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85章
作者:龙笑      更新:2021-06-04 18:16      字数:12450
  闻言,葛念桃竖起眉毛,铜铃似的大眼瞪得更大,几乎占据了半张脸,"梵天珠!这是梵天珠!"她尖声大叫,面目狰狞,原地手舞足蹈的大跳,神经质的喃喃自语"梵天珠!梵天珠!梵天魔音,夺命魂珠,二十四童,天怨神诛……"
  葛念桃每念一句,倾城就无意识的同时启唇,她惊异的发现,自己无意识的说出来的话与葛念桃完全一致!
  她就在百里怀里,百里自是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晓得梵天珠?"百里诧异的问。
  倾城娇躯一震,刚想回答"不晓得!"脑中光一闪而过──二十四童?!那天在芷香园中的二十三个孩子难道是……
  她脸唰得惨白,蓦地回头,直视百里,"弥生……"
  百里心中一痛,知道她已猜出,不忍看她震恸的双眸,偏过头,抿紧唇,默认。
  窒息的痛感铺天盖地。
  脑海中,弥生可爱乖巧的模样一点点浮现……
  无忧挥起桃木剑飞身而起,想借此机会降服已入魔的葛念桃。
  谁知,明明疯颠颠没有神智的葛念桃却突然停了下来,像只蜘蛛一样匍匐於地,巨大的眼睛里忽闪著暗红的光,猩红的嘴唇咧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牙。
  无忧心中一突,暗叫一声不好,刚想扭身落地,葛念桃却突然拔地而起,十指像是鹰爪直直像无忧心脏抓来。
  百里眸光一闪,将倾城往枝干上一放,便像一道白色的闪电向葛念桃。
  "轰──"一声巨响,葛念桃被震飞了出去,无忧险险躲过一击,回过头对百里道谢,却蓦地一愣。
  "大、大师兄?"
  只见百里乌发尽白,头顶两只毛茸茸的长耳朵直立立的竖著。一双黑眸变成赤红,幽幽闪著光;五官无端的变得柔妖娆,特别是两瓣薄唇,娇豔欲滴似笑非笑,分明是……妖的模样!
  百里只觉得耳旁"嗡嗡嗡"的声音不绝於耳,那内容听起来是佛经,却又十分怪异,让他不禁中气血翻涌,大脑意识不清……
  这是……什麽?
  头好疼!
  像要炸了一样!
  模糊的视线越过怔愣的无忧,看向被他击飞的葛念桃,发觉她不但毫发未伤,反而吊在树上,对他得意的笑,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说"终於把你引出来了"!
  脑海中那声音越来越快,身体忽冷忽热,他晓得这是妖化的前兆。
  他绝不能……视线蓦地盯住葛念桃拿在手里的梵天珠,灰褐色的珠子此时闪烁著黝黑而瑰丽的光,随著葛念桃的拨弄那光越来越明显。
  一定是那珠子在作怪!
  他愤愤的想,中滔天怒火翻涌,杀了葛念桃,得到那珠子,杀了葛念桃,得到那珠子!
  念头一动,运法力与掌心,口中咒语喃喃,同时飞身刺向葛念桃。
  一旁无忧大骇,惊跳起来,"大师兄!"飞身去阻挠。
  百里袍袖一挥,无忧像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撞上一颗柏树,吐出一口浓血。
  一切不过瞬间,那葛念桃便被百里一掌分尸,头颅飞起掉在坟包之上,脸上还残留著神经质地笑。
  满天血雾飞扬而下,将百里俊脸及一身白袍染得鲜红斑驳,甚是骇人。
  "大、大师兄!"无忧骇得无法言喻,他被那一道掌风击断了经脉,全身瘫软,本无法站起身,一说话,就从嘴里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一双大眼瞪著百里难以置信。
  听见无忧的低唤,百里缓缓转过身,赤红的眼睛像是跃动的地狱之火,无情,森冷。
  他一步步走向无忧,左手握著那串染了血的梵天珠,面无表情。
  强大的杀气扑面而来,无忧下意识的想要後退著闪躲,一动才知道经脉具断,本无法行动。
  百里现在已经失了神志,心头强烈的嗜血欲望驱使他消灭面前一切有生命的物体。
  左手修长的五指并拢,指尖淅淅沥沥地落著血,缓缓向无忧头顶按去。
  无忧浑身冰凉,死亡的恐惧让他绝望。
  "它不适合你。"
  突然,一只白皙的小手握住百里按在无忧头顶的手,带著漫不经心的抚,轻轻拿下那串梵天珠。
  而在倾城握住他手的同时,理智瞬间回笼,他意识有一瞬间的空白。接著,低头便看到无忧苍白惊骇的表情,和倾城漫不经心的的动作。
  梵天珠诡异的黑芒,在倾城手中顿时黯淡下去,像是一串再普通不过的佛珠,挂上她细白的手腕。
  这似曾相识的画面,让百里一阵恍惚,"你……"
  紧接著,眼前天旋地转,瞬间漆黑。
  丽川城外,官道上,一辆乌厢马车不疾不徐地赶著路。
  "唉,小颜颜,你说昨晚师兄到底怎麽了?"
  车厢门帘打开,门口,无忧软塌塌地靠在车厢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神头却是极好。他身旁坐著的是一身男子装扮的倾城。百里昏迷,施加在她身上的易容法术失效,她不得不拿煤灰抹黑了脸,可即便这样,也难以掩藏那致五官的清丽风韵。
  这会儿三人中唯一健康的她正不甚熟练的赶著马车,闻言,视线投向远方,幽幽道"梵天珠的缘故。"
  "梵天珠?就是那串佛珠?"无忧大惊。
  倾城面色凝重点点头,"嗯。梵天珠,原本是佛家圣物,後来不知何故染了魔,只要用二十四条幼童魂灵相祭,便可释放强大魔力,可引诱人神佛,使其丧失意志,完全被它所控。"
  "这麽可怕?!这麽说昨晚,大师兄是被那珠子引诱喽?"
  倾城点点头,手不禁缩回袖子里,轻轻抚手腕上那串珠子,上好的黑檀木温润的触感让她流连忘返。
  无忧咂舌,随即疑惑,"可是,你是怎麽知道的?"
  是啊,她是怎麽知道?她以前可从没听说过梵天珠这三个字的,所以,她是怎麽知道的?
  无忧似乎也没想听她回答,随即又问,"对了,那珠子在你那儿吧?你不会也……"
  倾城从袖子里抽出手,握起马鞭凭空甩了一下,"不会。"
  "为什麽?"
  倾城回头,懒懒地瞥他一眼,"那些孩子的魂魄,你准备怎麽办?"
  "啊,"无忧像是才想起这回事儿,忙道"等到下个镇子,我设坛做个法,招来牛头马面,让他们领这些孩子回地府。"
  倾城点点头,"那,能不能在那之前让我见一见弥生。"一想起弥生,倾城的心便一下一下的钝痛。
  无忧点点头,"行,晚上我就把他放出来。"
  倾城得到许诺,便不再说话。
  一时之间气氛沈郁了下来。
  无忧看看倾城没什麽表情的脸,嬉皮笑脸地没话找话"哈哈,那啥,百里师兄对你可真是上心哈~"
  倾城挑挑眉,示意他继续。
  无忧笑眯眯地眨眨眼,"你不知道,昨晚他一见你不见了,紧张的脸都白了,连心结又失了作用,他算不到你去了哪里,便施了隐身术挨家挨户的找,哎呦,你不知道……"
  "无忧──"慵懒低沈的嗓音适时想起。
  无忧一顿,他跟倾城同时转身冲进车厢,"百里(师兄),你醒了?!"
  百里撑起身,视线扫一眼分跪两旁的倾城和无忧,依旧是万年面瘫的模样,淡淡的应一声"嗯。"
  "可有哪里不舒服?"倾城忙问。
  百里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眼神复杂纠结,转瞬,回头对无忧真诚道"抱歉。"
  无忧受宠若惊,"不用不用,那不怪你师兄,小颜颜都对我说了……"
  "小颜颜?"倾城挑起眉,车内气温顿时下降不少。
  无忧连忙改口,"不不不,是,是颜姑娘!"
  倾城低头忍笑。
  百里满意的点点头,执起他手替他把脉,"总还是有些底子,这经脉续得不错。"
  无忧更是欣喜若狂,他亲爱的敬爱的大师兄竟然夸他?!
  随即,百里对他挥挥手,"出去赶车,我有话对倾城说。"
  这要是平时,无忧定会嘀咕什麽"有异没兄弟""见色忘弟"什麽的,但这时他被百里夸得心花怒放,忙屁颠屁颠儿蹭出去,并十分贴心的为两人垂下帘子。
  当车厢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百里挑起倾城下巴,道"对不起,弥生的事……"
  倾城摇摇头,眼中泪花闪动"不怪你,你也是怕我难过罢了。"
  闻言,百里将她揽入怀中,"我会为他祈福,好给弥生安排个好人家。"
  倾城点点头,抱紧他的腰。
  许久,百里又道"倾城,你怎认得那串梵天珠的?"
  倾城摇摇头,"不知道。就是认得。"
  百里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也不好再往下问,两人相拥著沈默,气氛倒也融洽温馨。
  倾城正享受这片刻的宁静,谁知,一只大手无声无息地罩上她前的丰盈,毫不客气的捏了起来。
  她嘴角一抽,满头黑线,抬头瞪著百里,"你这是在做什麽?"
  百里无奈的苦笑,"我也不知道,最近好像……发情期到了……"
  "发情期?"
  倾城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百里就是她的白驴相公,自然无法理解一个大男人,还是一个修道的大男人有什麽"发情期"。
  百里也不多做解释,微微偏起头,眨著开始泛起水雾的黑眸,软著嗓音低唤"倾城……"
  倾城骨头一软,跌进到他身上,他、他这是在撒娇吗?
  "!~!~"两声,倾城彻底傻眼,他头顶上突然冒出来的、白白的、毛茸茸的两只是……耳朵吗?
  百里面色一僵,随即长发一甩,"!~!~"两声,貌似耳朵的东西眨眼不见了踪影。
  倾城使劲揉揉眼,难道是她眼花了?
  随即又"噗~"的笑出声,指著百里俊脸"哈、哈哈哈……还在呢?"
  百里疑惑的脸,恍然大悟,啊,是那一圈牙印啊~
  看著倾城花枝乱颤的样子,百里好气又好笑,一个翻身将她压住,装作凶狠的样子,"笑,再笑,就咬你!"
  倾城一怔,随即锤地大笑。天哪,原来百里还有这麽可爱的一面~
  百里又羞又恼,决定"棍"底下出政权。
  於是直接分开她双腿,用硬热的胯下之物顶住她娇嫩的花谷,同时低头吻住她的小嘴儿。
  倾城笑道半路被迫停住,差点儿被自己一口气呛死,随即,便感觉前,一双大手伸进衣内肆意揉捏。
  她全身通红,忙推开百里的俊脸,娇喘吁吁道"你别……无忧还在外面呢……"
  百里满不在乎地弹指一挥,一道淡粉色流光将他们瞬间笼罩,然後猴急地低下头,隔著衣物咬住她尖"好了,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啊~"倾城娇呼,嗔恼地捶一下他宽肩,"轻点儿,疼~"
  百里低笑,握住她小手压在头顶,俊脸带著几分邪气"你不喜欢?"
  闻言,倾城小脸爆红,"你……"
  百里不饶她,脱下她裤子扔到一旁,"那日在巷子里,你可很是热情……"说著,带著薄茧的只见分开花瓣,刺入小内,翻搅挑弄。
  倾城咬住唇,低吟不断,"你、你还说~"
  "为什麽不说?"百里扯开她衣物,埋首她前,"竹林一次,客栈一次,巷子里一次,这次……在马车上……"说著低低笑著"咱们竟然不用那些册子就实践了这些个法子,也算是天资聪颖了。"说著,抽出手指,解开裤头,放出硕大的男,视线火热地盯著她不停吞吐出晶莹汁的小,"你这里真美,像花儿一样。"
  倾城羞得偏过头,将脸埋进秀发里。
  圆润的伞端顶在入口处浅近浅出的诱惑,"这麽小,又这麽紧。我总担心会不会把这里弄坏……"说著,指尖分开那两片羞涩的花唇,粉嫩的轻轻蠕动,"但是……好像、好像……唔~"青筋虬起的缓缓挤进去,窒息一样的紧致让他战栗不止"……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嗯!"说著,猛地一到底。
  "啊~"倾城咬唇嘤咛,娇躯轻颤著向上拱起。
  百里痴迷地欣赏身下赤裸的胴体,那丰满圆润的椒,纤细婀娜的腰身,秀气可爱肚脐,平坦柔腻的小腹,黝黑芳香的毛发……他握住她脚腕,将她的双腿架上肩膀,两人交合处的豔景事无巨细地沈陷在他眼前。
  他一手揉弄她柔软的房,捏起头弯腰去吮吸;一手紧紧握住她纤腰,随著他冲撞的势头下压。
  "啊~哈~"
  倾城被他顶弄地喘息嘤咛,香汗淋漓……
  车前,无忧正哼著歌,赶著马车,心里还因为自家师兄的表扬而沾沾自喜。
  突然,马车震动一下,紧接著,频繁而有规律的震颤起来。
  低头看看铺满小石子的官道,困惑的挠挠後脑勺──是因为官道太过颠簸的缘故吗?
  断瓦残垣,杂草丛生,空气中飘荡著陈腐的泥土气息──这是一座荒村。
  环绕荒村的竹林,在橘红的晚霞中簌簌作响,时而有归巢的倦鸟发出幽远的鸣叫。
  倾城跳下车,举目四望,心中突生一股悲凉。
  先她一步下车的百里和无忧,正在寻找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
  她迟疑的走进一处废旧的院落,院中到处散落著破碎的瓦罐、面盆、铲子等用品。
  在正屋门口,她捡到一支女子的发钗。
  发钗是用桃木雕刻而成,工艺朴拙,样式老土,这是一支普通农家女子的私人用品,是什麽样的情况下,让她慌乱的将其遗落?
  听无忧说,十几天前,这里曾发生过一次反金起义,起义军源自拥护大燕的西南守军的一支残部,起义首领据说是原大燕康王颜峻。经过两天两夜的殊死战都,起义军全军覆没。康王颜峻被捕,自焚於押送途中。
  康王颜峻,她记得的。是公主莲城的哥哥,一个耿直的有些憨实的大男人。
  那年,颜峥生辰,按例各地藩王都要携带重要家眷进京朝贺,可是颜峻却是独身前往。宴席上,颜峥问他为何不带妻、妹前来,那颜峻竟然老实的回答,"怕被陛下看上。"
  当时,她就坐在颜峥身侧,清楚的看见颜峥瞬间漆黑的脸。而颜峻则一脸无辜完全不知自己已惹下大祸的表情。大殿上一片寂静,她却片刻怔愣後笑了出来,为这个耿直的憨实的笨男人。
  所有人,都以为颜峻必死无疑,但结局却是出人意料,颜峥不但没有赐死他,反倒赏了他大批金银珠宝。颜峥当时的旨意是:颜峻能一言悦公主倾城,居功甚伟。特赐金银珠宝以示嘉奖。
  当时,她也是像圣旨上那般认为的。可,现在想来,颜峥应也曾想变好的吧?
  摩挲著木钗圆润的表面,那圆圆的顶端雕著一朵梅花。花瓣花蕊的线条,因为常年佩戴而变得浅显。
  倾城想起被迫和亲,现生死不明的莲城。
  那时候,她是不是应该带她一起走?那毕竟是同出一族的……表姑姑啊。
  "在想什麽?"一只大手抚上脸颊,,百里站到倾城身前,居高临下地看著她。
  倾城眨眨眼,举起手里的簪子,"我找到了这个。"
  百里从她手里接过那簪子,恭敬地放在一旁的窗台上,然後闭眼,五指并拢竖在在前,口中念念有词。
  倾城静静的看著他纯善的脸,自嘲的勾起嘴角。
  片刻之後,他睁开眼睛,双眸中尽是悲悯和祝福。
  倾城低下头,不敢看这样的百里。等他走过来时,她先一步走向院门,"找到落脚的地方了吗?"
  百里微微皱起眉,这两天,他的读心术在倾城身上频繁失效,这不是个好兆头,心里想著。
  "找到了,就在村东一座比较完好的院子里。"他答。
  太阳已落山,月亮升起来,淡淡的月辉洒在地上,清凉凉地白。
  "你说,这村子里的人都死了吗?"倾城走在前面,装作不经意的问。
  百里牵著马车稍後她一步,"没有。大部分在起义之前就先一步离开了。"
  "哦。"倾城淡淡地应著,脚下提著一颗小石子,"那,那支钗的主人呢?"
  百里犹豫了一下,"死了。"他在那只钗上看到了怨恨,亡灵的怨恨。所以,他才会给她超度。
  倾城静默一会儿,"你说,如果没有战争,是不是他们就不会经历这些?"背井离乡,妻离子散……这些源自於战争,而战争则源自於她……她的私念。
  百里没有说话,只撵上那一步,握住她的手,"无忧不知从哪家的地窖里挖出来的好些番薯,正在烤著,你一定没吃过。"
  倾城眨眨眼,神色惊喜,像个小孩子"是吗?我要吃我要吃!"说著,拽著百里的胳膊快步往前走。
  百里看著她雀跃的背影,笑著,却眼神黯淡:倾城,有些错,犯了,便只能接受惩罚。倾城,我能护你一世平安,可,下一世呢?
  吃饭的时候,无忧依约将弥生放了出来。
  倾城悲喜交加地抱著他去一旁说话,连饭也顾不上吃了。
  无忧和百里两人坐在火堆旁,慢条斯理地吃著刚出炉的烤番薯。
  无忧看一眼角落里互抹眼泪的一大一小,叹口气,对百里说"师兄,子时一到我就要为孩子们做法式了。"
  百里点点头,恢复到正常情况下的面瘫状态。
  "你不跟那小弥生说两句?"无忧往角落里点了点下巴。
  百里吸口气,"过会儿吧。"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眼看就要到子时。倾城才肿著眼睛抱著弥生回来,肩膀还一耸一耸的抽噎著,那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怜。
  无忧都不敢正眼去看,因为此时百里、倾城具是本来面貌,这两个绝色的人儿凑成对,那杀伤力简直无可比拟。
  百里用一只破碗盛了水递给倾城,然後对弥生招招手。
  弥生这才依依不舍地从倾城怀里出来,白的透明的小脸上看不出人类的眼泪,只有浓浓的哀伤。
  百里将他抱到腿上,,一旦离开被无忧下了聚魂阵的芷香园,魂灵就失去重量。此刻,怀中恍若无物的感觉,才让百里无比清楚的意识到,弥生,真的要理他们而去了。
  向来鲜少波动的情绪,开始隐隐伤痛。
  弥生乖巧的看著他,大眼里的依恋让人动容。
  百里他的头,"自此就要分离,莫要悲伤,缘聚缘散而已。"
  弥生自小习得佛理,自是知道,点点头,抿起小嘴,像是要哭,又像是在忍哭。
  百里叹口气,右手结印在弥生额头一点,"若你转世,我与你颜儿姐姐定会去找你。"
  子时已到,无忧起身,口中念咒,手中写有二十三个童魂命的黄符悬赏半空,在黑夜里闪烁著淡淡的金芒。
  弥生的魂体开始漂浮起来。
  听了百里的话,小脸笑得灿烂,使劲点头,"嗯!一定要来!"说著,伸出手,打钩钩。
  百里点头,伸出右手小指,勾住那弥生虚无的小指。
  一旁,倾城早已泣不成声。
  黄符之下,已显出其余二十二个孩童的魂灵,他们个个双目紧闭,表情安详,似是沈睡。
  弥生最後看一眼倾城,眼中满是浓浓的濡慕之情。
  "时候已到。"身旁,无忧提醒。
  百里看一眼倾城,咬牙,松开手。
  弥生却在最後关头反握住他的手,竭力靠近他耳边,"这次,别再放弃她了,好吗……"
  百里一怔,想伸手抓住弥生。可转瞬间,弥生已化作星点,与其它童魂一起消散在空中。
  "啊……"倾城终於忍不住失声痛哭,那割心剖一般的痛让她几欲晕眩。
  百里抱住她,心中之痛同样剧烈难忍。更让他无法平静的,还有因弥生最後一句话所引起的恐慌,以及,他最後一个没有吐出口发出声的字──爹。
  这夜,倾城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到了一处开满白色花朵的地方。
  那白色的花,像是两只张开的手,雪白雪白的连成一大片。
  花海中,她迷茫的行走,周围突然响起婴儿的啼哭。然後,她看到弥生坐在不远处,赤裸著小身子,向她张开手臂,小脸上泪痕斑驳,嘴里发出一声声可怜悲伤的哀啼。
  "弥生……"她急忙跑向他,也向他张开双臂,想要将小小的他拥进怀里。
  可是,无论她怎样努力的跑啊跑啊,他们之间始终隔著那一臂的距离,触手可及却又咫尺天涯。
  她急哭了,大声地喊著"弥生,弥生……"一遍又一遍,靠过来,靠过来啊!
  弥生仍然坐在那里,孤单又无助的哭泣。
  "弥生──"
  她猛然惊醒,眼前漆黑一片,哪有什麽白色花海,哪有什麽哭泣的弥生。
  黑暗中,她蜷缩起身,好似感受到梦中弥生的孤单和无助。轻轻啜泣,轻轻颤抖。
  一双强壮的手臂自身後将她环抱,温暖的怀将她包裹,淡淡的檀香驱走了夜的凉,却带不走那一阵一阵的忧伤。
  黑暗中,两人静静相拥,像是天地之间,只余彼此可以依靠……
  翌日,天方亮,他们便启程上路。
  倾城因昨夜未睡好,而在车内补眠,百里和无忧则在车前驾车
  "无忧,关於我,你知道多少?"正走著,百里突然如此问。
  无忧想也不想回答"可多了!大师兄是师父得道以来收过的资质最好的徒弟,是蜀山众仙中修道最短、入仙籍最早的仙君,还是蜀山弟子心目中的偶像,道行仅次於师父,更别
  提……"
  "不是这些。"百里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喋喋不休的歌功颂德,心里异常烦躁,并隐隐不安,"我说的是,我以前,未得道之前。"
  无忧一愣,"不是灵石修炼成的白驴吗?"
  百里挫败的摇摇头,是啊,就算他自己,对於得道之前的记忆也仅仅是万年修行、汇聚天地灵气而修成身人形的灵石白驴……可是,一定还有别的什麽,否则昨夜弥生……
  想起弥生,他的心又开始痛。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师兄?你要不要也去休息一下,你的脸色不太好看唉……"无忧担心的说。
  倾城,对,他要看到倾城。
  百里有些慌乱地起身钻进马车,无忧在他身後诧异的瞪大了眼,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师兄这般模样──失魂落魄。
  马车里,倾城盖著雪白的毛皮睡得沈。那张致的小脸带著柔柔的安详。
  心中的烦乱瞬间被清空,他像是抽空了一般,在倾城身旁躺下,掀开毛皮,钻进去,抱紧她。
  睡梦中,倾城微微不适的皱起眉头,撅了撅嘴。
  他无比安心地无声地笑,闭上眼……
  就这样吧。
  ……………………
  "主子,一切如您所料,百里妖越来越难以控制,颜倾城已经可以控制血魔的力量。梵天珠也物归原主,相信用不了多久,您的愿望就能达成了!"
  "是吗?"低沈暗哑的笑"梵天珠,弥生魂,只差最後的'夺命梵音'了。"叹口气,幽幽道"一朝悟佛,四大皆空;一朝入魔,佛魔罪重。倾城啊倾城,那三碗孟婆汤带走的不过是你的万分之一的牵挂,还剩下那许多不甘与愤恨,你……该如何遗忘?"又是低低哑哑的笑,带著冷的嘲弄"既然忘不了,那就记起来吧,全部,记起来吧!"
  灰褐色的珠子,纹理细腻,表面油光发亮,气味淡雅幽长,一看便知是上好的极品檀木,
  倾城把玩著梵天珠,心里疑惑,自己怎麽会平白无故的晓得这梵天珠的来历?这梵天珠又怎会在葛家世代相传?还有,这些天,她连续不断地做些奇异的梦……
  佛曰,有因必有果。那麽,她一次次离奇的经历又是什麽因种下的什麽果?
  撑开车窗,脸枕藕臂,和煦的午风扬起额前落发,轻软软的,让人也跟著懒了起来。
  马车已驶出人迹罕至的山间官道,马上就要抵达下一座城镇。
  路上的行人也跟著多了起来,大多数行色匆匆,想是要赶在十五之前回家团聚。
  八月十五,中秋节,弥生的生日,说好要送他礼物的……
  想著,又湿了眼眶,她赶忙以指抹去。
  正在这时,车前方传来无忧和百里的对话:
  "师兄,不如把这情魔送回蜀山吧?二师伯的炼妖炉里还缺不少材料呢!"
  "我原有此意,可,这情魔毕竟在宝光寺惹了麻烦,还是给人家一个交代的好。"
  "切~宝光寺那群臭和尚……"
  "不得无礼。"
  "知道了知道了~"
  情魔?
  倾城心中一动,对啊,那天情魔不是说要告诉她有关她前世的事吗?
  先前,她也只是一时好奇,但并不上心,故而转瞬既忘了此事。
  这会儿想起来,……或许,能有些帮助也不一定。
  "喂,闪开闪开!"这时,远远地,车後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间或夹杂男人大声斥喊。
  倾城扭头去看,只见一队重装金兵正气势汹汹地向他们这方奔来。
  倾城五感极好,隔著长长的一段距离,却可以将每个马上金兵的模样看的清清楚楚。
  视线在他们身上扫了一眼,只觉为首的金兵五官冷硬俊朗,甚是熟悉,可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懒懒的对赶车的无忧和百里道"靠边。"
  他们的马车刚在路旁停下,那一队金兵便像是箭矢一般扬起一阵漫天尘土,从他们旁边经过。
  "怎麽了?"百里掀开门帘问她。
  倾城赧然,指了指树林。
  百里勾唇,为她掀开帘子,与他一同下了马车。
  "我自己去就好。"又不是小孩子了,方便还要人陪。
  闻言,百里点点头,眸中闪过促狭的笑意。
  倾城不好意思地瞪他一眼,转身进了树林。
  林中植被茂密,丛中飞虫无数。
  倾城找了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勉强找到一处可以蹲下来的地方。
  解决完内急,正整理者衣衫,突闻身後"唆唆"声。
  她挑眉,双手十指本能的握成爪状,口中犬齿也瞬间生成尖锐的獠牙──这些天,经过索,她已经可以任意控制自身形态。
  她发现,就目前来说,除了利爪牙尖的模样惊悚些,她并没有其他什麽不良反应,比如渴血;而且,她的体能和功力大有增长……不知是不是与百里双修的原因。
  那唆唆声转瞬即逝,像是有什麽迅速从她身旁经过一样。
  这种感觉,在她跟弥生出边境之前经历过一次。
  眼前的野草一人多高,极其茂盛。
  她轻轻拨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的草丛。
  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她闭上眼,深嗅一口,清甜的植物香中一丝淡淡的味道……
  她蓦地睁眼,足尖在地上一点,像是一阵风,无声又快速的向著某个方向追去。
  林子的尽头,是一处人为开垦出来的平地,平地中间,一座小巧的竹楼院落,院子内外是一畦一畦错落有致的菜地。
  气味在这里消失。
  倾城停下来,视线在周围扫视一圈。
  然後,状似悠闲地踏上通往小院的石子路。
  "有人吗?"她站在篱笆门外扬声问道。
  没有人回答。
  她通过竹楼敞开的窗户,可以看见室内简洁的摆设。
  毫不迟疑地推开门。
  院子里不但种著时鲜蔬菜,还栽有各色花卉,蜂蝶纷飞,花香嫋嫋,倒是个雅致之地。
  她一边打量著,一边上了竹楼,然後推开屋门,入目的是清一色的竹制家具,竹桌竹椅竹杯竹壶,一道竹骨折屏将屋内一分为二,内部则是竹床一张,竹榻一把。
  空气中,清幽的竹香沁人心脾。
  风从後窗吹进来,举目望去,没有尽头的竹林萧萧。
  "你是谁?"请冷冷的男声自身後想起。
  倾城早察觉有人进来,因对方没有敌意,她才一直装作浑然不觉,此时,对方出声,她也只是缓缓转身,眼神清淡的望去。
  傲雪临风。
  看著眼前的男子,倾城心中如是评断。
  长年的"审美疲劳"让倾城在看到一个人,特别是美人的时候,首先要注意的不是对方的形,而是神。
  眼前的男子,容貌自是清俊无双,,可在倾城眼力,却及不上他一身苍竹般的气质。
  而这气质,顺理成章地博得了倾城好感。
  "抱歉,打扰了。"倾城柔声道歉,眼睛却盯著男子的眼睛──一双翠绿色的,眼睛,还真是少见。
  男子因倾城的肆无忌惮而略显不悦,皱起眉,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请离开。"
  倾城笑笑,"我在找人。"
  "你找的人不在这里,请离开。"
  "你不是我,你怎知我要找的人不在这里?"
  "这里只有我一人。没有别人。"
  "哦?"倾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道是你?"
  男子脸上的不悦愈加明显,且带了一股子冰冷的怒气,只见他右手屈指一弹,一股绿色的带著竹香的风便盘旋著将倾城托了起来。
  "去!"随男子一声令下,那风托了倾城就往门外抛去。
  意识到自己要被丢出门了。再怎麽说面子还是得要的,於是,她素手往身下一拍,翻身翩然落地。
  於此同时,门外一声巨吼,"妖孽,哪里逃?!"
  倾城吓了一跳,本来飘逸好看的仙鹤落地势差点儿变成狼狈马趴式。
  "糟了!"那男子低咒一声,看一眼倾城,表情挣扎,转瞬,一把拉起倾城。
  "喂~"倾城惊呼一声,就被那男子拉著从後窗跃了出去。
  树林在身旁呼啸而过,渐渐化作绿色的幻影,他们好似进入一条越来越窄小的绿色通道。
  身後那吼声还在继续,并夹杂著刀剑砍伤竹子的声音。
  "臭道士,毁我竹林,改天定饶不了你!"两人跑的飞快,男子愤懑的说著,语气却不急不喘,一双翠绿色的眼闪闪发亮。
  倾城顿悟,这男子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