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线索断了
作者:澜悠然      更新:2021-08-27 08:11      字数:2221
  两人回到南悠然的住处,这是临州西北角的一个小院落,院子很简单,四四方方的结构,进了大门正对着的是待客用的厅堂,不过除了罗襄忆,也从来没人登过门。东边是间小厨房,旁边是间小小的只足一人进入的柴房。罗襄忆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觉得这么小的院子还设间小厨房实在是多此一举,毕竟南悠然整日穿着一件白色的褙子,实在不像是能下得厨房的人。直到有一日,她在这儿练功练得晚了,就顺势歇在这儿。早晨准备回府的时候,却瞧见南悠然坐在灶火前,时不时地往里头添些柴火。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出神,火苗太旺窜了出来,直烧了她一缕头发,她这才慌忙脚乱地起身灭火。
  罗襄忆看的呆了,想了半晌才了然地点点头,这世上哪有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她顺着墙角溜回房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躺回床上。等南悠然来叫她起来吃饭时,她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重新盘了头发。那一餐是她吃的最多的一餐,总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愧疚。
  西边是两间卧房,一间南悠然自己住,另一间是给罗襄忆准备的,有时她不肯回去,就在这儿将就一晚。等第二天趁着天不亮,再翻墙回去。当然,有时起晚了,罗府护院开始巡视了,她也钻过秋北阁的狗洞。
  如今夜色正深,两人却都没有睡意。
  罗襄忆趁着南悠然进门的时候,抢先躺在躺椅上,夏季闷热的天气也因为夜幕的降临有了一丝清凉之意,她舒服地叹了口气。
  南悠然端着杯子晃悠悠地坐在石桌旁,净过手之后,正襟危坐地开始斟茶。罗襄忆不得不承认,南悠然泡茶的样子真的很美。她忍不住想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时候,娘亲已经病入膏肓,她趁着夜色溜入罗府,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是你娘亲的朋友,她前几日传信给我,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随时带你离开罗府。”
  那时候罗襄忆才刚满十岁,有些倔强,更有抵不过娘亲将要逝世的无助和绝望,南悠然的出现,像是拯救罗襄忆于水火的天神,她握住她的手,心里难过成一片。自此总算还有一人,无论遇见什么事,总能坚定地站在她身后。在她心里,南悠然不只是师父,更是亦母、亦友般的存在。她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坚定地相信她,或许,是因为她这张清冷绝代的脸,上面看不到丝毫的欲望。
  罗襄忆收回思绪,接过南悠然递过来的杯子,有些奇怪:“大晚上的喝茶?”
  南悠然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总不能我自己失眠。”
  罗襄忆看着送到嘴边的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南悠然见她一脸便秘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地大笑几声,端起自己手里的茶杯陶醉地品了几口。
  罗襄忆这才明白,南悠然喝的这么畅快,这茶必当不会失眠。她放心地品了一口,果然,这还真的就是茶……
  对面的南悠然再也懒得掩饰,笑的趴倒在石桌上,这徒儿,哪哪都好,就是把自己想得太厉害了,这世上,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不过一个孩子,竟胆敢算计人心,今日也算小小地为她上一课。
  罗襄忆看着笑的东倒西歪的南悠然,忍不住想,她真是疯了才会觉得她是个绝世美人……
  南悠然笑了半天,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她:“尘庾谷那边传来消息,这东西确实是一种毒药的药引。”
  罗襄忆忙凑上前,迫不及待地问:“可知是什么毒?”
  南悠然摇摇头:“虽说确实是毒药的药引,可是这毒药只在古方里出现过,且那古方并不完整,为师这位朋友,是这天底下鼎鼎有名的制毒师,若是连他也说未曾见过,可见这毒药根本就不可能被制出来。更遑论是出现在这平平的罗府。”
  罗襄忆有些失望地坐下,她查了这么多年,只查出这一点线索,如今看来,这条线索也断了。
  南悠然有些犹豫地说:“襄忆,当年你娘亲的情况到底是怎样我们谁也说不准。虽说许听暝断定那是中毒的特征,可他毕竟是隔着信纸下的结论。说不定真的是罕见的疑难杂症,未必是中毒。若是如此,我们费再多功夫,也寻不出个答案。”
  罗襄忆有些茫然地看着远处,等了许久才说:“不会的,娘亲的死一定有问题。娘亲在的时候,父亲对秋北阁的宠爱有目共睹,这硕大的罗府心怀鬼胎的人实在太多了。我记得很清楚,娘亲那时候每日都过得特别开心,所以她不可能在刚刚生病的时候就给您传信,交代后事。她这样做只可能有一个理由说得通,那就是她知道有人要害她,而且她料定自己肯定躲不过去。”
  南悠然有些无奈:“襄忆,你行事总是先算计人心,又岂知这世上最难看清的就是人心。况且你年纪尚小,又缺乏阅历,你所认为的人心,不过是罗府的这些勾心斗角。你娘亲让我来带你走,为的就是让你放下过去,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罗襄忆带着一丝苦笑,那是她的娘亲,没人会懂她们之间的感情。十岁之前,她跟娘亲窝在秋北阁,父亲但凡是在府里也都会去秋北阁陪着她们,秋北阁小小的一扇门阻挡住了外面的纷纷扰扰,只留下属于他们一家人的快乐。可是十岁之后,所有的事都变了。娘亲丢下她走了,她在另外几房塞进秋北阁的下人眼里读出了满满的恶意。她花费了那么久的时间,才把那些坏人一个个撵出秋北阁,那是她的回忆,她的家,她怎么能容许那些人破坏。
  再后来,秋北阁一天荒似一天,父亲也不再来了。只剩下她自己,在残留的温暖里苦苦支撑。
  罗襄忆突然抬起头:“师父,父亲为什么从来不让娘亲出秋北阁?”
  南悠然脸上闪过一丝难过,转眼间却仍旧面无表情地说:“许是觉得罗府危险重重,想要保护她吧。”
  罗襄忆“哦”了一声,低下头不说话,只小口小口地饮着茶。那苦涩的味道瞬间充满口腔,让她越来越清醒。
  她知道,师父在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