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莞盯着狗一样的相里怀瑾看了会儿,忽然笑开:“也是,将他的牙都拔了便咬不了人了。”
百姓们本还沉浸在以人为犬的荒诞之中,听到这戴帷帽的女郎如是道,浑身上下起了层鸡皮疙瘩。
好任性刁蛮的女郎!
狗贩子也一愣,不知接什么话好。
“他会些什么?看家?护院?和其它狗有什么分别?”姜莞倒像真在挑狗了。
零零九抗议:“你买走他就好了,管他会什么呢?这可是相里怀瑾!”
“他模样和别的狗不一样,自然也有些特长。他比其它狗更皮糙肉厚,也更凶狠。这世上是他对手的狗可不多。您若是喜欢打猎,他更是捕猎的好手。”狗贩子吹得天花乱坠。
姜莞微微颔首:“证明给我看。”
狗贩子不解:“女郎要如何证明?”
“证明他是……你这里最厉害的狗呀。”姜莞明艳的容颜上泛起恶意的笑。
狗贩子立刻明白姜莞的意思,有些纠结道:“我若是证明了,女郎可得将这狗买下。”
姜莞撇嘴:“他若是最厉害的,我便考虑考虑。”
狗贩子笑笑:“那就劳驾诸位站远一些。”又挥手将手下叫来耳语一番。
百姓们不明所以,依言往后退去,腾出一大片空地来。
手下打开狗笼子牵了条高大凶恶的立耳黑狗出来。
本来伏在地上的相里怀瑾仿佛感受到了威胁,顿时双手双脚撑在地上立起,死死盯着被牵引而来的黑狗,喉间再度发出低沉的吼声。
黑狗的尾巴直棱棱地朝天竖起,同样冲相里怀瑾恶狠狠地吠叫起来。
百姓们被两只“狗”叫得生出怯意,有的甚至离开人群,怕被狗咬。
姜莞看得有趣,在脑海中同零零九道:“相里怀瑾好像真的变成狗了耶!”
零零九崩溃,男主之一怎么可以变成狗!
“去!”狗贩子一声怒吼,松开链子,两只“狗”便像两道影子咬在一起。
相里怀瑾大约真变成狗了,哪怕搏斗也用的狗的方式。他与黑狗一样,皆用牙齿撕咬对方。
低呜声中伴随着强烈的喘息,只不过一个交锋,在力气上相里怀瑾占据了绝对优势。他用自己的前脚,准确来说是他的手一巴掌拍在黑狗脸上,低头便咬在狗颈处。
黑狗立刻发出呜咽的求饶声。
相里怀瑾置若罔闻,依旧甩头撕扯着黑狗。
百姓们有的看不下去,纷纷别过头去,还有的呕了出来。
姜莞掩着口鼻,看得很来劲。
黑狗很快一动不动,死了。
狗贩子扯着链子将还在甩头的相里怀瑾拖回,相里怀瑾还是咬着黑狗不撒嘴。他从腰间抽出长鞭,一鞭子抽在相里怀瑾身上。
相里怀瑾吃痛,这才松嘴,面上满是血污。
黑狗的脖颈上满是孔洞,汨汨向外冒血。
“女郎,您看……”狗贩子重新牵着相里怀瑾来。
姜莞立刻摆摆手:“离我远些,臭死了。”
狗贩子识趣地退了些。
她这才上下打量一番相里怀瑾,不情不愿道:“就他吧,正好我路上无聊,养条狗解闷儿。多少银钱?”
狗贩子立刻道:“三十文。”
姜莞便在意识中同零零九惊叹:“相里怀瑾好贱的命!”
零零九只觉得姜莞若不是郡主肯定活不到这么大。
“给他钱,狗牵走。”姜莞说罢转身离去,一点要接近相里怀瑾的意思也没有。
零零九义愤填膺:“你快去关心他!”
姜莞:“又脏又臭,我是疯了才会去摸他,恶心不恶心啊。还关心?呕。”
薛管事抬手,护卫们忙护送着姜莞出人群。他留下善后,径直摸出一钱银子交给狗贩子:“多的便是赔你们那条黑狗的,尽收下吧。”
狗贩子连连道谢,将狗链交到薛管事手上:“多谢贵客,多谢。”
薛管事牵着铁链,缄默片刻,方试探性地扯动狗链。
没想到相里怀瑾剧烈挣扎起来,对着薛管事龇牙咧嘴,怎么也不让他牵走。
“畜生!”狗贩子气他拆台,猛踹他两脚。
相里怀瑾用牙咬着狗贩子裤脚,竟然是很忠心的样子,看起来不愿意走。倒真和一般狗一样了,任主人怎么殴打也不离不弃。
薛管事笑笑:“这是认主了。”
狗贩子生怕他不要相里怀瑾了,忙道:“您带回去管教几天就好,要么我将他放笼子里您带走?”
薛管事点头:“那便放笼子里吧。”这“狗”还是要带回去的,不然郡主又要闹了。
“哎。”狗贩子又将相里怀瑾塞笼子里去。
薛管事望着被当成狗拴在笼子里的少年,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客栈门庭冷落,并没有什么人住。姜莞带着护卫们回来,一眼望见大堂中坐着的宦者,直接无视。
宦者见她回来,不曾生事,才放下心,对姜莞不理不睬的态度并没多大意见。姜莞不搭理人才是最理想的状态,她一开口一定有人要遭殃。
八珍方才在收拾房间,并没有随姜莞一起去看热闹。此时此刻她亲昵地迎过姜莞,带之往房间走。
宦者捶了捶腿,亦打算回房歇息,又听得嘈杂声声,不免回头。
这一回头,他就看见郡主府的护卫们抬着个半人多高的铁笼子入内。铁笼子里坐着个未着寸缕的少年,脖子上套着颈圈,拴着手腕粗细的铁链。
宦者大惊失色,结结巴巴:“这是什么东西!”
薛管事先吩咐人将相里怀瑾放下,这才对着宦者微笑:“这是女郎买的狗,路上打发时间用,您不必大惊小怪。”
“这哪里是狗!”宦者简直不明白姜莞和这一众护卫们在想什么。
“女郎要养,您多担待。”薛管事大约亦觉得此举过分,出言安慰,“兴许过两日女郎的新鲜劲儿过去,这狗也就不养了。”
宦者嘴唇哆嗦,被气得一张脸涨红也莫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薛管事上楼,一群人守在那碍眼的笼子前。
他咬咬牙,还是跟上薛管事。
郡主去上京很有可能入宫为妃,如今在路上养个……养个少年算什么事。他一定要阻止郡主。
宦者踏上楼梯,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眼铁笼中的少年。
少年狗一样伏趴在笼子角落,不知多久没剪过的发遮住他大半张脸。在簌簌碎发中,宦者巧合地望进一双幽深如墨的眼。
他打了个寒噤,只觉得被这少年一眼看得遍体生寒,立刻转身逃也似的去追薛管事了。
相里怀瑾把头埋低,用臂弯将鼻子遮住,缓缓闭上双眼。
客房中,姜莞摘下帷帽,八珍立刻接过。
有八珍的布置,床被自是都换了新的,凳子上也垫了柔软的坐垫。繁复雕花的碗碟在灰沉沉的客房中格格不入,那碗碟是姜莞自带的。
八珍端了温水来叫姜莞净手,敲门声便响了。
姜莞背对着门坐,用帕子擦净手,才慵懒地转过身。
薛管事问:“郡主,那狗安置在何处?”
姜莞不大在意:“随便。”
宦者本来想说教姜莞的,见她这副不上心的态度,又觉得薛管事说的有道理,不想触她的霉头。何况他被那“狗”的一眼看得现在依旧心中发毛。
“你来什么事?”宦者不想开口,姜莞倒发问了。
“我…,郡主,那,您带回来那个少年……”宦者无法指人为狗。
姜莞直接打断他:“什么少年,那是我花钱买的狗。”
她一字一顿,口齿清晰,盖棺定论。
相里怀瑾是姜莞的狗。
第5章 好恶心啊!
不顾零零九强烈要求她去看望相里怀瑾,姜莞香甜地睡了一觉。
她睡得舒坦,心情大好,便愿意纡尊降贵,与民同乐。“民”便是宦者与沈羞语,所谓同乐则是与之一同用早膳。
至于民想不想与她同,到底乐不乐,她则是不大在意的,自己开心就好。
宦者和沈羞语各自在房中,很快收到了郡主府护卫的传话,郡主要与他们一同用饭。
二人虽分别在不同的房里,却很神奇地露出些一致的神情,一模一样的一言难尽。
虽是做东,姜莞依旧姗姗来迟。她在客房里换了许多件衣裳都不满意,嚷嚷着要再去裁新衣。
还是八珍顺着毛说渔阳城小,做不出什么好衣服来,才让她熄了立刻出门的念头。
“姜莞,你身上这件就很好看。”零零九做出点评,“相里怀瑾看到你如此貌美,一定会倾心于你。”
姜莞在脑海中嗤笑:“谁说我是穿给他看的?他现在是我的狗,我管他倾不倾心。我就是要自己漂漂亮亮的。”
她从楼上下来,几步路硬生生让她走出花来,像只翩跹的蝴蝶。
沈羞语和宦者早已在楼下等待,见她来,不得不开口寒暄。
“女郎。”
姜莞颔首,顺势坐下,早膳正式开始。
见她不曾发难,二人在心中齐齐松了口气。郡主今日实在是罕见的好说话,真是感天动地。
姜莞难得安分,却总有人不叫她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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