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傅疏顿了两秒,伸手要他拿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在听到有关荆山寺的传闻时,傅疏看见云妆鬼使神差想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渐眠。
他少时一心只读圣贤书,从未想过除家国大事以外的儿女情长。
枢日送去禁庭的云妆也只是误会一场,约在荆山寺见,本就是为了将这场乌龙解释清楚而已。
只是……
傅疏拿过云妆,收进袖中:“殿下谨记储君之责。”
渐眠不可置否的轻恩一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先行走出去,薄奚落后几步。
傅疏还顿在原地,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薄奚在经过傅疏时轻轻开口道:“傅相这样的云妆,我在殿下寝殿也曾见过一块。”
傅疏抬眸。
薄奚温温柔道:“只是殿下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玩意,看过几眼就命人扔了。”
说完,他微微颔首,离开了。
针扎般的抽痛在瞬间贯穿心脏,傅疏愣在原地,久久未曾回神。
*
安置营与半月前的模样已是天差地别。
劳作的妇人正在江边浣洗衣裳,疫难存活的青壮劳力帮着府兵搬抬木板,在沿河边建起新家园。
这也是傅疏的意思,家乡还有旧居亲人的由朝廷出钱送人回家,若无家可归的,便落户这里,一人二亩薄田,也可温饱。
“仰月居?”
渐眠念出碑石上的字,便有人应话:“是呢,这是傅大人亲笔所提。”
说话的是个笑容腼腆的瘦弱男人,天花留下的瘢痕留在他的眼尾,男人是幸存下来的那批难民。
他观渐眠衣着长相,也知此人并非俗常百姓。
怕是上京的贵人公子,不免会冲撞,但到底还是好奇占了上风。
他怯怯问出口:“傅大人说救了我们的是当今储君,便以储君小字立了地碑。”
“这位救人水火的储君,小郎君可曾见过尊颜?”
“唔……”
渐眠乌羽扑朔,才懒懒开口:“八尺大汉,貌丑无盐。”
那男人一噎,只当他与当今储君有过节,揖了揖手,快快跑开了。
他分明知道,这位储君传的最多的不是他的荒诞行径,也不是如何的尊荣,而是天上地下独绝一份的容貌,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这位郎君虽也生的仙人模样,心思速度这样歹毒,竟要如此诋毁储君。
……
留在原地的渐眠笑的花枝招展。
恶趣味。
薄奚侧眸看着他,眼神微暗。
这个外来的芯子从一开始就破绽百出,戴上娇纵蛮横的面具,又装作无所畏惧的样子,其实内里柔软又敏感,就像如今,立块碑石而已,高兴的跟个什么似的。
他也高兴有人在乎他罢。
“殿下。”他忽然开口。
身姿修长的少年捏起渐眠的下巴,瞳目微眯,像一潭幽深的谭。
初看清澈,深陷则万劫不复。
眉心一抹潋红的少年挑了挑眉,丝毫不知道自己这幅样子已经惹恼了嫉妒心强烈的男人。
“明月不要再对旁人这样笑了,哦。”最后落下的尾音压抑又郑重,好像渐眠真的对别人再笑一笑,他就能像当初徒手撕开活人一样去整治接近渐眠的所有人。
这是个危险又极端的男人。
渐眠还是在笑,牵动着唇角,漫不经心又张扬的笑。
“发什么疯?”
渐眠伸手触到他的脖颈,喷涌的血液从皮下游走,渐眠摩挲着他脖颈上的突起,淡声道:“只是个玩意儿而已。”
没错,薄奚之于渐眠,只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而已。
男人并没有因为这句低贬的话而产生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的眼中毫无波澜。
只是片刻,便松开了钳制住渐眠的手。
温驯地,像寻常任何一个卑躬屈膝的奴才一样开口:“殿下说的是。”
这样的美人,合该一寸一寸嚼碎了骨头再吞进肚腹,才能叫人安心。
自小时起,薄奚就知道身为储君,喜怒不形于色,就连喜欢的吃食都不能多用一口,薄奚分明知道这个道理。
但只有渐眠。
他似乎能够轻易拨动薄奚的情绪,只要见到他,内心的肮脏欲。念疯长。
若是将他折断手脚,再装进足以匹配的漂亮盒子里。
就不会跑了吧。
回去的时候,渐眠看到几个小孩子围在一处,低着头窸窸窣窣小声讲话。
只有一个孩子,蹲在角落里,衣衫破旧,瘦弱肮脏。
没有任何一个孩子跟他一起玩儿。
他察觉到渐眠看过来,眼神警惕地回瞪过去。
很不服的样子。
恰好,渐眠专治不服。
渐眠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小孩子不光没有过来,还向后退了几步。
渐眠才不惯他毛病。
眼神斜乜,娇纵的要命:“薄奚,他不肯过来。”
薄奚走到小孩子面前,也不知说了什么,没有一会儿,他就真的跟着男人走过来了。
只是对渐眠仍旧畏惧,紧紧攥着薄奚的袍角,不肯松开。
渐眠轻唔了声,从一旁捡来了一根树枝。
树枝从松散土壤里游走,渐眠弯着腰,神情专注,侧脸莹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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