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作者:黯香      更新:2021-05-14 11:21      字数:9776
  龙撵行到凤鸾殿,殿里已是灯火通明,人影匆忙。被惊起的太后娘娘发髻简单,凤袍简约,正站在榻边关注皇后的情况,一口一个"狗奴才",把凤鸾宫的宫女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连胤轩带着映雪走进来,双双请安道:"母后。"
  "皇儿你来了。"宁太后这才歇了气,从帐幔里走出来,责怪道:"如何出了这样的事?听说是伤口感染了……"
  连胤轩看着母亲,轻道:"罪魁祸首儿臣已经抓到了,母后尽可放心,皇后现在也并无大碍,请母后回去安歇吧。"
  "好,哀家这就摆驾回宫了。不过你们要好好照顾皇后,如果再出这样的岔子,哀家拿你们这帮狗奴才试问!"宁太后眉梢一挑,再次将旁边的瑟瑟缩缩的宫女狠狠呵斥了顿,这才让嬷嬷掺出去了。
  "儿臣恭送母后。"
  等太后娘娘走出去,映雪这才移动脚步往连绛霜的床边走,只见连绛霜双眸紧闭,浅浅呼吸,唇瓣无血色。
  "情况怎么样?"她问旁边的太医。
  "回娘娘,皇后娘娘刚才差点出现滑胎迹象,不过只是虚惊一场,现在一切安好。"
  "那就好。"她在床沿坐下,握起降霜微凉的小手,轻道:"她现在气血双亏,需要行气活血,安胎强身,太医你帮她多开几副安胎补血的药,本宫亲自熬给她服用。"
  "娘娘,这可使不得,熬药之事一直是太医院置办……"
  "好了,你先下去。"一旁的连胤轩静静听着,对他挥手,"先将药方抓过来便是,去吧。"
  "是。"太医不得不退下。
  "我知道你是有所顾虑。"连胤轩将大掌搭上映雪的肩,沉声道:"但是你不必亲自来,我会给绛霜安排一个靠得住的人来服侍,不会再有人能伤她的。"
  映雪并不这样想,她回首看他深邃的双眸:"如果想陷害,何止是利用我,即便是你,也能被利用,因为我们是最接近绛霜的人……"
  正说到此处,床上的人儿陡然咕噜了一声,交叠放在锦被上的小手在动,"胤轩……"
  "绛霜!"映雪和连胤轩大吃一惊,"绛霜,你再说一遍?"虽然很小很沙哑,但是他们清楚听见了。连胤轩更是弯下身子,用掌去握绛霜微冷的小手,"绛霜,你刚才是不是在喊我的名字?"
  绛霜的睫毛眨了眨,睁开眼睛来,"我……"她的唇形在动,但是不敢发出声音。
  连胤轩忙握紧她的手,诱导道:"别怕,你再喊我的名字,你刚才喊出我的名字了,你能说话了……"
  绛霜怔怔望着他,唇瓣动了动,终是又是一声沙哑的"胤轩"脱口而出,喜得落了泪下来,"是我的声音吗?"
  "是的,你能说话了!"连胤轩一把将她往怀里揽,欣喜得直摩挲她柔软的发丝,"太好了,你真的能说话了……"
  旁边的映雪看着,后退了一步,心里又暖又疼,却在唇边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如果这一刻她能坦然去面对,她便是走出来了。
  "映雪,快来看看绛霜怎么了?"她退了又退,想避开,陷入欣喜中的男人却蓦然转身来拉她,"她很痛苦,是不是醉红花还未消去?"
  "不是的,醉红花已经消去了。"她看一眼男人漆黑灼亮的墨眸,又走回来,笑着道:"她的声线才刚刚恢复,是你刚才哄她说了太多的话,让她累着了。呵,你应该让她多休息,不然她说话会很累。"
  "你们伺候皇后歇下吧。"连胤轩这才察觉到映雪的不对劲,忙将软趴趴的绛霜交给旁边的宫婢去侍奉,站起身朝映雪走过来,"我们出去。"
  "好。"映雪浅浅一笑,随他走出来。她曾问过这个男人很多遍,他对绛霜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情,他一直不肯答她,今**才知道,他果然用言语答不了她,却用行动答了她。
  原来有很多答案,不需要用嘴巴去说,要心随意动,这才是最真实的。
  然后两人站在廊下,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夜空那弯清冷的月,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箫声。
  "绛霜今日下体出血,胎儿差点不保,她紧紧抱着我不肯松手,我才知道这个孩子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站了良久,男人终于出声了,负着手仰望着冷月:"有那么一刻我是希望这个孩子流掉的,可是她已经将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生命,没有了这个孩子,我怕她活不下去……"
  映雪静静听着,淡道:"这个孩子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它有权利来到这个世上。"
  男人剑眉紧皱,没有说该不该,只是站在那里,任衣袂随风摆动。也许他是痛苦的,又或许是自责的,但是他没有权利去拒绝或放弃。毕竟没有他种下的因,就没有今日的果,因果循环,生生不息。
  所以走到今日,她不怪他了,只是偶尔恍然,不想心力交瘁。
  "夜深了,臣妾先行告退。"静静站了一会,她盈盈欠身,转身往殿外走,因为她不想看到他沉默难以抉择的样子。
  "映雪!"他从后面唤住她,没有走过来:"你再给我一些时间……"
  "你不需要我给你时间!"映雪冷冷回头,冷声道:"既然选择走这条路,就不要打算再回头,我不想再看到你两边都放不下的样子,我不想看到了!因为你从来不能明白,你这样难以抉择,已经把我们两个都伤到了!而现在的状态,我可以过下去,我愿意做你的昭仪,这样够吗?"
  说完,大步往前走。
  他却无声无息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路:"我说的这个时间是等绛霜把孩子生下来,这个孩子是我的骨肉,你明白吗?"
  "然后呢?"她反问他,把他逼得后退一步:"孩子是你的,皇后就不是你的了吗?"她把眼一闭,立即转身,"四年的真心以待你可以放弃,那么对我呢,你不是同样可以辜负!"
  "映雪!"连胤轩从后拽住她,吼道:"我是爱上你了,这有错吗?这四年我一直将她当成你来爱,只因她身上有你的影子,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四年的时间,她已经脱离你的影子,成了我生命中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是她,你是你,我对你们有同样的亏欠和责任,但是,爱了就是爱了,那种刻骨铭心生死相许,不是能用时间和感动来衡量的,我清楚的知道我爱的人是你苏映雪……"
  后面的话,嘎然而止,他陡然放开了她,静静望着正前方。而她也看到了,看到连绛霜让宫女掺着站在寝殿门口,与他们对望。
  这一次,连绛霜没有扭头就走,而是执着的望着她,沙哑的喊了声"姐姐。"
  映雪鼻子一酸,泪珠就那么扑簌簌落下来,心头似被撕裂开火辣辣的疼,现在这个站在她面前的女子是她的妹妹,她的妹妹怀了他的孩子,而且差点性命不保。她何以能抢走妹妹的一切?!如何能!
  酸涩的热泪在眸中翻涌,她喉头一声哽咽,掩着帕子疾步走了出去。她告诉自己,一切要放开,放开,这样才不会痛。
  "映雪!"连胤轩坚持要挡在她面前,不顾她的挣扎捶打,将她压到红色的宫墙上,痛苦沙哑道:"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哭……"
  他这样一说,映雪更想哭,陡然抱紧他的腰,闷声嚎啕起来。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位了……
  连胤轩抱紧她,任她发泄,却不曾想她蓦然在他怀里冷笑了一声,狠狠推开他。而后拔下发上的一支玉簪,"咔嚓"一声掰成两段,砸在他面前:"连胤轩,我看透了,我不想这样下去了,我讨厌这样的你,今日之后,你我之间就犹如此簪!"
  连胤轩脸色微变,让她的样子吓了一下,而后抓住她的手腕,阴鸷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他从来不相信她会任性,他们都明白这条路的难走,所以也明白他们最需给对方的是勇气和信任而不是放弃和猜疑。
  "当然是真的!"映雪冷冷看着他眸子里的那抹受伤,冷笑道:"我受够了,受够了你的摇摆不定,受够了你的反复!这样的你,真的让人好累,你只会说爱我,却从不信任我,从不曾为我考虑分毫……"
  连胤轩眸子一暗,盯着她:"原来在你的心目中,我是这样的。"
  "难道不是吗?"映雪笑得更冷,从他的掌控范围内走出来,对着那片紫色天空喊道:"是我错了,是我爱错了人,我爱的男人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而后脚下一踉跄,在连胤轩的视线中摇摇摆摆往前走。她说的话是真的,爱上一个不该爱上的男人就是这样的,这个男人因为她变得犹豫不决,而她也因为这个男人,变得痴痴傻傻。
  这样的折腾,她受够了,够了,从此以后她是他的昭仪,只是昭仪。争宠吃醋,趋炎附势,攀龙附凤,这样的日子又何尝不好,也许会过得比较轻松。
  她不要这个男人为她变了模样。
  而幸好,他没有再追上来。
  三更,她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喝安胎药,没有吃蜜饯去苦味,坐在那里,等一个人。
  "娘娘,绮婕妤来了。"芷兰在外面小声禀告道。
  "带她进来。"她揽衣坐起,脸色恢复一片冷若冰霜。
  "姐姐。"阿若绮轻轻走进来,按理为她叩拜了一番,笑着道:"听说姐姐身子微恙,妹妹特带了些补品过来……"
  "本宫让你起来了吗?"她微微侧首,很冷:"妹妹不该为姐姐跪跪吗?姐姐可是差点因为妹妹入了天牢,现在还惊魂未定呢……"
  "是吗?"一听这话,阿若绮补品也不送了,立即将脸绷起来,直接开门见山道:"是我见不得你得宠又怎么样?汀兰被抓住了又如何?如果姐姐长了眼睛,就该知道皇上为什么不敢动我!姐姐我提醒你一句,后宫里说话最大声的是太后娘娘,而不是那个哑巴皇后!"
  "那又如何?"映雪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她面前,冷睨她:"你现在归我茞若房管,倘若不得本宫一番传召,你如何出得你的合欢阁来?这么得太后娘娘宠爱的人,又何须要给本宫送礼?难道不是畏惧了吗?"
  "你天机算尽,妄想先除掉怀有龙裔的皇后,再将本宫一并搭上,坐享一箭双雕,只是到头来,太后娘娘救你了吗?你被封婕妤这么久,有被皇上宠幸过吗?如果她真是有心提拔你,为何到今日都没有任何表示!呵呵,这是不是说明她还是有些畏惧皇上的呢……"
  阿若绮被直戳痛处,脸色一白,嘴硬道:"太后娘娘一定会救我的,还有我的父王,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倒是你苏绾青,除却皇上宠爱,家中并无势力,我看你拿什么跟我斗!"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谋害本宫与皇后的证据确凿,即便你爹爹有三头六臂,也难逃这刑罚之责,不然他为何迟迟不动!呵,太后娘娘就更不必说了……"映雪轻轻一笑,再道:"倘若本宫没有猜错,太后娘娘想提拔的并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毕竟你只是一个北漠送过来的公主,在此无依无靠,孑然一身……"
  "太后娘娘可能真的打算不救我。"阿若绮双肩垮下来,苍白的脸色呈现哭相,而后重重跪在地上,颤抖道:"如果我站到你这一边,你能救我吗?我不求得皇上宠幸,只求能保有一命……"
  "那你先告诉我,在我的酒里下醉红花,是不是太后让你做的?"映雪冷冷盯着她。
  "是,是太后娘娘。"阿若绮忙不迭的点头,跪爬过来几步,哀求道:"她说如果能将你和皇后娘娘一并除去,就让我怀上龙裔,但是现在事发,她只想将我往火坑里推……呜,我真的好怕,我昨天梦见她赐我毒酒,想将我毒死,所以我什么茶水也不敢喝……"
  "如果她想要你死,你觉得你躲得过吗?"
  "躲?"阿若绮吓得脸色死灰,直起身子来,"这里是她的地盘,我能躲到哪里去,但是我突然想起个人来,也许她能帮我向太后娘娘说情……"
  说着,慌慌张张站起身,就要往外面走。
  "这个人是谁?"映雪娥眉紧紧蹙起,用眼神示意宫婢将阿若绮拦起,道:"现在整个昭阳宫是本宫说了算,你要去哪,得先跟本宫知会一声。"
  "不,不行,她肯定不会帮我的。"阿若绮似陷入迷乱中,走到门口又后退几步,转身走回来对映雪道:"刚才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能帮我向皇上求求情,让皇上饶我一命吗?"
  映雪眸光微暗,挑眉道:"皇后娘娘并无大碍,太子保住了,只要你一一托出实情,定有转机。"
  "刚才我该说的都说了。"阿若绮渐渐冷静下来,眸中的浑浊点滴散去,明亮起来:"你还想知道什么?"
  映雪抬手示意她坐下,檀口轻启:"汀兰说从本宫被册封为昭仪起,她就一直做了你的眼线,本宫想知道,杂役房的云伝是不是你派人杀的?你杀掉她,是不是跟湄妃有关?"
  "云伝?"阿若绮皱眉,明显是不认识这个人:"我除了负责将你的行踪报告给筝婕妤,然后由她转托给太后娘娘,不曾杀过人。"
  "月筝?"映雪心头暗暗一惊,立即问道:"她知晓你所做的一切事?"
  "应该不知道。"阿若绮平静道,望着映雪:"你每日的行踪,汀兰会记在纸上,卷好,然后由人秘密送往长宁宫。由于月筝一直伴随太后娘娘身边,所以从来都是由她转交,这一点我很放心,因为太后娘娘既然肯让她将陷害皇后娘娘的懿旨交给我,就说明她很得太后娘娘信任……"
  "你上次说她画了一幅湄妃的画像,可是真的?"
  "是真的,我有时会过去她那里逛逛,而那次我去拜访,刚好遇上她整理画卷,所以顺便帮帮了,然后看到一幅画中的女子跟你特别像,就问起了。她说是十八年前的湄妃,先帝最宠爱的妃子,于是慢慢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皇上以前的过往,也知道你与那苏映雪长得极像……"
  映雪听着,脑海里却突然想起月筝以前为她描摹的那幅画卷来。月筝说那幅画是根据湄妃的莲花印描摹出来的,因为没见过湄妃的模样,也没见过她额头上的那个印记,所以将湄妃的莲花印描上了,只说是感觉。
  她当时只感诧异,现在才知道月筝一定见过湄妃,也在卞州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已知道她是湄妃的女儿。月筝说,湄妃是个蒙着面纱,只露额头上那朵莲花印记的女子。因为湄妃救过她的命,所以记得那朵莲花。
  "画中的女子可有蒙面纱?"她要确定。
  "没有。"阿若绮摇头,非常肯定道:"我瞧得很仔细,绝对没有蒙面纱,起初一瞧,以为是昭仪姐姐你,再看,才发现那女子不是你。"
  "是吗?"听罢,映雪心头百转千回,不明白月筝怎么把湄妃记得如此深刻。作画之人,能否生花妙笔,要看她对被画之人的感情,如果用了感情去画了,那么这个人便能跃然纸上,栩栩如生。月筝为她画的那幅便是,只是用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她想了想,问阿若绮最后一个问题:"在我跟皇上微服私访的那段日子,是你向皇后娘娘送的掺有打胎药的补药吗?"宫女说可能是德骅和昭阳的人。
  "这个不是的。"阿若绮这下急了,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跳起,怕再背上莫须有罪名:"这个我不知道,倘若没有太后娘娘的指示,我绝对没有那个胆子去动皇后娘娘的,皇上可以为她休妃,不顾太后娘娘反对执意封后,足以可见对她的宠爱……"
  听到这里,映雪心头被划了一下,打断她道:"本宫相信不是你做的,好了,你现在退下吧,本宫会求皇上留你一命的。"
  "多谢昭仪姐姐。"阿若绮连忙起身对她欠身,用帕子擦擦额角的冷汗,见好就收的退出去。
  "芷兰。"映雪揉揉眉心,唤来侍婢:"找几个人护送她回合欢阁,昭阳那边有什么动静,即刻向本宫汇报!"
  "是的,娘娘。"
  室内静下来。她身心俱疲的站起身,轻步走到窗边,推开。外面再次响起隐隐的笛子声,在这清冷的月光下,有些惆怅。她知道这个人是吹给自己听,一袭布衣,来去如风,去留无意。他在用笛子告诉她,放开一点,伤害就会少一点,一如当初在景亲王府对她的小心翼翼。
  她倚着窗扇,静静听着,听着,而后唇角勾起。寒天饮雪水,点滴在心头,懂她的人原来只有她的西门哥哥。
  而后笛声落,他走了,或是出宫追求他宠辱不惊的人生了,她关上窗,静静的睡下,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一身白衣的西门倚坐在凉亭的长椅上,修长的腿叠交,袍摆垂落,露出袍子里深色的长裤。他手上捏着一块小点心,揪下一小块,有一下没一下朝湖里扔着。而他旁边的石桌上,酒壶已空了好几个,凉掉的酒菜却一筷未动。
  等扔完最后一块,他潇洒的捋捋袍摆,起身,对亭外水榭上一倚在水阁上的伟岸男子道:"胤轩,我要出宫见见我的小青衣了,笛子送给你,不用还了……"
  说着,不忘对旁边痴痴望着他的小宫女倜傥一笑,大步迈出亭子,"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咦,下一句是什么?"
  调笑自侃着,爽朗的声音,渐渐远去。
  小宫女痴痴望着,为他捂嘴嗤笑起来,而后一转身,陡然被吓得退一步,连忙低下头:"皇上,您下来了。"
  连胤轩站在那里,剑眉飞扬,利眸沉沉,身上微带酒气。他手上握着一支笛,笛尾的璎珞在风中摆荡,简约华贵,而后却突然长臂一抛,将那笛子"咚"的一声沉入了湖底。
  随后,大步往西门离去的相反方向走,脚下生风。可见他的心情是多么烦躁的了,笛声不能静,饮酒不能静,心底躁动着,想抓狂。
  他遣了龙撵,直接用行走的方式往天牢方向走,大步流星,衣袂翻飞。在那等他的叶云坤让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揖手道:"皇上,您怎么了?"
  他墨眸中澄亮,不见浑浊,道:"朕没事,并没有喝多,牢里怎么样了?"
  "皇上,您国事繁忙,日理万机,其实不必亲自来此地……"
  "云坤,你越来越啰嗦了。"他看了一眼这个忠心的部下,绕过他,往里走:"朕会适时向母后提起你和青楚的婚事,顺便给母后解释一下你就是当年的冷炎,想必这样你和青楚的事就好办很多……"
  云坤愣了一下,连忙跟上来:"多谢皇上厚爱。"
  "好了。"走在前面的高大男子抬手示意他噤声,在一躺在地上的女尸前站定,飞扬的剑眉终是微微皱起:"这是怎么回事?朕不是说过一定要留她一条性命吗?"
  "皇上,我们疏忽了,这个叫汀兰的宫女早在事发前就让人喂了一种慢性毒药,对方务须亲自动手,就已杀人灭口,所以我们这次撒了道空网。"
  "空网?"连胤轩利眸一凝,眉心皱起:"速去昭阳宫!"说着,已大步往外走。
  叶云坤在后面跟得有些急,边走边禀告道:"那边的人回报,绮婕妤一切安好,并没有人去看望她,也没有人对她不利,只是在一个时辰前,昭仪娘娘曾诏她去茞若房……"
  连胤轩的脚步嘎然而止,脸色有些难看:"她诏阿若绮做什么?"
  "这个云坤并不知,只知绮婕妤从茞若房出来后,面色很轻快……"
  "轻快?"连胤轩沉重的咀嚼这个词,随即大步一迈,急急往昭阳宫而去。叶云坤和几个御前侍卫则紧随其后。
  等走到昭阳,他遣去了内务公公的骚动,带着云坤和侍卫直接走到合欢阁前,听着暗卫的禀告:"没有任何动静,绮婕妤用过的饮食都有检查过,并无异样。"
  "嗯,你们继续盯着。"他轻应,又转首对叶云坤道,"云坤,你去其他地方守着,不要声张朕来过这里。""是。"最后望了望静悄悄的茞若房方向,走过去。
  茞若房的确很静,大多宫女都歇下了,只有守夜的宫女在打盹,他一路走进去,示意她们安静,然后迈进映雪的房间。
  层层帐幔飘动,檀香沁人心脾,她着雪白中衣躺在帐子里,睡得正熟,中衣的一边斜搭,露出她白嫩的香肩。香簟爽眠,幽韵撩人。
  他让芷兰为他轻轻脱了衣衫,爬上床去,钻进她的幽香里,抱着她。
  她一下子醒了,反应很大,使劲要挣脱他。
  他陡然想起几个时辰前她在凤鸾殿门口说过的话来,胸口横生一股怒气,将倔强的她拖过来,"告诉我,爱上我,真的错了吗?"他掌下的柔软是那么幽香,她的细滑玉肤,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吐气如兰,都是他眷念的,却为何这么轻易说出伤人的语!
  "错了!"她狠心再伤他一刀,眼波疏离冰冷,寒冰三尺,"你永远都不懂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既然一刀两断了,请你以后不要再碰我……"刚才的话还说的不够明白吗?他何苦又缠过来,这样两断,对大家都好。
  "请?"暗夜中,却见他微微一笑,鼻息间喷着淡淡的酒香,陡然将她的身子转了过去,不等她反应是怎么回事,他已一手钳制着她的上半身,一手去扯她下面的裤子,劲腰一挺,活生生撕裂了她。
  她美眸大睁,才知惹恼了他,才知他们此刻在做什么。
  他的身上都是酒气,肌肤隔着两层薄薄的衣物依旧发烫,那双铁掌握着她的腰,没有任何爱捂,就那么在她干涩的体内横冲直撞。
  她被撕裂了,听着他在耳边低吼:"你是我的女人,永远都是!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不许你再说那样的话,不许,你听到没?"他失去理智了。
  而她,身子在随着他的动作摆动,由最初的疼痛到逐渐的适应,以及现在的湿润,她知道自己是接纳他的,她又何尝不想做他身下幸福的小女人,可是闭上眼睛,好多画面出来了……
  电闪雷鸣的夜,连绛霜的那声"姐姐",她是肮脏的,残破的,有罪的,她的肚子里现在还怀着另一个孩子,绛霜的肚子里也怀着孩子……他是这样爱着自己的妹妹的,而她也和楚幕连……
  "呕……"情到浓时,她感觉不到鱼水的欢愉,胃中一涌,抓着他肩背的手陡然撑到床沿,吐出了酸液。
  "映雪!"连胤轩急忙抽身而出,怒气散了,酒劲没了,裸着上身过来抱她,脸色比她的还苍白,"你厌恶我碰你?"
  她撑在床沿,反肘推开了他的靠近,敛眸道:"是的,我早说过,我开始厌恶你了。"
  连胤轩高大的体魄猛然一震,再也没有勇气向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