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部分
作者:gengren      更新:2021-02-04 07:05      字数:5462
  棺盖早被掀开,一阵阵浓烈的石灰气味,混杂着那股淡淡的桂花香味,散发开来,令人欲呕。华云龙闭住呼吸,朝棺内尸体望去,司马长青的尸体,经过化装,此刻已看不出可疑之处。华云龙伸手掀开衣领,始见咽喉上面有一个酒杯大小的窟窿,那窟窿齿痕宛然,历历如新,显然确是被动物咬断喉管,气绝而死。蓦闻「嗖」的一声,灵案下窜起一条人影,疾若劲矢,直往门外窜去。
  华云龙纵声大笑,道:"哈哈,你们好大的胆子,也太小看你家二爷了。"他顾不得盖上棺盖,纵身疾跃,如影随形一般,追出了厅门。
  星光下,只见那人影体态窈窕,婀娜多姿,一身玄色劲装,腰际斜一柄短剑,原来竟是一位年方二八、楚楚动人的少女。华云龙伸手在那少女肩头一拍,道:"喂,还不乖乖地站住?"
  那玄衣少女步履踉跄,连窜数步,几乎跌仆在地,所幸面前是道院墙,她伸手扶住墙壁,始才将身躯站稳。她忽然取出手帕,捂住小嘴,连连咳嗽,连眼泪也咳了出来。原来这少女屏住呼吸,躲在灵案之下,那灵案有桌围罩着,不易为人发觉,但因闭气过久,被棺木中散发的毒气侵入眼内,少女抵受不住,被迫冲了出来。
  华云龙双目炯炯,朝那玄衣少女上下打量,心中暗道:这丫头面薄腰细,袅袅婷婷,倒是个美人胚子。他心头在想,口中笑道:"二爷并未伤你啊,你干吗落泪?"
  那玄衣少女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突然抽出短剑,沉声道:"姑娘与司马家命案无关,咱们河水不犯井水,你让我走。"
  华云龙朗声大笑,道:"既与命案无关,你躲在灵堂之中干什么?"玄衣少女冷冷一哼,娇躯一晃,便朝大门掠去。华云龙哈哈笑道:"话未讲明,何必急于要走?"身形一闪,挡住了少女的去路。
  玄衣少女似算定他会如此,短剑一振,忽然刺去,同时双足一顿,倒而起,娇躯扑向院墙。华云龙大笑声中,举手一抓,抓住了短剑的剑尖。这短剑光华闪闪,乃是一柄截金断玉的宝刃。华云龙抓在手中,恍若无物。那少女身形业已纵起,却舍不得丢弃兵刃,只得真气一沉,落下地来。
  华云龙将手一松,笑道:"姑娘尊姓,芳名可否见示?"
  玄衣少女惊急交加,道:"我已声明在先,与司马家命案无关,你何必多问?"
  华云龙笑容满面,道:"在下生平最爱与女孩子交往,姑娘若不讲个清楚,那就别想离去了。"
  玄衣少女微微一怔,道:"哼,名门之后,原来竟是轻薄之徒。"
  华云龙放声大笑,道:"在下么,嘿嘿……"
  玄衣少女冷冷说道:"你又怎样?"
  华云龙一本正经道:"行为怪僻乖张,哪管世人诽谤。姑娘,你遇着了华家二爷,你是倒霉定了。"
  玄衣少女闻言一愣,心中暗道:这姓华的刁钻古怪,武功却深不可测,我打他不过,脱身不得,如何是好?心中盘算,苦无脱身之策。突然间,一股奇异的感觉泛起心头,不禁脸上一热,螓首低垂,羞不自胜。原来华云龙貌似潘安,俊美无俦,是个十足的美男子。那玄衣少女年方二八,自来少与异接触,但情窦已开,此刻突然发觉对方是个俊美少年,不禁大为局促,一颗芳心,怦怦乱跳,莫名其妙地羞赧不已。
  华云龙睹状之下,莞尔一笑,忽然从怀中取出描金折扇,「唰」的一声打了开来,摇了两摇,道:"姑娘贵姓芳名?"
  玄衣少女秀目一抬,闪电般瞥了华云龙一眼,低声说道:"素不相识,何必称名道姓。"
  华云龙呵呵一笑,道:"姑娘不愿道出姓名,在下也不勉强。"他忽然收起折扇,将手一摆,作了个相请的姿势,接道:"灵堂中讲话。"
  玄衣少女微微一怔,道:"那棺木之中,藏有剧毒,公子不惧,小女子却承受不起。"话声中,口气已自软了。
  华云龙道:"你怎知棺中藏有剧毒?"
  玄衣少女道:"我已来此多次,这里的布置,我在暗中看得非常清楚。"
  华云龙道:"姑娘到此干什么?"
  玄衣少女脸上掠过一片凄凉之色,道:"小女子另有苦衷,总之,与司马家的命案无关就是了。"
  华云龙微一沉吟,道:"好,我将棺盖盖上,你随我来。"司马长青的命案一无线索可循,他发现这位玄衣少女,怎肯轻易放过,话声未落,领先走入大厅之内。厅中一片漆黑,华云龙亮起火折,扶起棺盖,重新盖好,朗声道:"姑娘可以进来了。"
  玄衣少女站在厅外,见他谈笑自若,丝毫不惧棺中散发的毒气,不禁大为诧异,移动脚步,欲待进入厅内,突然心头一颤,陡又扭头疾奔而去。华云龙纵声笑道:"我说你逃不了,何必偏偏要逃?"那玄衣少女轻轻一跃,跳上了墙头,陡感腰上一紧,已被华云龙拦腰抱住。
  华云龙哈哈一笑,道:"非是在下要讨便宜,只怪姑娘太不听话了。"
  玄衣少女娇靥一红,羞不自胜,突然脸色陡沉,冷冷说道:"华公子,小女子武功低弱,却非行止不端、不知自重的人。"
  华云龙放声大笑,撒开手,举手齐额,肃然道:"姑娘请息雷霆之怒,小生一时糊涂,这厢陪罪了。"他果真一揖到地。
  弄得玄衣少女哭笑不得,歇了一下,始才冷冷说道:"不敢当,公子若是别无指教,贱妾告退。"华云龙心中暗道,此女明明来历不正,却装得一本正经,此中必有奸诈。他心中转念,口中说道:"司马大侠惨遭非命,在下奉家父之命缉拿凶手,侥幸遇上了姑娘这条线索,在下岂能轻易放过?"
  玄衣少女冷笑一声,道:"原来公子怀疑贱妾是那凶手的党羽?"
  华云龙含笑说道:"在下仅求姑娘指点,岂敢含沙影、诬赖好人。"他一时讲那玄衣少女是条「线索」,一时又讲她是个好人,其实反反覆覆,只有一个主意,那是定要从这少女身上获取一些端倪。
  玄衣少女自然清楚这一点,因之她玉脸含霜,紧紧盯着华云龙,神色极为忿怒。玉女含忿,另有一番逗人遐思的娇媚。华云龙纵然不涉遐思,却是笑脸盈盈,饱餐了一顿秀色。那玄衣少女见他不愠不怒,只是痴痴含笑,却也对他无可奈何。她想了一下,忽然脸容一整,肃然道:"华公子,你当真定要缉拿杀害司马大侠的凶手么?"
  华云龙双拳一拱道:"在下奉命,若是不能缉获凶手,澄清疑案,无法回家复命。"
  玄衣少女冷冷一笑,道:"好,小女子助你一臂之力。"话声一落,转身便向厅外奔去。
  华云龙疑云满腹,但知这位玄衣少女纵非凶手党羽,也必是深知内幕的人,当下迈开大步,随同奔去。两人出了城,约莫奔行了有半个时辰,来到一处蔓草丛生的荒野。忽然,荒野蔓草间,出现了一座孤立的茅屋。
  茅屋孤零零掩映在蔓草丛中,四无道路,景色十分凄凉,更笼罩着一层诡秘的气氛。
  玄衣少女,直奔茅屋门前,伸手叩门,道:"薛娘开门。"
  茅屋之内,灯光一闪,一个嘶哑的声音问道:"是小姐么?"
  玄衣少女冷冷地道:"当然是我。"
  茅屋中沉寂了片刻,忽又听得那嘶哑的声音道:"另外一人是谁?"
  玄衣少女怒声道:"叫你开门,何必多问。"华云龙早已听出,屋中讲话之人早已站在门后,但那木门紧紧关闭,迟迟不见启动。玄衣少女似是怒不可遏,冷声喝道:"你找死么?"玉掌一扬,猛力拍去。
  但听「呀」的一声,木门应掌而开。灯光一暗一明,但见茅屋一明两暗,当门是间草堂,只有一张破旧的木凳和两把竹椅,陈设十分简陋。草堂无人,那玄衣少女气冲冲奔向暗间,言道:"薛娘,你……"
  华云龙接口说道:"姑娘不必找了,薛娘在这里。"
  只听一声冷哼,道:"不错,老身在此,阁下的耳目倒也聪灵。"声落人现,门后闪出一条人影,挡住了华云龙瞧向暗间的视线。
  华云龙凝目而望,不料目光一触薛娘的脸孔,不觉浑身一震,一股凉气起自足底,冒上口,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这并非华云龙识得那薛娘,而是那薛娘年纪不过四十出头,满头青丝,肌肤如玉,倒也整齐光洁,可是,她那脸上伤痕累累,十余条色泽艳红、沟壑一般的创痕,布满面颊,纵横交错,皮外翻,望去恐怖之极。此刻薛娘站在华云龙的面前,目光满含猜疑之色。
  玄衣少女闻言转回草堂,峻声叱道:"薛娘,你真要找死么?还不退下奉茶。"那薛娘也不回头,又呆呆地瞧了华云龙一阵,始才移动脚步,朝后面厨下走去。
  华云龙心神稍定,暗暗留意薛娘走路,见她双足着地,与常人毫无不同,也不像施展轻功的样子,只是落地无声,仿佛身子没有重量。华云龙虽然胆大,此时此地,也有点提心吊胆,暗暗捏一把冷汗。玄衣少女将手一摆,冷冷说道:"华公子请坐。"
  华云龙心神一定,嘻笑道:"请坐,姑娘也坐。"
  两人分别在两张竹椅上坐下,只听玄衣少女肃然道:"华公子是否知道一帮、一会、一教的事?"
  华云龙暗暗皱眉,道:"那是十年以前的事了。"
  玄衣少女冷冷说道:"闻说昔年有一个「神旗帮」,一个「风云会」,一个「通天教」,三足鼎立,各霸一方。公子出身武林世家,对于这些掌故,应该十分清楚了?"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风云会」与「通天教」早已覆灭,「神旗帮」也已解散。二十年前的旧事,姑娘为何忽然问起?"
  玄衣少女答非所问,道:"其后有一个「九教」,公子知道么?"
  华云龙道:"也曾听人说起,闻说那「九教」屡经挫败,亦已风流云散、冰消瓦解了。"
  玄衣少女冷冷说道:"近年来,江湖上崛起一个「玄冥教」,公子可曾听人讲过?"
  华云龙悚然一惊,道:"何方「玄冥教」?在下倒未听人讲起。"
  玄衣少女淡然道:"我也是近日方始听人讲起。"
  华云龙抱拳一拱,道:"在下愿闻其详。"
  玄衣少女道:"那一日,我无意之间,发现一批形迹可疑之人,是我一时好奇,追踪在彼等身后……"
  华云龙全神贯注,正在聆听对方叙述,突然间,心中陡生一种怵惕之感,转面一望,赫然见到那满脸创痕的薛娘,手托木盘,盘中放置两杯清茶,不知何时到了身后。薛娘见他回过头来,顿时移步上前,将两杯清茶放置桌上。华云龙怒气暗生,右手一抬,欲待扣住薛娘的手腕,转含一想,自己先行出手,未免有失身份,于是改变主意,安坐不动。
  玄衣少女冷眼一望薛娘,挥手道:"退下。"
  那薛娘恐怖的脸上,肌颤动了一下,突然说道:"华公子,请用茶。"
  玄衣少女微怒道:"你好罗嗦,叫你退下。"
  华云龙心中暗道:"这茅屋充满了鬼气,若不使点霹雳手段,谅她们不肯就范。"心念转动,突地放声一笑,端起茶杯,道:"姑娘请往下讲,在下洗耳恭听。"举杯就唇,饮了一口热茶。
  油灯就在手边,他茶杯一举,袍袖拂动,那油灯的光亮一闪,几乎灭去。便在那油灯光亮暗而复明之际,华云龙右手小指轻轻一弹,一粒小如粟米的药丸,业已投入另外那杯茶内,薛娘与玄衣少女竟是毫无所觉,这乃是瞬息间的事。
  玄衣少女目光一转,朝她手中茶杯瞥了一眼,继续道:"我暗中追蹑那批人,见他们潜入司马大侠府中,揭开棺盖,将一种白色粉末洒入棺内,随即将棺盖复原,洋洋得意,准备捕捉敌人。"
  华云龙业已试出,那杯清茶中,果然下有迷药,当下声色不动,端起茶杯,徐徐呷了一口,含笑道:"那自称姓尤的女子,是「玄冥教」的属下么?"
  玄衣少女点了点头,道:"我也是由他们口中听来的。"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那尤氏是教主么?"端起茶杯,津津有味的又呷了一口。
  玄衣少女冷声道:"那尤氏仅是一名最小的走卒,他们一行共有十余人,便那为首之人,也不过是一名小而又小的头目而已。"
  华云龙佯作惊讶,道:"哦,姑娘见过那为首之人?那为首之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纪?"仰起脖子,将那杯清茶一饮而尽。
  玄衣少女道:"我探查数次,始终未曾见着那为首之人,不过,闻说此人姓仇,他们称他公子。"
  华云龙道:"既称公子,想必年纪不大?"
  玄衣少女道:"由他们的谈话判断,那仇公子非但是他们的首领,而且是杀害司马长青的主谋,此人眼前尚在南阳,并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