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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红粟      更新:2021-04-25 22:23      字数:10561
  第一百二十一章返京
  经历了昨日惨烈的攻城,虽然契兵的攻城被击退,但鹿回关中的楚兵却不敢懈怠,一夜枕戈待旦之后。天色微明,休整一晚的将士就埋锅造饭,预备抵御契兵的再次攻城。
  太阳升起来了,照在一片白色莽原之上,泛着刺眼的光。
  没有风,空气却似都冻僵了一般,鹿回关外的一片空旷。契兵没有攻城,让严阵以待的楚军官兵,有些不知所措。
  齐青溪本是亲自上城督战,可是,如今,他也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了。
  冰冷沉重的关门打开,几队斥候轻骑出关,疾驰而去。
  午时,一片白茫茫大地之上,终于出现了数个黑点。
  "斥候回来了。"齐青溪身后的齐戍远惊喜道。
  只是,很快的,城楼上的将士就察觉到了不对。出城的斥候不过五个小分队,六十余人,那朝着鹿回关而来的队伍,却渐渐清晰,那一片黑点聚集成的墨云,足足有四五千人!
  鹿回关城楼之上的将士,无不诧异,各自猜测关外的军队隶属何方。看人数,虽不是回程的斥候,却也不像契军攻城。
  猜测无果之下,只好屏息以待。
  大雪初晴,尺余的积雪,使得军队行程颇为缓慢。但是,如此严寒之下,关外的队伍却军容肃整,队列严谨,行动阵列纹丝不乱。
  渐渐地,队伍越来越近,终于,不知谁惊呼道:"契国汗旗!"
  几乎与此同时,城关之上的将士们也大都看清了来军前方的飘扬在凛冽风中的旗纛。那纯黑色绣着赤金狼头的大旗,正是契大汉的王纛。
  只是,更令人震惊的是,在这契大汉王纛旁边,还有一旗,却是明黄刺绣金龙的楚军御旗!那是大楚兵马大元帅才有资格打出的旗帜!
  众人惊愕之中,不由地就看向站在城楼之上的征西大将军安国侯齐青溪。意在询问,却很意外地在齐青溪的脸上也看到一片茫然。
  齐青溪眉头紧皱,目光定在渐行渐近的队伍,面色沉静,心中却是如惊涛骇浪一般。昨日契军攻城之时,大元帅楚泠月祭出惊雷击退契军,已经让他又喜又惊。喜的是,楚泠月行事果断老辣,又早有谋断,对上四十万契军无疑多了几分胜算。惊的是,这大元帅表面一副文弱,暗里却熟知军事,更治出利器惊雷,一举击退四十万契军。
  虽说,早在楚泠月经理户部之时,齐青溪就知道其擅理事,所管税赋兵饷统筹之事无不卓绩,但他对擅朝事的文臣就能统理军务,更对楚泠月出任兵马大元帅不以为意。但,经历了昨日一战,他的这种看法已经彻底扭转,心中对楚泠月已从青眼有加,迅速地转变为仰慕。
  对,就是仰慕。不止是齐青溪,就是曾经对援军看不上眼的边军将士,也无不改变了看法。若说,原来齐青溪在边军中是主心骨,楚泠月在她们心中,简直被当成神迹膜拜了。
  此刻,看到她们崇拜如神的大元帅与契族大汉并肩而来,这个冲击,那就犹如当头霹雷,诸人无不震惊了!
  不管城楼上将士作何想法,关外的军队仍旧渐行渐近。
  只觉得须臾,城外的军队已到关下。
  鹿回关上下十余丈,却也将来军队列看的清楚。
  黑色汗纛与金黄龙旗之下,一赤黑面色的高壮女人与一银甲女子并骑立于阵前。赤黑脸膛的女子众人不识,但银甲女子那副比男儿还俊美几分的容颜,她们却熟悉的很,正是大楚兵马大元帅楚泠月。
  大元帅行止关下,却不见开关门,自有跟随之人上前喊话。
  齐青溪这里疑惑万分,尚有迟疑。楚泠月虽为兵马大元帅,出关却未曾与他知会,且又是与契汉王相携而来,不由得肩负着守关使命的齐青溪犹豫。
  楚泠月那里自然明白,正自措辞,那赤黑脸膛的中年女子却已甩蹬下马,蹬蹬蹬几步行至关下,对城楼上的齐青溪抚胸一礼,朗声道:"老妇未能约束族人,致使黑力束融两部作乱犯边,特来请罪!"
  齐青溪看向楚泠月,见她点头,这才下令大开关门!
  及至队伍进关,齐青溪才看到,在楚泠月身后,尚有一黑衣男子,金发蓝眸,惊艳绝伦。
  稍事安置之后,齐青溪来至楚泠月中军帐前。正待使亲兵通报,楚泠月已经笑着出声,招呼他进账。
  楚泠月正在吃饭,在她的身边左右各坐一人,一名金发蓝眸,一名妖娆妩媚,各有不同,却具是美艳惊人。
  见齐青溪进来,楚泠月笑着招呼他一起入座。齐青溪性子直爽,恰也饿了,也不推辞,在楚泠月对面坐了。
  这时,楚泠月方才介绍她身旁的人。原来,那金发蓝眸的男子,就是楚泠月在京中迎娶的平夫——契国皇子呼延墨璃。另一位,楚泠月未介绍其身份,只是称之漓洛公子。
  齐青溪与二人颌首致意之后,四人无声地用了饭菜。亲兵撤下残席,奉上茶水,齐青溪这才将刚刚从斥候处得到的契军消息禀告。
  楚泠月笑笑,指指一旁的墨璃、漓洛,"此次能够大胜契兵,二位公子功不可没。"
  接着,楚泠月示意下,漓洛将二人带三千楚兵千里奔驰,绕行雪山出关,袭击后方空虚的草原部落。加之有呼延墨璃在,收束草原牧民,直击牙帐驻地,解救出被拘于王帐的大可汗。并将黑力束融两部残余一举歼灭。断了契兵退路。这才逼得契军突然攻城。
  齐青溪稍稍解惑,随后又问及契兵营帐的异样。楚泠月也不瞒他,简单说了。虽说她只是寥寥几句,齐青溪却惨白了脸,听得一身冷汗湿透了衣衫。
  想不到,四十万大军,竟因营啸之变,一夜消亡。让他这个多年带兵之人也无法不为之变色。
  再抬头,看向眼前的女子,他的眼神与他的心一般,迷茫渐退,只剩下钦佩和仰慕。
  漓洛微微一笑,墨璃则是冷哼一声,相携而出。偌大的帅帐之中,只剩下楚泠月与齐青溪二人。
  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只是大元帅的亲兵皆知,元帅与侯爷大帐恳谈,一夜灯火未息。
  第二日,楚泠月升帐论功。
  全军将士,据军功各有封赏。令老弱病残兵丁发饷荣退。立功之人,不但犒赏银钱,提升军衔,更根据功劳大小,分军功田数亩至数顷不等,且据军功所得的封田,十年免征赋税。殉国、伤残将士,也各有抚恤封赏,银钱田地,例比同等又优厚一等。
  随即又传令,犒军三日。
  一时间,鹿回关内外无不欢腾鼓舞。
  十日后,楚泠月将带来援边的三万兵马留守,自带从边军换防的人马,启程返京。契部呼延大汗随同。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楚京城,安州。大兴十七年秋七月,西疆契族束融黑力两部烦乱,拘契族大可汗呼延木叶,率兵四十万侵边,时内阁大臣楚泠月临危受命,司天下兵马,掌兵马大元帅印,率三万军征西。十月至鹿回关,仅十日,大元帅请下天雷,一击退敌,并灭黑力束融,收服西契,至此,大楚疆土括一倍余。并扬威西疆,至此后三百年无胡夷之乱耳。
  西边大捷飞报传来,举国欢庆。
  大兴十九年元月,兵马大元帅楚泠月率军载誉而归。
  元月十六日,元宵节后六部开印的第一天,大元帅返京,王侯百官出京跪迎,赐大元帅亲王仪仗。
  当日,大楚皇宫。
  大元帅入宫陛见。大兴帝于凤藻宫病榻相见,君臣相聚摒弃了内侍闲杂诸人,君臣间说了什么,君臣相见的情形如何,外界不得而知。只是奉命守候在凤藻宫外的侍卫内宦见大元帅觐见前,虽旅途疲惫,却仍难掩满脸喜悦。陛见出宫,大元帅脸色苍白,双目赤红,显见是情绪激动,哭过了的。
  又是当日,大元帅刚刚回府,圣旨即至。
  一张圣旨,兵马大元帅楚泠月的身份遽变——先太女楚濉溪之女。寻得先太女遗嗣,圣心大慰,封楚泠月为恭王,立为储君。
  叩谢圣恩,从传旨内侍手中接过圣旨,楚泠月的脸上却看不出悲喜。
  那传旨内侍完了差事,哪里还敢像平日索要好处,忙不迭的上前叩头行礼,恭喜连声。
  楚泠月默默地挥手,旁边跟随接旨的芳景命小侍鸾儿上前打赏,将传旨内侍送走。再回来,就见楚泠月握着织金圣旨,无声地默立在窗前。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八年有余。楚泠月竟一时有些恍惚,现代的一切,似乎就在眼前,却又同做了一场梦,她如今是身在梦中,还是美梦已醒?
  凤藻宫中,华丽的宫殿,金玉珠翠之中,那躺在凤床之上织锦帷幕之中的人,就是当今的女皇大兴帝。只是,那曾经威严不乏俊美的容颜,竟已干枯如朽木,只有那目光深邃的眼睛,一如往昔,却又多了一些了悟,一些释然……以及,看向床侧那绝世男子时,那毫不掩饰地欢喜和温情。
  楚泠月觉得,她似乎漏了什么……
  一别近半载,楚府之中,却几乎没有什么欢喜。
  "泠儿……"温柔的呼唤,将楚泠月从一片迷茫中唤醒。回头,芳景嘴角微弯,眼睛中带着关切站在她身后。
  眼前的男子,水眸潋滟,容颜如玉,楚泠月微微一愣。
  "泠儿……?你怎么了?"芳景几步上前,伸手抚上楚泠月的前额,微微颤抖的声音泄露出了他的担忧。
  微凉的小手抚在额上,涨的生疼的头,一下子舒适了许多。
  现代,她求一而不得,这里却有不止一个全心守护,她又何必执着呢?
  "哼,万里锦绣尽入囊中,还装出那副死样子给谁看?"鄙夷的冷哼声,凉凉地从头顶落下。
  楚泠月无奈地笑笑,抬头看看那个毫无自觉的某人,正一手执壶,一手握杯,自斟自饮地惬意。
  "你啊……"楚泠月眉梢微挑,"难道,这一次黑力束融得的宝贝还不够?"
  "蠢笨的黄白之物,谁稀罕!"墨璃再一次喝下一杯,随手将空酒壶顺着窗户丢出去。
  "哎哟……"
  啪!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房中三人微微一愣的功夫,窗外一个柔媚入骨的声音道:"哎哟,疼死了……"
  芳景微微变色,墨璃也是一怔,只有楚泠月浑不在意地走向房中备好的浴桶,宽衣,准备沐浴。这半年的功夫,虽说作为兵马大元帅,她吃用不会匮乏,但总比不上在家里的舒适。能够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然后好好地放松一下筋骨,一定惬意地很。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随即,是房梁上一声轻哼,房中的几声脚步……
  一片寂静之中,突然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抚上了楚泠月的肩背……
  感觉到手下的身体一僵,一声轻笑,暖暖的呼吸覆上楚泠月的颈后。
  啪!
  仿佛排蚊子一般,将那只毛手打掉,漓洛抚着微红的手背,哀怨出声:"楚楚,人家看你那么累,帮你揉揉肩膀松快松快嘛……"
  楚泠月轻阖双眸,眉头微微一蹙,随即平展开来,淡淡道:"谢谢。公子也是一路劳累,楚某就不劳烦公子了。"
  漓洛嘟着红艳艳的唇,水眸含雾,长长地睫毛眨啊眨,好一副我见犹怜。只见他缓缓后退了一步,颤颤的声音带着泪意,低声道:"人家只是……我知道,楚楚是看不起漓洛的出身……"
  唉,洗个澡也不得安宁。
  不过,这一次对上四十万契军,能够一击而胜,还真的仰仗了漓洛背后百晓生的消息。这刚刚用完了人家,她即使有点儿不自在,却也拉不下脸来说出太过分的话。
  楚泠月无奈地揉揉眉头,再开口,声音中的冷淡已经温和了许多。
  "漓洛公子,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只……"
  "啊,真的么?你没有嫌弃我的出身么?"不待楚泠月说完,漓洛就打断她的话,只不过,说出口的话,仍旧声音颤颤地,似是带了一份惊喜,又带了一份不敢置信的祈求。
  "呃,是的,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什么……"楚泠月再次开口,话却仍旧未能说完。
  一双手再一次覆上了她的肩颈脊背,慢慢地揉捏着……
  这力道拿捏得确实好,她只觉得整个身体似乎都被这双手柔化了,成了一汪潋滟明快的水……
  楚泠月微微僵硬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天亮之前,夜色正好。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楚大兴十九年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年份。
  继征西大军一击完胜,将契族辽阔的大片疆域划入版图之后,毫无征兆的,又出一条爆炸新闻——内阁大学士天下兵马大元帅楚泠月竟是先太女楚濉溪遗嗣,女皇以下旨立其为储君,承皇嗣!
  朝中百官乍闻,无不惊骇变色。
  此消息太过突然,又太过惊悚,惊闻之后,不少人心中惊疑。于是,大小官员纷纷而动。几位内阁大臣府前车马如龙,人流如梭。
  皇嗣废立乃国之大事,按惯例,是需要皇上提议,交由内阁复议通过方可明发圣谕,昭告天下的。是以,百官心中惊疑之下,为了打探消息,自然就首先想到了诸位内阁重臣。
  而位列内阁的六位大臣之中,楚泠月是这个消息飓风的风眼,却没有人不长眼去楚府求证。余下的几位,论起资历和朝中势力,自然首推安思粟安丞相。是以,前往安府打探的官员自然最多,竟占了朝官的半数。由此,也可见安思粟在朝中二十年,权势之重,竟有半朝之势。
  不过,这些人赶到安府,却未能探得任何消息。因为,安丞相闭门谢客,众人压根儿连丞相府的门都没能进去。
  安府,书房。
  红木大书案后端坐一人,赭红锦袍,玉带上的碧玺螭龙钩光华内蕴,气度雍容,正是闭门谢客的丞相安思粟。
  此时,她单手支颐,眉头深锁,眼见是有极重要的事情,让她失了平日里的从容。
  众多官吏登门,她自然晓得因为什么。但皇上立嗣之事太过突然,事前又毫无征兆,就连她也没有得到半分消息,这让她对登门的官员如何说?
  难道说,圣上立嗣,她这个当朝宰相一无所知?
  那样的话只要说出去,她这个宰相也就没有任何威信了。
  楚泠月非池中物,她安思粟早在其出征前,甚至其刚刚入朝之时,就已经看准了的,要不,她也不会主动请旨将自己的独子许嫁与她。只是,虽说她早已看出楚泠月必有蛟龙出渊之日,征西完胜,她也只是想到其会权倾朝野,封王拜侯也不意外,却独独没想到,她竟是先太女之女,又被突兀地立为皇储。
  楚泠月横空出世,入朝即为三品内苑卿;半年升户部尚书;之后,入内阁,掌天下兵马,军政大权集于一身……这一步步走来,从手机至权倾朝野,竟仅仅用了短短两年时间!
  另外,皇宫大内也遽变连连——
  极少见于人前,据传已绝圣宠的皇夫,突然转性,女皇独宠不说,内宫大权也被其重握掌中。随即,就是女皇圣体违和,三位皇女出京就藩……就连,她安思粟安插在宫中的眼线,也全数消失……
  此时再细想之下,先前的点点痕迹,竟让她越想越是惊心!
  "主子!"
  随着恭敬地一声低唤,一个黑色的身影跪在了书案前。
  安思粟面色沉静:"此次……可属实?"
  "回主子,未时末,御前大内侍胡顺儿亲往楚府传旨。圣旨详情不得知,属下只打探到,胡顺儿宣旨完毕,对楚大人行了大礼叩拜。"
  御前大内侍,虽然只是一个三品内侍,但因其即为皇上的近身侍卫,又掌管内宫,自然非比寻常,就是她这个丞相也不敢得罪。而能够让御前大内侍亲自出宫的旨意,自然也就非比寻常。加之,宣旨之后,御前大内侍即刻行叩拜大礼……
  这圣旨内容虽然不详,却已是昭然若揭。
  黑衣人久候不见吩咐,终于忍不住抬头,就见安思粟目光虚空,显然正在冥思,只得再次垂首静待。
  不知过了多久,安思粟终于恍然回神,无声地挥手将黑衣人打发下去。
  翌日,凌晨,寅时。
  丞相府书房中的灯火仍旧未熄。
  安思粟仍旧端坐书案之后,脸上一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彻夜不眠的举动,似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书房外脚步声响,眼睑半合的安思粟倏地睁开眼睛,望向门口的目光耀耀如炬,丝毫看不出一夜未眠的疲惫。
  管家在门口停住脚步。
  "大人!"
  "嗯,怎样?"安思粟声音平和,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她竟是心跳如鼓。
  "回大人,公子房中,恢复了旧例!"
  "哦……"得到了自己期望的答案,安思粟淡淡地答应着,只觉得紧张了一夜的身心突然之间松弛下来。但是,也就是瞬间,她入朝二十几年,为相十余载日日抖擞的精神,也突然疲倦下来,浑身的无力感,让她疲惫的简直就想就此睡过去,再不理会外界的风风雨雨。
  没有等到丞相回应,管家不敢离开。她在门口等待良久,方才听得屋内丞相疲惫的声音传来:"吩咐下去,今日开始,整理田产铺面府内物品……"
  管家闻言大惊,这些……都是相府财政根本,如此大动,莫不是……
  "大人?"管家简直不敢往下想,她下意识地出声想要再次确认,出口,声音竟是颤抖的不成样子。
  "去吧,今日就开始,按我吩咐的去办。"安思粟此时静下心来,反而没有了紧张,神情声音都恢复了平日的镇定。
  ?????????????
  凌晨,寅时末。
  楚泠月入宫上朝,平日约莫两刻钟的路程只走了一半,轿子就已经停下。
  楚泠月察觉有异,正欲开口询问,就听得随从小厮报,"主上,前面车马壅塞,主子少待,小的们这就派人上前开道。"
  虽然接了旨,已经身为储君,但时间太过紧迫,皇太女的仪仗车撵都未曾备齐,所幸楚泠月并不在意这些,依旧坐了原来的四人轿上朝。其实,即使内阁和兵马大元帅,楚泠月的轿子也可以用八抬,只不过,她一贯不愿招摇,也就还坐着当初户部副官的四人轿罢了。只是这样一来,那些聚集在宫门外的官员以及随从就没有人注意到,新立的储君就被她们挡在了御道街口。
  大楚朝每月初一十五为大朝日,平日里每逢一、五小朝。只是,若遇有紧急军务、重大灾情、或者其他重大事务时,也会临时召集大朝会。只是,今日并无召集,上至内阁重臣,下至八品书胥小吏的百官却空前自觉地齐聚皇宫之外,除了王师大胜还朝的引子外,更重要的就是突立储君之事,让百官齐聚了。
  宫前御道,车马骡轿壅塞不通,焦躁紧张了一夜的官员们无不火大。但,此时,变天在即,还不知即将面对的是艳阳高照还是暴风骤雨,即使平日里脾气再火爆的官吏,此时也无人敢生出什么是非来。眼看着上朝时辰渐近,大小官员也只得放弃车轿,徒步而行。
  如此以来,平日里往来亲密的官员就渐渐聚集,相伴而行。当然,一边走着,一边也在谈论着彼此的猜测推理。
  如此熙熙攘攘,议论纷纷,不久之后,百官也都齐聚宫门外,按照官阶品位列队等候,宫门开启,上朝议事。
  东边的天色渐渐泛白,卯时渐尽,辰时将至。
  一名官员,身穿绛红一品官袍,施施然而来。
  乱哄哄的百官队伍随着这名官员的到来,霎时肃静了下来。众人就像一群被一只无形之手捏住了脖子的鹅,齐刷刷地目光,聚焦在那绛红色的身影之上……
  ???????????
  很抱歉,这几天没能更新。
  老家弟弟娶亲,粟粟不得不回去,投入最头痛的接待三姑六婆工作中……默,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凑到一起,几千上万只鸭子聚集在一起的盛况……粟粟还不得不挤出一脸的笑来应对……默!
  今日,终于把新娘子娶进门,功德圆满,功成身退……粟粟已经是笑僵了脸,跑细了腿,脚也痛得要死……呼呼,强打精神码出一章发上来,亲们将就着看,明天,粟粟再尽力多码,以为补偿……躬身,爬走……
  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楚官员着裳,以紫色、黑色为贵。其次是红色,其中又分绛红,大红,绯红,再其次是青色,宝蓝。
  对应品秩,女皇正服为明黄,织金绣日月江山,前后背绣五爪盘龙,常服则有紫色、黑色,偶有其他颜色。
  皇太女正服也为明皇色,绣纹与女皇同,规制降一格。
  皇女皇子诸王侯正服为紫色、黑色蟒袍;
  超品、一品文官官员为绛红色袍,前后绣孔雀;
  超品、一品武官官员为绛红色袍,前后绣麒麟;
  三品以上为大红,五品以上为绯红,七品以上为石青,末品及不入流者着宝蓝。
  如今,百官瞩目之下,新鲜出炉的皇储太女楚泠月居然依旧穿着大红孔雀朝服,让本来就暗自猜测的百官惊疑不已。众人太过震惊,反而让喧闹如集市的宫门前,瞬时肃静下来。
  楚泠月穿行在目光丛林,目不斜视,神色坦然淡定。就仿佛,那密集如织的目光都不存在一般。
  没有了如常的问候,没有了以往的寒暄,百官不约而同地避向两侧,拥塞的宫门前,一条人形夹道自动形成。
  夹道并不宽,只有两米,但楚泠月还是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立。
  无限风光在险峰。可也有高处不胜寒。
  刚刚被立为皇储,还未登上那至高的权利巅峰,她已经感受了不同。
  楚泠月暗暗苦笑,脸上却平静无波。她没有刻意回避投注过来的目光,看到站在人群中的熟识官员,也微笑颌首。靠近宫门处,是几位权重的内阁大臣,楚泠月自然地走过去,拱手致礼。
  不待寒暄,卯时到,宫门轰隆隆打开,两列禁卫军鱼贯而出,列位宫门两侧。
  文武官员收拾起满腹猜测,按品秩列队而入。
  钟磬声中,百官踏入香烟缭绕的正乾殿。
  楚泠月依旧按例站在内阁队列,刚刚入殿站定,两个内侍匆匆上前,恭请楚泠月入后殿见驾。
  正乾殿后殿,女皇寝宫。
  楚泠月一边随内侍入内,心里也在暗自琢磨。昨晚见驾,还是在凤藻宫中,看情形,女皇病情甚是严重,今日挪到正乾殿,是为了大朝么?还是,女皇的病情好转了?
  后殿很静,除了前殿隐约传来的钟磬之声,再无半点声息。回廊玉阶之上的侍卫内官仿佛木雕石刻一般,几乎连气息也隐匿了。
  两内侍引着楚泠月直驱后殿,连通报都省了。
  踏进后殿,迎面的上位上端坐着一名宫装男子,神情落寞,容颜憔悴。一见她进来,眼神一亮,暗淡的面孔似乎也瞬间恢复了绝世的风华。
  "月儿,你来了。"
  "父……泠月拜见君上,给君上请安!"男子脸上那种无法掩饰的喜悦和孺慕,让楚泠月心头一颤,一声'父亲'几乎脱口而出。幸好记起身在何处,开口的瞬间换了正常的称呼,并俯身拜倒。这一跪,是她发自内心的一礼。不知何时,这个牺牲太多的男子,在她的心里已经不再单单是一国之父,也不再单单是那个初见时那个凄清的绝世男儿,或许真的是血缘相连,或许是他对她毫无保留的关爱,让她真的产生了一种对于父母的敬爱和孺慕。
  "好,好,本宫安,免礼吧!"程清秋起身离座,亲自上前将楚泠月扶起。楚泠月起身,他却仍旧握着楚泠月的手,舍不得放开。
  目光在楚泠月的脸上周身细细打量,仿佛许久未见一般。
  楚泠月微微含笑,任他打量。好一会儿,程清秋才收了视线,含笑点点头。楚泠月扶着他上位坐了。
  一旁自有内官托着一套衣袍冠带上前。
  不用细看,那明黄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楚泠月在程清秋的殷殷注视下,任由内官更换了衣冠。明黄色龙袍,抢龙紫金冠,玉带金钩,就连脚下也换上了金线刺龙纹的靴子。
  程清秋含笑看着,楚泠月张着手,在他面前打了个转儿,见他满意点头,这才大发伺候更衣的内官退下。
  "走吧!"程清秋起身,牵了楚泠月的手,走出后殿,直趋正乾殿。在他们身后,内侍总管捧着一卷圣旨亦步亦趋,紧紧相随。
  是日,大兴帝病重,皇夫程清秋代为上朝。当殿宣读立嗣圣旨,既而,太女率百官趋天地坛和宗庙告祭天地祖宗,并昭告天下。至此,立储之事尘埃落定。
  随即,皇夫因需在女皇床前侍疾,朝政交由太女处理,由丞相安思粟,文渊阁大学士程绪鸿,安远伯齐行远协理。
  立储仪式之后,太女楚泠月携三夫搬入皇宫东宫。除大朝会外,处理日常政事就在东宫蕴秀殿。
  早寅时起,一个时辰的早课,由大学士程绪鸿讲授;
  卯时入宫给女皇皇夫请安。
  卯时中,回东宫用早膳。
  辰时,召见大臣,处理政事。
  ……
  入宫第一天,楚泠月就感受到了当一个勤政的帝王的辛劳。当晚,各地呈上来的折子,就被楚泠月交给了芳景,由他筛选紧急,普通和请安折。普通折子和请安折子直接由芳景处理。紧急或重大的,才交给楚泠月处理。
  五天后,凤藻宫。
  大兴帝握着程清秋的手,眼里有愧疚,也有释然,有不舍……种种不一,却只能化作痴痴地凝望。
  这一生,为了你,我背叛了至亲的姐妹,背负了十几年的精神枷锁,但我不悔……
  眼前这个人,杀害至爱之人,谋夺属于爱人的帝位……他十几年忍辱活下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杀了她报仇,能够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取代她登上帝位。
  只是,为什么,就在他即将大仇得报之时,她竟然是一片释然。非但未作任何反抗,甚至,程清秋都怀疑,他对于她做的一切,楚弘昫完全知晓。她竟是任由他下毒,任由他算计,任由他一步一步为楚泠月铺就登极之路……
  大兴帝楚弘昫崩。至死没有放开皇夫的手。
  仇恨了近二十年的人死了,程清秋却没有丝毫喜悦。
  握着他的手渐渐冷却,那已经阖上的眼睑,遮住了那曾经殷殷的目光……
  他突然扑在她的身上大哭……
  二十年前,他们初见,她与先太女一起,在见到他时同时眼睛一亮。
  相对于太女的稳重端庄,他与调皮活泼的她似乎话更多些。只不过,作为大学士之子,他最终被指婚给太女。大婚之夜,她黯然神伤。
  不管是他嫁给太女之前,还是太女薨逝之后,她对他可谓百依百顺。
  即使,他对她不假辞色十数载,她对他的宠溺纵容依旧如一。
  他早就应该想到,他突然转性对她温柔以对,她欢喜的眼神后是一抹了然……
  他对她的好,其实就是动手报仇的预兆,她其实都知道吧!只不过,她已经习惯于纵容他,习惯宠溺他,习惯对他百依百顺——哪怕,他要的是她的性命!
  大兴十九年元月二十二日,大兴帝楚弘昫崩,在位十九年。
  当日,皇夫程清秋殉。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太女楚泠月即位,改年号泰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