,便回复冷酷的表倩,j笑道:“迟些再整治你
  这s蹄子,快回去!”
  女子怨道:“你这人真是铁石心肠,既把人送去陪那老鬼睡觉,弄得人家晚晚半上
  不下的,难得有机会又不肯安慰人家。嘻!但奴家最爱的就是你这种豪情气慨。走哩!”
  两人亲了个嘴儿后,毫不停留的分两个方向掠走。
  寇仲毫不犹豫的追着那男人去了。
  只要再听到此荡妇的声音,定可以把她认出来。现在他最好奇的是此君如何克服牧
  场的天险,回到外面的世界去?何况他的手正痒得非常厉害呢。
  ※※※
  鲁妙子欣然道:“园林之道,实乃自然之道。其大要在一,因势施景,有如画龙点
  睛。明乎此道,其它豁然而通,既可怡情养性,又可触发天机,绝不可以小道视之。”
  见徐子陵不住点头,奇道:“为何这些缥缈难明的意念,你总能听得眉飞色舞?”
  徐子陵坦然道:“自踏足内堡后,我心中便有先生刚才说的那种感觉,只是没法学
  先生般这么玲珑透彻的以恰当的言词形容出来,所以自是听得非常痛快。”
  鲁妙子呆了片刻,又喜又恼道:“真想找一些话你是听不明的,哈!其实我该高兴
  才是。就像伯牙遇上叔齐这知音人,否则对牛弹琴,只怕我要气得短几天命。”
  鲁妙子长长嘘了一口气,道:“园林虽千变万化,其要只有九:就是空间、明暗、
  分隔、装衬、立象、色相、气候、嗅香、果供。记着了吗?”
  徐子陵重复了一遍,竟是一字不差。
  鲁妙子试探道:“明白吗?”
  徐子陵抓头道:“先生解说得这么清楚,有何难明之处?况且此九要除最后两项我
  一时想不到如何运用在武技之外,其它全可派上用场。至此才明白先生所说任何事 。。 第一时间更新物到
  了最高层次时,全是相通之语。”
  鲁妙子苦笑道:“我何曾解说过什么呢?打死我也不信就凭这几句话你就可明白我
  精研出来的要领,你先给演解第一要诀空间吧!”
  徐子陵微笑道:“我是否该故意说错呢?”
  鲁妙子失声狂笑,大力拍了他肩头,捧腹道:“三十年来,我从未试过像今晚的痛
  快开怀,真说不定可多延几天命。说吧!我鲁妙子岂是如此胸襟狭窄不能容物之人。”
  徐子陵道:“空间乃无处不在的东西,例如两人对垒,空间便不住变化,谁懂掌握
  空间,谁就把握致胜契机。园林亦然,有暗示性的空间,例如高墙之后,萝隐宅舍;有
  深远的空间,便如屋后深渊。其它平远高远、高低掩映,小中见大,均在空间的布局。
  我有说错吗?”
  鲁妙子沉着地道:“那明暗呢?”
  徐子陵道:“事实上这是个方向的问题,向阳背阳,景物便截然有异。像先生这小
  楼西斜的一边植有高大的林木,便可改光天化日为浓郁绿荫。又例如日洒月照下,墙移
  花影、蕉y当窗、梧荫匝地、槐荫当庭。只是这种种明暗的运用,已可生出无穷的意境。”
  鲁妙子不容他思索,跳问第五要的立象。
  徐子陵从容答道:“那等若画龙点晴,就是在园林关链处,例如庭院、天井、月台、
  路口等处,以古藤、老树、台、座、栏、篱,又或亭、廊、轩、榭、假山、鱼池、小桥
  诸如此类,缀景成象,使人有观赏的重心。”
  鲁妙子拍案叹道:“你这小子满师了,快给我滚,明天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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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卷) 第十章 两代恩怨
  大唐双龙传 。。 经典文学(第九卷)
  第十章两代恩怨——
  徐子陵离开鲁妙子的小楼时,差点要狂歌一曲,以宣泄心中激动之情。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指的大概就是刚才的情况。
  很多平时苦思不得的东西,本来模模糊糊的意念,忽地豁然而通。
  就像焰阳驱走了乌云,现出万里睛空。
  这“遁走了的一”将会使他终生受用不尽,比学晓什么绝技招式更厉害。
  踏入后院门时,心中忽现惊兆。
  那是被人在暗中窥视的感觉。
  徐子陵立时从玄妙的奥理返回现实来,收摄心神,同时敛起真气,以平常人步伐的
  轻重朝卧房走去。
  初更已过,月儿临空。
  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装作毫不戒备的步上环绕宅院内空间的半廊,来到房门处。
  他可肯定暗中窥伺他的人已伏在房内某处,而寇仲则滚了去找李秀宁。
  牧场内任何人若在此时来找他们,发觉人去房空,不怀疑他们才怪。想到这里,心
  中释然,推门入房。
  剑气迫体而来。
  徐子陵在剎那的光景里,已看到偷袭者竟是国色天香的商秀珣,而此一剑虽声势汹
  汹,却仍留有余地,非是要取他小命。
  “啊!”的一声,剑锋抵在徐子陵咽喉处。
  商秀珣脸若寒霜的立在他前方,冷冷道:“你刚才到那里去了?”
  徐子陵运功收去脸上的血色,装作魂飞魄散的颤声道:“我只是到后崖的小亭纳凉
  吧!”
  商秀珣剑尖催发劲气,钻入他经脉去,幸好他把从婠婠处偷师得来的功夫活学活用,
  把螺旋劲气早一步收藏在右脚涌泉x处,脉气变得只比一般人强大了少许,但这绝不能
  持久,但他再没有另外的选择。
  果然商秀珣的真气抵达他丹田处转了两转打便收回去,还剑入鞘低喝道:“你那个
  好兄弟呢?”
  徐子陵真心的松了一口气道:“他的肚子不舒服,去了……嘿……场主明白啦!”
  商秀珣半信半疑的瞧他两眼,道:“你先把灯剔亮再说。”
  徐子陵心中叫苦,若寇仲不能及时赶回来,任他舌粲莲花,也说服不了这智能过人
  的美女。
  ※※※
  灯火渐明,把室内的空间沐浴在温柔光色里。
  商秀珣命令道:“坐下!”
  徐子陵在靠窗旁的椅子坐好后,商秀珣才在房心桌旁椅子坐下,秀眸s出锐利的光
  芒,盯着他道:“你们与李秀宁是否旧相识?”
  徐子陵这才明白她来找他们的原因,故作愕然道:“谁是李秀宁?”
  商秀珣微笑道:“你倒装得似模似样,以李秀宁的修养和镇定功夫,绝不会突然大
  惊小怪的。你还想瞒我,是否要家法侍候,始肯招供?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徐子陵暗忖寇仲可能今晚都不会回来,自己若还左遮右瞒,只是个至愚至蠢的做法。
  不过若和商秀珣闹翻了,明晚便再不能到鲁妙子处去。脸上涌起一个发自真心的苦笑,
  道:“若场主不信任我们,我们明天便离开好了。纵使我们真的认识甚么李秀宁,亦没
  有触犯牧场的规矩。唉!我真不知怎么说才好呢。”
  商秀珣眼中现出复杂难明的神色,正要说话,足音由远而近。
  两人目光同时落在敞开的室门处。
  寇仲茫茫然的走进房内,然后大吃一惊失声道:“场主!”
  商秀珣冷冷的打量他。
  寇仲确是弄虚作假的天才,装作恍然道:“场主定是想早点来欣赏我的宝刀哩!”
  商秀珣目光落在他背后挂着的井中月,淡然道:“你刚才到那里去呢?为何要拿刀
  子?”
  寇仲和徐子陵合作惯了,目光自然地往他扫去,口中却掩饰道:“刚才我和小晶……”
  见到徐子陵用脚尖指指后山的方向,又摸摸肚子,自作聪明的接下去道;“嘿!我和小
  晶到后山找那老先生学功夫,还吃了些东西,哈!”
  商秀珣失声道:“什么?”
  寇仲心知不妥,却不知什么地方露出马脚。
  徐子陵急忙补救,怒道:“你说什么?忘了老先生吩咐吗?”
  寇仲醒悟过来,陪笑道:“老先生虽吩咐我们不可以告诉别人,可是场主是我们的
  老板,瞒什么人都可以,却不该瞒她,小晶你真胡涂,还不向场主请罪。”
  徐子陵顺着圆谎道:“我只知大丈夫一言九鼎,抵你吃了老先生的东西后拉肚子。”
  商秀珣低喝道:“全都给我闭嘴。”
  两人呆瞪着她。
  商秀珣站起来道:“你两个随我来。”
  ※※※
  寇仲和徐子陵跟在商秀珣动人的粉背后,直抵鲁妙子小楼外。
  小楼上层仍有灯火,却听不到任何声息。
  商秀珣仰望楼上,俏脸拉长,沉声喝道:“老头儿!你违背诺言了。”
  两人吓了一大跳。想不到商秀珣对这内堡的园林建设者,天下第一巧匠如此不尊敬。
  鲁妙子的声音传下来道:“场主已三年没有踏入我安乐窝的范围来,何不上来和老
  头儿喝一杯六果浆?”
  商秀珣脸若寒霜,冷冷道:“本场主没有兴趣,只知你违背承诺,究竟是你自己离
  开,还是要由我亲自赶走你。”
  两人都听得大惑不解,不明白商秀珣为何会对鲁妙子一派水火不容的态度。
  鲁妙子叹了一口气道:“我何处违背诺言呢?”
  商秀珣沉声道:“三年前娘亲过世时,你在娘前亲口答应绝不管我牧场之事,又不
  会离开后山半步,所以我才肯让你留下来。现在你竟敢把所学传授予我牧场的人,不是
  违诺是什么呢?”
  鲁妙子倏地出现窗前,往下瞧来,呆盯着商秀珣。
  商秀珣大怒道:“不准看我!”
  鲁妙子叹了一口气,目光s上夜空,喟然道:“你长得真像你娘。”
  商秀珣语气回复平静,冷然道:“不准你再提娘亲,你这种人根本不配谈她。到现
  在我仍不明白娘为何要至死都要维护你。好了!你究竟肯否和和气气的自己滚蛋。”
  鲁妙子轻轻道:“他们两个是你牧场的人吗?”
  商秀珣愕然道:“他们是由我亲自聘用的,若不是牧场的人算什么人。”
  鲁妙子目光又落在她脸上,叹道:“三年之期未过,他们仍只是外人,唉!”他显
  然不愿和商秀珣争辩,但在这情况下却是迫于无奈,否则就要滚蛋大吉。
  商秀珣立时语塞,跺足气道:“鲁妙子,娘已死了,为何你仍恋栈不去呢?”鲁妙
  子叹了一口气道:“可否再给我十天时间,以后场主都不会再见到我了。”
  商秀珣深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