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到了姜九怀冰冷的目光。
姜九怀用力掷开她的手,蔡夫人一时站立不稳,跌在地上。
“婶婶!”古凝碧连忙去扶她,向姜九怀道,“怀兄勿怪,婶婶她也是一时情急……”
被抢了儿子要被赶出门,抢人家儿子的倒情急起来!
元墨胸中压着一团火,为免真惹得姜古两家不和,死死忍住。
姜九怀道:“古王爷,此事无论如何了结,请给我一个薄面,让这对可怜的母子团聚一天,如何?”
蔡夫人听得“母子”二字,又是一阵抓心挠肺,古凝碧连忙按住她,她也知道姜九怀惹不得,便冲缩在一旁的古清道:“看看你干的好事!招惹这些疯疯癫癫的女人,腥的臭的全往屋里拉,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了!”
古清有一点比蔡夫人太平,那就是不管母亲是谁,都不妨碍他当这个父亲,因此对冲进来的蔡夫人本就不满,此时更是大怒:“儿子本来就是她生的,她见一见就见一见又怎样?若不是你儿胸狭窄不能容人,我的冲儿至于在外面流落这么多年吗?”
蔡夫人跳起来:“好啊这是怪我了?当初赶她走的人可不是我!”
古清道:“还不都是你闹的?你但凡大度一点,能连个妾都容不下?现在老天爷把他们母子送回我身边,我再也不容你乱来了!”
蔡夫人嘴皮子上头显然不是丈夫的对手,她气得大叫一声,向丈夫扑过去。
两人一边相骂,一边扭打,生生将王府的大厅变成了泼妇无赖的巷战现场。
古王爷气得脸色发青:“给我住手!”
众宾客都替古王爷叹了口气,一直都知道古家的儿孙运不好,但没想到,能这么不好。与古清相熟的都去劝架,仆妇们也去拉扯,但这夫妻俩积怨已深,动起手了根本顾不了旁的。
最后还是古王爷命府兵进来,把这对活宝夫妻押回去了。
古王爷疲惫道:“家门不幸,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忙道:“世子定然是心里高兴,酒喝多了些,谁还没有喝醉的时候呢?”
古王爷向姜九怀叹道:“家主大人既开了口,谁人敢不从命?只是劣子的德性家主大人也看到了,将来这世上有没有古王府,全是冲儿一人身上,还望家主大人能成全我这暮年之人的一点心愿,一天便是一天,一天之后,我便让人接冲儿回来。”
春娘自搂住了小豆子起,整个人便奇迹便地清醒过来,她紧紧握住小豆子的手:“一天便一天,一天也好。”
一天,一个时辰,一个眨眼,只要小豆子在她眼前,在她手边,都是好的。
原来自从小豆子被接回王府,春娘已经来找过小豆子好几次,但每次都在门上就被拦住了,根本见不着面。
后来还是有个当面服侍过她的老嬷嬷看不过去,让她扮作仆妇混进了王府。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就像是被鬼蒙了眼睛,脑子里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想见小豆子。”
马车上,春娘一手握着小豆子的手,一手紧紧揽着小豆子,好像恨不能把小豆子化为那个小小胎儿,重新塞回自己的肚子里去。
元墨有种感觉,春娘仿佛已经是小豆子的部分,小豆子在,她才是活着的,小豆子离开了,她就没办法活下去。
她真替春娘担心。
姜九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她紧张地问小豆子:“小豆子,你真要去王府吗?你跟娘走吧,娘带你走得远远的,让他们再也找不着咱们好不好?”
小豆子慢慢地摇头。
春娘脸色一白:“你、你真的不要娘了?”
小豆子摇头。
春娘急道:“你倒是说话啊,你现在找你爹了,就要不要娘了是不是?你图那王府的富贵是不是?”
“我要回王府,因为我再也不要娘辛苦,再也不要娘做那种事养活我!”小豆子再也忍不住,脸上的泪直流,“我想让娘过上好日子!”
古王爷告诉他,等他长大当了王爷,就可以好好孝敬娘了。但在当王爷之前,不能让人知道他是娘生的。
春娘听得这一句,似哭似笑,叹息一声,泪如雨下,重新把小豆子搂进了怀里:“我的小豆子……”
元墨把母子俩送到小巷。
两人的身影紧紧依偎在一起,春娘进去先点着灯。和王府辉煌的大厅比起来,这点灯光多么昏暗,但夜色中看来,却十分温暖。
元墨替他们关上门,将这个小小世界留给他们母子俩。
一天,只有一天时间……一天以后,他们该怎么办?
她回到马车上,姜九怀还在等她。
马车震动,驶往红馆方向。
元墨轻声道:“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姜九怀无声地笑了一下。
元墨微愣:“笑什么?”
“一,得罪古家,算不上麻烦。二,即便是麻烦,解决就是了,你不必担心。”
其实他会笑还有一个原因,她眼睛睁得圆圆的,脸上满是不好意思和内疚,让他实在很想好好欺负她一下。
如果以此为由,要挟她给他一点补偿怎么样?
单是这样想着,笑意便像水中的气泡一样浮了上来。
但是,已经骗得她这么苦,还要乘人之危,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小小的良心在姜九怀心中冒泡。
元墨不大信。得罪古家怎么会不算什么……那可是古凝碧的古家啊!
他想娶古凝碧,却把古王爷得罪了,这下是不是娶不成了?
不知怎地,心里莫名一松,觉得不坏。
啊呸呸呸呸,她在肚子里大声痛骂自己,元墨啊元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黑心眼?
小巷离红馆不远,很快便到了。
元墨弯腰正要下车,手腕被姜九怀拉住。
她回头,姜九怀已经倾身过来,带着淡淡的酒气,吻住她的唇。
元墨头昏脑胀,脑壳里一片浆糊。
发、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演给谁看?
有谁在旁边?
姜九怀慢条斯理,细细品尝,良心什么的早就被压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不趁着她心虚愧疚赚些甜头,怎么对得起自己?
第一百三十章
元墨昏昏沉沉下来。
北里的夜晚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真不知道是演给谁看。
她也没脸细问,待他好不容易松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了。
心中满是怯战之意,呜呜,平日里都还好,一旦有肌肤之亲,元墨就觉得自己好像变得了猎人手下的小白兔,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知道瑟瑟发抖。
真有点不想干了……
但一回来,见到姑娘们陪着客人寻欢作乐,不由又燃起了战意。
嗯,姑娘都这么努力,她这个坊主也要努力才行啊!不就是亲个嘴儿嘛,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没给钱!
次日上工,她向姜九怀请教春娘的事该怎么办。
要小豆子放弃前程跟春娘走,先不说小豆子愿不愿意,就算小豆子愿意,古王爷也绝不会放过这个独孙,天涯海角都要把人寻出来,春娘走不到哪里去。
而且小豆子将来可以当王爷,春娘却要带着他一辈子隐姓埋名不能抬头做人,似乎也不大好……
可如果劝春娘放手,那也绝对不行,没有小豆子,春娘就完了。
所以元墨思来想去,觉得唯一的法子,就是劝春娘和小豆子一道回去。
可那曾是春娘的伤心地,春娘未必愿意回去,而且看蔡夫人那暴躁样子,春娘回去了恐怕也没有好日子过……
姜九怀抬手抚住她的脸,“你就是为这事没睡好?”眼下一片青黑,十分明显。
元墨确实是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好,但并不是全为了春娘,还有一小半,一时在想他那句“此生挚爱,为此一人”,一时又在想马车上那个吻……
当然打死她也不可能说出来,只胡乱点头:“嗯嗯嗯。”
“她若是回王府,只怕是死路一条。”姜九怀道。
元墨吓得睁大了眼睛:“我知道蔡夫人可能容不下她,但她真敢要人命吗?”
“阿墨,你看蔡夫人的样子,像是当年安排出失窍害古清震怒赶春娘出门的人吗?”
不像,确实不像。按蔡夫人的性子,要赶春娘走,很可能是直接找古清干仗。
“所以当年安排那件事的另有其人。这个人当初赶春娘走,是为了古蔡两家的联姻稳固,现在除了古蔡两家的关系,还牵涉到古王府的将来,只要春娘消失,一切问题就解决了。所以,这个人一定会要春娘的命。”
“是古王爷?”元墨浑身发寒,终于明白姜九怀当初的话:多大的世家,就有多大的龌龊。
“说不准,古家有理由做这件事的人,不止他一个。”姜九怀道,“其实春娘若真是为小豆子好,就应该走得远远的。她离得越远,小豆子的前程才越好。她离小豆子越近,自己便越危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他发现元墨眼睛瞪着他,里头有大大的不满。
“怎么?”他问,“你觉得我说得不对?”
“不敢。”元墨硬梆梆地。
凭心而论,姜九怀说得没有错,但这个“没有错”,是站在他们上位者的角度。
他们觉得这块美玉放在穷人手里真是太可惜了,我拿过来将这块美玉好好珍藏,便是这美玉天大的福分,这穷人也该欣喜美玉得到了更好的前程,满怀感恩地将美玉拱手相让。
可是,这穷人呢?
美玉本就是穷人的,不论借口是什么,穷人的失去是切切实实的失去,痛楚是切切实实的痛楚。
但是他们看不见。
姜九怀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不愿看着她耷拉皱着脑袋发愁,道:“你去找姜其昀。”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