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罚了兰姨娘的跪?”
“那是因为她不敬夫人!”
“是我送你姨娘去的清普庵?”
“是祖母送的,因为我姨娘贪墨公中的银子,又偷了你娘的嫁妆……”
说到最后,严倩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的所有精神防线全部被击溃,甚至根本没发现严嫣已经收回了手,自己跌坐在地上。
直到一巴掌狠狠打在她的脸上,她才看清了四周的情形。全是厌恶的、不敢置信的,仿若她就是一只肮脏的老鼠。她这才反应过来之前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有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严嫣弹了弹手指,“打你真是脏了我的手,可不打不解恨!”她望着人群中的裴嘉玉,笑了笑,“这便是你们裴家女儿养出来的好东西,有没有觉得大开眼界?我娘息事宁人没找上裴家理论,倒让你们倒打了一耙。”
裴嘉玉结结巴巴,“你别乱说,她姓严,可不是姓裴……”
“还有你吴琼琼,撺掇着严倩毁了我名声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让你爽快了是吗?”
吴琼琼一脸慌乱,“我可没撺掇,是她自己……不是,是裴嘉玉,她说这样一来你名声坏了,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容易对付你……”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直接将她打得跌倒在了地上。
“阿嫣——”
吴琼琼痛不欲生,捂着脸尖叫:“你敢打我?”
“我就打你了,怎地?”
就在此时,一声‘打得好’传了进来。
严嫣听到这个声音,便觉得鼻子一酸。
☆、第89章
只见沈二夫人身穿大红百蝶穿花遍地金褙子,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走了进来。她柳眉凤目,肌肤如雪,浑身气势不怒而威。
这身衣裳极其夺目,也非常挑人,以沈二夫人的气势居然衬得刚刚好,仿若这样的衣裳就应该是这样的人穿,才可以如此霸气侧漏。
“二舅母。”
“阿嫣,打得好,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就应该狠狠地打,让其长了教训下次不敢再犯!”也不知这下三滥,到底是说严倩,还是吴琼琼。
吴琼琼这次是与她娘吴大夫人一起来的,只是吴大夫人这会儿并不在。事情发生太过突然,等众人反应过来,吴琼琼已经被一巴掌扇在了地上,沈二夫人气势逼人的走了进来。
众人一见是沈二夫人,俱是纷纷避让。
马荃芳刚才就是出去迎沈二夫人了,不过在来的路上,下人已经将这边的情形禀了上来。她身为主人家,见此情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命下人去将吴琼琼扶起来。
吴琼琼还在跳嚣,“我要回去告诉我祖父……”
沈二夫人一拂袖子,不屑一哼,“赶紧去,就告诉吴尚书,有什么事我们镇国公府接着。你这小儿倒是可笑,无事生非,还倒打一耙。就算你们愿意将此事掩下,我还要去吴府问问,你们吴家就是这么教养府里姑娘的!?”
吴琼琼右脸肿得老高,被骇得一噎,才抽抽搭搭哭了起来。马荃芳使了个眼神,便有几个下人连拖带抱将她带了下去。裴嘉玉见情势不妙,也缩着脖子跟着去了。
沈二夫人快步上前,攥住严嫣的手,才对沈奕瑶道:“小妹你就是太好性,但凡你稍微强硬些,阿嫣也不会落下这样事情在头上!”
又抱着阿嫣,疼呵不已:“我的小阿嫣,心疼死二舅母了,你就算想洗清自己也不用亲自动手,咱们镇国公府的人还用得着怕名声不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有那烂嘴子的愿意到处说,就让她们说去,咱们不怕!”
马荃芳笑着接腔:“看沈二夫人您说的,在场这么多夫人可都是明眼人,一看就是这庶女存了坏心思,想往嫣丫头身上泼脏水,又有人唯恐天下不乱煽风点火。她自己也是承认了的,又怎么会有人以讹传讹,乱传是非。”
这一唱一和,一旁站着的人再不表态就有些不好了。
“就是就是。”
“本夫人就讨厌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给两分颜色就开起染坊,你对她好,她反而咬你一口!”
“要不怎么说,小妇养的终究是小妇养的!”
“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阴毒得狠。”
“还有那吴家的姑娘也是,早就听说她刁蛮任性,今日才是大开眼界。”
没人愿意得罪镇国公府,尤其见沈二夫人这么车马放明来撑腰。以后这谁要是在外头乱传,首先成了烂嘴子不说,还要冒着得罪镇国公府的威胁,所以即使有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也不免要掂量一二。
要知道镇国公府的人可是出了名的霸道,妇人之间的小事,哪能牵扯到前朝自家老爷身上。到那个时候,该不会是沈家人出手了,直接自己就被自家老爷剥了皮。
都是明白人,变脸极快。马荃芳招呼着大家移驾邀月阁,一众贵妇人也识相,俱是笑意盈盈,仿若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并顺便带走自家的后辈姑娘。之后暗里交代自家后辈以后不准再任何场合提起此事,自是不提。
有下人上前将瘫软在地上的严倩抬了出去,并领着沈奕瑶等人挪了地方。
一行人被安排去了芸香小筑,一直呆在屋里的严婵几个见了严倩那副样子,简直都惊呆了,小翠顿时吓得瘫倒在地。
严茹和严玲两个面色俱不好,神情萎靡又略带担忧。严倩就被丢在一旁地上,沈二夫人带来的几个下人将她手脚捆上,堵了嘴,便退下了。
不用说,大家就知晓肯定是严倩惹了什么事,才会如此。严婵早就发现严倩不见了,可又不敢出去找她,只能呆呆坐在那里暗自焦急。此时见了严倩如此狼狈,又吓得不敢上前询问。
另一间房里,沈奕瑶哭得泣不成声。
沈二夫人坐在一旁揽着严嫣,看着她哭。
“阿嫣,都是娘不好,都是娘害了你。”
沈奕瑶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中间的关窍,看似严嫣以势压人,真相终于大白,又有沈二夫人大张旗鼓的撑腰,与马荃芳的帮衬,以后外面大抵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传言。
可事情终究是发生了,今日在毅勇侯府那么多各府的夫人,几乎京中稍微有名望些的俱是到了。旁人倒是不会乱传,可这么凶悍的女孩儿,又有哪家敢娶回去当儿媳妇。一个不对就与人动手,打了人还有人来撑腰以势压人,那日后家中的子辈不是被压得彻底翻不了身!
稍微明理一些的人家都不会选择这样的儿媳妇,当然少不了想借镇国公府势的,可那样的人家又有几家是好?!
沈奕瑶想着这些就伤心不已,都是因为她,阿嫣本是不愿让严倩几个来的,她若是强硬一些,老夫人应该不会与她撕破脸皮,可她顾全体面想着晚辈总是无辜的,才造成这样的事情发生。
其实沈奕瑶有些钻牛角尖了,在老夫人将那些话摆在明面上说,她只要拒绝就会落一个狠毒、对庶女晚辈不慈的名声,老夫人更是会拿着此事当把柄,更不用说还有陈氏在一旁,只会与老夫人和三房都撕破脸皮,以后连仅有的和谐也维持不了。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也是大家宗妇一贯的作风,讲究□□和谐,不管私底下如何,最起码能保证表面的和谐。毕竟阿嫣说亲在即,家中闹出个什么也是不利的。
可她不懂的是,其实仇怨早就结下了,老夫人是巴不得给她添些堵,严倩是早就恨她们母女俩入骨,严倩多多少少也有些小聪明,怎么可能不趁机报复。又有吴琼琼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刚好凑在了一起。
严嫣被沈奕瑶哭得心烦意乱。
其实一开始她也是有些怨自己娘的,可看她之后表现出来的样子,却是淡了那份心思。又有谁能预料此事会发生,终归究底只是个意外。
“行了,你别哭了,事情不是解决了吗?”
“都是娘不好,以后你该怎么嫁人……”
名声坏了,严嫣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舒服,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又能怎样?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了,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听到这话,沈奕瑶哭得更加厉害了,几欲晕厥过去。
沈二夫人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刷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会儿知道哭,早干什么去了?”
沈奕瑶被吓得停了一瞬,之后还是继续哭,声音却小了不少。
“如今这副情况你能怨谁?当初家里不让你嫁严霆,是你自己哭着喊着要嫁的,我当日怎么对你说的?这个男人不适合你,你秉性良善,心眼少,那种复杂的家族并不适合你。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孩子也生了两个,却是从没活明白过,我知晓你想保持和谐,可你有没有想过自那个裴姨娘因你被送去清普庵,你、阿嫣、阿陌,就与那庶子庶女再也保持不了和平。你该庆幸那个小东西心思还不够毒,若是在你和两个孩子吃食里下些毒,就足够你们受的了。”
沈二夫人的说法有些骇人听闻,若是深思,却能发现是极其有可能发生的。
自从严倩主动与沈奕瑶认了错,沈奕瑶虽极少理她,可也没有不让她进锦瑟院,日日进出,哪一日趁人不注意在吃食里下了药,也不是没有可能,这种事情在大户人家里并不是没有发生过,一旦发生就不可挽回。
沈奕瑶想到这里,不禁一颤,心里更是埋怨自己。
沈二夫人这话并不是为了谴责沈奕瑶,只是为了点醒她其中的道理。见她形容狼藉,心也软了下来,温声道:“好了,也没有你想得那般严重,咱们沈家的女儿又哪里会愁嫁。天下这么多男子,总有一个合适阿嫣的。”
“真的?”
“你要明白,阿嫣的性格就是如此,若是仅因为这些浮表便避而远之,还不若早早便避了开去。能娶咱们阿嫣的,只会是一个欣赏她这种直率性格的男子,若是只为了嫁而嫁,还不若不嫁。”
沈奕瑶懂得嫂子话里的意思,只有懂得欣赏这种性格,阿嫣嫁过去才会幸福,倘若不然,要么是过得相敬如宾,要么就是与她一般,落下了一个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怜天下父母心,又有那个做母亲的不希望自己女儿好。
“阿嫣的婚事,我也会帮忙留意的,京中贵女出嫁本就晚,十七八岁出嫁不也是有的,阿嫣如今也不过才十四。”
沈奕瑶这才放缓焦虑的神经,略微平复一些。
沈二夫人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娘她总是埋怨自己,当初因都是为了你好,才将你教导成这副样子。她希望一切尽善尽美,却唯独漏算了人心。也是咱们家情况与其他府上不一样,才会养得你这么软绵的性子。当然并不是说你这样不好,而是你该明白什么时候可以和善,什么时候不可以。如今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益,以后你该记住既然你决定要回去那个家,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因为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两个孩子。”
沈奕瑶浑身一震,满脸羞愧:“嫂子,我知道了。”
沈二夫人拍拍她的手,叹道:“嫂子并没有谴责你的不是,可你也要明白很多事情一旦发生,就再无可转圜的余地。事事顺遂自然是好,可若是不顺遂,也要明白该如何应对。那庶女却是再不能留了,回府后就将她禁足起来,然后远远的嫁了出去。我还有其他事情,不能多留,你府里那边想必也还有不少事情。吴家那里我去处理,你这便回府去吧。”
见此,严嫣小声说道:“二舅母,我给你闯祸了。”
她只是因给外公家增添了麻烦而愧疚,却并不后悔这么做。
沈二夫人洒然一笑,摸了摸严嫣的头发,“傻孩子说什么呢,咱们沈家除了当今,又曾怕过谁?!”
这话说得看似淡然,实则霸气十足。镇国公府的人从来如此,沈二夫人嫁进来这么多年,也是沾染了这种秉性。
“对了,小妹,你不准备回家看看爹娘?”
沈奕瑶犹豫半响,摇摇头,“暂时还是不了。”
沈二夫人颇有意味的看了她一眼,看来这个小妹也不是个傻子。不是傻子就好,至于之后会发展如何,只能静观其变。
她沉吟一下,道:“爹让我与你说,严霆这几年与许贵妃一系走得很近,他怕严霆会拿阿嫣的婚事,与许贵妃所出的两位皇子攀上关系。”
“皇子怎么可能会看上阿嫣?”沈奕瑶急急说道。
她的意思并不是觉得自己女儿配不上皇子,在她的心目中,女儿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却是谁都无法代替的。她指的是皇子择婚俱有讲究,择选人家无一不有其特殊地位,威远侯府只不过是个落败的勋贵,又哪里能让皇子们看中。可想着严嫣身后所代表的特殊性,却是一瞬间了悟。
“二嫂我明白了,咱们家历来有家规,不得与皇族有姻亲关系。虽阿嫣并不姓沈,可她的身份意义不同,我自是不会连累爹去为难,为家里增添麻烦。”沈奕瑶虽语气和缓,但态度非常坚定。
沈家人自然有沈家人的觉悟,沈奕瑶从小以镇国公府为荣,又哪里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镇国公府看似威名赫赫,可滔天权势与极致荣耀下的危机,也是隐约可见。镇国公府为何能从开朝立国以来便屹立不倒,深受历代皇帝的信任。凭借的不外乎是一个忠心,不光要忠心,还要识趣,更要懂得处世之道。
镇国公府从一开始便秉持的是中立、不站队,只效忠历代皇帝的原则。甚至为了镇国公府,历代沈家的子嗣后辈俱是牺牲不少。例如沈家的子嗣从来不丰,沈家没有纳妾的规矩,即使因某些原因纳了妾,也是不允许生子的,每一代沈家人也不过寥寥数人。还例如沈栋身在边关,为什么大房的人却是没有一个留在镇国公府里,二房的长子沈訸,还未加冠便出门游历,京中也只留了一个幼子沈祁。还有大房的三名男丁,至今几人身上官职低微,除了在巢湖水师埋没了十几载的沈玄,因有机缘去了福建水师任总兵,另外两个均是低阶的百户。
这都是值得人深思的,没有所谓的荣耀是来得无缘无故,其中付出的比外人想象的更多。沈家人俱是被这么言传身教长大的,包括沈奕瑶。
沈二夫人点点头,站了起身,“那我便去了,你也早些回府。”
沈二夫人走后,沈奕瑶便带着严嫣等人回府了。
她本是想与手帕交当面告辞,可惜马荃芳还在沁香园主持菊宴。对此,沈奕瑶甚为愧疚,因为自己带来的一个庶女,差点闹得毅勇侯府每年均要举办的赏菊宴泡汤。
今日所发生的事千头万绪,沈奕瑶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仍难以平静。
回府后,她哪儿也没去,先去了一趟荣安堂,将依旧被捆着的严倩仍在了老夫人的面前。
沈奕瑶这番举动不光震住了老夫人,也惊动了薛氏与陈氏,两人接到下人报信俱是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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