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娘并没有让严嫣用这个当兵器,而是给了她一对峨嵋刺便于平日练习。
至于严嫣垂涎三尺的轻身功夫,蕙娘说这个急也没用,把她教给她的内功练好即可。两年前蕙娘便把练习内力的法门教给严嫣了,严嫣有了气感之后,每日睡觉之前便会抽空打坐一两个时辰。如今听说轻身功夫想好,必须的内力支撑,自是更加用心,不过这个确实如蕙娘所说,是急不来的,得日积月累。
就好比蕙娘,从小开始练,练了几十年,自然内力深厚,如虎添翼。
按下不提,与此同时,边关那里也发生了一些事情。
大熙疆域辽阔,国富民强,截止至今,能称得上是敌人的也就是极北之地的北夷一族了。
北夷一族属游牧民族,地处北方,气候环境恶劣,无农耕之地,历来觊觎富饶之地大熙,屡屡进犯,直至二十年多前被镇守边关的镇国公沈茂山一举击溃,至此宛如一盘散沙,四分五裂,苟延残喘。之后的再有进犯,均是小打小闹,生不起一点波澜。
平沙关位于防范北夷的第一道关卡,历代都为重兵之地。此时身处平沙城内一处宅邸里,严霆正在大发雷霆。
严霆一向冷静自制,颇有谋略,待人接物温文尔雅而又不失武将该有的果断与坚毅。哪怕再窘迫的境地,再困难的处境,他觉得自己都能一笑置之,可此时他才发现,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侯爷,可万万当不得啊,传到旁人耳里,还会以为您对朝廷调令有什么意见!”
严霆放下手里砚台,书房内此时正是一片狼藉,一旁站了三个体型高大健壮的威远侯府家将,均是严霆的心腹。
“竖子欺人太甚!”
这竖子并未点明是说谁,一旁的王猛、王勤、刘炬均是缩了缩脖子。他们能明白侯爷心中的憋屈,可……形势不由人啊!
“也许是京城那里出了什么情况?”刘炬皱眉分析道。
要不然实在说不通,这好好的,突然将侯爷调离。
严霆也有去找自己大舅哥,无奈宣威将军沈栋刚好巡防边关。毕竟这边关可不止平沙城一座城池,四周还环绕着几座卫城,因此才形成了平沙关这道防线。巡防边关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回来的,而调令上的日期却是极为紧迫。
王勤小声咕哝道:“别忘了侯爷的老丈人可是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
王猛没好气地瞪了弟弟一眼,“那也别忘了五军都督府虽是统管天下兵马,调令却是分兵部所管!”
王勤还想说什么,被王猛打断,他忿忿不平的把剩下的话咽进口里。
“你们先下去吧。”严霆道。
王猛拉着王勤便往外走去,刘炬紧随其后。
“大哥,你干什么不让我说!”
“行了,你就别添乱了,没看侯爷这会儿正烦着。”
“那北夷那边……”
“噤声,这话以后你给我彻彻底底的忘了,再不能提。”
……
严霆坐在屋里,脸色阴沉的吓人。
调令时间紧迫,沈栋那里联系不上,往京中递信是来不及了。如今之计,也只有先听调回京再说了。没人知道严霆此时心中正在淌血,如没有这项意外,也许今年严冬之际就是他此生最大的机遇……
这就仿若是一个饥饿良久的人好不容易抢到一个肉包子,还未吃进嘴,便被人抢了的感觉,也难怪素来自制的他会雷霆大怒了。
如今情况宛如一团乱麻,一时之间,严霆分析不出到底是为何会如此。
没道理沈家会背后做手脚,毕竟他可一直是镇国公的好女婿,如若不是已经释然,镇国公也不会费力将他安排到大舅哥的手下。大舅哥沈栋走之前,还叫他过去对他叮嘱了一番。
也许真是京中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可什么问题能让镇国公都压不下来,以至于要把他调回去?
除此之外,严霆还在心疼他砸下去的大笔银子,如今是有去无回了,折了一大半进去不说,还讨都没处讨。只是这事万万不得声张,要不那可就是灭门之祸。
细细酌量了一番,严霆又招来几名心腹,对他们仔细叮嘱。将该扫尾的扫干净,带着满腔的疑惑,严霆离开了他呆了近三年的平沙关。
☆、第35章
侯爷要回来了。
严霆出发之前,便往家里递了信,所以他距他离京城还有五六日的路程,信便到了威远侯府。信中他什么也没有说,只说了到家的大概日子。
威远侯府整个都动了起来,严老夫人成日里笑眯眯的,连素来低调的裴姨娘面上都能见几分喜色,反而沈奕瑶的喜色不显偶尔还有几丝怔忪。只是大家都一门心思扑在了侯爷要回来这信上,倒也没有人注意她。
按下不提,转眼间严霆就到了。
得知侯爷今日就能到,早早的府里就安排好了,府里提前几日各处洒扫除尘,大人小孩儿穿戴一新,仿若要迎接什么大英雄荣耀归府。
严嫣也带着严陌准备着,见喜上眉梢的老夫人,她很想说一句别笑的太早。当然,这话是不能拿出来说的,面上她可是小孩子,外公也说了就让她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
差不多下午未时的时候,守在城门处的管事命家丁来报,侯爷进了城门,老夫人赶忙召集一家子去了大门处等候。
不多时,严霆便带着一队人策马而至。
严霆一身铮亮的皮甲,骑着一匹黑马,缓辔而行。他玉树临风,英勇威武,俊朗出尘。其实严霆皮相是挺好的,身材修长高大却不粗犷,俊美的外表,斜飞的英挺剑眉,削薄轻抿的唇,蕴藏着锋芒的黑眸,浑身的气质内敛而又不失刚毅。
反正严嫣是见到她娘本是神情恍惚的,突然眼神就……激动了起来。
严霆下了马来,上前两步笔挺的跪在严老夫人身前。
“娘,儿子回来了。”
“回来了好,回来了好。”老夫人抹着老泪,赶忙拉了他起来。
往日难见到的严大爷严郅与严三爷严瞿也在,严郅三十多岁,体胖短须,热情的上前拍了严霆两下,“老二你回来就好。”
严霆眼神内敛而淡然,叫了声大哥。素来斯文言少严瞿也上来叫了一声二哥,对比着严郅,这亲兄弟两个明显感情好些,至少严霆的眼神便软了不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然后严霆眼神右移,放在了沈奕瑶的身上。
他步了过来,“瑶儿。”表情并未显热情,袖下却是捏住了沈奕瑶的手。
沈奕瑶面色激动,眼圈微微泛红,“夫君。”
“你可还好?”
“我很好……”
一旁站着的裴姨娘纤白的手捏紧裙子,隐隐可见青筋。
“行了,二弟二弟妹快别显示你们夫妻二人恩爱了,进去吧,呆会儿有的是时间让你们叙话。”薛氏笑盈盈的取笑,扶着老夫人往府里走。
沈奕瑶羞涩垂首,严霆轻笑拍拍她的手,率先跟了上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府中,去往荣安堂。
到了荣安堂,老夫人见儿子风尘仆仆,便让他先去沐浴更衣等会再来。其他人则呆在荣安堂正堂内,等着一会儿与严霆设宴接风洗尘呢。
薛氏历来是个有眼力界儿的,见老夫人笑意融融,更是不吝逢迎。字字珠玑都说在了老夫人的心坎里,让她笑得更是欢实。严郅是老夫人从小养大的,自然知道嫡母喜欢听什么,也是妙语连珠,笑声不断。
两口子把老夫人哄得笑意连连,可以看出这两口子之所以能以庶出的身份继续呆在威远侯府里,除了一些面上的原因,其实也不是没道理的。
严三爷素来言少,只是浅笑看着并不多言,而严三夫人陈氏虽很是不屑大房那两口子的巴结嘴脸,可她历来是个口笨的,也不知如何插话。
当然此时是没人败兴头的,管她心中乐意与否,至少脸上的笑必须是端着的。严霆刚才离去时,将沈奕瑶带走了,裴姨娘面上不显,但不见说话就知道她心里肯定不是没想法。
严嫣此时的心情很微妙,只是拉着严陌坐在堂屋靠墙边的交背椅上远远的看着这一切。
正堂西侧的花厅极大,呈三角状摆了三张酸枝木雕仙翁寿桃祥云的大圆桌。丫鬟婆子们正络绎不绝往上奉着各种膳食,玉盘银箸,美味佳肴,极尽奢侈。
不多时,严霆便穿戴一新到了。他身着一身碧蓝色圆领祥云纹暗纹锦袍,腰间环着金镶玉纹绣锦带。此时着了常服的他,气质又是一变,多了些温文儒雅,添了几分俊美。
沈奕瑶面色红红的走在他身后,与刚才不同的是,她又换了一身衣裳,发髻上的簪子也换了。老夫人一见严霆便让他上前坐下,大家注意力都放在严霆身上,倒也没人注意沈奕瑶的异样。
唯二例外的便是裴姨娘和严嫣。严嫣只是奇怪她娘怎么换了衣裳,裴姨娘则是想得更多,不禁银牙暗咬。
小辈们也都靠上前,一一行礼。严霆端详了严陌一会儿,关切问道:“陌儿的身子最近可好?”
严陌羞涩一笑,垂眼,“儿子最近身子挺好,没怎么病了。”
严霆点头,又问严嫣,“阿嫣最近可有调皮,没有再惹你娘生气吧?”
严嫣道:“娘现在见我从来不生气。”
一语双关,只可惜严霆只过了耳没过心。
之后严霆又关心了下严弘和严倩,比起严陌和严嫣的拘谨,这两个要开朗多了。严倩小女儿娇态说好久没见到了爹了,十分想念,严弘则是调皮的拉着严霆的手说爹答应的大马可有带回来。
不是不知道这一切,只是换了个角度去看,才能看出许许多多的东西。父爱对严嫣来说,从小便是貌似关切的问候,看似很好,却多了几分疏离,少了一些父女之间应有的亲热。相反对比严弘两人,他们这种相处才是正常的父女关系吧。
裴姨娘一解心中郁气,难掩得意的看了沈奕瑶一眼,沈奕瑶正含笑专注看着严霆,并未注意。这一眼却是被严嫣看了个正着,感觉弟弟的手越收越紧,她捏了捏严陌的小手,安抚于他。
简单的叙话后,花厅那边的筵宴也准备齐备了,一行人去了花厅。
分桌是几个长辈一桌,老夫人、严大爷严三爷严霆与各自正室都在列,其他则是少爷们一桌,姑娘们一桌,几个姨娘什么的则是站在自己所出的姑娘后服侍着。
威远侯府的餐桌礼仪还是挺好的,讲究的是食不言寝不语。不过今日不同往日,本就是接风洗尘,严大爷又是个好酒的,兄弟几个怎么可能不喝上一杯。
兄弟三个杯觥交错,极尽欢愉。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也不多言。
严大爷喝多了话便多,好话一箩筐往严霆身子倒,又是推崇又是吹捧,说着说着便说到一府人都关心的事上了。
“二弟这次回来,想必是得了战功,可是十拿九稳了?”
严郅和严瞿所领差事都是闲职,像上面一些的事却是到不了他们这一层的。不过严郅见二弟归来,想必是心想事成,毕竟严霆这次去边关,一去就是近三载,期间一次没回来过,人人都知他是为何而去。
严大爷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严霆身上。
威远侯府此乃最后一代,如若不能再续荣光,便是门庭改换,不再有侯爵府的荣耀。这是整个府上的大事,别看府中有些勾心斗角的,但是什么是重中之重都还是挺明白的。就拿大房来说,背靠着威远侯府,总比到时门庭改换的强,所以大家都很关心这件事。
沈奕瑶手一抖,银箸落地,因大家目光都专注严霆,倒也没人注意。一旁的丫鬟见此,赶紧又捧来一双干净的奉上。
严霆的脸色有点沉凝,不过他也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的,便摇了摇头,道:“我这次是听调回京的。”
此言一出,桌上顿时安静下来。
端详着严霆的神情,大家眉头越皱越紧。老夫人想说什么,犹豫并未开口,严大爷急急嚷了起来,“可是有什么变故?那进爵之事怎么说?”
这声音有点大,相邻的小辈们两桌都悄悄望了过来。
老夫人咳了两声,道:“霆儿才回来,连顿畅快的饭都没吃,什么事容后再说吧。”
老夫人都发话了,旁人自是不好再说什么。本来喝在劲头的酒也放了下,一桌子人都吃得食不知味。
用完膳,小辈们便被各自的奶妈丫鬟带走了,丫鬟们手脚迅速的开始收捡桌面,而老夫人则带着几个儿子媳妇去了东次间。裴姨娘也在,近年来她一直是这么存在着,久而久之也没人觉得异常。
老夫人坐在临窗大炕上,严霆坐在她对面,下面大家则是坐在富贵花开乌木圈椅上。进来一队丫鬟给主子们上了茶水瓜果,赵妈妈去关了门,才在门边处站下。
“老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夫人率先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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