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是龙不是虫
作者:敬紫      更新:2021-12-23 20:44      字数:45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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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我们都希望快点长大,希望长大后自己会掌控自己。
  自己变成一个坚强的人,一个和世界对话的人。
  现在才知道,长大以后,认识的东西也变了,自己也在变,我们变得更糟糕。
  我在咖啡屋里谁也没有见到,也没有我害怕的场面,反倒有了心动,那个一模一样考必中的神符。
  毛羽彤的大胆再一次掀翻了我对脸红和害羞的理解,我想起了老实人老隋说过的话。
  这么爱害羞的女孩,胆子可不小。
  我是不是需要一个大胆,抬头去看坐在对面的毛羽彤,她的亮晶晶看我的眼睛。
  我没有,我想了,真的想了,可我也想到我的保证,我是先有了保证的。
  我带着这个考必中的神符,钻在被窝里,听着隔壁大四的女孩给我的留言。
  老弟,你姐我决定留下了,不是我多懦弱,我发现我的妈妈病了。
  他们这么急切的给我找出路,一改以前要我出去闯世界的想法,是怕他们不能陪我太久。
  他们感觉到自己老了,我还没有长大。
  万一有一天,留下我一个人还在满世界的跑,他们很不放心。
  我成了他们的心病。
  这一段时间,我在纠结,我工作多久,才能赚到那些钱。
  我还想过,你会不会也觉得,我是不是一个看中了钱的人。
  现在,我终于找到了一个留下来的理由,却是半悲半忧,我妈妈得了乳腺癌。
  我想留下来陪她,想一想,我们长大,梦想就和现实太不一样了。
  哄你长大的大人们曾经都那么像饱满的彩色气球,在你头上飘扬,引领你抬头去看天空。
  现在,他们在上面待的太久,老了,遮不住雨了,也挡不住风了。
  他们的气又少了,表面的褶皱也多啦,让你看着变了颜色的他们,都不敢碰触,真怕哪个力量不对,碰碎那一块儿。
  老弟,你姐我留下了,留在这里。
  我准备考研,就考咱们这个211大学,除了离家近,还可以照顾到他们以外,我还是很想做一个有自己味道的人。
  这些天我看到你书房灯光一直亮得很晚,你要努力,做自己人生里的主角。
  你不能像我一样,你的梦想不属于这个地方,你是真龙,我是孔雀。
  我又被她的自黑幽默弄得哭笑不得,她就像一个黑色的精灵,在黑夜里跳舞,用脚丫敲击战鼓的精灵。
  她在黑夜里总是给自己加油,告诉自己,天亮了,就变了。
  不是蜕变,是天变了,她还是乱草的头发,乱搭的衣装,乱的需要妈妈规矩她,需要妈妈爸爸操心她。
  她想要爸爸妈妈总把她当做一个孩子,不能轻易的说放弃的孩子。
  这是今天晚上我听到的第三次关于龙的故事。
  我回来时,老妈没在家,老隋接过来我的书包,和我说老妈走时说单位临时有事,需要老妈写个材料。
  他的鼻子一边在怀里的书包上闻着,一边把手伸出在我的校服衣兜附近徘徊,不经意的拍了两下冷风。
  我今天比平时回来的晚点,进门的时候,老隋那神情很像我老妈的听诊器。
  他圆睁桃花眼,把我上下的看,鼻子贴近我,这是要查看我身上的味道。
  幸好刚才咖啡屋里,我没有向毛羽彤释放我的蚂蚁,我深刻的记住了我们隋家的十八条家规。
  我把爱吐酸味的蚂蚁放到了一个地方,蚂蚁们翘着脚在等那个地方的蜜糖。
  老隋习惯的敲敲门,笑眯眯的端着牛奶进来。
  他和我讲起来小区里的八卦新闻,我家楼下的那个初中生妈妈,又开始在花坛那里转圈圈了。
  老隋有点好热闹没人看,可惜了的对我说,这回队伍壮大了,三个女人啦。
  她们在假山那,走走停停的说着话,埋怨着,说到伤心处,都想跳进那一尺深的水里,一洗前耻,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听不懂人话的怪物。
  她们因为气愤把自己也骂个疼快,觉得还是要先检讨自己,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太好,太温柔,忘了棍棒之下出孝子的这句名言家训了。
  她们在花坛那,往水池里丢石子,捞出来再丢进去,一点不想回家看家里的怪物啦。
  初中生的妈妈脸色苍白的讲自己的孩子,一只手捂在胸口那,起伏不定的说着。
  这个孩子快把我们逼疯了,我们家那位为了能在太阳升起来时看他一眼,就说,每次只要早起就奖励一百元,起得晚就责罚一百元。
  结果呢,这孩子把压岁钱拿出来,大概的算了一下,睡到十月一日都够了。
  孩子还和爸爸讲以后要是开学了,可不可以也这样的,那样每年的压岁钱就有用场了,以后也不用早起上学了。
  有一个孩子妈妈,安抚着她,说自己的孩子比这还可怕。
  她说,家里那个五年级的孩子,自己刚才就要下手……她两手比画一个圈,愤慨的说,刚才在家里,因为一道题,她想掐死孩子的心都有了。
  老隋学着那个妈妈的模样,那种愤慨有了力量,他手上的圈一下收紧,吓了我一身惊汗。
  她说,自己刚拿出一个成功的人做领路人,孩子就说,人家的妈妈肯定不是这样的。
  她又说,好在自己反应快,就说人家的妈妈不这样,孩子却出息啦。
  结果她的孩子说,那你还在这里干嘛,怎么不去人家给人家的孩子当妈妈。
  老隋又翘着兰花指学那个妈妈口气,桃花眼翻出了无奈。
  最让老隋笑得花枝乱颤的是那个后来的家长,一个大一孩子的妈妈。
  那个妈妈本来是买了东西准备回去做饭的,听到她们在这说自己家的孩子,也不上楼了,东西放到一边,加入了讨伐队伍。
  我家那个神兽啊,大一孩子妈妈开口就骂。
  每天早上手机打开报到就完了,然后就在被窝里睡觉,被窝里聊天,甚至被窝里吃饭。
  你还说不得,大学怎么学习,学什么我们都不懂。
  都这么大了,打不得骂不得,说好了跟你聊了一下外面的世界,讲一下他们的三观。
  说不好了,戴着耳机和我们说话,说我们不懂爱豆的人,除了骂孩子就会跳广场舞。
  三个人长吁短叹的蹲在花坛那聊到天黑,互相劝着,安慰着。
  大一孩子的妈妈叹气的说,你们回去千万都别打神兽啊,现在离家出走的孩子太多,别说他们能去哪,就那些压岁钱都够他们坐飞机去北极两个来回。
  她们慢慢的降低了声音,有气无力地站起来,扔掉手里紧握的石子,看得出她们对自己的那点信心已经无语。
  还是五年级的那个妈妈先清醒了,她说,听说南边的疫情越来越少了,应该都快开学啦,再等两天,开学啦,把他们放进学校里就都会恢复了人身。
  她们带着心酸,带着坚持在自己的矜持身份里,妈妈的角色回家了。
  我能想出来,她们举着手,看着眼前翻白眼瞪着他们的神兽,心里指不定衡量了好几遍,打人犯不犯法。
  三个女人一台戏,时间肯定短不了。
  我家老隋居然在楼下呆了那么久,他是因为楼下有戏呢,还是他心里有戏,要不就是在等我放学呢。
  老隋讲完八卦,桃花眼笑眯眯的看我,等我说话。
  我让他坐近一点,摸了一下他的头上刚长出来的头发,很少,很软,很暖。
  “老隋,你这头发还剪吗?”
  “剪啊,等你高考完了,我就不剪了。”老隋瞄瞄我的头发,密实的黑茬茬。
  “那你可费劲啦,你的头发长得太慢,我没遗传上你这项功能。”我家老隋最在意的就是,我的嫡传越多,他越开心。
  老隋桃花眼里居然没有惊异,里面只有桃花瓣儿,绽放着向我涌来。
  我竟然被他看得发毛,小心翼翼的问:“老隋,你这眼神怎么和我妈妈一样,是要把我宰了卖钱吗?”
  老隋听我这样的说话,感觉出了我的心虚。
  老隋桃花面上笑得更是像我家苗小娟,占了便宜还炫耀的样子。
  他们的夫妻像没有都体现在我的身上,反倒是他们越来越像,行为和举止更是神似。
  “我听了那么久,就想啊,你妈妈给你定的家规真有用,你看你现在多懂规矩,还有礼貌,长得也好看。”
  “在说,你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们望子成龙的日子就要到了。”
  老隋右手点点我床脚那的小金库,那意思,我要成龙了,人间的俗物也要不得,这小金库很需要一个可靠人来保管的。
  “哦,好吧,你就当我是龙,长着桃花眼爱喝人间牛奶的龙。”我在老隋桃花眼注视下,喝完牛奶。
  老隋很满意自己表达完整的八卦故事,他是在夸赞我老妈,教育有方,而不是我到底是虫还是龙。
  我被老隋自夸术打败,看他满足的离开,就在被窝里伸长腿并拢,手掌贴紧胯骨两边,看着窗外的朦胧月光,等待自己变成龙。
  之前,我在书房里学习,乔钺气馁的向我告状。
  他的妈妈,那个温柔的女人,今天突然搞了一个烽火计划,居然要他每天学到凌晨一点。
  乔钺呼哧呼哧气喘的说:“隋一博,我妈妈疯啦,她说她从现在开始不看电视,不出去跳舞,不和闺蜜逛市场,每天和我的知识死磕到底。”
  乔钺委屈的眼神就要顺着信号过来了,他自己对自己的能量源很了解。
  平常的学习除了和我沾亲带故的抄,就指望考试时,卷子上的那些题和他也沾亲带故的啦。
  乔钺还欲哭无泪的和我说,如今真要逼着自己趴在不认识的卷子上熬半夜,身旁还坐着一个不用垂帘听政的妈妈,那就再也不用看到他的帝王相了。
  乔钺的哭诉自己树洞爱情有限的时间,白天要躲爱突袭的老班。
  虽然说大家心照不宣的看得出他和班花的故事,但是没有民举,官就不纠。
  再说有些事乔钺很懂得分寸,做人很方正的,他绝不会在老班的面前蝇营狗苟。
  除了老班,他还要注意体委的睚眦必报,体委现在一看到他和班花亲近就像变了个人,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
  乔钺知道,体委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才会找一些发泄点。
  乔钺还悲悲戚戚和我唠叨,他最近获得的收获。
  他的家人、亲戚轮番的上阵,劝导,典故,真人实例。
  高考日期越来越近,他家里人的耐心也越来越少,他们都慌乱着,寻找能和孩子交流时在同一条线上。
  他说,他们有时来风,有时下雨,忽晴忽阴的在他的耳边喧哗。
  还会一字不忘的在他的耳边灌溉,别人家的孩子成功都是自己努力来的。
  每天整些名人名句给他,早上记一条,睡觉前背一条。
  隋一博,他们太不了解我们,以为几句话就能改变我们的思想,以为几句话就能把我一塌糊涂的成绩提高。
  他们太不了解我们,这些每天穿着校服,天天用成绩,算计高考后,怎样离他们远一点的孩子。
  他们说出来的那些条规,所谓的人生格言,真的不适合我们啦。
  乔钺的声音落下,我们都不在说话。
  突然,他的声音又变得恶狠,在话筒里传过来:“最最让我难过的是,我妈妈居然拿你的爱情奚落我,她说你看人家隋一博,除了长得好看,学习好,就是谈个恋爱都找学霸的,说什么你们才是龙凤呈祥。”
  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吼叫着,声音宽厚得像我二叔家的藏獒,让我在这头呲着牙不敢笑出声。
  “隋一博,再见了,我将在子时变身,明天的我不再是我,你还会是你,是毛羽彤心里的真命天子。”
  乔钺刚要嘿嘿笑时,就变了,他用悲声和我说:“再见,亲爱的班长。”
  不是因为我和毛羽彤的事让他哭泣,是因为他妈妈,开门进来,坐在他的身边开始陪着他熬夜。
  玻璃窗上的影子忽明忽暗,天空上黑沉沉,月亮像挂不住似的掉落在天空的一角。
  天,黑兰,黑绿,黑黄的交换。
  我在天上浪荡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勾着一个红色的纸包,那是毛羽彤给我求来的幸运符考必中。
  我没见过龙,眼镜蛇倒是见过,此时在天上的我是应该幻化成蛇的样子呢,还是叶公画的那条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