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姨娘有些急,也知道那边拖不得,不禁问:“夫人,这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沈奕瑶讶然看她一眼。
“三姑娘不出来,怎么去镇国公府?”
沈奕瑶沉吟半刻,道:“阿嫣有悔过之心自然是好的,那就和二嫂说,阿嫣过几日再去,到时候府里遣人把她送过去便是。”
裴姨娘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不禁急道:“可沈二夫人那里如何交代?让她知道三姑娘被关了,是不是不太好?”
“这有什么不太好的,小孩子做错了事就得罚,我们沈家历来就是如此教导晚辈的。”
说起这个,沈奕瑶露出怀念的笑容。
沈家历来家规森严,小时候两个哥哥做错了事都是被父亲这般罚的,也就她因为是女儿家,年纪也小了许多,才从来没有受过罚。而且在沈奕瑶来看,只是关着反省,不少吃不少喝的,能有什么。虽然罚了阿嫣,她也是挺心疼的,可做错了事就必须得罚。
“行了,我不跟你耽误,二嫂那边我去说。”
裴姨娘没料到会在沈奕瑶这里吃瘪,还是吃了个叫不出苦的哑巴亏,只能悻悻退下。
赵妈妈还在紫玉轩等着她,见她脸色不好过来,又问了问具体情况,只能转身又往小佛堂那处去。
沈二夫人样子做足了,便开口询问严嫣怎么还不过来。老夫人笑着说,已经派人去请了,让沈二夫人再等等。
谁知一等不来,二等不来,沈二夫人面色便有些不愉了。
“老夫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阿嫣还不到?”
“这……”老夫人对旁边丫鬟命道:“去看看怎么回事,怎么三姑娘还没来?”
又坐了一会儿,赵妈妈回来了,附在老夫人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老夫人的脸顿时宛若调色盘一般不断变色,过了好半响,才面朝沈二夫人。
她略有些为难的笑了笑,道:“让沈二夫人见笑了,出了点小岔子。前些时候,阿嫣和瑶儿闹了矛盾,瑶儿大怒之下便把阿嫣关了起来。老身本是说,做主把阿嫣放出来,让她随你去镇国公府,免得母女两个越闹越僵,谁知瑶儿脾气来了居然不许,你看这……”
沈二夫人眼神灼灼,笑容满脸。听到这话,她大惊道:“是吗?阿嫣到底犯了什么错,小妹居然这般动了真格。”
老夫人遮掩笑笑,“也没什么,就是母女两个闹了脾气。瑶儿本是说要关阿嫣半月的,这时候还没到,她说要等时候到了再放阿嫣出来,说亲家家里历来就是这么教育晚辈的,我这个当婆婆的也不好说什么。要不这样吧,老身再劝劝瑶儿,过两日便将阿嫣送到镇国公府去?”
沈二夫人常年与各府的贵妇们交际,自是清楚这些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秉性。虽说沈奕瑶出嫁之后,便很少回娘家去,但沈二夫人还是了解这个小妹的秉性的,她历来疼爱阿嫣,怎么可能硬压着不放人。更何况沈家教育晚辈是规矩苛刻,但那顶多只是针对男性后辈而言,对女孩儿却是从不会如此的。外人不知晓,可不代表内里人也不知晓的。
所以这老婆子在睁眼说瞎话,并且说得道行十分高。话里的意思十分多,即把关阿嫣之事撇了开,完全推到了小妹身上,还拿沈家的规矩压人,寄望让她知道这些,不再多做纠缠,又把话说得极为光堂并带了送客之意。
换成一般人,自是顺水推舟离去了。
可沈二夫人是什么人?
那是连镇国公都赞道的儿媳妇,又领着公爹命而来,甚至还从中看出了许多猫腻,怎可让她们如愿?
更何况沈二夫人也不知傻子,她来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了,作为小姑的沈奕瑶一直未到,这又是一处猫腻。
沈奕瑶未到是有原因的,裴姨娘见事情不妙便吩咐了人去绊住她。说的又是那日被严嫣打入水中病得比较严重那几个下人之事,沈奕瑶必然一时走不脱,而严老夫人这里只要能将沈二夫人赶紧送走便好,也给她们一些缓手的空当。
可惜要让她们失望了——
沈二夫人做出满脸心疼之意,急道:“小妹怎么如此糊涂!阿嫣才多大,又历来聪明伶俐,公婆疼爱的不得了,怎么就犟在这里了?这可让我回去如何和婆婆交代,说实话吧,婆婆定然会心疼得夜不能寐。不行不行,今日还是得把小阿嫣带回去,阿嫣被关在哪里?我去把人带走,小妹定然不会说什么!”
说完,沈二夫人便站了起身,一副让人带路的样子。
老夫人坐在那里,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夫人,麻烦找个下人帮忙带路可否?”
她能说不行吗?
刚才忙着跑来跑去的赵妈妈,只得上前带路,还得笑着,只是那笑僵硬极了。
……
严嫣固执的坐在那里,也没人敢动她。
赵妈妈走后,过了一会儿回来,便领着人都离开了,那扇门再次被关上锁住。
严嫣心里有点急,难不成二舅母被祖母忽悠走了?
不会不会,二舅母那般精明,蕙娘又是大半夜送信回去,定然不会那么好打发。这么想想,严嫣心定了下来,稳稳的抱膝坐在那里。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打了开。
“小阿嫣!”
只听一声惊呼,沈二夫人便冲上前去将严嫣抱住。
沈二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使她心底已经有了些底,若不是实在困苦,阿嫣那么倔强的性子,定然不会到要向外公求助的地步。可眼见了现实,她才知道真正情形是什么样的。
门一打开,到处都是飞扬的灰尘。小小的阿嫣抱膝坐在地上,头发衣裳都乱糟糟的,哪里还有往日眉眼飞扬肆意盎然的模样。
这一切刺疼了沈二夫人的眼和心,让她顿时怒不可遏起来。
沈家历来女孩儿少,镇国公膝下两子一女,这唯一的女儿便是沈奕瑶。长子沈栋膝下三子,没有女儿,次子沈鼎膝下两子,也没有女儿。
没生个女儿一直是沈二夫人心中的遗憾,可生老二的时候她损了身子,日后不易有孕,所以她几乎是将严嫣当自己女儿疼的,也难怪素来稳重自制的她会如此大怒了。
“你们威远侯府关个孩子,就是这么关的?这小屋里连个窗户都没有,还一连关了好几日!”
赵妈妈僵笑着解释:“二夫人,这是夫人下的命,您也知道,我们老夫人是不好说什么的!”
“少跟我来这套,本夫人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下三滥的,瞅着主子不知内里,就上蒙下骗欺瞒主子,沈奕瑶本夫人还是比较了解的,她要是知道此处是这样,绝不会将自己女儿关进来!”
赵妈妈脸色有点僵硬,她当然听出这些下三滥是在骂谁,有指桑骂槐之嫌疑。她人老成精,瞅着这动静,估计事情不会小,自是要先将自己摘出来。
“这个,夫人也知道,奴婢是服侍老夫人的,其他的并不知晓。”
沈二夫人冷哼了一下,“那好,你去叫个知晓的过来,我倒要看看你们威远候府怎么说!”
“二舅母……”
沈二夫人安抚的拍了拍怀里的严嫣,道:“阿嫣别怕,这事你不管,舅母给你讨个公道。”
说话间,沈二夫人带来的仆妇不知从哪儿搬了一张春凳过来,她抱着严嫣便坐在上面。
赵妈妈见此,‘换个地方说话’的话顿时咽回了嗓子里。行礼后,便急急退了。
☆、第11章
赵妈妈心中连连叫苦,今日她真是倒了大霉,来来回回被人使唤着。
她匆忙去了荣安堂,将事情禀上去,果不其然老夫人让她请二夫人过去,自己却是并不露面。赵妈妈早知道会是这个样子,可主子不发话,当奴婢的哪能自己做主,她便又去请沈奕瑶。
不多时,沈奕瑶便到了。
“二嫂,怎么坐在这种地方,刚有些事被绊住了,二嫂勿怪。”
“你也知道是这种地方,那你怎么就把阿嫣关了进来?”
沈奕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看着沈二夫人嗔怒的脸与她怀里的严嫣。
“我……”
这里是小佛堂?
沈奕瑶是从来没有来过小佛堂的,只是耳闻威远侯府家惩罚自家犯了错的子嗣均是关在小佛堂里的。
她慌乱的看四周,发黑的墙面,墙角处支零破碎的蜘蛛网,因为有阳光照射进来,可以很清楚看到空气中弥漫的灰尘……
顿时脸就白了,终于明白为什么二嫂会大怒,为什么阿嫣自她进来就没有看她一眼。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阿嫣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关她,她不是你亲生的?关自己女儿,你关哪处不行?非要关这种埋汰人的地方!”
沈奕瑶红了眼,慌乱的看嫂子又看看女儿,抖着嘴唇,“我、我……”
见沈奕瑶这幅无措样子,沈二夫人满腔的怒火顿时熄了一半,她叹了一口气,“小妹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沈奕瑶是镇国公夫人的老来女,沈二夫人嫁进沈家的时候,沈奕瑶才九岁,也算是从小看大的,所以一看沈奕瑶这幅样子,沈二夫人便明了,她是真的不知道,无力心顿起。
“二嫂,我不知道是这样的……”她慌乱解释着,“阿嫣,你不要怪娘好不好?娘真不知道这里会是这样的……”
“你不知道,那下面人是干什么吃的?她们没告诉你此处是这幅情形?”说着,沈二夫人眼神锐利的扫视跟沈奕瑶一起过来的芳草和芳翠两人。
她在镇国公府管家管了这么多年,下面人什么猫腻不清楚!有时候府里很多事情,主子们可能不知道,但下面人绝不可能不知道。主子不知道,不过是下面人不想让你知道罢了。
芳草两人扑通一声跪下,“夫人,奴婢确实不知此地会是如此啊……”
“二嫂,她们两个常年在我身边侍候,定是不知道此处是这样的……”
“她们不知道,那你在干什么?女儿被关了,你就不过来看看?”
沈奕瑶脸涨得通红,“陌儿这几日病了,我……”
“还有阿嫣身旁的丫鬟婆子呢?就不过来看看自家姑娘过得怎样?”
沈二夫人不愧是沈二夫人,简单几句话便直指要害。一旁等待已久的梅香和梅雪,走出来跪在当场。
“舅夫人,奴婢们是有来过的,可这小佛堂外还有一道门,被人锁了,钥匙也被人拿走了。奴婢两个求助无门,夫人的锦瑟院进不去,也往里头递话说想过来看看姑娘如何了,可都被拦了下来。”
梅香说得很隐晦,一丝主子的错都没挑,可沈二夫人却是听出了端倪。只是这终究是小姑府上的事,她这个做嫂子说两句还成,管多了便会惹人厌烦,尤其又在人面上,不好不给小姑留脸。
她眼神复杂的看了似乎没听出话里意思还处于忐忑之种的沈奕瑶一眼,嗓音软了一些:“阿陌又病了?可是好了?”
见沈二夫人绕开话题,似乎不在追究,不光沈奕瑶松了一口气,一旁的丫鬟婆子们都松了一口气。
“陌儿前几日有些发热,刚才好点。”
沈二夫人皱起眉头,没说其他。这外甥身子骨历来不好,她也是知道的。正想提出去看看外甥,怀里的严嫣拉了一把她的衣裳。
“二舅母,阿陌是落水才发热的。”
“落水?”
严嫣点了点头,道:“阿嫣被关起来也是因为弟弟落水之事,那日严弘把阿陌推到了水里,旁边的丫鬟婆子没一个伸手帮忙,都杵在一旁看着笑话。我去了之后看了生气,便把她们都踢进了水里……”
“阿嫣……”沈奕瑶皱起了眉,打断严嫣的话:“娘都和你说了几次,弘儿不是故意推陌儿的,只是小孩子之间顽皮发生的意外,你怎么能如此说自己的兄弟呢……”
见沈奕瑶还为别人解释,一股气直冲严嫣胸口来,“我兄弟就阿陌一个,一个妾生的凭哪门子是我的兄弟?你愿意跟个妾当姐妹那是你的事,我是正儿八经嫡出的姑娘,我没有一个推我弟弟入水小妇生的兄弟!”
裴姨娘听说这边事后,赶忙赶了过来,生怕发生些她控制不了的事。谁知进门就听到严嫣说了这么一句,她反射性拿帕子捂脸哭了进来。
“三姑娘,你怎么能如此说呢?弘儿就算是庶出也是侯爷亲生的啊,还有你如此说夫人,你让夫人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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