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掉过头去,对着门外大喝:“开门!”
平公公便开门,钥匙捅了半天,“哎呀”一声,“主子恕罪,老奴好像拿错钥匙了,老奴这就去找。”
一面说,一面后退。
姜九怀大怒:“平福!”
平公公已经退得没影儿了,外面静悄悄没有一丝回应。
冰凉空气朝着他湿漉漉的身体侵袭,这回轮到姜九怀打了个喷嚏。
元墨小小声:“……阿九你还是下来吧……”
姜九怀走下玉阶,直趟到水池最深处,靠在池壁,一言不发。
生气了。
很生气。
“那个……平公公毕竟年纪大了,天又黑,拿错钥匙什么的,也情有可原……”元墨试图帮平公公讲讲情,哪怕话还没说完,姜九怀就冷冷喝道:“闭嘴。”
喂,惹你生气的可不是我啊。
不过家主大人浑身上下的怒气仿佛让温泉都冷了几分,元墨默默地缩到龙头旁边,挡住彼此的视线,假装看不到他。
呼,平公公,你惨了。
炎园是太祖为他的皇后所建,所以实际是皇后行宫,这位皇后可不是养在深宫的,而同太祖一起打天下的,行宫无论位置、规格、大小,全部和天子比肩,同天子行宫一个礼制。
因为规格太高,除家主亲至之外,没有人敢动用,炎园因此空了近二十年,此时重开,整座西山都惊动了。
避暑的贵人连忙停下笙歌和酒杯,整肃衣冠前来拜望,得到的全是统一的答复:家主大人路途辛劳,暂不见客。诸位的好意心领了。
大家纷纷感慨,姜家的门槛难进,原以为到了西山会好些,没想到同样难进,看来见姜家家主,竟比见天颜还难呐。
大家口里虽是一个个都在抱憾,回到家后,却都发出了一致的命令:
“马上给我查清楚那男宠是什么来头,有什么喜好!越快越好!”
因为各家门上的下人都看到,姜家家主是牵着那男宠的手进门的。
于是元墨很快就收到了一大堆礼物和请帖。
这情形她在扬州已经司空见惯,这帮人请不动姜九怀,便都来请她。
但问题是姜九怀不去,她怎么好去呢?
自从那次泡温泉之后,姜九怀就一直心情不佳,平公公更是直接被赶回了京城,据说还扣了一年的月例。
想想都替平公公肉疼。
因为姜九怀好像见谁都不高兴,她也不敢去捋老虎须,整日就在屋里同姑娘们厮混,偶尔碰见姜九怀,也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匆匆就闪。
可即使她如此小心,姜九怀的心情却好像更差了。
这天,她在屋里同姑娘们玩叶子牌,小七过来:“二爷,家主大人请你呢。”
元墨便连忙过这边书房来,进门问了安,自动自觉开始侍候磨墨。
姜九怀看她一眼:“二爷很忙啊,我是不是打扰二爷了?”
元墨忙道:“没有没有,我就跟姑娘们喝茶聊天来着。”
“只是聊天?”
“还玩了会儿牌。”
姜九怀看她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道:“过来。”
元墨便凑过去,姜九怀抬手,从她脸上取下一小片红纸条:“玩就玩吧,还必要带出幌子来,是生怕我不知道你玩得有多开心?”
这是元墨输得惨了,被贴了满脸的红纸条,来时胡乱一扯,原以为全扯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她讪讪地把那纸条拿过来揉揉扔了:“我这不是见你心情不好,不想来烦你嘛……出门那些贵人又得盯上我,我想着还不要出门惹事儿,闲着无聊,就随便里玩玩喽……”
“知道我心情不好,那你可知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元墨立刻道:“其实我也觉得,平公公这回着实是过分,不过看在他一把年纪老糊涂了的份上,就不要同他太计较吧?再说罚也罚了嘛,你就消消气,啊?”
姜九怀看着她,忽然有种捏死她的冲动。
元墨明显从他眼里看出了杀气,连忙一缩脖子,继续磨墨,生怕平公公惹祸,殃及她这条池鱼。
姜九怀瞪了她半晌,看来除非拿把斧头劈开她的脑袋,否则她永远开不了这个窍。
“更衣。”姜九怀冷冷道。
元墨连忙替他拿衣裳,问:“去哪儿?”
“你不是闲得无聊么?带你出门。”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文华长公主的别院是除行宫与炎园以外最好的位置,但文华长公主犹嫌小,陛下便在旁边划了一块地方给文华长公主,那儿地方极大,极平坦,文华长公主不单修了别院,还建了马场。
此时水草丰美,正是马儿骠肥体壮的时候,文华长公主遍撒请帖,广邀宾客,别院日日都是高朋满座,美伎如云,是整座西山最热闹的地方。
姜家家主大驾光临,所有的客人都被惊动了,大长公主亲自接出门外,满面笑容将姜九怀迎进来,让到首席。
姜九怀牵着元墨的手坐下。
那日到过古家的客人都已经见怪不怪,头一回见到男宠与主人同席的客人都有几分目瞪口呆。
女眷的席面在后院,虽然不方便亲至,但贵女们也纷纷使下人过来打听,下人们将消息带过去,贵女们纷纷惊诧:“真有此事?”
因古凝碧在座,大家便七嘴八舌问道:“听说当日在王府,他二人便是如此,可是真的?”
古凝碧微微点头:“确实如此。”
大家纷纷咋舌:“听说,他还给人的男宠挟菜呢。”
古凝碧道:“怀兄对他的男宠确实极为宠爱,他的男宠不能吃花生,他府里的厨房便再也没有花生了。”
贵女们又是感慨,又是艳羡,“听说这男宠是乐坊出身,定然是一身狐媚功夫,才能将姜家家主迷得这般神魂颠倒。”
有人道:“咱们去瞧瞧他到底生得什么模样,好不好?”
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了大家的附和,有几个胆大贪玩的便拿着团扇笑嘻嘻往前院去,欲要隔着屏风一观这天下第一男宠的风姿。
古凝碧坐在椅上,慢慢给自己斟了杯茶,一口饮尽,眉眼间有淡淡的冷意。
一名宫人走来,道:“和妃娘娘请郡主过去说话。”
和妃人如其名,为人甚是和气,人缘也甚好,比起盛气凌人的魏贵妃,大家显然更愿意同和这位和妃亲近。
魏贵妃是权贵之后,出身高贵,和妃的出身却是成谜,既没有外戚也没有亲朋,说得好听点,是冲淡平和与世无争,说难听点,其实就是争不过。
不过,也许正因为和妃的母族没有任何威胁,陛下对和妃反而比对任何人都放心,所以,和妃才能分走魏贵妃的圣宠,在宫中站稳了脚跟。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因与魏贵妃不睦,作为安宁公主嫁进姜家的最大对手,古凝碧一向很得和妃关心。
古凝碧走进里间,脸上露出温柔清雅的笑容:“见过娘娘。”
和妃坐在窗下,身上的夏衫对她的身份来说过于素净了,发饰也极为简单,但就是这股小家碧玉般的温婉气质让她在争奇斗艳的后宫中脱颖而出,讨得了陛下的欢心。
她的贴身太监逢春正替她打着扇子,矮身向古凝碧见礼。
“有一阵子不见郡主了,怎么瞧着好像瘦了些?”和妃含笑打量古凝碧,“是不是天太热,胃口不好?”
“谢娘娘关怀,娘娘真是体贴入微,这些日子确实是没什么胃口。”
和妃用银签叉了一块蜜瓜递给她:“尝尝这个。这是北狄国王子这回带过来的,吃着比咱们这里的脆甜。”
古凝碧谢恩接过,两人坐着又说了一会子家常,外面那几个去偷窥的贵女回来了,女孩子们便围了下去,叽叽喳喳的如同一群小麻雀。
两人坐在里面,只听得她们好像是在争执。
“不对!是左边那个!左边那个才生得倾国倾城,定然是那男宠了!”
“那是姜家家主!右边和是男宠!”
“才不是!右边那个通体那气派,明摆着是个公子哥儿,哪里像男宠?”
“左边的!”
“右边的!”
“这些孩子,一个个都见过多少个男宠似的。”和妃笑道,“方才你跟她们说什么宠不宠爱的,就是这个男宠了?”
古凝碧脸上微微一红:“这些我原也不知道,都是听人家说的。”
和妃捏着银签子,随意叉一块蜜瓜,“听说是乐坊出身?哪家乐坊?叫什么名字?”
“听说是红馆的,叫元墨。”
“叮”,银签子从蜜瓜上滑了开去,重重戳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古凝碧心头微微一跳,低垂着眼,没有泄露一丝意外。
只听和妃问道:“他……吃不得花生?”
和妃说话原本就和缓,但这一句比平时更加缓慢。
“是。”
“吃了会怎样?”
古凝碧摇头:“这倒不知。娘娘想知道?”
和妃叹了口气,放下银签子,眼圈儿微有发红:“不瞒郡主,我有一个故人的孩子,从小儿就是吃不得花生,略尝一点点便会全身起风疹,喘不过气来,有一次不小心喝到了花生糊,那孩子……唉……竟自去了。”
古凝碧安慰道:“娘娘,定是这孩子太过可爱,神仙要去做仙童了。”
和妃点了点头:“但愿如此。郡主你同姜家家主相熟,可要千万提醒他,莫要让他男宠吃到花生——”
一语未了,有人走过来道:“真是稀奇,妹妹也关心起姜家家主来了?难道妹妹也有个女儿,想嫁进姜家不成?”
来人衣饰华贵,容貌美艳,眼角眉梢仿佛天生带一股艳丽的逼人锋芒,安宁公主扶着她,道:“母妃别忘了,人虽没有女儿,却有个郡主啊。只要郡主嫁进姜家,虽然她也没得什么好处,但至少我嫁不进去,便够她开心的了。”
“姐姐。”和妃起身见礼,然后向安宁公主笑道,“安宁这张嘴呀,真是叫人怕又不是,爱又不是。可不能这么乱说,姜家家主的婚事自有陛下定夺,我哪里敢置喙?”
魏贵妃冷冷道:“你不敢置喙,打听人家男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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