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鬼士
作者:澜悠然      更新:2021-08-27 08:11      字数:4394
  李文福走到南门煜的身旁,悄声问道:“皇上,鬼士回来了。”
  南门煜停下正在批阅奏章的笔:“传。”
  李文福快步走出,没一会儿一个身穿墨色便袍的男人走进来:“皇上。”
  李文福起身关上门,在殿外站定:“都给我守好了,没有皇上传召谁也不许进。”
  小巍子好奇地往里看了一眼:“李总管,这刚才进去的谁啊,怎么都没有见过?”
  李文福瞥他一眼:“你管他是谁呢,横竖碍不着你的事!”
  小巍子只好按捺住好奇的心情撤到一旁。
  那身着墨色的男人见南门煜看过来,伸手撕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脸上可怖的刀疤来。
  “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属下带着鬼士将江宁附近的几个小镇都走了一遍,流民一事比皇上原先预想的还要严重。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到了空无一人的地步,全部都涌向相比之下比较富裕的地方,首当其冲的就是江宁。属下刚到的时候还只是一小批一小批的,等属下撤离时已是街上到处可见,寻常人家都是紧闭家门,一步都不敢出去。”
  “调拨下去的物资和官兵呢?”
  “朝廷如今能用的官兵就那么多,左相以保护临州为由,将官兵囤积在临州周围的村落。不过,江宁虽然离临州有些距离,但是不乏一些流民在江宁已经无法容纳更多人时,直奔临州而来,左相的安排不无道理,咱们这边的人实在无能为力。至于物资,属下让鬼士夜访了几位官员,皆是声称从未接到派送物资的命令,只怕……”
  “哼,只怕早就被有心之人吞掉了!”南门煜紧紧抓住手上的奏章,上面正是左相上报流民之事已得缓解,不日就能恢复往常。
  “左相上表言,流民之事已得解决,他是个没有把握不会胡言之人,他到底凭什么敢信誓旦旦说出这句话的?”
  “回皇上,据探子回报,左相前几日已派出一小队人马,说是……说是此次流民之事是外族人有心推动,必将外族人除掉才能解决,这话一出,下面的人自然有恃无恐,只怕会发生不小的冲撞。只是属下急于回来复命,并未亲自探明实情。不过已经让两个鬼士跟上去了,消息应该也快到了。”
  “什么冲撞?他要做什么不是说的很明白吗?他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随意杀人!莫不是这皇上让他来做才能称心!”
  “皇上息怒。”
  “沈岩,这事交给你去做,务必要暗中保护好流民不受伤害,另外,物资的事你要协助岭安王去给朕查清楚,这其中谁贪了多少,用到了哪儿都朕一一记下来。哼,他们瞧朕软弱,朕就准备份大礼送给他。”
  “是,属下明白。”
  南门煜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岭安王最近可有什么异动?”
  “王爷除了离开江宁前一晚在江宁罗家住了一晚,并无其他行动。”
  “江宁罗家?莫非那罗二小姐也在?”
  “皇上猜测的不错。罗家早我们几日就回了江宁祭祖,此次能在江宁相遇应当是巧合。”
  巧合?南门岭得知要去江宁是脸上收不住的笑意可绝对不会是巧合。
  “你可见过那罗二小姐?”
  “不曾。那罗二小姐的确如民间所传言的那般极少出门,不过阿相说王爷有次将那罗二小姐带回了王府,那罗二小姐一举一动皆是灵气绝不像外面所说的那般木讷。只怕也不是寻常人。另外还有件有意思的事,不知皇上可有兴趣一听。”
  “你说。”
  “罗家某位小姐去明辉当铺问了一样东西,那样东西正是契族人的东西。不过一直是因为她提到了罗家少爷,掌柜的才猜测那女子是罗家小姐,至于是不是这位罗二小姐就不得而知了。”
  “契族?她怎么会有契族人的东西?”
  “似乎那人也不知道那东西的出处,只说是偶然得来。属下想,这话应该是真的,如果她真的和契族有关系,只怕也不会轻易就把那东西亮出来。”
  契族和先皇之死有莫大的关系,如今契族人又不停地在边疆骚扰当地的百姓,频繁的战乱和偷袭令他不胜烦恼,若是真的有契族人混进了临州,只怕事态就更为严重了。
  “沈岩,这件事不管是不是与罗二小姐有关,你都不要告诉岭安王。从今日起,让鬼士密切关注罗家的一举一动,包括岭安王和罗二小姐之间的交往,都要清楚地回报于朕。”他觉得阿岭这次是来真的,若是他真的对那罗二小姐动了感情,以他的性子,这罗家只怕是动不了了。
  “属下遵命,若无别的事,属下就告退了。”
  南门煜点点头,沈岩伸手又将那人皮面具戴在脸上,转身出了大殿。
  沈岩出了殿门,径直下了楼梯,正好与准备上去的南门岭碰了个正着。沈岩向他微微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南门岭不过沉思片刻,便若无其事地走了上去。
  李文福一见他就笑着迎上去:“王爷来了。”如今皇上就剩这一个兄弟了,嘴上在怎么骂,心里还是在意的。别人总觉得皇上不肯让王爷入朝为官就是不喜他,他们如何能得知这才是皇上对王爷最大的关爱。
  南门岭见他在外头,明白皇上刚才只怕在和沈岩说话,看来自己去罗家的事瞒不过皇兄了。不过这样也好,他就是想用这种无声的抗议逼皇兄接纳罗襄忆。襄忆是无辜的,皇兄的计划里不该有她。
  李文福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直接进去,刚才那位李文福只知是皇上的暗卫,每次都会带来一些不怎么好的消息,是以他最怕那人来过之后皇上招自己进去伺候。因为八成都没好事。今个可好,自己刚才还在琢磨一会儿可怎么办,岭安王爷可就来了,干脆自己闪到一边让他们兄弟好好说去。
  南门岭一进去见南门煜满脸不悦,心知是流民的事惹他不块,对他说:“沈岩把事情都跟您说了?”
  南门煜点点头:“你怎么来了?”
  南门岭无所谓地笑笑:“和沈岩的目的一样,谁知被他抢了头功。”
  “你对此事怎么看?”
  “左相囤积官兵无非就是想将事态扩大,让皇兄不得已必须用他,承认这朝廷离不开他罢了。不过就是对大理寺卿一职不满的表现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倒是信任他,只是你如何就觉得他不会想要逼宫呢?”
  “皇兄想多了吧,就那么点官兵左相哪里就敢逼宫,再说了,他只怕也没这胆子。”
  南门煜一阵轻笑:“可朕觉得他辛子期还真有真个胆子。沈岩刚才来报,辛子期公然告诉手下的官兵,流民一事为外租推动,必将外族人斩草除根!”
  “什么?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流民一事是因为今年收成不好,又加上下面官员急于做出成绩,暗中加重赋税,又连续大雪导致的,跟外族人有什么关系,他这样说不就是让手下人将闹事的流民全数斩杀吗?”
  “辛子期因为一个大理寺卿的人选就故意闹出这么多动静给朕看,现在可以说是想震慑朕,可若是下一次朕动了他左相的位子,他是不是就敢逼宫了?”
  南门岭这下不敢轻言了,左相此举实在胆大妄为,虽说是他下令斩杀流民,可在百姓看来,朝廷的一举一动皆是皇命,百姓们会将这次的仇恨都加诸到皇兄身上,等民怨一起,此事就不仅仅是没能安抚流民之过了。
  “朝廷拨下去的物资不过杯水车薪,朕本就没指望能救民于水火之中,可是这些物资全数被权臣收入囊中,简直是不把朕放在眼里。可是即便如此朕也能容忍,可他们视朕的臣民如草芥,说杀就杀,朕就决不能坐视不理!”
  “皇兄三思。臣弟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你有话就说,何时学的跟那些一般拖拖拉拉的。”
  “是。臣弟认为,左相不是鲁莽之人,此次如此大胆,一是为大理寺卿一事不满,另一则是存了试探之心,皇兄如今并不事事依仗左相,左相想瞧瞧皇兄对他的底线在哪里。依臣弟看,皇兄在有把握一击必中之前切莫轻举妄动,左相想要托大,皇兄便让他托大,他认为皇兄不敢动他,难免自傲松懈,到时候就是咱们动手的好时机。”
  南门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里忍不住琢磨他的话:“阿岭,怪不得当初父皇说若论聪慧,你是咱们这几个儿子里最适合当皇上的人。”
  南门岭脸色大变,忙跪下说:“臣弟一心为皇兄分忧,别无他想,请皇兄明察!”
  南门煜勉强地笑了笑:“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又何必这样,莫非真应了他们说的那句话,若是做了皇帝,就之有君臣没有兄弟了?你快些起身吧。”
  南门岭赶紧起身,后背上的冷汗顺着脊柱流了下来,渗入衣服里黏腻腻地贴在身上,格外难受。
  “不过,沈岩知道的事,你却不知道,似乎你已经很久不关注鬼士了。若是头领都这样,这鬼士这怕就该解散了。”
  “皇兄,臣弟无心朝政您是知道的。鬼士是对您最忠心的人,沈岩也是,他才是最适合做头领的人。臣弟因着这重身份,平白就占着那个位置,对真正有贡献的人实在不公。”
  “阿岭,自为兄登基就将鬼士交于你,你暗中帮朕处理过多少事情你还记得吗?”
  南门岭摇摇头,那时他只想活命,几个皇兄的死对他打击实在太深,他将自己隐身与鬼士之中,深入险境执行暗令,拼了命地宣泄内心的孤独和痛苦。等他醒悟过来,早已不知手上沾了多少条姓名。
  “那时你可觉得你不配做那头领?”
  南门岭面对南门煜的逼问,只得沉默。
  “阿岭,做好你该做的,我可以暂时不动罗襄忆。这世上红颜祸水太多,若是她的存在影响了我们兄弟二人的关系,我只怕也容她不得。”
  南门岭攥紧拳头,低头应道:“是。”
  南门煜突然笑了起来:“好了,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明日就是除夕了,这几年朝廷战事吃紧,均未大办,今年也是一样。不过咱们兄弟到时该聚聚,你进来陪着为兄喝上几杯。”
  “皇兄,臣弟还是在王府吧。前几年虽说都未大办,可是进宫朝贺的人还是不少,臣弟实在懒得应付这些人情世故,还是待在府里躲清闲吧。”
  “哈哈哈,”南门煜笑起来:“你还是那个样子,别人跟你寒暄几句,能把你憋死,罢了,你不愿进来替为兄解忧,那就今日和为兄一起去凤栖宫喝两杯吧。这宫里的雪景就数那儿的最好看了。”
  “皇嫂她……”
  “自你上次去开解,她虽还不愿出来走动,可至少肯打开宫门见见人了。就算是朕去,也偶尔能见到她一张笑脸。此事你功不可没,为兄记下了。”
  “皇兄言重了。皇嫂心中本就惦念您,只是苦于无法开解才钻了牛角尖。既然如今她肯敞开门迎接您,您也别端着架子,时常去瞧瞧她,毕竟,她心里也是真的苦。”
  南门煜想起当年的事,苦笑着点点头,高声叫道:“李文福,去把太子叫来,让他今晚也去凤栖宫用饭。好歹算是咱们一家人提前过了节。”
  “倒是许久未见太子了,他可还好?”
  “好,这小子前些日子还念叨你呢,他平日倒是用功的很,就是只有见到你时才活泼些,有点年轻人的样子。不像我们,年轻的时候什么坏事没干过,没少被父皇责罚。”
  “太子稳重,这也是南门家的福气。将来这天下交到太子手里,皇兄也可放心了。”
  南门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放心,他倒也想放心。他要先给太子铺好路,总才能放得下心啊。
  “对了,找个时间将那罗二小姐带进宫里来让朕瞧瞧。”
  南门岭有些紧张:“她向来不爱出门,只怕进了宫拘谨,反倒惹皇兄不快。”
  “你怕我动她?”
  “臣弟不敢,只是……臣弟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