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5段
作者:只为朝夕      更新:2021-02-04 06:46      字数:11315
  第082章 梵倾的心
  五六月交替之时,正是鸟语花香适合游玩的好时候,今日天气大好,阳光明媚,可梵倾此刻的心情却犹如连绵的梅雨天一般,不知何时才能转晴。
  "你不是说栖绯没事?为何她三天还不醒来!"
  书生样的俊俏男子翘着腿坐在长廊栏杆上,对着梵倾挑了挑眉:"谁知道!估计是因为不想看到你这张怨妇脸吧。"
  "韶峰!"
  "我又怎么了。"男子捻起一只梅子塞在嘴里:"话说,我的太子殿下,你这时候应该在皇里跟着你的皇帝老爹勾心斗角吧,怎么还在这偏僻的乡下地方干耗。当心好不容易抢回来的宝贝位置被人抢走。"
  梵倾何尝不知,可是此时,梵啸和栖绯都迟迟不醒,他又怎么放得下心。
  他丢下那个坐在长廊围栏上偷吃梅子的骗子,轻轻推门进了房间。
  此时的栖绯还在静静的睡着,她的呼吸那么轻缓,让梵倾的心里总是忍不住惧怕,怕她会有什么万一。
  "栖绯……"他呢喃着栖绯的名字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却又在瞬间愣住,然后迅速站起身冲向门外。
  "韶峰,你快来看看!"
  "你慌什么呀?"韶峰撇了撇嘴,这表情和他的书生脸分外不搭,他磨磨蹭蹭地走进房间,嘟囔着:"你知道的,我对女人过敏,碰到了就会出疹子。"
  "别废话,快给她把脉。"
  "真麻烦,我还要去拿线,本人的悬丝诊脉可是一绝,肯定会让那个半路出家的楚风自愿甘拜下风,然后佩服我个五体投地。"
  "快诊脉!"梵倾头上的青筋直跳。
  "一个脚伤怎么值得如此大惊小怪……"韶峰不屑地又向自己的嘴里丢了颗梅子。
  "韶峰!"
  摄于梵倾威压,男子不清不愿地走向床边,伸出手放在栖绯的手腕上,开始时,他的表情还很轻松,可片刻之后便再不复之前的散漫样。
  "怎么会?"他的眉头忽然皱紧,再不说刚才出疹子的那套鬼话,而是沈下面容将手指再次附上栖绯的手腕。
  "到底如何了?"梵倾有些心慌。
  一炷香后,韶峰直起身,他的表情再不似之前,而是露出难得的霾。
  "梵倾,我要告诉你个坏消息。"
  梵倾的心一沈,脑中出现短暂的空白:"怎了么?"声音带着自己都不知晓的颤抖。
  "她恐怕活不长了。"
  "你说……什么?"他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之前不是说,她不过是外伤,并无大碍,只要静养……便可以好。"
  "那是三天前。"男子也显得十分懊恼:"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她的脉象原本平和,虽然有些损伤,养养便没什么大碍。可是现在……"他看着梵倾:"心脉受损得极为厉害,照这样下去……她可能活不过年关。"
  "你说清楚一些。"梵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可他的表情却暴露了他的不安和茫然。
  "她是不是中过醉生梦死?"
  "……是。"
  "她身体底子还算康健,可是心脉恐怕有几年一直受损,然后又中了毒。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能活下来,又为什么之前与平常人无异,但是那只是表面上的,只要是受了一点损伤,那伤便会牵动全身。大概是被用过什么短期激发身体潜能的药物,或是什么秘术……这会让人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可实际上她的身体早已灯尽油枯。"
  "我不相信。"
  韶峰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开些。"
  "让我静一静。"
  韶峰走出了院子,临走前告诉他会尽量帮他帮栖绯续命,可是他知道,所谓续命,只是让栖绯能活过年关……
  梵倾站在园中,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看着绿意盎然的院子,看着那繁茂的枝叶,却有一种绝望从心底流出。为什么呢,为什么每次他想要抓住点儿什么的时候,却总是会迟上一步。为什么每次他有机会和勇气争取的时候,那些近在眼前的幸福就会从指间中溜走呢……
  他和她为什么总是还没来得及开始,就注定了结束。
  他并不比梵啸幸运多少,他的母妃只是个六品官员的女儿,从来没有见过风浪,她很胆小,在这个四处倾轧的皇中,她的母妃不止一次为了保全自己将他任凭他人处置。
  他很早就学会了怎么才能好好的生存,那就是得到至高无上的皇权,只有如此,才能好好活下去。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听到"月栖绯"这个名字的,好像是十三岁那一年,那时候,他还不是太子,有一天,他从樊隐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是因为一把弩。
  "什么?一个八岁女孩做出来的?有趣。"那时候樊隐横拿着一把像弓又不是弓的东西,一脸兴味:"没想到天宇竟然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小娃。倾儿,你过来看看。"
  然后他看到了出自一个不到十岁女孩做出的武器。很巧妙的构思,也具有很强的力量。当时他便有一些好奇,然后不经意地开始注意起这个名字。
  她并没有让他失望,他开始一次又一次的听说她的事迹,当时不过是好奇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今后的他们会有交集。
  后来他成了太子,有了可以和梵隐匹敌的权利,后来因为一场不大不小的仗,两国选择了联姻,那时候他听说自己的未婚妻会是栖绯的时候他并没有期待,只是在盘算着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
  就在到达天宇的第一天,他见到了栖绯,他见过的最美,最无助的女子,然后呢……
  他看着梵啸沈浸在感情的漩涡中无法自拔,看着楚风抱着栖绯时候幸福到无与伦比。
  其实他很羡慕,羡慕弟弟的执着和毫无拘束的自由,羡慕楚风能把自己的心思表露在外,而他一直隐忍,一直都不曾把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
  栖绯选择和他回朗鸣,那时候的心情他此刻还清楚的记得,那种幸福与惊喜交加的感觉,甚至比得到太子之位的时候还要让他欣喜……
  他一直隐忍着,他想要让栖绯幸福,想要梵啸幸福,哪怕栖绯不选择自己,只要她原谅他曾经犯过的错,多久都可以等待。
  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这种让他痛不欲生的未来,他甚至不敢回想从前梨花树下带着微笑的少女……
  不知何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竟然乌云密布,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淋湿了他的身,他的心。
  他总是迟了一步,是因为他从来不肯表达出自己的感情么,是因为自己曾经对她的伤害么?还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让他必须看着他唯一爱过的女子一点点的在自己的面前衰弱下去,然后一步步的迈向死亡,无论如何努力。
  "梵倾……"他忽然听到了少女的声音,回过头,少女正站在不远处的长廊上注视着他。
  "栖绯。"这是梦么?如果这是梦,他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会醒。
  "梵倾,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栖绯有些虚弱,她不得不靠上廊柱不住地喘息:"梵啸他醒了么?你怎么了,为什么站在那里……"
  他没有听到少女问的任何一句话,只是执着的看着,想要把她此刻的样印在心底,即使她不爱他,甚至从未在意过他。可至少此时此刻,她看着自己。带着刚刚睡醒的茫然,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
  "栖绯……"他走向她,一步步地迈向少女,为什么他爱着的人的人生会那么短暂,为什么在她的生命中自己却是毫无分量。为什么在他想清楚未来的时候,那一切希望却又被硬生生的抽走。
  至少他此时此刻还能拥抱,还能用自己的一切守护。
  "梵倾……"
  男子紧紧的抱住了她,这个拥抱几乎让栖绯有些发疼,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梵倾,带着她不明缘由的无助。
  第083章 栖绯,嫁给我吧
  朗鸣的南都已经有了初夏的热意,而此时的天宇东都,依旧带着春日的微凉,可即便如此,在这略带寒意的清晨,太阳不过刚刚升起,大街上却已异常的热闹。
  轩辕皓站在街角,远远的看着排着长龙的一家医馆,那里有一名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的俊俏少年,他穿着一身蓝衣,长发用一简单的发带束起,此时正坐在医官外的方桌前,认真地给一名年迈的妇人把脉。
  "就是他么?"
  "是,主上。"身后的战恒答道:"此人名叫范遥,在神殿崩塌前两日忽然有了能医治百病的能力,即便是绝症,经他医治也可枯木逢春。"
  "背景。"
  "说是一张白纸也不为过,他家住东都西城贫民区,现在有一个六旬老母。原本他母亲已经得了肺痨,重症难遇,就是因为他忽然拥有的医术,一夜之间病愈,后来这消息传扬了出来,这家医官的老板便将他请到了这里治病,据说仅昨天一日,变治愈了一百余人。"
  轩辕皓点了点头,不远处的少年脸上还带着涉世未深的青涩,而那些求医的人似乎将他当做了自己最后一救命稻草。
  "派人盯着,若有异常即刻回报。"
  "是。"
  "朗鸣的瘟疫现在如何。"
  "这几日已经没了伤亡,太子梵倾借此名目,夺回了东都的太子宝座。"
  听到此处,轩辕皓松了口气,在得知朗鸣疫情之后,他派人将栖绯抢回,可是都被梵倾的人阻挡了回来。只要现在栖绯无事,就比什么都好。他总有一天会将她夺回来的。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循声望去,一名白衣男子站在人群正中,此时他正擒着少年神医的手臂。
  轩辕皓战恒齐齐愣住。
  那容貌应该是天命者月冉,可那一头长发,却漆黑如墨。
  "嘶……"楚城的城门刚刚开启,一名信使便驾着马匹冲上宽广无人的街道,直奔楚园。
  "在下朗鸣太子信使,有要事求见楚风大人!"他在楚园门口翻身下马,未等落地便翻身焦急传讯:"请您速速通禀。"
  门童不敢耽搁,赶忙将信使引入楚园,可他在沁雪园门口见到的却不是楚风,而是楚园的管家。
  "大人,我家九少爷现今重病未愈,不见客的,若是有什么急件,还请您交给我等,等少爷的病势少轻便会代为通禀。"
  "管家大人,您有所不知,此是有关天宇郡主月栖绯……"
  "栖绯?你说栖绯……"一名男子冲到信使面前擒住他的衣领:"栖绯怎么了,可是栖绯给我写信了,她不怪我了么?"
  "楚大人?"信使一脸愕然,他几乎无法确定,自己面前的人是不是自己想要找的楚风。
  披散着长发,眼睛通红,平时邪魅勾人的相貌带着毫不掩饰的痛苦和挣扎,还有一线让人不忍打碎的希望,他此时不是天下第一才子楚风,不是那个视女人为衣服的贵公子,而是一个在悲伤懊悔中挣扎的男子。
  信使只是短暂的憧怔,很快,他想起了自己的使命。
  他双手将梵倾的信呈上:"太子殿下的急件,希望您能速速前往朗鸣。"
  是栖绯原谅他了么?想要见他了?还是说,她想起了两人在一起时的回忆?
  楚风盯着那信很久,都未曾伸出手。
  "楚大人?"信使抬头询问,却见一旁的管家大人对他微微摇头。
  楚风还站在他面前,眼睛却好似看在远处。
  他马上就可以看到栖绯了么?这是梦吧,他不敢打探她的消息,不敢碰触她碰过的一切。他换了房间,换了书房,甚至不敢进入栖绯喜欢的后园,可是还是没有用。
  他们都说,他的病已经好了。可他却觉得自己的病更重了,重到每每闭眼,就能看到栖绯的容颜,每每睡着,便会梦到栖绯离开的背影。他不停的画着栖绯的画像,开怀的,哀怨的,耍赖的,撒娇的,痛哭的,隐忍的……还有离开时冷漠却孤单的背影。
  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会在不久的将来在回忆中带着无限的痛苦和懊悔死去。
  而现在,他的眼前放着梵倾让他去朗鸣的信,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了唯一的一线曙光。
  过了许久,他颤抖的伸出手,拿起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撕开。却在看到信的内容时犹若雷击。
  【栖绯时日无多,速来,与鬼医商讨医治良方。──梵倾】
  梵啸还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好似睡着了一样。
  栖绯坐在床边,她的思绪飘到那日,梵啸点住她道出生入死那一天。空荡的心中似乎升起了什么,又转瞬即逝。
  "栖绯,饿了么?"身后的梵倾问道。
  栖绯摇了摇头,看着青年的睡颜,忽然间觉得,眼前这一幕像极了岚哥哥睡着之后。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袖口,不知道现在岚哥哥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还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月冉?"轩辕皓冲入混乱又愤怒的人群之中,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这个男人。
  男子回过头,漠然地看了一眼轩辕皓,然后拉扯着那青年神医,转身便走。
  "站住!还回神医!"人群开始骚动,而月冉的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月冉,把人留下!"轩辕皓已经站在他的身前。
  "轩辕皓。"男子冷冷开口,带着明显的愤怒:"你还想再害死栖绯一次么?"
  身后递过来了一块桂花糕,让栖绯有些惊讶。
  "吃点儿吧。"转头望去,梵倾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没带着那脸温润却虚假的笑,态度难得地有些强硬。
  她忽然间觉得,梵倾有些不一样了。好像那些虚假的伪装忽然远去,在她的面前毫不保留地露出了原貌。
  肚子很不给面子的发出"咕嘟"一声,让她有些尴尬地接过梵倾手里的糕点,小口地咬着。
  梵倾忽然笑了,这一次的笑没有虚假,带着真正的开怀。可他的下一句话,却差点儿让栖绯噎死当场。
  "栖绯,嫁给我吧。"
  第084章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留恋
  "栖绯,嫁给我吧。"
  栖绯差点儿被梵倾的这句话噎死,愕然地转头看向那名男子,他此刻的表情真诚无比。
  "你在开玩笑。"
  "没有,我是认真的,嫁给我吧。"
  "不可能!"房门被踢开,闯入的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战羽,他此刻风尘仆仆,显得极为狼狈,身上脸上染着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鲜血。
  "战羽哥,你怎么了?"栖绯觉得心头隐隐一紧,走过去检查战羽的伤口。
  "遇上了一些小麻烦,别担心。"
  见到栖绯担忧,不免觉得欣喜异常,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得不到栖绯关心的问候。
  他遇上的又何止是小麻烦那么简单,那天,栖绯陷入地底之后,裂缝立刻合拢,后来他和梵倾分头行动,他找了无数条通道,才进入了那地下的石岗村。未曾想到又遇到了一帮罗刹城的人,为了不让那些人威胁栖绯,他几乎是费尽全力才把他们全数诛杀。
  出来后又听说栖绯已经到了梵倾这里。
  他慌忙敢向东都,结果遇到了那些暌违族长位置的人,怕连累栖绯,他又跟他们足足周旋了四天。今日好不容易赶到这里,刚到门外,就听到那个伤过栖绯的梵倾向她求亲,怎能不怒?
  "栖绯,我想娶你是真的。"梵倾脸上没有一丝虚假:"不是因为你是天宇的郡主,也不是因为愧疚,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要娶你做我的妻子。"他只是想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心意和感情,想要栖绯幸福,希望自己能够给她幸福。
  "梵倾!"战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到面前男子告白的话语,他愤怒得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明明他没有阻止梵倾的立场,可是……可是就算栖绯已经不在意,他也不能忍受一个曾经那般侮辱栖绯的人变成她的丈夫。
  栖绯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他再也不能看着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我拒绝。"栖绯开口,她的目光清澈见底,甚至不带一丝的迷茫和彷徨。
  "为什么……"梵倾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却没想到心里会这么痛。
  "因为……"栖绯叹了口气,话语中却带着让人不理解的轻松:"因为我只能活半年。"
  梵倾愣住了。
  战羽僵硬地站在栖绯身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他一定是在做梦对么?不久前他刚从栖绯离去的梦中清醒,庆幸一切只是一场短暂的噩梦,为什么现在又会是这样?
  "栖绯……你说的是玩笑对不对。"他颤抖着双手抓着栖绯的双肩,让她面对自己:"栖绯,你没事对不对。"
  "战羽哥。"栖绯带着淡淡的微笑擦去战羽脸上的血迹:"我说过,对我而言,这是种解脱。所以,别难过。"
  "别难过……"战羽重复着这句话。
  "别难过……"别难过,怎么可能不难过……她是他的温暖,他的命,他的一切……她却告诉自己不要因为她的离去而难过……是她太善良,还是太残忍?是假的吧,这一切只是假的吧?
  他的灵魂似乎已近脱离了体,甚至不知道栖绯在何时离开房间。
  看着对面同样一脸哀伤的梵倾,他艰涩的开口。
  "梵倾,你早就知道了?"
  "恩,三天前。"
  "是……真的?"他的尾音有些变调。
  "鬼医亲口说的,我不知道栖绯是怎么知道的。"
  战羽茫然地推开门,栖绯正站在门廊边,看着带着初夏气息的庭院。见到他出门,走了过来,带着他熟悉的笑颜。
  "战羽哥,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颤抖着答应着,东都的那天清晨他拒绝了她,让自己后悔一生,今后他再也不会拒绝她的一切要求,哪怕让他去死也一样。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梵倾心绪有些复杂。
  "主上。"一名暗卫出现在梵倾身边。
  "何事。"
  "已经查清,之前截杀的人马确是皇上派出无疑。此外皇上近日行迹异常,今日又独自一人留在大殿之中,原因不明。"
  "继续探查。"
  "是。"
  "啊!!!"空旷无人的大殿中,梵隐不停滴在皇位上翻滚挣扎,像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良久之后,他终于从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中挣脱,却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大殿中,站着一名男子。
  "你是谁?"男子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他毒畏惧的邪恶之气散发其外,竟然他有了几分畏惧之意,好像他身上有自己惧怕的什么东西。
  "你是谁?"他又问了一遍。
  "我是谁呢?"轩辕刹站在大殿下方,那气势却不输梵隐:"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朗鸣皇帝殿下。"他冷冷地笑:"而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栖绯休养的别院在东都不远处的小镇,这里并不怎么繁华,民风却很淳朴。栖绯拉着战羽,穿梭在小镇的街道,买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他们逛了整整半天,将每条街道都走了两遍。
  "战羽哥,陪我出来很无聊么。"
  "怎么会?"他恨不得时时和她待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离。
  "你一直都绷着脸。"
  他露出了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却逗笑了栖绯。
  "战羽哥,你真的不用难过。"栖绯看着他认真无比:
  "我知道你一直在后悔那日没有陪我,今天你已经补偿了。陪我走上这么一遭,将来就不会遗憾了吧。"
  原来又是因为他么?手中的东西纷纷落地,战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迈出一步,紧紧地抱住栖绯,就像要将她嵌入骨髓。
  我们一生中,总是有太多太多的来不及,总是错过,又错过,然后带着悔恨和悲哀看着那些幸福的人在自己的眼前路过。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自己从来都未曾表达出来的爱意。
  "栖绯,我会和你在一起的。"无论生死。
  如果有一天,我对这个世界不再留恋,那一定是因为你不在了。看不到你的欢笑,看不到你的样。我想要留下你,无论做什么都要留下,即使不能,也要拼劲全力后,和你一起死去。
  第085章 破碎的梦
  "月栖绯,你竟然又耍我!"十二岁的少年站在树下对着树上的少女叫嚣着:"总有一天我要跟你算清总账!"
  "宇文长风,有本事你就上来呀!我还怕你不成!"栖绯半倚在树杈上对着高树下的少年竖起了中指。
  "有本事你就不要让战羽站在你旁边!"长风被气得直跳脚。
  "呦!原来如此。"栖绯做恍然大悟地右手握拳敲了下左手的手掌:"是吃醋呀,我一直以为你是对我情有独钟,没想到你是看上了我家战羽哥。"
  此话一出,不光是树下的少年,连她身旁的战羽都是脚下一滑。
  "月栖绯,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宇文长风没有断袖之癖。"
  "哎?可是上一次你明明偷看战羽哥洗澡呀!"
  "见鬼的偷看,我分明是被你算计,被丢进了澡堂!看到的又岂止是战羽一个人!"宇文长风被气得口不择言。
  栖绯做惊讶装地捂住了自己的樱桃小口,然后羞答答地对着宇文长风抛了个媚眼:"哎呀,长风,没想到你才十二岁,就这么重口味。"
  宇文长风的脸先是在看到那个媚眼后爆红一片,紧接着便是又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最后抖着双肩,拿着剑尖指着树上的栖绯:"月栖绯!"
  热,几乎被烧化了一般的热,宇文长风睁开眼,放眼望去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好像再也没有尽头。
  他又做梦了……又梦到栖绯了。
  好想回到那个时候,如果能回到当初多好,他一定不会总是找栖绯麻烦,一定不会因为栖绯整他就喊打喊杀。他一定会像哥哥一样陪在她身后,将她的一颦一笑看在眼里,记在心底,要是能回到那个时候多好呀。
  而他现在,或许连回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三天前,他的手下全军覆没,死在了他们熟悉的沙漠。这里好像被人诅咒了一样,一旦走入就再也无法走出,从未见过的沙漠奇兽不停地攻击着他的队伍,原本强大的队伍,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分崩离析。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不能退缩,也没有退路了,他一个人走不出无垠的沙漠,只能继续向前。他要找出一切的源头,他要找到哥哥,然后带他回到栖绯身边,等她原谅自己。
  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他整理了下自己的物品,一把长剑,一件披风,只剩下一口水的水囊。不能留在这里等死,他要走下去。
  【长风。】他忽然听到了栖绯呼唤他的声音。
  【长风。】"夹杂在热风里的声音不真切的就像是梦。
  "栖绯……"
  【长风。】那呼唤声似乎越发清晰,从西边传来。
  "栖绯,是你么?"一张口,无数的沙尘涌入他的口中,却没有阻止他的呼唤。
  "栖绯,你在哪?"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明明知道是幻觉,仍旧像被纵了一样走向西方。
  大漠的细沙之中留下两列长长的脚印,随后,又很快肆无忌惮的风彻底掩埋。
  "宇文长风没有消息了?"梵倾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惊讶。
  "是,主上。"
  "有人说在在西域见到了宇文清岚,宇文长风便带着一队人进了沙漠,就在三天前,失去了一切联系。"
  "再派人去查,务必要查清他的下落。"
  "是。"侍卫正要告退,却被梵倾叫住。宇文两兄弟对栖绯的意义不同,他一定要隐瞒此事。
  "这件事切勿让郡主知晓。"
  "属下明白。"
  梵倾本是想通知宇文长风寻找救治栖绯的良方,却未曾想到竟然没了他的消息,他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安,暗中的黑手,已经逐渐露头,在此时又出变故,福祸难料。
  前面一直有个声音在呼唤他。宇文长风甩了甩自己浑噩的头。就在刚才,他喝下了最后一口水,那水就好像被倒进了干涸的沙漠,转瞬之间便消散的一乾二净。
  眼前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无力,他真的快死了吧。在沙漠中挣扎了七天的他就要撑不下去了吧。
  不甘心,真不甘心,不甘心如此死去,还没来及见栖绯最后一面。
  【长风,这边,这边。】他听着那个声音,拖着越来越沉重的双腿,向前走。他知道,一旦停下,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忽然,原本的热浪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难忍受的灼热,和让人疯狂的窒息感觉。长风只能用长剑支撑自己的身体,而长剑传来的热意烫伤了他的手掌。
  宇文长风艰难的抬起头,眼前的一幕瞬间让他睁大了双眼。
  在他面前的,是一座火红色的殿。数丈高的殿矗立在荒芜的沙漠,诡异得心惊,而让宇文长风震惊的是,一个火红色的人影站在大殿前,一脸笑意看着他。
  【笨蛋长风,你来啦!】
  宇文长风就像痴傻了一样,跟在少女身后。
  炙热的大殿,很大。廊道很深,很长,就像没有尽头,那么热,足以将人燃烧。
  少女在前面全然无事的走着。
  【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你弄坏了岚哥哥送给我的古琴,后来我把你扮作女人揣进了男澡堂。】
  记得,当然记得,就在刚刚他还梦到那之后的场景。
  【你那时候的表情真好笑,还有后来……】
  听着少女说着他们之间的一件又一件从前的往事,他忽然觉得身体那么轻盈,好像自己不是在沙漠之中,好像自己即将面对的不再是死亡。
  直到前方出现了一扇三丈高的大门,少女停住了脚步,回眸一笑。
  【到了,长风,快跟我进去吧。】
  宇文长风点了点头。
  大殿正中,悬浮着一块残缺的火红镜子,它的下方,是残破的已经渐渐失去力量的阵法。
  "你是谁?"仅管不舍,他还是开了口。
  少女望着他,眼中带着他不懂的悲悯。
  【我是你内心的渴望。】
  【去吧,它是你的。】少女怂恿着。
  "好。"只要是她的愿望,他都会达成,哪怕只是幻影。
  走在阵法中,撕心裂肺的痛苦在身体中蔓延开来,在碰触到镜面那一刻,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进他的脑海。
  【你想活下去么?】
  想!
  【你想要拥有力量么?】
  想!
  【为什么?】
  我想要活着回去,求我爱的那个人多看我一眼。
  炙热的火光将宇文长风包裹起来,久久不散。
  额心的印记忽然发烫,栖绯忽然站起身,让替她把脉的家伙一愣。
  "怎么了?"
  "没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为什么就在刚刚,她似乎觉得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