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沈明棠比明嘉还小呢,这还不到十岁,他知道通房是干什么的么?!
明秀只觉得匪夷所思。
“他亲口说的。”沈明嘉见明秀一脸无语,便说道,“还在我面前显摆。”
“那没有什么好显摆的。”不管沈明棠这通房是不是真的,明秀都不想叫明嘉再与这不读书只知道玩乐还不明白事理的小子亲近了,摸着明嘉的小脑袋,她便温声说道,“大丈夫读书立业,哪儿有那么多的时间风花雪月!瞧瞧大哥哥,瞧瞧表姐!这才是嘉儿的典范。况该是什么时候办什么事儿,想媳妇儿了,那得长大的,到时候自然会有妻子,要什么通房!”
“好男子,是不要通房妾室的。”
“嘉儿都知道呢。”明嘉笑嘻嘻地说道,“父亲与大哥哥都没有通房。”
“男子英雄与否,可与女子多寡没有关系,并没有什么炫耀的。”明秀就笑了,摸着懂事弟弟的头笑道,“管不住自己的男人,才叫人恶心呢。”
明嘉应了,这才说道,“我与棠哥儿也不熟的,只是上回在外头见着了,我听他吹了一回。”
“下一回你不耐烦与他说话,就与他说学问,他自己就落荒而逃了。”明秀坏心眼儿地笑道。
沈明嘉确实不爱跟沈明棠打交道,听了姐姐给自己支招儿,眼睛顿时一亮拍着手叫道,“只说一回学问,下一回他见着我,只怕要躲着走呢!”
他顿了顿,这才歪着头与明秀好奇地问道,“棠哥儿说,老太太身边儿的方姑娘往闵王府去了,说日后与四姑娘一起服侍闵王世子,是真的么?”
他懒得管方芷兰叫表姐,因此只唤姑娘。
“你也大了,也该知道些污糟事儿。”明秀便柔声道,“这内里龌蹉,才更见人心。方姑娘从前多老实?谁知道也包藏祸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面上瞧着可怜就真的可怜,嘉儿都懂的。”
虽然不想叫弟弟小小年纪就什么都明白,然而明秀也知道,明嘉日后在外头走动,方芷兰这样儿还算轻的,一个不好要人命的都有,便微微颔首道,“说话办事儿,三思后行。”
明嘉记下了,抱着明秀便小声儿问道,“大姐姐喜欢安王殿下么?”他有些纠结。
一旁漫不经心的罗遥也抬头,郑重地看住了明秀。
“我当然喜欢他。”明秀一怔,之后便笑着说道。
明嘉只是看着她,抿着嘴角仿佛还想问些什么,最后却没有问出口。
明秀知道他想问什么,却没有想过要回答他心里的问题。
“走吧。”罗遥也没有开口多问,沉默了一会儿,把已经老大不小的明嘉从明秀的怀里抱出来抗在自己的肩膀上,大步地带着弟弟妹妹一同往里头去了。
这一日风平浪静,除了许多不管是不是熟悉的人家知道赐婚之事纷纷遣人来道喜,便没有别的波澜。
波澜大作是在深夜。
明秀半夜叫人推醒,一睁眼就见是披着衣裳一脸扭曲的玉惠,此时推了推神志不清的明秀低声说道,“郡主!”
“怎么了?”
“罗家姑太太入京了!”玉惠的脸在灯火下更为扭曲,在明秀疑惑的目光中舔了舔嘴唇,纠结地低声道,“罗将军与姑太太,往罗家老宅去了。”
“嗯。”
“什么?!”含糊地应了正要继续睡的荣华郡主总算反应过来了,顿时就滚下了床!
第141章
“郡主当心,别跌着!”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晚了,明秀已经滚到了床下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套衣裳。
就跟叫人撞破奸情即将跳窗逃跑一样儿。
玉惠身上也胡乱地穿着外衫,见明秀急了,顾不得自己急忙上前忙着给她整理,口中轻声说道,“是表姑娘处传来的话儿,咱们也才知道。”罗遥这消息来得也急,就跟叫人一闷棍敲在了头上一样。
谁知道这年头儿还有什么星夜入京的呢?
谁又知道罗家这夫妻俩竟没说在兄长嫂子府里住一晚上,非要回自己家住呢?
“表姐呢?”明秀好容易穿好了衣裳,一边苦笑一边带着丫头们往外走。
“表姑娘在外头等着郡主呢,这也是没办法儿了。”玉惠也觉得罗遥蛮苦逼的,想到即将发生的大事,她嘴角也一抽。
若大家的记忆都没有出错儿的话,罗家老宅里眼下正舒舒服服地住着一只纨绔外加一只狗。
狗也就罢了,纨绔那是真不能叫罗家长辈看见的呀。
不然怎么说呢?
金屋藏娇?路见不平?被赖上了扯不开?
“表姐这时候还要等我?”这都火上房了,还有闲心等她,明秀顿时无语了。她正要说些话儿,却见自己院落之中正皱眉立着的那个身姿高挑的女子,一脸肃杀之中还带着几分烦恼,见了明秀就走到她的面前低声说道,“本不愿吵了你,只是……”罗遥皱眉想了想,便叹气说道,“我没有想到父亲与母亲……”她再次顿了顿,便有些头疼地说道,“咱们往那宅子去一趟。”
“父亲母亲知道了没有?”明秀并无不可,叫罗遥扶着上了车便问道。
“并未惊扰舅父。”罗遥觉得这今天有点儿奇怪。
自家亲爹亲娘回了京,就在大门外叫人给送了个信儿说回来了,之后就往家里跑,仿佛知道了什么似的。
莫非是有人泄露了些什么?
面无表情地与明秀坐在车中,罗遥心里来来回回想了很久,就觉得这马车风驰电掣不过如此,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罗府。
本并没有几个人留守的罗府如今也并未多热闹,只大开了中门。门口,一个小厮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见了罗遥眼睛一亮,顾不得请安的,转身直接往里头去了。
罗遥与明秀对视了一眼,明秀脸上就露出了淡淡的苦笑,吩咐人将车赶进了罗府,就见里头也不过是几个火把,反倒是后院儿的方向灯火通明,心里知道不好,明秀便叹了一口气,与嘴角微微一抽的罗遥摊手放弃地说道,“这才叫人赃并获呢。表姐,若实在不行,您就从了罢。”瞧着笔直往后院去的模样,显然她姑妈姑丈的是知道罗遥后院儿有人儿了,这可逃不了了。
她不担心纨绔被姑妈打死,担心的是自家表姐被大喜过望的姑妈给塞进花轿,没准儿今天就直接洞房了呀。
“胡说!”罗遥抽了妹妹一记,跳下了车拉着明秀下来,带着表妹跟着自己往里头去,给自己撑腰。
之所以方才未叫恭顺公主醒来,乃是罗大人也真的很担心一会儿这长辈们狼狈为奸,将她当场就发嫁了。
明秀其实就是跟着凑热闹,热闹谁不爱看呢?一脸笑嘻嘻地就跟着罗遥往屋里去了,就见一个极大却很简单的院落里头人影交错,还带着几声惊慌的犬吠,心里就觉得冯五这小子眼光挺好,竟相中了罗遥从前的院子,心里觉得这大概就是心有灵犀啥的了,越发地兴冲冲往里走,走到了里头往里探头一看,顿时咳了一声沧桑地叹了一声,对身后的罗遥露出无能为力的表情。
一个身上穿着雪白寝衣,发丝披散的英俊青年,紧紧抱着一只咧着嘴眼睛都瞪起来了的大黑狗,一人一狗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一个高大的中年武将手里握着一把钢刀,杀气腾腾地带着一个眉目清秀的中年妇人立在床边围观。
“英雄,英雄饶命!”青年不知是该抱哪位英雄的大腿,抖得跟风中落叶似的,带着狗眼泪汪汪地求饶道。
那什么,谁家睡得好好儿的,特别香的时候叫人掀了被子被钢刀架到脖子上,都得……
“在下没钱,英雄慢走!”冯五眯着眼睛扯着脖子礼送杀富济贫的英雄出府。
夜黑风高的,这是哪路好汉前来办事呢?纨绔心里太想念天神一样的罗大人了。
“呵呵……”那清秀的妇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这青年,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救命!”以为这是要没钱就被扒皮的节奏,冯五将怀里的黑狗压在身下保护起来,仰头悲怆道,“我,我上头有人!”
“有人?”那中年武将没有什么表情,然而那妇人却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黑风双煞了,冯五觉得自己倒霉,好容易混进了罗府,没有想到遭此大劫,为了自家的小命儿,顿时叫道,“神机营罗大人……”
“哦?”
明秀躲在门口听到这儿,就听见了罗遥手指捏的卡巴卡巴响,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捏断某人的脖子。
“是我,我……”叫到这儿,冯五觉得有点儿不对了,觉得这在京里怎么敢有蟊贼点得天光大亮的来抢朝中命官的家呢?顿了顿一睁眼,就见了床边的那妇人,细细地看了,就见这女子的身上虽然到处都是灰尘,风尘仆仆的,只是头上插戴的首饰金钗的却并不是凡品,再看看另一个不大喜欢说话的中年,见他身上还穿着武将的铠甲,顿时松了一口气,脑中一转,就想到了。
这不是强盗,是罗遥她爹娘!
不过这威胁更大了,冯五默不作声地往床里头挤了挤,努力把肉厚的地方暴露在这二位苦主的面上。
谁家姑娘的房里睡了一个大男人,都是得叫那男人去死去死的节奏。
“母亲,父亲。”罗遥看明秀都要笑死了,咬着手里的帕子笑得浑身乱颤,哼了一声,提着表妹的后衣领就到了这两位的面前。
罗将军看了看闺女,再看看闺女手上对自己笑嘻嘻作揖的明秀,脸色缓和了下来,顿了顿方骂道,“妈了个巴子的!就该叫这小子知道厉害!”
“又粗俗了不是?”罗将军声大如雷,震得整个屋里乱抖,罗夫人看冯五叫唬得又往里头拱了,这一回狗都顾不得,不由嗔了一句。
她虽然看着清秀年轻,然而一张脸满是风霜十分粗糙,叫罗将军闭嘴,这才与明秀笑道,“阿秀瞧着比从前快活了。”
三年前她夫妻二人回京了一回匆匆回返,不记得别的,就记得明秀叫退亲之后有些抑郁的模样,这些年日日都担心,待听到恭顺公主传信儿说明秀与安王要好起来,虽然不知道安王性情人品如何,却还是为明秀欢喜的,此时她便摸了摸明秀的脸柔声道,“这一回,咱们一定顺遂。”
“婚都赐了,还能不顺遂?”罗遥嗤笑了一声说道。
这一回,就算什么狗屁八字不合,有皇帝的圣旨镇着,谁也不敢退亲的。
“你还有脸说你表妹!”罗大人又吼了一声,这一回,墙皮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叫你小点儿声!”罗夫人拍了他一把,高大跟熊一样强壮凶悍的男人,叫一只小手给拍得脑袋都耷拉下来,竟不敢反驳的。
罗遥鄙夷地看了这没用的亲爹一眼,目光不着痕迹地往床上一扫,见冯五正探头探脑对自己露出“英雄救命!”的表情,嘴角往下耷拉了一下。
“母亲咱们出去说。”她引着罗夫人就出去。
“呵呵……出去了,才好消灭证据?”罗夫人看着温柔,实则十分犀利。
罗将军闭着嘴在一旁跃跃欲试,就想说点儿什么,却不敢张嘴。
“母亲。”那至少也得叫这纨绔穿件儿衣裳是不是?
至少把寝衣给拉扯平了!半个胸膛都露出来,想干什么?!
“这位,是怎么个情况?”罗夫人才不管纨绔穿得多少呢,其实吧,穿得越少越好来的,笑眯眯回头用深刻的眼神看着突然夹紧了双腿的青年一眼,又看了看那连尾巴都耷拉起来对自己嗷呜嗷呜吐舌头讨好的狗,她笑了笑,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坐在了床边,好整以暇地对抿嘴的罗遥笑问道,“咱们罗家,可没有这么一个主儿。”她顿了顿,方才继续笑道,“还敢睡在你的屋里。”
罗遥看了看狗胆包天不去睡客房,摸到了自己从前居所的冯五一眼。
冯五眨巴着眼睛,看明白了眼下的形势,眼珠子突然转了起来。
看起来是个好机会是不是?他家大黑都这么觉得,不然怎么在舔他手指鼓劲儿呢?
“她叫我睡的!”睁眼说瞎话说的就是无耻的纨绔了,冯五拢紧了自己的胸口努力不要露出点儿肌肤来,一边指着罗遥一脸严峻地说道。
“是么?”罗夫人笑了笑,去看自家闺女。
罗遥摸出了自己怀中的袖刀,与冯五冷淡地说道,“再给我说一遍!”农夫与蛇啊!罗大人好心将这么个东西收容在家中,这东西此时竟然敢编瞎话!
“您为我做主!”冯五抖了抖,却见罗遥不敢上前,越发地觉得自己找着了真正的靠山,抱着狗就扑到了罗夫人的面前叫道,“我是被她抢来的!”那什么,被带来与抢来其实也差不多,这年头儿,夸张一点儿也不要钱,被逐出家门只剩一条狗的纨绔最喜欢了,见罗夫人摸了摸自己的头笑得温柔极了,他的眼里就流出了晶莹的泪花儿,颤抖地说道,“我,我好惨呐!”
黑狗也呜咽了一声,潸然泪下。
明秀笑得都要晕过去了,扶着一旁的玉惠直抹眼睛。
“你想死?”见这厮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弄鬼,罗遥咬紧了牙,从嘴里挤出了这几个字来。
“这是抢完就甩掉啊!”纨绔与狗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可怜见的。”罗夫人便幽幽地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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