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墨算是给两人留了时间,可眼看到都到城门口了,两人好像还是没有看一眼旁边的打算,元墨咳了一声。
两人猛然惊醒,姜其昀顿时回神:“那个,元兄,算我对不起你……”
元墨抬手,对不起就对不起吧,不用再说一遍了,她问安宁:“金令的事到底查得怎么样了?”
安宁道:“我母妃宫里有位赵姑姑,去年秋天告病出宫,就是打她离开之后,宫人再没见过那枚金令,我便让人去她家乡打探,结果发现她并未回乡。”
姜其昀点头:“昨天我收到消息,这赵姑姑一直隐居在南山附近的一处村落里,我便马上带上豆豆去找她,可结果人没见着,还差点儿把命交代在这里。”
安宁一阵后悔,姜其昀连忙握住她的手安慰她。
元墨最近情路不顺,瞧着这场景心情十分复杂。
这场“遇险”可能是假的,但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
元墨先让叶守川送安宁回宫,自己和姜其昀一道去姜家。
“兄弟,这次我不能帮你了,我要去向陛下求娶豆豆。”姜其昀道,“她母妃入狱,她的日子定然不好过,我早日求亲,那些人知道她有了我,多少会忌惮一点。”“
元墨点点头,叹了口气。
论斗智,她果然不是姜九怀的对手。
这一招釜底抽薪,他彻底把她的帮手抽没了。
“你要不干脆就从了他吧,”姜其昀道,“从本朝开国至今两百年,还没有哪个姜家家主上赶着要娶公主的,你可能是大央运气最好的公主。”
“那他就是姜家最倒霉的家主。”元墨道,声音太低,姜其昀没听清,问,“什么?”
元墨摇摇头:“你回去吧。”
姜其昀一愣:“你不跟我一道回?”
元墨本来是想去找姜九怀问个究竟的,但事已至此,再问又能怎样?
“不了。”元墨道,“我只是送你一程。”
姜其昀感动了。他坏了她的事,她不单没生气,还亲自涉险来救他,又待他这样好。
“好兄弟。”姜其昀拍拍她的肩,“除了这件事,以后旁的事我准定帮你!”
元墨笑笑,走了。
姜其昀总觉得她的笑容和平常好像有点不一样,有几分沧桑。
元墨不愿回宫,马车驶向红馆。
才进门,欢姐便迎上来,满面笑容:“来得正好!快,红姑醒了,正等你!”
“红姑醒了?”元墨又惊又喜,这个醒显然是是指神志清醒的意思。
“多亏了家主大人专程从江南请来的名医,服了一帖药,扎了几针,红姑便不犯糊涂了。”欢姐同着元墨一头走,一头道,“不过大夫说了,这法子维持不了多久,心病还需心药医,恐怕要看到楚大爷,红姑才能彻底清醒。”
元墨脚下为她头一句顿了顿,然后进了小院,才发现这位名医是个熟人。
赫然是季云安。
言妩陪在他的身边,穿素白衣衫,通体打扮得十分清淡,身上那种如云如雾的气质犹在,却又好像比从前更加温婉柔和,美貌竟更胜当初。
元墨的目光一直子落在她宽大衣衫下,那儿小腹已经明显隆起,“阿妩你……你怀孕了?”
言妩微微一笑,季云安道:“原本阿妩有孕,在下不愿她长途奔波,但因是家主大人相请,治的又是二爷的家人,我便还是来了。”
三人久别重逢,元墨安排两人住下,季云安道:“二爷,针炙维持的时间不多,你抓紧些。”
里间,红姑半靠在床上,元宝正服侍她喝水,看见元墨进来,红姑一声长叹,朝元墨伸出手。
元墨握住红姑的手,眼眶发热。
“我的孩子,苦了你了。”红姑含泪道,“画情就是不想有这样一天,才让我隐瞒你的身份,我才会将你扮成男孩,可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兜兜转转,你还是被人发现,成人风家的公主!”
元墨心里一直隐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这一个误会,希望有人能告诉她,这一切都搞错了,她根本不是什么公主。
红姑这番话,把她最后一丝希望都打破了。
“红姑,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元墨低声道,“如果云姨真的是我娘,你们为什么还要把我送人?我比安宁大,当时皇帝膝下没有一个公主,我娘生下了我,皇帝应该会高高兴兴将她接进宫里的。”
“孩子,你不懂,画情恰恰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不愿让人知道你是她的孩子,因为她不想凭着你入宫,也不想你将来变成风家的棋子,她希望你能开开心心长大,无忧无虑一辈子。”
云画情心高气傲,虽是女伎,却从未对任何人留情,只有那鱼龙白服的皇帝让她动了心。
他们在一起三天,三天后皇帝离开,也许是繁忧国事,也许是从来没有把云画情放在心上,总之,皇帝一去不回,再也没有音讯。
皇帝临行前留了一枚金令给云画情,告诉她,她可以随时入宫见他。
这枚令牌云画情一直没有动用。
起先期盼着皇帝回来,不屑去用。
后来是发现有了身孕,但自己形貌丑陋,不肯在心上人面前出丑,不敢去用。
再后来大夫诊出可能是个女胎,云画情便彻底陷入了纠结忧愁之中,将金令扔进了箱子深处。
是到了生产发动的前夕,大夫诊出她脉相不稳,恐怕有难产之兆,她才猛然变了主意,无论如何都想见皇帝一面。
因为那很可能是最后一面。
她让侍女小意带着她的信和金令入宫,请皇帝来见她,可是,皇帝没有来。
不单没有来,皇帝还看中了小意的温柔乖巧,要留小意在宫中。
“那时你娘生你难产,听到这个消息,诱发了癫疾。”红姑轻声道,“从那之后,她就疯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姜其昀刚回来,便被平公公请进姜九怀的书房。
姜其昀有丝讶异,这货也知道他经历了艰险,想要关心关心他?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性了?
然后就见姜九怀望了望他身后,眉头微皱:“阿墨没有和你一道回来?”
人性什么的,早就被狗吃了吧!
“她送我到门口就回红馆去了。”姜其昀打了个哈欠,“还有别的事么?没事我要回去睡觉了。”
姜九怀点点头,加了一句:“听说你和公主历经艰险终于在一起了,恭喜。”
这话顿时让姜其昀脸上有了笑容。
确实,如果不是这次险境,他和豆豆都不知道彼此对对方而言有这么重要。他们既然从很早就在一起了,以后也要一直这样下去。
“同喜。”他向姜九怀眨了眨眼。
看着姜其昀离开的背影,姜九怀沉吟良久,问:“她当时明明看到你了对不对?”
屏风后,墨蜈蚣走了出来:“当时我的头巾掉了,以二爷的眼力,应该是发现了。”
已经看到了黑蜈蚣,已经到了门口,为什么没有来找他兴师问罪?
姜九怀揉了揉眉心,仿佛能看见元墨在门口时的纠结,以及离去时的绝然。
这蠢货,还真是犟。
红姑的清醒只维持了两炷香时间。
元墨请教季云安,若是因癫疾长期头脑不清醒,施针是否有用。
季云安问:“患疾多长时间?”
“十九年。”
季云安叹了口气:“这套针法只能短期压制,尊亲是因病的时日短,且症状不是很严重,所以才能奏效,时日太长或是病情太重,都没什么作用。”
元墨有点失望。
十九年前送进皇宫的那封信,到底是像红姑说的那样请皇帝出来见一面,还是像皇帝说的那样,和他断情绝义?
她们都没有看过信的内容,里面写的到底是什么,只有娘自己知道。
言妩从里间走出来,季云安连忙扶着她,言妩向元墨深深一礼:“二爷,昔日不告而别,还望恕罪。”
元墨回想起当初那个心心念念要把言妩拐回来当花魁的自己,不由一笑。
才过去几个月而已,那样单纯的心境已是恍如隔世,现在的她好像被无数道看不见的线缠在一起,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茧正在成形。
真想回到那个时候啊。
那个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还没有发生。
让这两位舟车劳顿的夫妇赶紧歇下,元墨习惯性到了大厅二楼的雅间。
托那批新女伎的福,红馆生意兴隆,厅上十分热闹,当然也有她这个新晋公主的传奇加持,就算平时不大逛乐坊的,也想看看这位公主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
灯红酒绿,笙歌阵阵,这本来是她最喜欢的东西,可现在连这些都不能让她开心。
如今生意好了,银子要多少有多少,她还变成了高高在上的贵人,可是,她还是不开心。
不开心!
从前的她一直以为没有什么事情是一笔银子解决不了,如果有,那就再来一大笔银子。
可现在她懂了,哪怕再有钱,再有权,发愁的事情并不会少,甚至还会更多。
她一杯又一杯地喝酒,把自己灌得头晕眼花,她以为醉了就可以忘记这一切,哪知不知,她满脑子还是——阿九是姜家的家主,而她是风家的公主。
忽地,她随手抓住身边经过的一人:“去,给我买碟花生。”
“花生?”那声音有丝迟疑。
“对,快去……”她从怀里往外掏银票,如今她不缺钱了,再也不会缺钱了,一掏一把,全是面额一百两的银票,“去,去买花生……”
“你找死么?”那声音有点恼怒。
“不是,你不知道,那个公主吃不得花生,一吃花生就喘不过气来,我得试试,兴许我吃得呢?那样我就不是公主了……”
“不是公主又如何?”
“不是公主,我就可以嫁给阿九啊!”元墨打了个长长的酒嗝,一肚子的酒都涌到了胸口,她强行把它们按回肚子里去,长长地叹了口气,“阿九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阿九,可我是公主,我就不能嫁,我……我想嫁……”
那人矮身在她跟前蹲下,仰脸看着她:“不管你是不是公主,你的阿九都愿意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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