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远来客
作者:小遥清晓      更新:2021-05-03 17:28      字数:42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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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成十一年,阳春三月,绿影葱绒,莺莺燕燕,滴溜婉转,午后的阳光惬意、慵懒。/p
  京城东边一处高墙宅院内,不时传出少女的嬉笑声。/p
  一个清扬悦耳,却带些奶气的娃娃音,“高点!再高点!”/p
  “不能再高了!”“不能再高了,危险!”几个听起来年龄参差不齐的女声担忧道。/p
  “再高点,再高点,就差一点了,我就要看到了。”娃娃音不满道。/p
  “那你一定要抓紧喔!”/p
  “好的。我抓的很紧。”/p
  爬满葡萄藤的假山上点点簇新的绿绒,朱红的秋千架上飞出一个绿色衣衫的小女孩。微风拂过脸颊,天地险为之颠倒,小女孩兴奋的尖叫。秋千飞回来时,小女孩神眩目晕,死死抓住绳子。/p
  一紫一黄两个女孩慌忙上前抓住秋千,“怎么样?没事吧?”/p
  “没事,很好,很好。”小女孩嘴上说着没事,两只眼睛却还迷着神。这小女孩正是户部员外郎云进同的掌上明珠,云姝。/p
  年纪稍大的紫衣姑娘,眉眼柔顺,颇有婉约之美,看起来约十三四岁,名叫紫韵,是云姝身边的大丫头。此刻正小心的把云姝从秋千上抱下来。云姝觉得脚下莫名发软,险站立不住。/p
  年纪小一些的那个黄衣姑娘模样十分机灵,年约八九岁的样子,名叫焕梨,是云姝自幼的玩伴兼贴身丫头。正嘻嘻嘻,哈哈哈的做着鬼脸儿羞云姝的逞强。/p
  在紫韵的扶持下,云姝渐渐回过神来的,一团雪白的脸颊上染着两抹兴奋的红晕。/p
  只见她年约六七岁的样子,一双天然横飞的翠眉下,水汪汪的眼睛闪动着奕奕神彩,线条优美的鼻梁尽处是俊俏的鼻头,两片小小的唇瓣,不点而樱,一张柔嫩的未长开的娃娃脸,在下颚处收缩出一个精巧的莲瓣般的小下巴。几样简单的发钗轻拢乌发,因为玩得出了汗,几缕刘海儿染了汗水,粘在额角。明眼人这么远远一打量就知道,这是个不容置疑的绝色小美人胚子。/p
  “小姐,你胆子太大了,要是夫人知道我们这样带你玩,我们可是会挨骂的,您可一定要保密啊!”那个紫衣姑娘紫韵小心道。/p
  “知道了,知道了,母亲知道了,我还能玩?”云姝满不在乎。她知道,母亲对她还是很宽容的,只是紫韵她们太小心了。/p
  “小姐,你在上面看到什么了吗?”与云姝年龄相当的焕梨则同样满心好奇。/p
  “一个颠倒的世界。脚踏行云,头顶屋顶,真有意思!”缓过来的云姝一边说,一边顺手揪起一个鸡毛毽子踢起来。毽子高高飞起投向黄衣小姑娘,“焕梨,接住!”/p
  “好嘞!”焕梨一抬脚,灵巧的将毽子踢回去。/p
  “夫人说今天黎家人会到,小姐你不用跟夫人去迎一迎吗?”说话的是爱操心的紫韵。/p
  “黎家只有一个小少爷,也没有姐妹,我去也帮不上忙,就不添乱了。”云姝忙提裙、伸脚将毽子踢向紫韵。/p
  紫韵接毽子的身姿更是好看,有着青春少女的独特魅力。你来我往,三人正踢得热火朝天,毽子偏飞到假山另一边。/p
  “我去捡,我去捡。”云姝年纪虽小,活力十足。/p
  蹦蹦跳跳冲到假山另一面,弯身,拈毽羽,长发由肩头簌簌滑下,瞬间又飞扬而起,整个身形潇洒利落,又有舞蹈般的轻盈优美。甩发而立的云姝感觉回廊下好像有人,半转身子投去一瞥,宛若惊鸿。/p
  却见到一个从未谋面的少年立在廊下。看起来比帆哥哥小多了,难得的是那少年小小年纪竟然一身书卷气,气质斐然,四目相对之下,不觉微微一怔。/p
  “你是?”云姝疑惑。/p
  父亲的长随,18岁的云帆,听到小姐在假山那边游戏,云帆本想带着这位黎公子快点走过去,却不想走了一段,发现人没跟上,而是与自家小姐一个廊下,一个山前,大眼看小眼。/p
  云帆急忙回身走过去,向云姝道:“小姐,这位是黎家公子,老爷命我送公子来后院与夫人叙话。黎公子,这位是我家小姐。”/p
  “我是黎歌,见过云妹妹!”黎歌躬身一揖。/p
  他的声音很好听,云姝只想用“如沐春风”来形容。“原来是黎公子,有礼了,我是云姝!”虽然玩的发髻都松了,但也是手持毽子,施施然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p
  黎歌不由微微一笑,宛若初春的一抹阳光,并不过分温暖,却清灵怡人。/p
  行礼间,管家媳妇桂妈妈,也赶了过来。看见二人,不由笑道:“夫人正遣我找小姐去见黎公子,没想到二位已经先见过了。”看看钗松,髻歪的云姝,又道,“云帆,快带黎公子去后堂,别让二位夫人久等了。”/p
  “是,黎公子这边请。”云帆引路道。/p
  黎歌向云姝行了一礼,跟着云帆转过游廊。/p
  待二人走了,桂妈妈向云姝道:“小姐,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这样子见客可不妥。”/p
  “我也不想啊,他忽然跑出来,吓我一跳,这是我家,我还能逃走不成?”云姝嘟着小嘴无奈道。/p
  桂妈妈笑道,“小姐所言也有理的。只是现在快随我梳洗一番吧,夫人说让您也去,正等着呢,我们要快点。”/p
  桂妈妈招呼了照顾云姝的紫韵、焕梨一起重新给云姝盥洗,梳妆更衣。/p
  桂妈妈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最初是云家主母李湘雨的贴身侍女桂枝,深得信任,后来嫁给了现在的管家孟福成。孟管家幼年便是云宅主人云进同,也就是云姝父亲的书童。随云进同外出读书,随进京科考,是极为可靠,且能干的人。云进同入京为官时,便提他做了管家,而老管家云海,也就是云帆的父亲,则留在老家打理祖宅和祖产。/p
  云家在京城的宅院人事相对简单,主仆之间的情谊深厚。桂妈妈看着云姝出生,待云姝宛如亲女,云姝也与她感情十分亲近。/p
  只听桂妈妈一边为云姝梳理发髻,一边交待道:“这黎家老爷是老爷当年的同窗,一直在外地做官,不久前接到在京中的任命,便举家搬来。因在京中所购屋舍正在修整,老爷和夫人有意邀请他们暂住。以后,怕是会有许多与黎家公子相处的日子。咱们云家是书香世家,大方之家,小姐言行可不能失礼了,免得叫人笑话。”转头又朝两个丫头道:“还有你,焕梨,别总是带着小姐玩闹,小姐有小姐要做的事。紫韵你年纪最大,夫人信任你,你更要多劝着些小姐。”/p
  “是。我们以后会注意的。”紫韵低头回道。/p
  焕梨虽然也说着“是”,究竟年纪小,对着镜子里的云姝做冤枉状。她是桂妈妈与管家孟福成的女儿,因年龄与云姝相仿,又心思乖巧,便安排她做云姝的小丫头,兼重要玩伴。/p
  云姝抿嘴忍笑。镜子里是一个衣饰端庄,形容可爱的娇小姐,努力挺直稚嫩的身板,在梳妆台前做出端庄的样子,任桂妈妈梳妆、簪花,一副耐心听教的样子。心里却在琢磨: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正好一起玩啊,那些焕梨与紫韵都不敢让她做的事,这个少年或许敢,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单调了吧!想着想着心里就乐开了花。/p
  一盏茶之后,云姝在桂妈妈的一路教导下,赶到正屋。瞥见左首客座上,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面有风霜,却姿容犹存,带着难掩的自豪的笑容,大约是黎歌的母亲。而拉着刚才那个少年,笑容可亲的正是自己的母亲李湘雨。黎歌正被母亲夸得花朵一般,刚才那般清灵面容倒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云姝不禁心中暗笑。/p
  云姝换了身衣服,仪容比刚才规整多了,态度也多了几分恭谨,上前行礼道:“母亲。”/p
  “眉儿来了。还不快给你黎伯母行礼,这是你黎家哥哥。这是小女,云姝,平日都叫她眉儿。”李湘雨眉眼含笑的介绍。/p
  云姝一一行礼。/p
  黎歌回礼,向李湘雨道:“我和妹妹刚才在花园已经见过了。”/p
  “喔,倒是有缘,你们以后可要好好相处啊。”李湘雨对眼前这个彬彬有礼的少年越看越喜欢。/p
  这个礼尚往来就是,你夸了我家的宝贝,我也得使劲夸夸你家的宝贝,如此可见我们情意深厚。黎夫人拉起云姝的含着酒窝的小手,“果然静女其姝,眉儿眉眼竟生得如此的好!多大了?”/p
  “眉儿今年7岁。”云姝乖巧的回道。/p
  黎夫人生动的夸了半天。要不是母亲经常捉弄她,夸完她,又损她,长了经验,淡定许多,她可真要被眼前这位黎伯母夸的要飞起了。/p
  夸来夸去,感情迅速升温,正屋内一片欢声笑语。/p
  掌灯时分,李湘雨在偏厅安排了晚宴,叫丫头去前院请了云进同、黎远芬两位老爷。云家上下一片欢欣,为初到京城的黎家接风洗尘。/p
  那时候云姝还不明白,本来不熟悉的人,是如何做到见面就有那么许多的甜美的话,而且让人听了只觉得悦耳,心情十分愉快。如果母亲能陪伴她长大,她便能学到这门艺术了。/p
  黎家人被安排住在后宅的一座偏院,名青云馆,对于来京做官的黎大人来说,寓意极好。青云馆小小巧巧,十来间房舍。云进同虽然混迹官场,但是云家的外来之客极少,所以这偏院客房日常是由云姝占着的。前厅原是云姝读书的地方,后院是给云姝讲书的师傅,秦如梅的住所,青云馆自有角门,出入极方便;东南角有小道与云家后宅相通,往来闲谈很是方便。/p
  为了让黎家人住的方便,便把云姝的书堂搬到荷塘前的清漪阁,一间做书堂,一间给秦如梅住,把青云馆给黎家一家人住。夏日临荷,不仅清凉而且风雅,秦如梅倒是没意见。/p
  宴席间黎远芬向云进同问询,想为黎歌寻一个京师的好师傅。黎歌正是读书年纪,不可因为父亲升迁耽误了学业。/p
  云进同思量,要说好师父,秦如梅是个极难得的。/p
  秦如梅一肚子学问,但是运气不是很好,考到40多岁,一直没能中个进士,又要养家糊口,便舍了那份念想,转行去做了教书先生。/p
  在教书先生一行中,这些年却是取得了不小的成就,京城不少人家都愿意请他。云进同为了女儿,重金聘请了秦如梅。由于只有一个女学生,却也聪慧,每日课程也轻松,秦如梅已经在云家坐馆近三年。/p
  云进同便同秦如梅商议,再加一倍酬金束脩,再多教一个学生,既替黎远芬解决了心忧的问题,也增加了秦如梅的收入,更为云姝添了个榜样学伴。云进同自然知道黎歌的“小神童”称号,如此一举三得。/p
  云家是书香世家,云进同年近40,至今只有一女云姝,却是当成男孩子一般教养,专为她请了师傅讲书。/p
  根据云进同的要求,云姝的日常课程内容,也不是一般的闺秀家的给女儿讲授的内容,而与男学生的课程是一样的。女子不能参加科举,虽然不明白东家的意图,但东家这样交代,秦如梅便依着要求教。/p
  云进同并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教化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格局,虽然很多女子的一生都被局限在后宅,他却希望,云姝这一生能活的因明白而幸福,不要像她母亲那般,先前受那许多苦楚,而今自己虽对她诸多爱护,但尤觉不足,在云姝的教育上便多花了许多心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