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卢秀玲是来刻意恶心人的吧,她似乎也不是,说的也是态度诚恳、苦口婆心。可这行为和这话语,怎么看都是来恶心人的。反正严嫣是不喜欢这样的人,也懒得去猜她到底是在想什么,不喜欢,离远点便好。
“你这人说话怎生如此?我是来好心劝导你的,你这般、这般……”卢秀玲涨红了脸。
严嫣挑了挑眉,“我说话怎么了?二皇嫂你还是赶快回去吧,我被母后禁了足,此时不适宜接待你。依云,送客。”
“二皇子妃娘娘,这边请。”
“你——”
卢秀玲眼圈泛红,狠狠一跺脚,离去的背影似落荒而逃。
晚上用晚饭的时候,严嫣和骆怀远说起此事。
“你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从来不给她一个好脸,还孜孜不倦往我这里靠,你说她图什么?”
“我媳妇长得太漂亮了,她想沾沾你的光,日后也熏陶得漂亮一些。”
严嫣呸他一口,“尽胡说八道!”
***
离开闲云殿,回晋安殿的路上。
卢秀玲身边的宫人忍不住开口说道:“娘娘,您又何必上门来找不痛快,这四皇子妃就是个粗人。”
卢秀玲脸上的神色难辨,低声说道:“我们终归是妯娌,她的名声不好与我也有碍,作为嫂子的,自是要多多劝导于她。”
秀芳颇为义愤填膺:“可您瞧瞧她那副样子,对您可是一点也不尊重的,何必对她如此好心好意。”
卢秀玲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
回到晋安殿,她借口有些累进了寝殿歇息,也不让人跟去服侍。
秀芳又气又急只得在寝殿门外候着,有同为好奇的宫人问道是怎么了,秀芳也没遮掩,便将二皇子妃本是好心哪知被四皇子骂出来的事说了。于是没过多久,整个晋安殿都知晓她们的皇子妃被闲云殿的四皇子妃给欺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以往总有四皇子妃不给二皇子妃好脸色看的碎言碎语,没想到如今竟然发展成这样,这四皇子妃实在欺人太甚!
消息自然而然传到了二皇子的耳朵里。
晚上用膳的时候,二皇子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以后少去闲云殿,既然合不来,又何必去给自己添堵。”
卢秀玲低着头,小声说道:“我和她毕竟是妯娌,她不懂事,我这个做嫂子的多劝导她,也是尽一份心意。”
二皇子眼神晦暗莫名的闪烁一下,笑了笑,“四弟妹这会儿正处在风口浪尖,这宫里人多口杂,既然是好心就不要办坏事,等会儿将下面都封了口,免得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
卢秀玲身体僵硬了一瞬,而后恭顺的说道:“夫君考虑的比妾周全,妾自当尽心尽力。”
二皇子点点头,放下银箸,便有人捧了唾盂和水盆上前服侍他净口洗手,之后用棉帕子拭干了手上的水,二皇子站了起身。
“我去书房,你先歇着吧,不用等我。”
“恭送夫君。”
卢秀玲半垂着头,蹲身行礼,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眼角终于泄出了一丝扭曲。
***
禁足的十日很快就过去了,解禁的头一日,按理是要去凤栖宫向皇后娘娘谢恩的。
到了凤栖宫的宫门处,正欲下暖轿的严嫣瞧见一旁不远处的卢秀玲。见此,她刻意放慢了速度。
哪知对方还是迎了上来,卢秀玲身披银白色底翠纹斗篷,双手拢在斗篷里,抱着一个鎏金手炉。
“四弟妹可是来向母后请安的?咱们一起进去吧。”
严嫣只得挂着僵笑,在梅香的搀扶下从暖轿上下了来。
经人通报后,两人进得殿中,萧皇后高坐在殿中的凤座之上,满身雍容华贵。
卢秀玲行礼问安,萧皇后叫起。之后轮着严嫣,她按照宫里的礼仪向萧皇后行蹲身福礼并问安。
萧皇后看了她一眼,似恍然大悟对身旁的贴身宫人说道:“今日是老四媳妇禁足期满的日子?”
那宫人蹲身说了句是,萧皇后点点头,又看向严嫣。
“你是新妇,我这做母后的本不该如此不给你体面,可你既然做了皇家的媳妇便要懂礼知礼,要知道维持皇家的体面。这皇宫里家大业大,难免有几个偷奸耍滑的奴才,遇见了什么事,可以来和母后讲,母后自会替你做主,哪能如此不顾体面的在内务府就闹腾起来?你要知道你是老四的媳妇,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犯了什么错,老四面上也是无光的……”
这期间萧皇后一直没叫起,就让严嫣一直那么蹲着。
这是宫里惯用的把戏,可惜对严嫣来说是小菜一碟,她扎马步两个小时腿不带打颤的,会惧怕这种小把戏?萧皇后不叫起,她就继续福着。
卢秀玲在一旁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开口解围:“母后,您看是不是先让四弟妹起来,总是这么蹲着,哪里受得住?”
萧皇后这才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扶着额叹道:“快起来吧,母后如今年纪大了,这记性一日不若一日,总是丢三落四。湘平,快给两位皇子妃看座。”
见此,卢秀玲忙过来伸手去扶严嫣,哪知严嫣不摇不晃自己就直起了身,一点难受的样子都无,并有意避开了卢秀玲的手,卢秀玲顿时尴尬起来。
她柔笑着遮掩住尴尬,收回自己的手:“四弟妹不愧是习武之人。”
严嫣点点头,睨了她一眼:“好说。”
“母后对你的悉心教导你要谨记在心,日后万万不要行差就错,落了咱们皇家的颜面。咱们毕竟与其他人不同,咱们是皇家的儿媳妇……”
严嫣见有宫人搬来椅子,便回身坐了上去,也没理卢秀玲。
“你年纪小,性格莽撞,在闺阁的时候和出嫁毕竟不一样,以后还得多多……”
严嫣再也忍耐不住,扯出一抹冷笑:“二皇嫂,这里是凤栖宫,不是在你的晋安殿。我知道你贤良淑德、婉约端庄、品格高尚,我这个做弟妹的自叹不如。但是要显摆,你能不能回你家显摆去,在这里充什么大头?是不是不拿我这个行为不端、品德低下的来衬托你的品格高洁,你心里头不舒服?”
卢秀玲饱受重创的退后一步,眼里泛起泪花,“我是好心的啊,你怎能如此说……”
“好了好了,怎么在本宫这里就争起嘴来?真是小儿顽皮!”萧皇后嗔怪道。
一旁的湘平笑盈盈的对皇后说:“皇后娘娘,两位皇子妃娘娘年纪小,不懂事,以后还得您这个做婆婆的悉心教导。”
萧皇后叹笑:“如今有三个已经够本宫头疼的了,赶明个再进两个来,还不把本宫给吵糊涂了。”
不得不说,这萧皇后极会说话,本是已到了要撕破脸皮的边缘,被她一句小儿顽皮便打混了过去。
这湘平也是个能人,即附和了主子的话,还点出了萧皇后才是正经婆婆。这话自然是敲打卢秀玲的,毕竟不管怎么来说,萧皇后都是正统的中宫,哪怕许贵妃才是卢秀玲的正经婆婆,在名分上也要退一射之地。
严嫣听懂没听懂不知道,反正卢秀玲是听懂了。
她赶忙对萧皇后曲膝拜了拜,红着脸局促道:“望母后不要降罪,都是儿媳的错,也请您不要怪罪四弟妹,她历来说话直爽,是有口无心。”
严嫣简直服了这个卢秀玲,怎么她干什么都要将她拉上?
她也懒得给卢秀玲留面子,冷笑道:“谢谢二皇嫂大义,替我这个做弟妹的做托词。但是麻烦能不能以后不要说个什么都将我带上,咱俩不熟,真的不熟!”
语毕,她也不去看卢秀玲脸色,便站起身对萧皇后行礼告退。
“母后,儿媳宫中还有事务要忙,先行告退。”
萧皇后摆了摆手,她扭身便走了。萧皇后看了一眼站在下处的卢秀玲,也挥手让她退了。
待两人退后,一旁的一个太监面露奇怪的神色,说道:“娘娘您说这二皇子妃她,是不是脑袋有病?”
萧皇后笑得讥讽,道:“妇人的心思你是不懂的,尤其是这种不得丈夫待见妇人的心思。湘平,你跟陆海说说。”
湘平抿嘴笑了笑:“奴婢说说,若说的不对,万望娘娘指正。当年二皇子是当众求娶四皇子妃的,哪知陛下并未准,而是将四皇子妃许给了四皇子。这之后才有二皇子妃的出现,据闻晋安殿最近不稳,二皇子妃连番上门拜访四皇子妃,均是被这横冲直撞的四皇子给落了脸面,可二皇子妃仍旧乐此不疲,流言在四下蔓延。按奴婢猜想,大抵是二皇子妃介怀之前的事情,想要告诉众人,四皇子妃顽劣不堪,不如她能担当起二皇子妃的重任。”
湘平说得还算是含蓄的了。
萧皇后但笑不语。
陆海恍然大悟,却有些难以置信:“也就是说二皇子妃想踩低四皇子妃,来抬高自己?”
“这宫里从来不缺乏踩低旁人来抬高自己的女人,只是这卢秀玲手段也未免太拙劣了。”萧皇后道。
湘平掩口笑了笑,“这四皇子妃真是个秒人,一点脸面都不给二皇子妃留,这下梁子结大了。”
萧皇后点点头:“按理说,卢秀玲不是如此不重体面之人,居然在凤栖宫就这么闹了起来。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肯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剩下的话,萧皇后并未再说,只是敲了敲凤座的扶手,露出一抹颇有意味的笑容。
一旁两人见此,心中快速转动,却是怎么也想不透其中端倪,两人只能频频对视,眼中异芒连闪。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进入了腊月。
一到腊月,就离过年不远了,宫里头也开始热闹起来。
到了腊八这日,宫里有赏腊八粥的习惯。皇帝与皇后会着人煮了腊八粥赏赐给众王公大臣及侍卫宫人们。侍卫宫人们的腊八粥自然不与王公大臣们一样,食材要低上几等。能得到宫里赏下来的腊八粥,说明在陛下与皇后娘娘跟前有脸,因着严嫣的关系,今年威远侯府也得了宫里赏下来的腊八粥。
待腊八一过,也算是正式进入年关了。
宫外家家户户开始张灯结彩,以待即将来临的新年。宫里这处也是繁忙至极,各宫各处俱是开始张罗起来,毕竟宫里的新年要与旁处不同,各种筵宴俱是不少。
不过这一切都与严嫣没什么关系。
因上次与卢秀玲闹僵,她委实清净了一阵儿,也没有人自己跑到她跟前,给她添堵给自己刷脸。因着凶悍四皇子妃的威慑,闲云殿上上下下委实老实,甭管内里如何,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而骆怀远是个妻奴,绝对是严嫣说什么就是什么,因此严嫣的日子过得甚是顺遂。
转眼就到了新年。
除夕这日,熙帝在昭阳殿摆家宴以示团圆,皇后、许贵妃及在嫔位以上兼生养有功的众嫔妃俱在,还有众位皇子以及皇子妃。
家宴采取分桌制,御宴桌为主席,坐着熙帝和萧皇后。其下左右一字排开分两列,以许贵妃为首的在右边,贵妃一席,妃位以上两人一席,至于嫔位则是三人一席,按品级而来,马才人坐在最下端,与两位同不得宠爱的嫔坐在一处。
按理以她如今的位分是不应来参加这种家宴的,只是四皇子为她所出,多多少少这种脸面也是要给的。
左边则是以太子为首的几位皇子,还未成亲的单独一席,已大婚的皇子则是与其皇子妃一席。太子因家眷比旁人要多占了两席,一席为他和太子妃曲氏所设,其身后一席是两位小郡主和太子两位良娣。
这两位小郡主年纪都不大,不过两三岁的模样,一个为太子妃所出,另一位为太子一个姓吴的侧妃所出。都由奶嬷嬷看着,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
新年的贺词由太子开启,因是家宴也就没有那么多规矩,说几句祝福语便罢。之后二皇子三皇子一一进了祝福词,到了骆怀远这里,他也懒得动脑筋想,便将之前旁人所说的跟着溜了一遍。
大家都知晓四皇子不学无术兼愚笨至极,倒也未有人笑话。
没有轮到五皇子,因为五皇子是个哑子,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刚好五皇子的席位就在严嫣身边,她不免就多看了一眼。
只见五皇子皮肤白皙、样貌俊美,眉眼宛若水墨画似的动人心扉。他的神情很漠然,面无波动,即使在这样的场合,眼波也巍然不动,仿若置身事外。
严嫣暗叹了一声可惜,她是有听闻五皇子是个哑子的,至于是不是聋哑却是不知。
放在膝上的手被人捏了一下,严嫣转过眼,见骆怀远冲她挤眉弄眼的。里面的含义暂且不知,严嫣倒是再没关注那个五皇子。
在家宴上,熙帝说了几句话,大抵的意思是让已经成婚的三个儿子多多努力,争取来年家宴之上可以见到小皇孙。
提到这个,二皇子和骆怀远倒还好,毕竟他们刚大婚不久,太子的脸色就难看了。
太子成婚已逾四载,东宫姬妾众多,却是至今未有一名男嗣诞生,只得了两个小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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