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这次是薛管事来了。他难得有些无精打采,细看还有些狼狈。
姜莞咽下最后一口粥,慢吞吞地抬眼看他,用眼神问发生什么了。
薛管事斟酌再三方开口:“女郎,您买回来的那条狗折腾了一夜,似乎不大习惯咱们这里。您入夜安寝,我也不好打扰。如今您醒了,咱们想问问您该如何处置他。”
他已经用词十分委婉,事实上那条“狗”何止是折腾。“狗”被安顿在客栈后院的柴房,整夜焦躁不安地吠叫。他无奈派人去将狗嘴塞住,那“狗”凶性毕露,咬伤几个护卫。
只不过“狗”再坏也是姜莞买回来的,打狗需要看主人。
是以薛管事被折腾一夜很是辛苦,终于等到天亮,姜莞醒来。然而即便是姜莞醒了,他也不能立刻来问,要等她用了早膳才行。
姜莞面无表情,不以为然:“不大习惯?叫他习惯不就好了。一条狗而已,不要事事都来问我。”
薛管事了然,看来郡主对那“狗”的确是一时兴起。他了解了姜莞的态度,知道该如何对“狗”。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
姜莞忽然想到什么,又笑开道:“我想要一只听话、顺从的狗,管事一定要把他驯得服服帖帖啊。我金枝玉叶的,可不能被畜生给伤着。”
薛管事怔愣一下,恭顺低头:“是。”
姜莞听管事同意便眉开眼笑,美得摄人心魄。
零零九瞠目结舌:“姜莞,你真把相里怀瑾当狗了!”
姜莞慢悠悠地回:“那不然呢?反正你让我攻略他也是为了让我在他面前有话语权,那让他做我的狗不也一样么?当我的狗,也要听我的话。而且人心易变,攻略了还有可能变心,但狗不会。狗最忠诚了!”
零零九被她的歪理气坏,一时间竟也反驳不了。
姜莞在脑海中逗弄零零九,一旁的沈羞语三番两次咬唇,欲言又止。
纠结半晌,她终于带着些期待缓缓开口:“郡主昨日是买了条狗吗?”
姜莞生出些兴味,转而看向沈羞语,缓缓点头。
“我家中也曾饲养犬只,因而我对此很感兴趣。我可以看一看郡主的狗吗?”沈羞语又怕此言太过唐突,急忙补充,“若是不便也无妨的。”
姜莞定定地瞧着她,面上笑意不减:“有什么不便?正好我也去瞧瞧。”
薛管事便道:“我来带路。”
沈羞语微讶,没想到姜莞竟然如此好说话。她已经做好被奚落一顿的准备,见姜莞如此大方,总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不免为自己之前对姜莞生出的少许偏见而产生出惭愧情绪。郡主哪里娇纵,分明实际上是个好说话的人。
“多谢郡主。”沈羞语轻声道。
一旁目睹经过的宦者只觉得口中的饭菜都不香了。好端端的,怎么要去看狗!那哪里是狗!
宦者想开口阻拦,但事情太过荒唐怪诞,他连阻拦都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
而这时候二人已经由薛管事带路,向着客栈后院关“狗”的柴房去了。
这么点儿路,姜莞脑海中的零零九吵个不停。
“沈羞语可是原女主,你真是不嫌事大,还把她往相里怀瑾身边带。”零零九恨铁不成钢,如今为了驱逐外来者谢明月,它还是向着姜莞的。
姜莞笑:“怕什么?”
零零九吭哧吭哧没说出话。它觉得自己实话实说姜莞定然是要不快的,而姜莞不快就会撒气。她一撒气,谁都别想好过。
因而它究竟没说怕相里怀瑾遇着沈羞语便要一见倾心了。
柴房气氛很是紧张,狗叫声与铁链清脆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还未入门,众人只见姜莞眉头一皱,面露嫌弃:“吵死了。”
薛管事立刻接上:“我这就去叫他闭嘴。”
姜莞轻哼一声,算是同意。
沈羞语怕薛管事要用强硬手段对狗,当下不忍道:“可以让我试试吗?我在家中时家里的犬只吠叫不休,便经常由我安抚。我想一试,若是不成,再由管事您动手也不迟。”
薛管事只看向姜莞。
姜莞破天荒的大度,一挥手:“去吧。”
只有零零九知道她哪里是大度,分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护卫们将门打开,少了一门之隔,狗叫声愈发清晰,任谁也想不到这是人发出的声音。同时恶臭扑鼻而来,是人身上各种液体以及伤口腐坏的味道。
饶是沈羞语也不由得变了变脸色,几欲作呕,脑子白了一瞬才提裙入内。
姜莞心情大好地以帕掩鼻跟在她身后,纵然柴房内难闻极了,但见别人受罪,她就开心。
“啊——!”
果然,沈羞语一站定,看清笼子中的情形后顿时花容失色,惊声尖叫。
姜莞在脑海中笑得花枝乱颤,零零九不住叹息,它就知道姜莞没安好心,看把女主给吓得。
“这!”沈羞语无措地回头看向身后蹙眉的姜莞,“郡主,这,这分明是个人!”
姜莞秀眉一皱,冷下脸来:“一派胡言,这分明是我买的狗,人有这么叫的么?”
沈羞语被问住,不禁转回身来看向笼子。
笼子中披发跣足的少年未着寸缕,凶神恶煞地对着他们嗷嗷大叫。他呈狗状趴伏着,腰肢拱起,上身紧贴地面,攻击性十足。他遍体鳞伤,浑身污渍,依稀能看得出好样貌。只不过将露不露那一双眼冰冷至极,像是某种凶兽的眼。
的确是没有人性的。
沈羞语一时恍惚,竟也不由得跟着认为这的确是一只人型的狗。
“沈女郎?”姜莞看着尚在发呆的沈羞语恶趣味提醒,“你快去安抚他呀。”
沈羞语恍若从噩梦中惊醒,再看一眼笼中狗似的少年顿时涨红了脸:“我,我不行的,还是薛管事来吧。”
她无论如何也没法去安抚笼子里的少年,因为在她眼中那不是个狗而是个人。
姜莞懂装不懂,长眉一挑:“你方才还说自己家中同样养犬可以一试,为何现在又不愿试了?”
沈羞语咬唇,难以启齿。很显然姜莞是将那少年当狗对待,她若是说自己因为将少年当作人而不愿安抚,摆明了是与姜莞意见不统一,姜莞肯定要不高兴的。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耍着我玩儿?”姜莞抿唇,贵气逼人。
沈羞语答不上来,一片沉默。
四周忽地静了下来,众人同时愣住,很快察觉出不对。
狗怎么不叫了?
一群人齐齐转头,尚未看清笼内发生了什么,先听到水声潺潺,淅淅沥沥。
“他……”有人看清楚骇然开口,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姜莞静静望着笼子,只见其中的相里怀瑾高抬起左腿,赫然是在尿尿。
几乎所有人大惊失色,倒抽一口凉气看着眼前惊世骇俗的一幕,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是沈羞语最先有反应,她抖着嘴唇转身便跑了出去,连尖叫也没发出。贴身伺候她的丫鬟晕乎乎地跟着跑了出去。
众人甚至不敢看姜莞的脸色。
零零九同样不敢再聒噪,生怕任何声响刺激到姜莞从而让她对男主相里怀瑾痛下杀手。她向来最爱美,最爱干净。
相里怀瑾仿佛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自得地甩了甩身子,重新趴了下来,整个人伏在湿乎乎的地上,倒不叫了。
少女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满脸嫌恶不言而喻:“好恶心啊。薛管事,你把他那东西割掉吧。”
她直截了当地一指,目标赫然是相里怀瑾的下/体。
第6章 他变成了狗,一条真正的狗……
薛管事哭笑不得:“郡主,今日还要动身启程。若要照您说的做,还要请郎中来帮忙,又要耽搁时间。不过您若是愿意在渔阳多待些时候,我这就安排下去。”
姜莞纠结:“这里破得要命,再待下去我会和渔阳人一样丑的,我才不要。但是他好恶心!”
薛管事苦笑:“可不请郎中就那样他会没命。”
姜莞因惊讶而睁大眼睛,由明艳而变得有些单纯的稚气:“没命就没命咯,一条狗而已。”似乎对薛管事的话而感到不解。
她很有一种天真的残忍,完全不将人命当一回事。又或者在她眼中相里怀瑾真的只是一条狗。
零零九控诉她:“你明明答应我这次会好好把谢明月驱逐出去,杀了相里怀瑾你就再没机会了!”
姜莞状似随意:“不是我杀的,是薛管事。”她不动声色地试探着零零九的底线。
“是你指使薛管事的,一样会算在你头上。”零零九没好气。
姜莞便叹息:“真麻烦。”真可惜,借刀杀人也要算在她头上。
她不满地跺跺脚:“算了,你来处理他,如果还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他。”
薛管事哄孩子一流:“我会把狗整理干净再好好驯养,一定给您一条让您满意的狗。”
姜莞再未给笼子中的相里怀瑾一个眼神:“不过今日他让我好没面子,你们不许给他喝水!渴他两天,知道么?”
薛管事连声应道:“是。”
姜莞得到保证,一刻也不肯多留,拧着裙子就离开了。
薛管事看着相里怀瑾叹一口气。这孩子真是可怜,年纪轻轻脑子就坏了。
他试探着对相里怀瑾道:“我不会伤害你?”
相里怀瑾嗷嗷大叫龇牙咧嘴,完全不通人性。
薛管事不由头疼,抽了抽眼角。
零零九一样心力交瘁,很不想同姜莞说话。
姜莞却谈兴大发,在脑海中问起零零九来:“你觉得相里怀瑾是怎么了?”
零零九疑惑:“什么怎么了?”
“他变成狗了。“姜莞顿了顿,“一条真正的狗。”
相里怀瑾变成了字面意义上的狗,和寻常四条腿的狗除了模样以外并没有什么区别。
零零九:“关于相里怀瑾的过去,书里并没有重点着墨。他本是晋国储君,因为政变流落在外。现在大概就是流落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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