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才说你无能,训练有素的下人敢在主子院子里闹?!”
语毕,她便又对脸色僵硬的裴姨娘说道:“这人无能,换掉,连个下人都训练不好,要来何用?!”
裴姨娘忌讳着一旁面色莫测的沈奕瑶,又看严嫣咄咄逼人,她惯常以弱示人,便做出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道:“是,三姑娘。”
本指望沈奕瑶能开口训严嫣,她再从中挑唆,让三姑娘受训一顿,此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往她可是最擅长这个。谁知沈奕瑶只是看了严嫣一眼,说了一句话音不显的‘你长大了’,人便离开了。
你长大了……
裴姨娘听不懂这话,但不代表严嫣听不懂。
她长大了,所以管不了她了。
这样也好,省的她自己气堵,她听了也心烦。这次她回来本就没有放低自身的打算,想要理解的人都不能理解,其他的人的目光她又何必在乎。早在回来之前,她便做好了‘忤逆’她娘的准备。
一直紧绷的那股劲儿,终于松懈下来,取而代之的如释重负。
不得不说,这样的感觉很爽!
“……中策,以势压人,只要镇国公在你身后撑着,便什么都不是问题……”
上策她要,中策她也要。她就不信目前还需要镇国公府‘帮衬’的威远侯府,敢拿她如何。更何况她也没有做什么,不过是换了几个不听使唤的下人而已。
这乔家的可是裴姨娘的得力臂膀加狗腿子,断了臂膀,这感觉很爽吧?
当期待的已经不期待,盼望的已经不盼望,顾忌的已经不想去顾忌,招式用老的她们会想什么法子来钳制她呢?她可真期待!
严嫣眼神晦暗莫名的撇了裴姨娘一眼,便径自进了屋。
裴姨娘站了站,见院中无人理她,攥紧帕子低着扭曲的脸离开了。
☆、第25章
这次跟着严嫣回来的,一共十二人,均是沈二夫人精心挑选的。
两个婆子一个姓董一个姓邹,性子精明而不失稳重,而那八个丫鬟也均是那种沉着稳重的,其中有两个领头,一个叫依云一个叫依梦。
依云和依梦被提了一等,与梅香梅雪一起贴身侍候严嫣,邹妈妈则是作为管事婆子,管着院子及其他琐碎的事务。严嫣又点了四个二等丫鬟,剩下四个丫鬟和董妈妈她准备拨给阿陌用。
这些人均是严嫣开口要的,因为她非常清楚她身边就两个人根本不够使,而这次回来,她本就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准备打一场持久战,攘外必先安内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把事情交代了下去,邹妈妈便里里外外开始忙起来。每个人什么差事都要安排下去,还有刚才挑拣剩下没撵走的几个小丫头和几个粗使老婆也要重新安排。
严嫣撵走的那些人也不是没酌量,那些个背后有人的都撵了,剩下的都是些平时本分的,原本在凝香阁里就被那些狗仗人势的人欺负着排挤着,如今虽有些拘谨,但见镇国公府来的这些人规矩好人也和气,便松了口气。
严嫣交代梅香几个先收拾她带回来那两大箱东西,挑拣了一些一看就是给严陌准备的,她带着这些东西便去锦瑟院了。
严陌的住处在锦瑟院的一个小跨院里,一排三间屋子加前后抱厦也够严陌和服侍他的下人住了。又离锦瑟院的正房比较近,沈奕瑶想来看儿子也较为方便。
严嫣去的时候,严陌正在喝药。
小小的他坐在酸枝木雕流云锦鲤床,本是夏日里,还盖了一层薄被子,更显得其瘦小。
严陌有一双大大的眼睛,长而翘的睫毛,挺直的鼻梁,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能清楚看到其下暗青色的血管。刨除满面病色,与比同龄孩童瘦小的体格,其实严陌是一个长得非常俊秀可爱的男童。
一看严嫣来了,不光燕儿莺儿秦妈妈满脸高兴,连严陌脸色也亮了。
“姐——”
严嫣坐到床沿,“阿陌,你好点了吗?怎么又在吃药,不是说已经退热了吗?”最后这句话是问秦妈妈的。
“这药是给四少爷补身子用的,田大夫说少爷这次落水元气大伤得好好儿补补。”
严嫣紧皱着眉,摸了摸严陌的小手。这大夏日里,屋里没放冰,严陌穿着夹衣盖着薄被子,手也凉凉的。
“这药日日喝着,也没见什么用。”她沉吟一下,道:“明日我让人带信给外公,让外公帮忙找个太医过来看看。”
严陌小弧度笑了一下,点点头。
严陌是个非常乖巧的孩子,换着一般的幼童,日日吃那苦药总会哭闹。而他从小生下来身子便不好,吃药比吃饭还多,却是从来不会闹。下人们服侍着省心,严嫣看着却是心疼。
秦妈妈服侍着严陌喝完一小碗药,又拿了帕子给他擦嘴。莺儿端了一小碟蜜枣,让严陌含了一个。严陌让姐姐也吃,严嫣却是摇头。
“我从外公那里带了些下人回来,等会安排到你屋里,这些是自己人,用着放心。”
严陌乖巧的点点头,也没有问为什么要给他屋里安排人。严嫣摸了摸他的头发,便吩咐让那几个下人进来。
那四个丫鬟,严嫣让她们和燕儿莺儿一起侍候严陌身边的琐事,而董妈妈是严嫣专门挑给严陌的。
两个婆子都是沉稳精明之人,而董妈妈却是要为人泼辣一点。这是给人之前,沈二夫人告诉严嫣的,物尽其用,人也是,合适的人自是要放在合适的地方。
而严陌身边的秦妈妈,细心有,忠心也有,唯独面软了些,不够泼辣,应付平常之人还好,稍微泼皮胡搅蛮缠些的便没办法,燕儿倒够泼辣,但毕竟年纪小,还是有个年纪大点的合适。
“董妈妈,我将你放在阿陌身边,尽心服侍的话就不说了,侍候的好定不会亏待于你。你性格沉稳,为人果断,日后在阿陌身边服侍,有那些个泼皮之人你不用顾忌,有什么事我给你顶着。当然,也不是让你仗势欺人,希望你能掌握住其间的分寸。”
董妈妈一拍胸脯,“嫣姑娘放心,奴婢一定用心侍候少爷。”
像她们这批人来之前,都被二夫人单独召见过。关于定远侯府里的一些猫腻也有人与她们点过几句,她们自然懂得其中的道理。再退一万步讲,嫣姑娘人小护不住她们,还有镇国公府在后面呢。临走之前二夫人可是说了的,有什么事就往回报,只要不亏理,只要做的对,天塌下来,镇国公府顶着。
更何况嫣姑娘看起来也不是护不住人的主儿,刚才那会儿在凝香阁,连消带打一大群人都没敢吭气。
董妈妈也是有点心疼严嫣的,小小年纪就得自己立起来,没娘护的孩子就是可怜。刚才那会儿沈奕瑶的表现,这群镇国公府里的人也是看在眼里了,要说心中没点异样那是不可能的。
怪不得府里居然把她们直接给了嫣姑娘,而不是给了大姑娘,这大姑娘真是糊涂!不过主子们的事,奴婢们也不好说什么,董妈妈也只能放在心里想想。
严嫣点了点头,道:“那你以后就和秦妈妈一起在阿陌身边侍候。”
她说的是和,不是跟,就是点出了董妈妈以后再严陌身边,与秦妈妈是同等地位。秦妈妈本就是个老好人,偶尔也埋怨自己做的不够,此时见来了个帮手,自是拉着她的手去熟悉情况了。
屋中还站着其他几个丫头婆子,均是以往在严陌身边服侍的。自严嫣将秦妈妈和莺儿燕儿给了严陌,严陌就不用其他人了。反正他年纪小,平日里也不大出门,也用不了这么多人侍候,这些人虽挂在严陌名下,却也被有意无意的被冷藏了起来。
此时见又来了这么多人,还被安排了差事,有些人便坐不住了。
一个瘦长脸的婆子开口说道:“三姑娘,你往四少爷屋里进人,可是有和夫人说过?这跨院本就不大,来了她们,我们可怎么办?”
燕儿眼睛一瞪,“你急什么急,姑娘既然叫你们来了,自然是有安排你们的地方。”
那婆子低头瞪瞪眼,没敢吱声。她倒是不怕燕儿这个小蹄子,她怕的是坐在那里的三姑娘。
再也没有比她们这群在四少爷身边服侍的人,更为清楚这三姑娘了。当年三姑娘往四少爷这里安排人,她们暗里也有闹腾过。每次都被三姑娘压了下来,并且四少爷听三姑娘的话,自秦妈妈和燕儿莺儿来,便再不让旁人贴身服侍了。
不仅如此,有人闹腾,三姑娘前脚镇压,四少爷后脚便去夫人面前告状,撵走了几个,剩下的人自然老老实实。
严嫣准备开口,严陌拉了她袖子一下,“姐。”
“怎么了?阿陌。”
严陌望了望下面那些人,对严嫣羞涩的笑了一下,“这是我屋里人,我来安排。”
严嫣想着弟弟年纪也不小了,她也不能总当弟弟的家,便点了点头。心想先让阿陌来,如果阿陌没办好,她再来处理。
你问严嫣会怎么处理,自然是全撵走了事,严嫣做事一向这么简单粗暴。
“那行,姐姐先回凝香阁去了。”严嫣还记着给严陌请太医的事,这事自然早办为宜。
严陌乖巧的点点头。
严嫣走后,严陌坐在酸枝木雕流云锦鲤床上,眼神默默的看着那几个下人。他用小手点了点那几个人,对莺儿说道:“你把这几个领去我娘那里,就说我不要她们侍候了,她们侍候的不好,姐姐又给了我几个人,以后就用她们了。”
那几人顿时哭嚎了起来,一口一个‘少爷不要撵我们’,又是下跪又是磕头。
这时,董妈妈从门外走了进来,叉腰竖眉,“嚎什么嚎,还有没有点规矩!”眼神一使,镇国公府来的那四个丫鬟便冲了上来,连拖带拉并捂嘴的就把人拽了出去。
董妈妈跟了出去,在院子里大声训斥道:“在主子跟前就敢嚎,谁给你们的这个胆子,都想挨板子不成?”
她在镇国公府时便是管事的妈妈,平日里□□惯下面的人,一番呵斥,自有威仪。
能被燕儿三个联手便压了下去的,自然也没几个厉害的。(有厉害的,都被严陌告状撵走了。)被这般对待了一番,个个都吓得不敢再吱声。
见下面人都噤声了,董妈妈又换了一张稍微和善的脸,道:“主子想让谁服侍那是主子的事情,咱们奴婢们是不可多言的。既然主子下了令,大家也要认清现实。都别闹,好好的和莺儿去夫人那里。夫人念着你们服侍少爷几年,又不是犯错被撵,又怎么会亏待你们。难不成非要哭哭啼啼,闹得主子们都心烦了,那样能落好?”
都不是傻人,自然分得清好坏。难不成非要闹成‘犯错被撵’,或者闹得主子心烦,生了厌恶?更何况夫人一向疼爱四少爷,以往那几个刺头不也是四少爷一说,夫人便把人换了吗?奴才们哪能犟赢主子!
见这几个人都变化了神色,董妈妈才示意莺儿领她们走。
屋里,燕儿眼睛发亮,一拍手,道:“少爷,真是解气啊。”
坐在床上的严陌,仍是羞涩的笑着,也不说话。
***
“这镇国公府实在是太过分了!”
都过去好一阵子了,严老夫人心中那团郁气还是没消。再加上裴姨娘从凝香阁过来,添油加醋说了一番,更是让她气堵。
“这老的仗势欺人,小的也仗势欺人,日子还能过吗?!”严老夫人对案几又是一拍,只听几上茶盏果碟哗啦啦直响。
“可不是!”裴姨娘抽泣道:“刚才侄女那会儿可被窘死了,夫人也不帮着说一句,任那三姑娘踩我,怎么说我也是个长辈啊。”
“每次从那边回来,她便作妖,都是那边人挑唆的,狗仗人势的小东西!”严老夫人并没有觉得,骂自己孙女是狗,那她是什么呢?
屋子里静得厉害,只剩下裴姨娘的啜泣声。
“行了,你也别哭了,再熬段时间,霆儿上次捎信回来,说很快便有眉目了。”严老夫人说道。
裴姨娘眼睛一亮,凑近跟前,“表哥有把握吗?要知道军功可不是那么好得的。”
严老夫人得意一笑,“那沈栋可是霆儿的大舅哥,能不护着帮着他吗?有在军中经营几代的沈家帮忙,无需担忧。”
说出这话的她,似乎忘了刚才正是她在大骂镇国公府仗势欺人的。
“那就好,只盼表哥能得了军功回来,光宗耀祖,延续荣光。”
☆、第26章
威远侯府如今有三房人,与二房、三房嫡出不同,大房的严大爷并不是严老夫人亲生的。
当年严老夫人婚后两载不孕,好不容易有孕,又生了个女儿。当时真可谓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为了不让婆婆借口给夫君房里添人,严老夫人便在身边选了个老实的丫鬟开了脸抬了通房。
那通房运气非常好,没多久便有孕了,十月怀胎产下一男嗣,就是严大爷严郅了。因是‘我方’人士,加上那通房也是个聪明人,孩子生下来便主动抱给了严老夫人,严老夫人见此,也没有动什么去母留子的心。
毕竟,一来她不是不能生,二来大熙重嫡庶之分,一个庶出的怎么也越不过她孩儿前面去,再加上这通房一家子都是严老夫人的陪房,身契都捏在她手里,自然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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