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这——”
“那下头也不知是什么鬼地方,不过人摔了下去应该是活不了。就地扎营,明日天亮之后,派人下去搜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132章
次日天刚放晓,镇国公府的府卫便备齐了工具准备下去搜罗。
从山顶往下着实太陡峭,只能绕行从鸡鸣山的山后看是否能达到崖底。等找到可以进去的路,已是中午时分,沈鼎也从镇国公府赶了过来,同时并带了几只猎犬。
崖底的路十分崎岖,许多地方都是不能行人的,幸好这些人都是习武之辈,倒也难不倒他们。
一路搜寻直至正对着山顶的方位,等待他们的并不是严霆的尸首,而是一摊血肉模糊的烂肉。似乎有着野兽啃咬的痕迹,现场情形十分惨烈,只从零碎的布料与些许严霆随身之物可以分辨出,这似乎就是严霆。
几乎是尸骨无存!
沈鼎接到消息后,沉默了半响,下令继续搜寻。直至搜遍整个崖底,从任何迹象来看,严霆已是死了,沈鼎才带着手下离开了鸡鸣山。
……
三月三,乃是严玲出嫁的日子。
这一日威远侯府热闹至极,从中午开始爆竹鞭炮声便未停歇过,一直延续到傍晚送新娘子上了花轿。
严郅整整一日都忙着迎来送往各家来观礼的亲戚宾客,连喝口水的空闲都没有。期间他自是注意到严霆一直未出现,不过严霆近两年很少在人前露脸,他也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毕竟只是大房嫁个庶出的姑娘,也确实用不了威远侯本人出头露面。
这日,严嫣自然也是回娘家了,与其一同的还有骆怀远。
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中,花轿缓缓离开威远侯府的大门。
另一边,后门处也驶来了一辆乌篷马车。
这会儿各处的小厮婆子丫鬟们,大多都去前面凑热闹了,从车上抬下一人直入府中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之后,一个让听闻者忍不住肝胆俱裂的消息在府中爆炸开来,以极快的速度蔓延整个威远侯府。
消息是从锦瑟院传出来的,原来竟是威远侯严霆的随从王猛满身是伤的回到府中,向侯夫人沈奕瑶禀报侯爷遭袭落崖之事。
这一消息传出,顿时在威远侯府引起轩然大波。
王猛受伤过重,话说完后便没气儿了。
沈奕瑶惊恐万分,找来大爷严郅三爷严瞿,并将此事转述。两人俱是惊骇不已,严郅满脸的喜色还未退散,便换成了凝重。
王猛的尸首还停在锦瑟院的堂中,只见他双目圆睁,满脸血污,浑身衣裳破烂不堪,身上似乎受了很重的伤,用一些乱布条随便包扎了一下,仍有血迹印出。
沈奕瑶坐在首位,垂泪不止,“此事如何分辨,还得大哥和小叔来做主,毕竟妾身只是个妇道人家。这王猛自诉自己中箭昏迷过去,侥幸逃了一劫,之后因身处荒郊野外,马儿也没了,只能撑着伤重的躯体往京中赶,幸得途中碰到一名送货的车夫,才捎了他一程,将之送回府中。可惜的是,只匆匆留下几句话,人便没了。也不知到底是为何遇袭,什么人袭击的他们。”
严嫣收到消息后,也敢来锦瑟院,只见她满脸沉凝:“王猛乃是跟着爹十几年的亲卫,从来忠心耿耿,此事自然不是无的放矢。他既然说爹落崖生死未知,如今之计,还是早些派人去他所言的位置搜寻的好。时间耽误越久,爹生还的几率越小。”
“侄女说的对!”严郅沉声道:“我这便去组织府中的家丁,前往鸡鸣山一带搜寻。”
就在此时,荣安堂传来话,老夫人听完此番消息,直接晕厥了过去。
沈奕瑶只得与严郅、严瞿两人匆匆别过,说需去荣安堂看看老夫人的情况,并吩咐了人将王猛的尸首抬下去暂且安放,待明日将其丧事办了。王猛乃忠心护主之人,丧事自然要办得体面,不能寒了对方的忠魂。
严郅和严瞿分兵两路,俱去忙碌了起来。
……
搜寻的进度很不尽如人意。
因着威远侯府派出去搜寻的皆是家丁、车夫、小厮之类,鸡鸣山虽山势不高,但地势崎岖,从那日晚上到第二日整整一天,皆无任何发现。
老夫人昨日昏厥之后,之后又醒了来,虽是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却是一直未能安眠关注着整件事情的进度。每过一些时候,便命人前去询问,把人折腾的是人仰马翻。
大姑奶奶严凤也收到消息回来了,一面挂心着生死未知的弟弟,一面还要操心亲娘的身体。陈淳与她一同到来,虽表现的并不是多么的忧心,但也有让陈家的家丁帮着去搜罗。
又是一日过去,这其间老夫人几番昏厥又撑着醒来,万般无奈之下让赵妈妈找来沈奕瑶,让她回娘家多请些帮手一同搜寻。
有了镇国公府的帮衬,似乎整件事情都容易了不少,一直未找到前往崖底路也寻找到了。之后磕磕绊绊进了崖底搜寻,那一摊已经散发出腐臭味的烂肉自是落入众人的眼底。
破碎而熟悉的衣裳碎片,还有些许零碎的随身携带之物,无不说明了那摊烂肉就是下落不明的严霆。
噩耗传回府后,老夫人再度昏厥。
整个府中都沉浸在一片哀恸的哭声中,府中上下转眼间便被苍凉的白色所淹没。
*
严霆虽是个小人物,但怎么来说也是个侯爵,居然会不明不白死在荒郊野外,还尸骨无存。
这件事自然也在京中引起了一片哗然,就算看着镇国公的面子,前来吊祭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据闻其死因竟是在外遭受不明人士袭击落崖身亡,此番也将之前沈奕瑶遭受袭击的事爆了出来。
短短的日子里,夫妻二人皆是被人置诸死地,难不成是得罪了什么人?许多人忍不住这般想着。敢向镇国公女儿女婿下手的,自然不是常人,所以吊祭之人虽然很多,但俱对此事不发表任何意见,仿若严霆就是正常死亡,而不是遇袭身亡。
灵堂之上,沈奕瑶一身素缟麻衣,与之相同打扮的还有严陌、严弘以及五姑娘严婵,连年幼的五少爷严清也穿了一身斩衰粗布麻服跪于灵堂之上。
严嫣因是出嫁女,又是皇家妇,从规制上来说已经不算是严家的人,自然不能像其他人一般也为严霆披麻戴孝。不过毕竟是亡父,虽是碍于规矩,但一身素服却是应当的。
因严霆是英年早逝,又是横祸惨死尸骨无存。只停了七日的灵,便以衣冠冢的形式匆匆下葬了。之后还需摆设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道场,用以超度他在天亡灵可以早登极乐。
老夫人一直不能接受儿子惨死,她虽口不能言浑身不能动弹,却日日折腾所有人。赵妈妈就是她的传声筒,不光老夫人以肉眼可见程度迅速的瘦下来,赵妈妈也是。
老夫人躺在榻上,满脸狰狞,嘴里叽里咕噜不知在说着什么。
她形容枯瘦,双眼下陷,咋一看去像是一个骷髅。老夫人虽瘫在榻上几载,但身子一直保养不错,每日都有丫鬟婆子们替她按摩手脚、更换被褥,各种滋补品更是从不曾断过。除了人不能说话不能动弹,与寻常的老人并无任何差别。
可是严霆的惨死却是深深的打击到她,若不是一口怨气撑着,估计人早就不行了。
床榻之前是沈奕瑶、薛氏及严郅等一干儿子媳妇们,赵妈妈在一旁垂泪说道:“老夫人现在就想着一件事,找出害死侯爷的真凶。她日里夜里都想此事,各位爷和夫人还是多多尽心吧。”
严郅一脸的颓废,胡子拉碴。
先是张罗搜寻下落不明的严霆,之后便是为严霆办理丧事。妇人们经不得事,老三是个办事拖沓的,自然事事靠着他。
这些日子下来,别说老夫人瘦得厉害,严郅也是,心疼得薛氏日日给他熬滋补品补身。可是在服丧其间,需得禁荤腥,成日里便只能靠燕窝参汤来撑着,府里许多人俱是如此。
严郅是不怎么待见这些滋补品,东西是好的,只是日日不见荤腥,光靠这种稀汤挂水的吊着,嘴巴里都能淡出鸟来。吃不好,睡不好,还有个老太婆日日里闹腾着,人能不瘦吗?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道:“娘,儿子们已经尽心了。顺天府那里也是去报过的,可是那下手之人谨慎得很,一点蛛丝马迹都未留下,若不是王猛死前回来说了一嘴子,任谁来看都是失足落下悬崖,受伤过重而亡。”
也确实如此,堂堂的一个侯爷出了这种事,又是镇国公他老人家的女婿,顺天府尹可谓是上心至极。可无奈的是,确实什么也查不到。
只是老夫人她不相信啊,别人怎么解释她都不信,她现在就认准了一个,就是因为你们不上心,才查不出元凶的。你们都不是好人,享着老二的尊荣时,日日里恭敬至极,这会儿人没了,你们便都翻脸了。
当然,这些话赵妈妈是不敢转述的。她若说出这些话来,府里的几个主子没一个会放过她。一旁的老夫人急于赵妈妈每次都提不到正点子上去,不光凶严郅等人,连赵妈妈也凶。
她的凶就是瞪大着眼睛,恶狠狠的瞪你,嘴里含糊不清诅咒着。白日里人多还好,若是单独一人与她相处,真是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老夫人狠狠地瞪着严郅,又去瞪赵妈妈。
赵妈妈只得期期艾艾再度开口:“二夫人您娘家权势滔天,镇国公他老人家又是陛下跟前得脸之人,老夫人的意思是请二夫人您多多尽心,早日查出真凶,以慰侯爷在天之灵。”
沈奕瑶这些日子也是憔悴得厉害,下巴都尖了,更显弱不禁风之态。
听闻此言,她抬起头道:“父亲自然会尽心的,只是此事诸多为难,母亲也是清楚内里的,只能说是尽力,保票却是不敢打的。”
老夫人恶狠狠地瞪着沈奕瑶,似乎要吃了她的肉也似,嘴里含糊不清的骂着什么。大家俱是听不清她说什么,但想着也不是什么好话。
沈奕瑶不惧不让,直视着她。
薛氏见气氛有些尴尬,赶忙开口打岔道:“二弟妹自然是会尽心的,只是二弟妹乃是新寡却是不易出门走动的。另外还有一件事,大熙爵位五世而斩,传承到二弟这代已经是最末一代了。二弟他此番遭遇不测,即使我们大家都痛心不已,也是无法挽回的。按例,大概就在近期上面会派人来收回这宅邸与勋田,还有府里的丹书铁劵,是时我们大家又该怎么办?”
☆、第133章
这件事自正式确认了严霆的死亡,薛氏就开始在考量着。
虽是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但人本性都是自私的,自然要为自身酌量。并且薛氏此番也不完全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该要面对的事,总需要面对,事先做好准备,总比事到临头抓瞎的强。
薛氏的这番话,顿时让现场的气氛凝滞了起来。
只听得床榻之上,老夫人一阵声调起伏不一的喊叫,然后人便厥了过去。
场面混乱了起来,幸好老夫人这段时间厥得次数并不少,赵妈妈与几个贴身丫鬟都是有经验的,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药丸的。须臾,老夫人悠悠醒来。
醒来之后便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嘶叫,那声音极为难听,像似被人掐住脖子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也是。整个人在榻上一番弹动,赵妈妈上前按住了老夫人,并哭道:“大夫人,侯爷刚出了事,老夫人这会儿哪能接受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您还是少说两句吧。”
薛氏忿忿的闭上嘴。
陈氏小声的咕哝一句:“大嫂真会危言耸听,二哥刚没了,上面怎么可能这么快把我们撵出去!更何况二嫂还在这里呢,让她娘家使使劲儿,说不定这爵位还能再延上一代,反正也是传给阿陌的。”
三爷呵斥道:“少说两句!”又对沈奕瑶拱拱手:“此事还得嫂子多多烦心,这么一大家子如今已是慌不择路,宛若天塌,又哪里能再经历此番!”说着,偌大一个男子便执袖拭泪起来,简直让人不堪目睹。
这三爷严瞿从小在父母与兄长的羽翼之下成长,平时并看不出来,到了关键之时倒能显出几分心性。
从严霆下落不明之事传出,他便慌了神,直至噩耗传来,他差点像老夫人一样瘫了。也是年纪不小的一个大男人,事事没有主见,也因此外面许多事竟要依着严郅。倘若不然,严郅也不会劳累得如此厉害。
沈奕瑶非常无语,这母子两人一个要求她要查明凶手,一个要求她帮着将威远侯府的爵位再延上一代。说是一大家子孤苦无依,实在无不是在表达自己还想藏身于威远侯府门庭下,当一个任事不管的勋贵子弟。
严霆历时近二十载,百般努力俱毫无进展之事,怎么落在她沈奕瑶手里就是非常简单了?虽然她确实可以让爹出面借着严霆惨死她守寡之事,获得陛下的怜悯,说不定开了金口让这爵位再延上一代,反正没有实权,只领禄米。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一股烦心厌恶的感觉突然弥漫上她的心间,沈奕瑶不想再呆在此处,扭头便走了。
薛氏实在是忍不住了,嘲讽的笑了笑,紧随其后。
严瞿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懂自己是说错了什么得罪了嫂子。严郅无奈至极,可惜媳妇能跑他不能跑,他还得留下看看老夫人的状况,最起码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见沈奕瑶如此不给面子,老夫人又是一阵乱折腾,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后,让赵妈妈将严郅叫到床前。
老夫人眼泪汪汪的望着严郅,赵妈妈摸着眼泪在一旁转述:“大爷,老夫人说还是您和她亲,这二夫人越来越不像话了,府里上下还得您劳心劳力。”
严郅苦笑道:“二弟妹也是伤心太过,更何况她一个妇道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太多的忙。”
老夫人嘴里叽里咕噜又是一阵含糊不清的话语,赵妈妈凑过去听了一会儿,又道:“老夫人说她没白疼您,关键时候还是儿子靠得住,只是这大夫人——”
严郅讪笑了一下:“这会儿这府里能使上力的地处,除了大姐那里,便是二弟妹的娘家。如今府里式微,事事都得仪仗着人,还是不要闹太僵的好。”
这一次老夫人并未发表任何反对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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