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放手!”冯五叫这八级钳工的力气给疼得虎目含泪,急忙求饶。
“没有什么为什么,不感兴趣罢了。”罗遥见这厮老实了,想到国公府还有硬仗要打,不动声色地放手,挑眉说道,“也不耽误你。”
冯五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有心为解脱了高歌一曲,却还是立着没动。
“母亲那么喜欢你,我就算说了,母亲也不肯的。”他垂着头唧唧歪歪地说道。
这倒是个问题,听表妹说,他家里头对自己特别地感兴趣不说,还说随便往死里打无所谓的。
罗遥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此时必须要扶着石狮子才敢与自己对视的冯家小青年儿,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罢了,不必你来说。真是没用。”
“你说谁没用?!”
一只手往石狮子上一击,碎石纷纷滚落。
“那就请英雄亲自出马!”看着石狮子上那浅浅的一个小坑,冯五拿这个与自己的脑袋换算了一下,眼睛直了。
“知道就好。”见冯五趴在石狮子上泪流满面,罗遥的目光就冷冷地落在了蹲在地上毫无气势,仰头看着自己的安王的身上。
“这里不是王爷该来的地儿,请回!”
“我陪着王年来的,也不过是路过。”见罗遥目中藏着对自己深深的戒备,慕容宁心中有点儿难受,起身笑了笑,却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家乱成这样儿,一会儿你护着,护着她些,别叫人冲撞了她。”见罗遥脸色不动,只静静地看着自己,目光犀利非常,慕容宁姣好的面庞就皱了起来,离开了几步,却还是忍不住走过来轻声说道,“若是有什么不能决断的,只来寻我,我没有二话的。”
国公府闹成这样儿,显然是要生变,慕容宁只担心明秀在这里头吃委屈。
这辈子他见到了她更多的面貌,只觉得心中欢喜,却又觉得心疼。
若没有这么多糟心的亲戚,她就不会露出这样犀利的一面,只会如那时她出回京,他出现在她面前时,那清澈狡黠的模样。
那么上辈子呢?
她经历这些的时候,他却不在她的身边,只能叫她孤军奋战。
“王爷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是我家家事,若有什么,平王府总不会袖手。”罗遥方才看见了慕容宁就飞快地送了明秀入府,回头来寻这个时时探头探脑的家伙,见自己说出这个,安王雪白的脸都白了,便继续说道,“我听说王爷在兵部风生水起,尽都夸赞,这是很了不起的。”余下的话她并没有说出来,然而未竟之意,聪明如慕容宁,却已经听懂了。
能跟朝中老油条斗得不分上下,在明秀面前装什么纯情呢!
“我只是……我没有想过……”他没有想过自己冒出来坏了明秀与堂弟的姻缘,也不想叫明秀心生困扰,只不过,只不过他就想偷偷儿地看她几眼,知道她平安喜乐,哪怕她什么都不知道。
他做这一切,也不是为了想叫她知道的。
“见了王爷,我就想到从前同僚家中。糟糠之妻尚在,然却还有个极好的女子什么都不求,名分也不要,只要偷偷儿地看着他,就满足了。”罗遥的嘴角微微勾起,带着几分讽刺地说道,“这样不求回报的情意感人肺腑,我那同僚并未接纳,她便一直在一旁坚强,”说到“坚强”二字,罗遥的口中有一种奇异的讥讽,轻声说道,“守着他,不叫他知道。却不知她却成了我那同僚妻室心中的刺,夫妻之间耿耿于怀!”
谁会希望枕边人身边,有这么一个苦情人呢?
罗遥不想叫慕容南日后因眼前这美貌青年与明秀心生忌讳,虽然知道这些话伤人,却也不得不对不住安王了。
长痛不如短痛,她表妹教她的至理名言!
“原来,如此。”慕容宁心头一冷,张了张嘴,只吐出了这四个字。
他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觉得自己的心都空了。
他的存在是负担,他是不应该爱慕她的。
远远地,偷偷儿地爱慕,也是错的。
“多谢,多谢罗大人指点。”他努力想要笑一笑,却笑不出来,一张嘴眼泪就落下来了,急忙点头掩住面上的泪痕,转身踉跄地走了。
罗遥沉默地看着安王的背影消失,见冯五看着安王一脸的若有所思,只冷冷地说道,“你听见什么了?!”
冯五想奸诈地说一句“什么都听到了!”“以后老实点儿!”,然而奸笑了一声,一张嘴,“什么都没有听到!”
天可怜见的,这女人会杀人灭口的!
见他这样上道,罗遥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看了看安王消失的方向,这才转身走了。
“英雄慢走!”冯五再次逃出生天,眼里带着泪花儿欢送英雄!
第67章
罗遥送了自己姐弟往上房去,将明秀安顿在了屋里就自己出去了。
这位表姐素来都很靠谱儿,明秀不以为意,只坐在脸色平静的沈国公身边,细细地看着屋中众人的表情。
太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精神仿佛也很差,似乎叫二老爷的突然发难身心俱疲。
因二老爷骤然提出分家,连个预兆都没有,屋里的几个三房的人都有些惊疑不定。三太太抱着吓得小脸儿煞白的儿子沈明棠看向沈国公的目光满是哀怨与痛心,只是见沈国公并不看着自己,她咬了咬牙,哀哀地与沈国公问道,“大哥也是这个意思?莫非撵了咱们去喝西北风?!”她看着这屋里的摆件儿陈设,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日会离开的,双目就泛出了淡淡的红色。
若是不能留在国公府,她当日为什么要嫁给三老爷?
沈国公对这些置之不理,只目光落在独自坐在椅子里,小脸儿绷得紧紧的,露出了几分威仪的儿子沈明嘉身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庇护家人并没有长幼之分,只看心性。明嘉的心性不错,至少比在三太太怀里那个沈明棠强出了许多。
“父亲?”见二老爷还跪在堂中哭哭啼啼,明秀便轻声说道,“请二叔先起身?”
“再等等。”沈国公淡淡地说道。
此时恭顺公主也带着丫头们匆匆地来了,身后还陪着一脸冷漠的沈明程。这一家子坐在一起,明秀只觉得屋中沉闷得喘不过气来,心知这是在等着沈家的人都到齐的缘故,目光扫过了已经坐在此地的几房人,就见二太太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轻松,知道她是愿意分家的,还未说话,就听见沈明棠已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挣脱了含泪抱着自己的三太太,一头就扑进了太夫人的怀里。
“老太太,老太太!”他哭着叫道,“伯父们好可怕!”
“有祖母在,别怕。”太夫人见沈国公嘴角淡淡勾起,又见与沈明棠年纪相仿的明嘉淡定,越发将自己的孙子衬得不中用,目中就露出了恨色。
“大伯父是坏人!”沈明棠从小儿凤凰儿似的长大,哪吃过半点儿委屈呢?此时见乌泱泱一大家子人被人围住了,太夫人与三太太都哭了,又知道这是叫自家出府,便抱着太夫人的手臂回头哭着叫道,“大伯父一回来,就要把我们撵出家!”他想着从前母亲与自己的教导,摇着太夫人的手臂哭着喊着叫道,“不是说这是咱们的家么!棠哥儿不喜欢他们,叫他们走!”
“这就是弟妹的教导了!”恭顺公主冷笑地说道。
三太太的脸上一白,没有想到自己含恨与儿子说出的话竟然被儿子记住,还在此时说出,一时间脸色透出了几分红润。
“误会罢了。”太夫人更淡定些,心里恼三太太口无遮拦,却还是淡淡地说道。
恭顺公主只冷笑了一声,摸着身边闺女安抚的手不说话了。
沈明棠的哭声只延续了一会儿,就叫太夫人给捂住了,因一会儿就要有硬仗要打,太夫人狠了狠心只叫孙子去里屋去睡,之后对沈国公露出了央求之色。
事到如今分家无可避免,她只想请沈国公看在三房的一家子老幼的份儿上,多给三房点儿家财。
“我倒不知道,这府里什么时候成了三弟的。”沈国公一句话就叫太夫人偃旗息鼓了。
明秀百无聊赖,正低声吩咐身后的丫头去泡些茶水等等,就见门口一动,平王带着脸色平静的慕容南出现。
平王是个高大的中年男子,一脸肃容面上仿佛还带着几分杀气,据说与沈国公当年在军中是极好的伙伴。之后皇帝登基,信不过宗室带兵因此留在京中,然而就是这么些年过去,一身的杀伐之气却依旧扑面而来,叫人心中生出畏惧与恐惧。这样的中年男子却生出了慕容南这样清隽的青年,可见是平王妃之功。
明秀极尊重这位姑丈,急忙带着弟弟起身福了福。
“王妃身子重,我并未叫来。”平王看都没有看太夫人一眼,只对沈国公沉声说道。
“今日,也只是叫你做个见证。”沈国公也不是一个热情的人,下颚微微抬起说道,“坐。”
太夫人很畏惧平王,盖因沈国公面前她到底是继母姨母的,沈国公总给她留点儿体面。然而出身宗室的平王那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说看不上太夫人,那就真看不上,怎么巴结都不好使。况当年平王妃初嫁,太夫人探头探脑背地里使坏,将几个极美貌的丫头给塞进了平王妃的陪嫁里头,缺德的是还放了那几个丫头的身契叫美人儿无所顾忌,随便祸害平王妃。
平王只见了那几个美人儿一回,就全都卖了,卖回来的银子因烧手,不得不回头买了三十个血淋淋的猪头大白天直入太夫人的春晖堂,当着众人的面儿全丢在了太夫人的面前。太夫人那一回差点儿叫滚得满地是血的猪头给吓成疯子,从此再也不敢招惹平王,也不敢再使绊子离间平王夫妻。她只恐若是一个不好,在堂中满地滚的就不是猪头,而是自己的脑袋了。
想到这些,太夫人心知平王心狠不让沈国公的,面上耻辱之色一闪而过,见下头二老爷还在嚎啕,竟有束手无策之感。
她伶俐了半生,如今竟不知该怎么是好了。
“三弟呢?”平王安坐座位,见慕容南的目光担忧地往沈国公的方向看,便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见一个对自己笑得孺慕的女孩儿弯着眼睛看着自己,仿佛还带着些儿时的模样,目中就露出了些慈爱之色,放缓了声音轻轻地说道,“可是阿秀?”见那女孩儿对着自己用力点头,不是此时气氛凝重,仿佛还要跑过来拉扯自己的衣摆的模样,平王脸上的冷淡便慢慢地融化了。
平王一直含恨的,就是自己缺个闺女。
沈国公警惕地望了平王一眼,心中冷哼一声,不怀好意地对明秀轻声问道,“忘了你姑丈?小时候很喜欢把你往天上丢!”
明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脸色平静的父亲,觉得亲爹也是蛮拼的。
这是在恐吓?还是在告状?
“我记得的。”其实平王不大合适养闺女,小时候将个自闭的荣华郡主天天往天上抛,叫个小姑娘嗷嗷在空中叫唤着落下再接住,再抛起,满心觉得那些叫声是小心肝儿“惊喜快活”的笑声,还一天挨着饭点儿地玩这么个要命的游戏意图“同乐”。
不是明秀是个心灵强大的姑娘,别说自闭治不好,恐怕还得得一种名为平王恐惧症的玩意儿,远远见着这姑丈就得落荒而逃的。
平王大抵是没有这种自觉,只看着明秀,见她说记得自己,眉尖儿微微一挑,脸色越发愉悦。
“三弟呢?”心里高兴也不叫人知道的,平王微微一顿便冷淡了脸色,再次问出了这么一个犀利的问题,冷笑说道,“这样的大事,若是三弟不在,日后可别说什么不公!”
“今日,大姐夫是来逼迫我家的么?!”
三老爷早就找不着了,不知带着爱妾在外头哪个宅子里头风流快活呢。三太太只觉得心疼得不行,然而此时越发势单力薄,只掩了掩眼角低声说道,“大哥与大姐夫都是有出息的人,万事都能靠着自己的,只是我家老爷!”她仰着头露出几分示弱地说道,“谁都知道咱们老爷文不成武不就的,若是分了家,日后,莫不是要咱们去吃西北风?”
“那就能心安理得吃我们?”平王对三太太这种理所当然嗤之以鼻。
“大哥与大姐夫这是要不管咱们死活了么?!”三太太顿时就要撒泼,然而心中却生出了些对太夫人的埋怨。
不是她做妖非要给二老爷塞小妾,叫个软趴趴的二老爷狗急跳墙非要分家不跟太夫人玩儿了,她,她本还想着其他的手段叫自己能留在这府中呢。
“分家,又不是净身出户。”平王淡淡地说道,“老三自己没有本事,莫非还要怨我与大哥?莫非当年,是我们拉着三弟吃喝嫖赌的?!”
这话就有点儿犀利了,只是三太太再骄横,也不敢在平王的头上动土,此时双手微微发抖,却咬咬牙,只一双还带着深情央求的目光往安坐如山的沈国公看去,静静地落下了两行清泪,叫人见了,竟心中一痛莫名地为她难受。
这到底是个柔弱的女子……
恭顺公主可不管这是个柔弱的女人,见三太太竟然还敢勾搭沈国公,顿时抄起一个茶碗摔在了三太太的面前。
“三婶儿但凡愿意多这样看看三叔,三叔什么都应了你了。”明秀嘴巴极坏的,此时便温声说道。
这话实在恶毒的紧,哪怕三太太是心中有点儿其他的意思,叫明秀叫破也有些见不得人了,急忙磕磕绊绊地说道,“你,你胡说什么!”她的目光游弋颇为心虚,虽仿佛并不在乎的模样,然而一张风韵犹存的脸上却带着几分薄红,就见上手看得一清二楚的太夫人脸色极难看的,用力地瞪了这个竟然对自己儿子还不是一条心的儿媳,这才转头与沈国公叹气道,“你三弟,到底与你是兄弟!”
“我不会饿死他。”沈国公吩咐人将分家的单子递上来,叫太夫人去看。
太夫人接过,心里微微发冷。
就见这分家的单子上将国公府之中的财物分做了三份儿。然而这其中三千倾的祭田不分,沈国公生母的嫁妆不分,老国公临终前亲口交代要留给长子的三十万两白银,五万两黄金及数个江南关中京郊的百倾大庄子不分,还有零碎的先头过世的沈国公的祖母留下的私房如金银良田字画古董等等,这都不分。要分的,不过是国公府公中的那一点儿,虽然每房也都能有个十几万两的银子,然而太夫人却依旧气儿不顺。
这些,为什么都是沈国公的?!
心中怨恨,太夫人强笑道,“预备得倒是及时!”这样详细,恨不能一针一线都分开了的单子,显然不是一日就能弄好的。
“我早说过要分家,是姨母等不及。”沈国公自然是占了大便宜的,淡淡地说道。
他并不是一个克扣的兄长,眼前分家也很公允,没有叫弟弟们去死的意思。然而若是大方之后还被人忘恩负义,那也只好做一个刻薄些的,成全了这场虚名儿。
且他也是有儿有女,凭什么做良善人,将该分给儿女的东西分给本就没有什么贡献的弟弟?
当国公爷开善堂的呢!
“如此,叫咱们怎么活?”太夫人眼睛很好使,就见这单子之中竟是并不相同,一份极厚重,比另一份略减薄的多了三万两的银子与一处京中三进的宅子。然而第三份却有些少了,仿佛比强它些的那份少了一万两,心中一转就知道沈国公这是要拿这最减薄的一份家产来堵外头非议他逼走继母的嘴,此时将那最多的一份给记住,这才叹息地说道,“大哥儿,我到底养了你这么多年……”
“春晖堂之中的物件儿,姨母尽可拿走。”这春晖堂太夫人住了十多年,里头都是最值钱的东西,只是叫太夫人住了这么多年,沈国公有点儿恶心,自然愿意做个好人叫大家知道自己的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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