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三爷的借口找得更随便,更直接:“今日想过来同怀儿一道用饭,正巧遇着文蕙郡主,便一起来了。”
大长公主皮笑肉不笑:“那可真是巧得很。”
安宁公主对着古凝碧翻了个白眼,哼,定然是听说她靠着大长公主混进来了,古凝碧便也有样学样,找了姜三爷来。
古凝碧对这个白眼视而不见,同姜九怀寒暄说话,笑意温柔。
安宁公主更气了,两腮都要鼓起来。
元墨在旁边,暗中叹息。
好可惜啊,为什么不能像那日在映雪堂一样好好地玩耍呢?
啊,好饿……
今儿这满桌的菜是没她的份了,中间那只胭脂鹅是还她最喜欢的呢,唉,现在她只盼这帮贵人们早些吃完,这样她就可以去厨房吃了。
“愣着做什么?”忽听姜九怀向她,一点下颔,示意她坐到他身边。
元墨这下还真愣住了。
往日里她可以坐那儿,是因为要服侍他吃饭,而且自从他暴露了自己会用左手,喂饭这项劳役她便算是卸任了,只顾自己吃。
但那是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只要家主大人高兴,怎么着都好。
现在高朋满座,一个个都是身份高贵的大人物,她一个小厮坐过去算怎么回事?
“还不过来?”姜九怀催促。
元墨磨磨唧唧挪过去,满心忐忑,实在不晓得姜九怀这是在唱哪一出,不敢抬头,只侧着脸向姜九怀使眼色。
姜九怀像是看不见她眼中的疑问,也看不见还有两位长辈在座,拿起筷子,一样一样往碗里挟,把饭碗堆得山一样高,最后在山尖尖上搁了一只老大的胭脂鹅腿。
在座的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大人物,已经能对世上一切怪事见怪不怪,哪怕碗里蹦出一只青蛙,他们也能安然地保持着优雅的仪态。
只有安宁公主修为尚差一丝丝未到家,虽是慢条斯理吃着饭,两只眼睛却写满了“我天他在干什么”。
难道九怀哥哥私底下都是这么吃的吗?
然后就见姜九怀把那只山一样满的饭碗推到元墨面前。
元墨心中是拒绝的。私下逾矩不算什么,公开逾矩麻烦可就大了。
但菜堆得太满了,那只可爱诱人的鹅腿摇摇欲坠,她连忙一筷子把它稳住。
这一稳,便是接了碗。
姜九怀侧脸看着她,眼中有淡淡的笑意。
鹅腿浓香扑鼻,元墨心一横,叉起来痛快一啃。
管他娘,吃就是了。
“咳咳咳咳……”安宁公主一口饭险险喷出来,宫女连忙又是倒水,又是替她拍背顺气。
大长公主瞪了安宁一眼。
安宁顿时羞愧地低下头。
其实所有人都在感谢安宁,因为她的失态,掩盖了他们的失态。
古凝碧筷子在盘子里挟了个空,大长公主挑起了半边眉毛,姜三爷忍不住道:“怀儿,你这是干什么?”
“试毒。”姜九怀悠然地答。
众人齐齐看向自己手里的筷子。
姜九怀道:“大家都知道想毒死我的人有点多,所以我吃饭总是不大放心。”
安宁公主脸色变了一下,忽然觉得来找姜九怀一起吃饭好像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元墨心说,胡扯。
厨房有专人试毒,一道菜能端到姜九怀面前,早就经过了十几道验查,别说下毒了,往里头多加点糖都不行。
不过有这个借口,她倒是吃得名正言顺,大块朵颐,十分痛快。
只是心中略有遗憾,就是鹅肉没吃够。
哼,今天且放过这只鹅,明天再让厨房做。
就在她准备扒完这碗饭的时候,另一条鹅腿从天而降,落进她的碗里。
姜九怀淡淡道:“肉里的毒不易发作,你要多吃些,才能试得出来。”
元墨一脸肃容:“是。小人一定尽力而为。”
姜九怀旁单吃鱼鲙,一口一片,津津有味。
姜三爷道:“怀儿,冬日天寒,鱼鲙生冷,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还是少吃点吧。”
姜九怀道:“珍馐难得,即便有碍,也让人禁不住。”
安宁公主听他这样说,忍不住跃跃欲试,筷子伸过去想挟一片。
姜九怀筷子点住盘子,往自己这边拉了一点,道:“公主,冬日天寒,鱼鲙生冷,还是少食为妙。”
安宁公主:我怀疑你在吃独食,并且握有证据。
古凝碧关切道:“怀兄,鱼鲙不用试毒吗?”
姜九怀道:“已经试过了。”
元墨想到方才厨房那一幕,脸“砰”地一下又要暴红,连忙把脸埋进碗里,飞快扒完最后一口饭,低头道:“都试好了,小人并无不适,应是无毒。”
姜九怀“嗯”了一声。
元墨正要起身退后,姜九怀递了一杯梅花露过来,“酒还未试,就想擅离职守?”
元墨连忙接过,一口饮尽。
哇,饭后一杯清露,快活似神仙。
她尽忠尽职当完了差,只剩嘴皮子有点痒痒,若能再照往日那样来点干果点心磨一磨就完美了。
正这么想着,姜九怀一指桌上的干果点心:“试毒辛苦了,赏你的。”
元墨大喜,恭恭敬敬行礼:“为家主大人效劳,不辛苦!”
小七把干果点心收进椿箱,元墨拎着椿箱回烂柯山房。
心情愉悦。
啊,今天也是吃饱喝足的一天。
第七十五章
天越来越冷了,年节也将近,元墨开始发愁。
她后来又去过月心庭几次,朱大双照例装聋作哑,要不就装哭装可怜,还哭得挺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元墨自愧弗如。
言妩本人也是清清淡淡的,一句“身似柳絮,难由自主”便将元墨打发了。
宛娘劝元墨:“阿妩虽好,但扬州城好的不止她一个,坊主非要不肯,你何不去别处看看?”
元墨不是没去别处看过,江南人杰地灵,自然不乏才情容貌样样出众者。可看来看去,还是只中意言妩。
原因无它,女伎们整日风花雪月,往往是真爱至上,能像言妩这般头脑清醒的,可谓是凤毛麟角。
不单言妩这边毫无进展,怪老头那边,元墨也是屡屡碰壁。
好几个清早,元墨特意挑着他入城卖鱼的日子去菜场,十分热情地请他喝酒,但怪老头却好像是个聋子外加瞎子,目不斜视,不发一言,喝完酒,扔下钱就走,迅速就没有人影,元墨想跟都跟不上。
总之,此番南下是一事无成。
沮丧。
和她同样发急的还有姜其昀。
京城每到年节就热闹非凡,年底乐坊和戏班子还有捧箱之说,即各家女伎会凑到一处献艺,以谢一年来捧场的众恩客。这时节往往是精彩纷呈,不下于评花榜,对于姜其昀来说有莫大的吸引力。
可安宁公主不走,他便没得走。
而安宁公主之所以不走,是因为姜九怀不走。
据姜其昀说,姜九怀如今已经袭了亲王爵,按律是要列席每年初一的大朝会,是以历任姜家家主大半时间都会留在京城。
但姜九怀不走迟迟没要动身的意思。
元墨猜测,大约是因为与姜长任勾结的人还没有揪出来。
她还问姜其昀:“老实说,有没有可能是大长公主帮你抢位置?”
姜其昀将脑袋摇得拨浪鼓也似:“鬼才要当什么家主,单只要娶公主这一条就要了我的命了。”
当初他可是抱着“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美梦来的,结果呢?扬州确实是乐坊多,美人多,但架不住有一个安宁公主,天天使唤他干这干那不说,还不让他上乐坊,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我决定了,明天晚上一入夜就走,船就靠在湖边,你来不来?”这天趁着姜九怀午睡,姜其昀过来问元墨。
元墨十分意动,但她比姜其昀多一分脑子,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自然是回京城快活呀!”姜其昀一脸憧憬。
“不,是你被安宁公主打死,我则被家主大人打死。”元墨说着长叹一口气,“别做梦了。”
姜其昀不信,并且认为元墨是被姜九怀吓破了胆。
他决定一意孤行。
临走还乐呵呵地道:“那你就在这儿熬着吧,哥哥我可要回去享福了!”
是夜,晓晴阁人头涌动,火把光耀,动静不小。
第二天整个姜家便知道了,十七公子半夜偷偷回京,被安宁公主带着羽林卫抓着个正着。
元墨吓一跳,没想到羽林卫都出动了。
她担心姜其昀,便去了趟晓晴阁。
姜其昀住在晓晴阁的偏院,元墨还没走进,就听见姜其昀在里头叫嚷:“什么叫半夜偷偷回京?我是去游湖的!还准备上画舫呢!都是什么胡说八道!明天就是诗会了,如此风流雅事,怎么能少了我姜其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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