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九怀将她的脸捧在手心,一点一点拭净上面残留的泪痕。
他的动作无比轻柔,好像手底下是块绝世美玉,一个失手便会打得粉碎。
“阿墨,你不是风家的公主,这可真是太好了。”
他的声音比他的手指还要轻,还要温柔。
元墨心说她怎么可能是风家的公主呢?她只是一介草民,跟皇家八竿子都打不着啊,然后才从他的神情语气里悟出一点点不同,她试探着道:“阿九……我是男的。”
我当然不可能是公主!也当然没有什么好不好的。
姜九怀看着她,忽然微微一笑:“不用你提醒,我自然知道。”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元墨松了一口气。
知道就不要把她和风家公主什么的相提并论好吗?
算了,估且当他是心绪不宁,所以才口不择言吧。
她认真地想了想,问:“阿九,你准备怎么混进姜家?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才哭过,她的眼睛水汪汪,鼻头红红的,还带着一丝鼻音。
有什么情绪满满地涨在姜九怀心间,他轻声道:“阿墨,你已经在做了。”
元墨愕然,她做什么了?
姜九怀发现自己真是太喜欢看她这种眼睛微圆圆、嘴巴圆圆的模样了。
还有她神采飞扬的模样。
眨巴着眼睛讨好的模样。
使出小小心计的模样。
收到银票一脸满足的模样。
总而言之,他发现他找不出不喜欢的模样。
真好。
我能这么喜欢你。
“我到底做什么了?”
元墨非得问个清楚不可,这样才能做事情做得更好啊。
姜九怀却没有回答。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裹紧棉衣,将她抱在怀里。
你做的事啊,没有其它任何人能做到,连我自己也不能。
那就是,让我想活下去。
第一百零六章
这处断壁避风效果似乎比封青那破烂茅草屋子还要强些,两人便干脆在这里凑合了半夜。
睡着之前,元墨还叹了口气,心想照从前,姜九怀死都不可能就这么席地而睡,现在却是无比自然,
没过多久,耳边好像一直有什么东西在嗡嗡响,把元墨吵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眼前已经大亮。
太阳从山间升起,是一种微醺的暖暖的金色,照在姜九怀脸上,像是给他的脸镀了一层金。
他还没有醒,合着眼睛的模样真像一尊金漆的佛像。
她整个人缩在姜九怀的胸前,那件蓬松柔软的棉衣裹着两个人,自成一个小小天地,又安稳,又暖和。
好像她第一次去姜家,睡在他斗篷下的时光。
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密不透风。
金色的阳光仿佛化成了水,她的心便浸在其中,又温暖,又软和,还有一丝滚烫。
心好像也要化成水了。
喜欢吗?
心里好像有个声音,这样问。
是啊,是喜欢。
这都不是喜欢,还有什么是喜欢?
另外一个声音,这样答。
如果不是喜欢,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不惧生死,舍命相随?
在这个初醒的辰光,元墨陡然发现了这个要命的事实。
整个人都被惊了一下,撑起手就想起身。
哪知才一动,整个人便被搂紧了,贴进他的怀里。
“别动。”
声音低沉,好像是从心脏透过胸膛传过来。
元墨的脸就贴在他的胸膛上,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心脏的跳动,砰,砰,砰。
元墨也是心跳如雷,根本不敢抬头。
怂得自己都嫌弃。
“我……”
她刚开了一个头,就被自己这蚊蚋一般的声音惊呆了。
从前在家里,姑娘们看见客人,都要低下头,放软声音,说话轻得像蚊子,她之前还建议大家说话大点儿声,免得客人近不见。
后来被欢姐她们教训了才知道,原来客人就喜欢这一款,因为这说明姑娘们心悦于他,所以才分外害羞。
所以……她现在……是害羞了吗?
姜九怀轻轻在唇间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别出声。
元墨这才发现,她梦里听到的嗡嗡声不是别的,是有人在吵架。
在离这片矮墙不远的地方,有两个人咋咋呼呼,不肯消停。
一个声音尖细,一说一长串。
一个声音沙哑,蹦不了几个字,却能激得前头那个哇哇叫,声音愈发尖了。
两个声音她都熟。
前者平公公,后者封青。
“……主子尸首都找到了……我家公主……咱家不活了……就死这儿……去陪公主和主子……”
“不行。”
“关你什么事……”
“不行。”
“……你算老几……”
“不行就是不行。”
元墨维持着趴胸口的姿势,心情好生复杂。
原来是她想多了。家主大人只不过不想惊动那边的两个人而已。
不过,尸首?
姜九怀好端端在这儿,哪来的尸首?
不知是不是姜九怀特意叮嘱过,还是封青就乐意看自己的死对头跳脚伤心,压根儿没提过姜九怀的事,只是道:“要死死远一点,别脏了我的地方。”
平公公更气了:“这是你的地方吗?你算什么东西?”
她悄悄探头去瞄一眼,脑袋一动就被按住了,脸只得贴在他胸口,低声问他:“怕什么?反正都是你的人。”
“平福城府浅,一旦知道我活着,容易在姜长信面前露马脚。”
元墨脑海里浮现平公公那张不论做好事还是做坏事都慈眉善目的脸。
那样的城府算浅,她这样的算什么?
废墟吗?
姜九怀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无声轻笑,胸膛微微震动。
于是元墨的脸,也微微震动。
甚至心也在震动。
不好……若这便是喜欢,那这喜欢,也太危险了。
那边的吵架最终以平公公气得跳脚离去而告终。
估摸着封青也走开了,姜九怀才带着元墨出来。
两人吵架的地方,地上插着几根香烛,摆着几盘瓜果,旁边还有一堆烧成灰烬的纸纸。
另外还一根绳子拴在旁边的树桠上,风吹过,微微晃荡,应该就是平公公求死未遂的作案工具。
姜九怀看着那绳子,轻声问道:“我若是死了,你会怎么办?”
“你才不会死。”元墨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光是用想的就觉得十分难受,“再说,以你老人家的城府,谁能搞死你?”
姜九怀轻声道:“有,比如姜长信。”
姜长信是他最信任的人,姜长信的背叛,也是他最痛苦的事。
元墨握拳:“所以我们就去搞死他!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能搞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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