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严倩,满心惶惶。听到这句话,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绳。
“那真是谢谢你了,吴姐姐。”
……
“你怎么将她留在我们府中了?”
到了吴府,吴琼琼便安排人将严倩带下去休息了,吴大夫人这才找到机会询问女儿。
吴琼琼得意一笑,“娘,你不知晓,她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哪又如何?”吴大夫人看懂了女儿的意思,不禁惊疑:“你是想——”
吴琼琼嘴角划出一抹恶毒的弧线,“娘,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吗?咱们家接二连三在沈家严家面前吃亏,这么好的报复机会,放过可是会很可惜的。”
“这——”
“咱们家是不能正面与镇国公府对抗,可不代表暗里也不能啊。更何况这严倩可是自己偷跑出来的,跟咱们可没什么关系,是时流落花街柳巷,再被人认出来,您想想那个严嫣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她如今刚被指婚给四皇子,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您觉得她还能当上皇家的儿媳妇吗?”
“可是——”
“没有人会发现是咱们做的,到时候只要做得滴水不漏一些,只会是神不知鬼不觉。娘,您忘了您忍辱负重去镇国公府上门道歉,那沈家二夫人是如何对待您的吗?这可是一个很好的报复机会!”
吴大夫人当然没忘,她一向养尊处优、高高在上,还是第一次那么低声下气让人将脸丢在地上踩了又踩。
“娘,您就听女儿的吧!”
……
威远侯府众人自是不知晓吴家母女二人的谋算。
一连找了好几日,俱是没有严倩的消息,府里的女眷大多心急如焚,皆是惶惶不可安。
哪个府里丢一个姑娘都不是件小事儿,要知道大多数人家府里都不止一位姑娘,真出了什么腌臜事,连累的可是整个府里所有的姑娘。
严茹和严玲这几日也是忧心忡忡的,沈奕瑶已经连着几日未睡成好觉了,薛氏更是燎了一嘴的火泡。
严郅说她想得太多,薛氏却不这么想。
不知怎么,这几日她眼皮子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忍了几日,薛氏实在忍不下去了,去荣安堂找老夫人,并让人请了沈奕瑶与陈氏两人去。
“这事儿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儿媳以为应该拿个章程出来!”
“老大媳妇,你的意思是?”
薛氏抿紧嘴,“咱们府里挂白吧。”
沈奕瑶一骇,“大嫂——”
“二弟妹,这事儿不能再耽误了。”薛氏的样子很是坚定,她紧紧的捏着手帕,说话声音很急:“谁也不知道她严倩到底去哪儿了,府里派人找了这么几日,一点消息也无。谁知道她到底是被人拐了,还是卖了,还是碰到什么歹人,死在了外面。人没有找到,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咱们府里这么多姑娘,可经不起这种可能!”
若是若干日后发现哪儿出现了一具女尸,或者发生其他不敢想象的事情,到时候可就是想捂都捂不住了。京城虽为天子脚下,可历来也是最为龙蛇混杂的地处。有平民家的姑娘遭遇歹人,被人□□之后杀了弃尸荒郊野外,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就算人没死,真被人卖进了什么腌臜之处,一旦走漏了风声,整个威远侯府在京城可就出名了。
到那时,府里的姑娘们俱会被牵连,大房有两个待嫁的姑娘。说她狠毒也好,说她自私也好,反正她薛氏是不敢冒这个风险。
而薛氏所谓的挂白,却是一种极为狠辣的手段,也是杜绝之后后患无穷最好的方式。
挂白即为报丧,也就是找个因病去世的幌子,说严倩此人已死。若是日后真碰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以推说世间之大,人有相似,她们家那位庶女早就夭了。若是人日后回来了,也不是没有地方可以安排。
反正如若是威远侯挂了白,就杜绝了严倩日后再回到威远侯,甚至以严倩身份出现在人前的可能,这也是沈奕瑶为什么会如此惊骇的原因。
毕竟不管怎么说,这种决绝的手段,总是让人一时心中难以平静。
“二弟妹,你可不要忘了阿嫣刚被指婚给了四皇子。还有三弟妹,你们三房的两个姑娘也不小了,若是真有个万一,毁得可就是孩子。我们也不是没有找过她,京城差不多翻了个遍,也算是对她仁至义尽了!”说着说着,薛氏便情绪激动了起来,“咱们府里到底哪里对不起她严倩了,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上次发生那样的事,二弟妹也只是禁了她足,并未惩治于她,甚至还找了官媒,想找户殷实的人家将她嫁出去。人家倒好,把家里的人当成豺狼虎豹,居然跑了,还跑得无影无踪。”
“她若能安好,我这个做婶子的自是巴不得,可就以她那个猪脑袋,堂堂一个侯府的姑娘,居然生出了独自一人逃出家的念头,她是怎么想的暂且不说,我真对她在外面能好保持怀疑。”
堂上的三人俱是没有出声,都显得有些犹豫。
静默半响,还未有人出声,薛氏又道:“若是娘与二弟妹、三弟妹觉得做出这种事有损阴德,那就由我来吧。这事儿我来办,我不怕损了阴德。”
沈奕瑶忙开口道:“大嫂千万不当如此说,既然是商量,自然没有你一个人办的道理。就按你说的这么办吧,我与你一起。”
她当然也明白其中的厉害,她的阿嫣婚事已经是一波三折了,如今可经不起什么乱子。罢罢罢,就当她狠心一回。
薛氏点点头,斜着眼角去瞄陈氏,“三弟妹呢?”
陈氏仓促一笑,半垂下头,“大嫂知晓我这正在养身子,希望给三房添个男丁,再加上还管着家,哪里有功夫去弄这个。”
老夫人开口发话,“老三媳妇成日里为这家里忙进忙出的,这事就你们两个来办吧。”
薛氏与沈奕瑶俱没有出声,只是两人对了一个眼色。
……
其实‘挂白’这事是挺简单的,上面人几乎不用动手,只用掀掀嘴皮子吩咐下人便好了。
而陈氏之所以会推脱,不过是她不愿担这个名义。
一个做长辈的,因家中小辈失踪,便将其‘早夭’了。这种事怎么想,总是让人心里有些不舒服。再加上严倩还有个同胞的兄弟,若是让人记恨上了,更是得不偿失。反正有人去出这个头,陈氏自然躲得远远的,这是她一向的处事风格。
因着严倩是庶女,又是早夭(女子未成年死亡,均称之为早夭),早夭一般均为非正常死亡,是不举办殡葬仪式的。并且未婚女子早夭,也是不能进祖坟的,身后事极为简单潦草。
各府有早夭的女眷只用在府门侧挂上一道白,旁人便知晓这府里是有未及笄的姑娘逝世了。
虽然都知晓是个幌子,薛氏与沈奕瑶也办得极为认真。
挂白、棺柩,下葬的地点,甚至还请了人在严倩住的院中办了一场极大的道场。老夫人为此又花了一笔冤枉钱,自是不提。
早夭女子的棺柩是不能在家中停放的,装殓了便直接从后门悄悄抬出去。下葬地点也有讲究,一般是在山脚下或者路边,甚至不能立坟头。做戏做全套,沈奕瑶心中有愧,便将严倩的下葬地点安排在了栖霞山山脚下。
待道场做完,威远侯府再度沉寂下来。
自此之后,府中再无二姑娘此人。
这几日府里人都很沉默,尤其是严茹几个,她们此时才明白女子很多时候是不能够任性的,因为一旦行差一步,等待的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毕竟严倩是因为自己几个被‘早夭’的,先不论是她自己任性的跑出去,人性总是惯于怜悯弱者。不管严倩身在何方,遭遇了什么事情,她总归‘没’了,之前的种种恩怨情仇便自此烟消云散。
严弘沉默得厉害,薛氏与沈奕瑶办此事之前是知会过他的,并与他讲诉了其间的道理。甭管他愿意与否,至少要尽到责任告知于他。
他并没有说什么,不过十岁的小童,突然变得成熟起来。
自裴姨娘被送走以后,严弘便变了许多,如今变得更加彻底,经常很久都不说一句话,老夫人为此表示很心疼。
**
吴家母女二人商定了计划,并准备去施行,谁知等来却是威远侯府挂白的消息。
因为心虚,又或是所办之事毕竟与威远侯府有很大关联,所以吴家母女也是有派人盯着威远侯府动静的,所以威远侯府那边刚一挂白,这边便知晓了。
命下人假意上门套了话,据闻是府里的二姑娘因病早逝。门房那里的人长吁短叹,满脸惋惜之意,套话的人也是陪着感叹了会儿。
回来禀报,吴琼琼听了此言,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
这、这……
吴大夫人只能说一句,这严家的人未免也太狠了!
又后悔自己早该想到这点,白费了这么多心思!
所想落空,两人的心情很诡异,尤其是吴琼琼,再去见严倩的时候,总想着那句‘因病早逝’的话。
就这么因病早逝了?
碍于这点诡异的心情,吴琼琼耽误了几日才将严倩被‘因病早逝’的事告知于她。
严倩这几日在吴府里过得甚是适意,吴琼琼好吃好喝的供着她,渐渐竟生了希望长久呆着此处的念头。
她如今也是宛如丧家之犬,除了吴府这里,再没地处可去。她倒也考虑过是不是回家,可心中本能抵抗。回家就是代表对嫡母及严嫣认输,就是代表她日后嫁去哪儿,自己根本没办法操控,更何况离开了这么多日,家中那里会如何待她,她也不敢想。
就是这份犹豫,让她未能在第一时间让吴家人将自己送回威远侯府。刚好,现在也彻底不用回去了。
严倩听完,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之后,她便迁怒到了吴琼琼身上,说是她一直虚情假意留着自己,才害得自己如今这副惨状。吴琼琼顿时不爱听了,反驳是你自己说不敢回家,我才‘好心’留你住下。
当然,毕竟与自己有关,多少露出了些底气不足。严倩也不是个傻子,知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便抓着这点不依不饶了起来。吴琼琼从小养尊处优,哪里能受这份闲气,严倩又悲又怒,便与她厮打在了一处。
什么大家闺秀的仪表,什么淑女的端庄全部被丢去了一旁,等丫鬟们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彼此抓着对方的头发丢不了手,你顶我,我顶你,还用穿着绣花鞋的脚去踹对方的肚子。
打着打着,便滚倒在了地上。
吴琼琼只是报着不吃亏的心态才还手,自然不敌此时悲愤交加、几欲癫狂的严倩。
等吴大夫人赶到时,吴琼琼脸已经被搔了几道指甲印子,头发乱了,衣裳也脏了,简直像一个疯婆子,严倩也不予多让。
吴大夫人尖叫着让下人上前拉开,严倩这会儿也没了力气,两人这才分了开。
吴琼琼摸着脸哭嚎,吴大夫人连连尖叫道让下人把严倩这个疯子给打出去。
严倩神情癫狂,又哭又喊:“你们害我有家不得归,居然还想把我扔出去。来,扔我出去试试,我就一头撞死你们吴府大门上,我看你们吴家以后怎么在京城做人!”
……
请神容易送神难,大抵是讲的这个意思。
吴家母女留严倩在府中,是背着家中其他人的,这会儿又怎么敢闹大。事发突然,严倩又一脸玉石俱焚的模样,吴大夫人只能安抚住她,让她好好在府里住下,并请了大夫过来与她看伤,好吃好喝继续供着。
吴大夫人这会儿是情急之下,暂时还没来得及想好一个可以粉饰太平的法子。她可以拖,严倩却拖不起。
她从小是被裴姨娘养大的,看过了太多大户人家女眷的阴私手段。别看这会儿是好,说不定哪会儿便被人弄死了扔去乱坟岗,她得为自己筹谋一二。
别看严倩这几日在吴府中惶惶度日,实则她也是动过不少心思的。
严倩住进吴府,身边几个侍候的丫鬟俱是吴大夫人专门安排过来,也是暂且安抚住她之用,以求抽出空档安排接下来的事。
这几个丫鬟见严倩成日里没心没肺,一点也不操心着要回家什么,也就把她当做刁蛮骄纵的大家小姐对待。平日里哄着她,逗她乐,为了给严倩解闷,少不了与她说说话什么。严倩虽为人沉不住气,但心眼俱是不少,也从这几个丫鬟口里套了不少话来,将吴家内里大抵了解了个清楚。
吴家有两房人,大房便是吴大夫人一房,有吴大爷、吴大夫人,两位嫡出的少爷及吴琼琼,还有庶子庶女若干。
大房长子吴冯昊,现年二十有五,乃翰林院一名庶吉士,青年有为,才华横溢。次子吴文俊便是裴嘉玉的姐夫,娶了裴家的裴嘉艺为妻,如今还只是一名小小的秀才,据说明年便要下场去考进士。
吴家大房在吴家风头无二,盖因这两个颇为成器的男丁,其中又以吴冯昊在家中颇有脸面,平日里在家中也是有些话语权的。
严倩看中的便是吴冯昊,吴冯昊已经娶妻,并有一房姨娘。娶妻不娶妻严倩如今已经不想管了,也许之前她还会犹豫,可如今已容不得她多想。
吴大夫人交代人尽量安抚严倩,严倩闹着要去花园走走散心,旁人也不敢阻止。
下面人报上来,吴大夫人也没有放在心上,她这会儿只顾操心女儿去了,哪里还有闲心去管严倩,只要她不闹出什么乱子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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