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心,早已为彼此死去。
在得知她没有报考ubc的第一时间,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恨,浓重的恨,恨她,也恨自己,恨为什么开始的这样早,恨即使逃避也不得不迎来的结束,恨她一面对他说如何为英语考试忙碌,一面又去参加什么高考……
所以,他选择飞过来,即使迎接他的是最毒的话,他也要亲自逼她亲口说出来,亲口告诉他:放手,只是因为不够喜欢。
——
直到两唇分开,隋心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
可是她知道,余下的那些话,势必要说出口,他在等,彼此之间那只有一点相连的希望也在等。
“钟铭,你知道么?这几个月,我看清楚了一件事。”隋心轻轻开口,几乎感觉不到嘴唇,轻贴着他的嘴角,合着泪,“自身难保的人,是没有资格谈爱情的。”
话音落地,只感觉到钟铭身形一顿。
隋心指尖颤抖着,却用尽全力揪住他的衣服。
“对不起,你就当我太傻太冲动了,性格懦弱,胆小怕事,瞻前顾后,什么都放不下,还要贪心的挑战高难度。所以现实给了我沉痛的打击,让我明白,有些人只能远远的看着,靠近的每一步都是荆棘路。执意牵手,才发现原来横亘在咱们中间的还有千山万水,远不只是‘我喜欢你’那么简单。”
尾音几乎哽咽进喉咙深处。
她已泣不成声,哭着嚷出来:“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所有的责任都在我,都是因为我没有非要在一起的执着,也缺少了再往前走一步的勇气。可我就是个普通姑娘,我还有家人,我还有朋友,我还有很多要考虑的东西,不能只为自己活着……”
禁锢在她腰上的手,蓦然收紧。
下一秒,她的脸就被用力捧起。
“我的生活已经被你搅乱,再也回不去了。你现在才告诉我,是你连累了我……”他的声音低哑的几不可闻,“既然已经连累了,为什么不继续。”
她的眼泪落在他的手指上,她的声音早已扭曲:“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想听的不是这三个字。”
“可是,真的对不起……钟铭,我求你恨我吧,是我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是我让你爸对你失望,是我让你妈为了你操碎了心,是我给了你大哥陷害的你机会,是我阻碍了你的路……”
那一瞬间,她漾出一抹笑。
那笑容永远的印在他的记忆里。
“所以钟铭,你一定要站起来,一定要变得强大,不管是三年、五年、还是十年,我都会等着那一天,你一定要像齐天大圣一样,身穿金甲圣衣,踩着七彩祥云,站在我面前亲口告诉我,‘嘿,当年放开我的手,现在你后悔了吧’。到那时候,我一定会哭着求你原谅我!”
钳制住她的手,终于松了下来。
一直以来,那双臂都是那样的强而有力,他为她撑起一片天,为她争风挡雨,为她拭去眼泪,却从未放开过她的手。
直到这一刻,他放开了。
颓然的垂在身边。
而在那双黑眸里的光,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熄灭了。
望着她,眼里却再也找不到她的影子。
最后,她听见自己这样说:“咱们就这样约定了,好不好……”
——
直到跌跌撞撞的离开房间,摔倒在楼道里。
听着那门板合上的声音,才终于崩溃。
她再也承受不住任何重量,歪坐在地上,极力大口的喘着气,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嘶力竭,全都被小心翼翼的压于无声。
唯有剧烈抖动的身体,诉说着痛。
她已用最大的力气,赶走了这个世界上她最在乎的人……
——
时光无情的划过。
一转眼,高考进入倒计时。
隋心每天埋在书本里,只有收邮件时才抬起头。
可是邮箱里除了定时出现的广告垃圾邮件,再也没有出现其它。
每一次,隋心都愣愣的盯着邮箱出神,关上时不由得笑自己活该,竟然连自己等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高考前夕,隋卫国和程欣荣一起消失了好几天,没有任何预兆。
期间,隋卫国回来过一次,却只是回来拿换洗的衣服。
临走前,隋心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隋卫国只是说:“你爷爷病了,我们去医院看他。你好好在家看书,不用担心。”
那神情在平常不过,隋心没有多想。
——
严格来说,隋心对爷爷的印象其实并不算多。
每逢年过节和寒暑假的时候,爷爷和奶奶最疼她,每次塞给她的压岁钱总比其他人多二百。
暑假里,隋心偶尔也会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她每天早上赖在床上睡懒觉的时候,爷爷都会跑到外面端早餐回来。但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隋心一住平房就肚子疼,内服外敷药都用过,症状一点都得不到缓解。可是一回到自家的楼房,肚子立刻就不疼了。
老人说,这是她从小没接过地气的缘故。
每一次隋心和爷爷一起去天坛公园遛弯,爷爷走得总是比她快,身体壮如牛,大气不喘一口,体检中心的人说,爷爷这样的身子骨最少能活到九十岁。
所以隋心从来没有想过,爷爷能得什么大病。
直到几天后的某一个中午,正在午睡的隋心被程欣荣叫了起来。
隋心跟着程欣荣来到客厅里,有些茫然的看着表情严肃的程欣荣。
刚一坐下,就听到程欣荣轻声说:“心心呐,你听妈说……”
程欣荣小心翼翼的看着隋心的眼睛。
隋心只觉得心里一凉。
“出什么事了?”
程欣荣张了张嘴,半响才道:“你爷爷,刚刚去世了。”
一秒、两秒……
眼前迎来一阵死黑。
耳边嗡的一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几秒钟,她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刺破了那死寂……
程欣荣肩膀一抖,立刻将隋心搂进怀里。
——
后来,隋心还是从隋卫国嘴里得知整个事情的经过。
爷爷出事的那天早上,隋心的奶奶拌完嘴,就气呼呼的拿着木剑去天坛公园早锻炼了。
按照平日的习惯,他应该十点钟左右回来,然后中午老两口当做没有吵过架一样一起吃午饭,睡个午觉,等到下午有精神了,再继续拌嘴。
可是那天一直到下午两点,隋心奶奶都没等到爷爷回来,她有些着急,站在门口直打转,直到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谁知接起来一听,噩耗传来,隋心的奶奶一下子就坐了下去。
那些天,她最常念叨的一句就是:“早上人还是好好的,怎么才这么会儿,人就没了呢……”
后来回想起来,早在隋心爷爷出事的前一年,行为就有些反常。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拉着隋心的奶奶到香港、深圳玩了一圈,后来又将外地亲戚走访了一遍,还一起拍了婚纱照。回到家里还没消停几天,隋心爷爷就将家里所有电器、暖气片全都换成了新的。
所有小辈都说:“老爷子又瞎折腾了。”
现在想起来,这大概就是老话里常说的那种,冥冥中早有预感吧。
——
隋心爷爷的葬礼,庄重而肃穆。
小辈们怕隋心的奶奶太过伤心,让她留在家里。
葬礼结束后回到家里,隋心的奶奶对隋心说:“你爷爷没等到你高考就走了,你一定要好好考……”
第二天,隋心是带着黑袖章走进考场的。
她的脑子里堆了一团浆糊,直到走出去融入闷热的空气,竟然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
那天晚上,她很早就睡了,睡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清晨被程欣荣叫起来,奔向考场。
直到考试结束,她昏天黑地的睡了三天,期间除了爬起来喝水吃饭上厕所,再没有过其它活动。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喝了太多咖啡提神的缘故,这三天里咖啡突然一断,头就像是被人劈成了两半,疼的想撞墙,只有睡着时才感觉好一点。
她就这么落下了偏头疼的毛病。
——
后来那段时间,几个小辈商量着,将隋心的奶奶先送到大女儿,也就是隋心的大姑家住一段时间。
小平房这边也即将拆迁,他们可以用拆迁款,再添点钱,买个楼房给隋心的奶奶住。
隋心的奶奶没有异议,收拾了点简单的行李就跟着大女儿走了。
暑假里,蝉鸣缭绕。
隋心头一次踏出屋子,是为了去快餐店面试零工,还有后来找到的超市短促的工作,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恨不得连轴转,生怕自己一旦闲下来,会让那些不愿想起的事有机可乘。
八月初,隋心将头发剪短,服帖着耳朵,露出那张小了一圈的脸,无神的眼睛下是微有青色的阴影。
她整个人都晒黑了一圈,加上体重骤然减轻,远远一看就是像是个干扁的假小子。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隋心的奶奶嚷嚷着住不惯女儿家,非要回自己的小平房住,等楼房的房子下来了,再搬进去。
——
没两天,隋卫国就和隋心商量着,让她先搬去和奶奶住一阵子,爷爷刚走,怕老太太一人在家里睹物思人,总是哭对身体不好。
隋心答应了,前一天准备行李时,还在网上搜索好从奶奶到短促超市和快餐店的交通路线。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